夜色苍茫,月影凄凄。
皇宫中,御案后,皇帝埋首书案,御笔悬在半空,墨珠凝于笔头,滴落在册。
轩窗外,有簌簌声响。
皇帝抬首,紧盯着殿门,嘴里喃喃着:“永安。”
无人应答,只有风拂过。
他皱着眉,手中御笔“啪”地一声掷下,墨汁飞溅。
侍立在旁的内侍浑身一颤,伏首更低。
“禀陛下,公主回来了!”殿外有人急切地喊叫。
“她人呢?”
“殿下已回昭阳殿,只是神色略显疲乏。”
皇帝霍然起身,步履急促,通向另一处宫殿。
他推开门时,杨祯雪正由莺时卸去钗环,解开发髻。
夜风灌入,吹得烛火摇曳,满室光影乱晃。
杨祯雪一惊,侧首看去。
“父皇。”她眼睫微动,欲起身行礼,却被皇帝走上前按住了肩膀。
“坐着。”皇帝的声音低沉,眸光扫过她全身上下,在她臂上的伤处定格,他眼里满是心疼:“你送来的平安信里,不曾提过这个。”
杨祯雪的伤处很小,连她都不知道是何时受的伤。
她垂下眼,轻声应道:“儿臣无碍,劳父皇挂心。”
“无碍?”皇帝的怒火凝成冷笑:“死士截杀,定州竟已猖狂到可以伤朕的公主了。”
帝王之怒,惹得殿内外跪倒一片。
杨祯雪却忽然伸手,手指轻轻勾住皇帝的袖口。这是她幼时惯用的小动作,总能让皇帝平息怒火,百试百灵。
“定州虽险,儿臣不还是全须全尾地回来了么?”说着,她又向莺时使眼色,莺时领着一众侍从离殿。
“你无事便好。朕可是听说了,定州不太平。”待众人尽数散去,皇帝才从袖中抽出一卷急报,掷于妆台上:“你皇兄递来的密奏,语焉不详,只说遇到了你,似乎还有些误会?”
“他参了我?”杨祯雪并不意外。
“齐王参你受人蒙蔽,干扰公务,纵容凶犯。也参周径山,旧罪新罪,桩桩不堪。”
她没有急于辩解,而是郑重地取出各样证物。
杨祯雪摊开账册,展开信件,请其御览。
皇帝铁青着脸,一张张翻过。
稍后,她又取出一个用绢帕裹着的小包,打开后,里面是一小撮褐色的粉末。
“这是何物?”皇帝惑问。
“这是在一户百姓家的盐罐发现的毒粉,儿臣已让太医验过,此毒粉性烈,可致人毙命,症状却极似疫病。”
杨祯雪忽的起身叩首,悲愤道:“定州刺史谢鸿,勾结京官,毒杀百姓。您收不到御状,不止是因官官相卫,还因他将狱牢鸣冤者尽数屠戮。”
“父皇,定州百姓之苦,非天灾,实乃人祸。贪官佞臣罪大恶极,天理难容。儿臣恳请父皇,彻查此案,还定州百姓一个公道。”
皇帝将她扶起,心头一紧。
他竟不知,州府衙门倒成了藏污纳垢之地。
“朕,知道了。”
-
两仪殿,偏殿外。
周径山在此候驾,等待述职。
“宣绥远将军周径山觐见。”内侍高声通传,殿门随之开启。
周径山行至殿中,双膝触地。
“微臣周径山,叩见陛下。”
皇帝没有让他起身,他亦不敢妄动,只得沉声述职。
临了,皇帝仍旧无声。
“抬起头来。”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周径山依言抬首,他看到皇帝背着身,伫立在疆域舆图前,不知盯着何处。
“周将军,定州之行,辛苦了。”皇帝是笑着说出这番话的,仿佛真的只是在关怀臣子。
“有件事朕不明白,想问问将军。”皇帝话锋一转,怒目而视:“朕将永安的安危交于你手中,命你时刻护着她,不容损伤,你就是这般给朕交差的?”
他叩首,应道:“臣有负圣恩,护驾不周是臣之过,还望陛下责罚。”
“你的过,仅此而已吗?”
皇帝转身,一步步走下,逼近他。
“你告诉朕,究竟是什么样的贼人,能冲破百余禁卫的扈从,惊了朕的公主?”
“回陛下,是清风寨余孽。当年清剿匪徒,天色昏沉,地形复杂,臣查验清点时恐有遗漏,是臣失职。臣愿再次领兵清剿,以此谢罪。”周径山的头深深低着,将责任揽下。
“剿匪一事朕另有安排。”皇帝试探道:“朕问你,永安在定州,除了遇袭,可还发生过什么?譬如,接触过什么人?”
他怔住。
皇帝在猜疑她,是为什么呢?
据他所知,杨祯雪所探查的唯有皇后一事。
他不能,也不愿禀报。
周径山仅仅迟疑了一瞬,不过,在帝王眼中,已足够了。
“罢了。”皇帝不再追问。
皇帝稍稍退开几步,目色冷冷:“朕念你往日军功,此次永安亦无性命之忧,便暂不追究你的失职之罪。”
“可朕还听闻,这一路上,你与永安似乎过于亲近了。她是公主,公主的清誉,关乎国体。自今日起,收起你不必要的关切,更不得与她有任何形式的往来接触。”
“陛下?”周径山浑身一震,不解地发问。
皇帝呵笑一声,一手覆在他肩侧,低声警告:“别以为朕不知道你接近她是为的什么,朕准你留京,明日自去领个京畿巡防的差事。倘若让朕发现,你再有半分逾矩之举,届时,边关苦寒,或许才该是你的归宿。”
皇帝移开手,旋身回到御案,再拿起一本奏疏,语气淡漠。
“退下吧。”
“臣,遵旨。”周径山叩首再拜,退了出去。
殿门合上,皇帝的眼眸从奏疏上抬起,落在殿门处。
他的女儿身边,不应有居心叵测之人。
更不应,有所助力。
-
昭阳殿内,香炉徐徐飘出轻烟。
杨祯雪斜倚在榻上,姿态慵懒,又带着些许疲惫。
她的衣袖被撩开,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臂,上面有一小道伤痕,实在谈不上严重,奈何皇帝执意要请御医来瞧。
榻前,便有一名御医跪坐着。他从身旁的药箱中取出一瓶药膏,递给莺时。
莺时拧开瓶塞,拈着一小块药膏,仔细地往杨祯雪臂上伤痕处涂抹。
“殿下,此药须每隔两个时辰涂抹一次,万万不可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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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忌食发物,晚间臣再来请脉。”御医察觉出此间气氛低沉,他额角沁汗,仍不忘嘱咐。
杨祯雪懒得应声,长睫微垂着。
她的伤处早结了痂,连痛意业已消散,可皇帝偏要御医来瞧。
“您先退下吧,此处有我服侍公主。”莺时颇为无奈。
御医如得赦令,飞速离去。
珠帘哗啦一响,一个宫娥踉跄扑入。她脸色煞白,嘴唇哆嗦,连礼数都忘了。
“公主,椒房,椒房殿。”宫娥扶着木柱,喘着气,说不出完整的话。
“你的规矩都去哪了?慌慌张张,成何体统。”杨祯雪淡声道。
宫娥脊背深弯,额头抵着手背。
“禀公主,椒房殿的赵嬷嬷今晨暴毙,尸身已无。”
“叮当”一声轻响,药罐脱手,摔裂在地。
“公主。”莺时担忧道。
“你说什么?”杨祯雪纵使心乱如麻,依然字字清晰。
“赵嬷嬷今晨暴毙,尸身已无。”宫娥依言重复,只是声音弱了下去,还带着哭腔。
宫娥的痛哭声响在耳边,她却扯动了嘴角,轻轻笑了一声,笑声落在这一片悲声里,倒显得突兀。
她岂会不悲恸。
只不过,自皇后逝世时她便知晓,哭喊是没有用的。
杨祯雪在莺时困惑的注视下起身,平静地说了一句:“备轿,去见见故人。”
-
日头正烈,明晃晃地照着,刺得人难以睁眼。
杨祯雪方至崔遗真的宫门,便见自己的父皇踏出宫殿。
而他身旁,崔遗真臻首低垂,恭顺地随侍在侧。她正张口柔声说着什么,惹得皇帝面上露出笑意。
“儿臣见过父皇。”杨祯雪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皇帝脚步一顿,温声道:“是永安啊,怎么这时候来找你崔娘娘?”
“父皇。”她语带哽咽,并未提及尸身不在一事:“儿臣听闻今晨赵嬷嬷去了,心中悲痛,特来向娘娘请教一二其身后事。”
言罢,杨祯雪抬起头,她眼睫湿润,却强忍着不肯落泪,看得皇帝心头一软。
“赵嬷嬷?”皇帝略一沉吟,在脑中回想着此人,随后点了点头:“她也是宫里的老人。既去了,厚葬便是。你身子要紧,莫要太过伤怀。”
他顿了顿,看向崔遗真:“爱妃便多费心,要多多开解永安才是。”
“陛下放心,臣妾晓得。”崔遗真柔柔应下。
皇帝又宽慰了杨祯雪两句,才摆驾离去。
皇帝远去,崔遗真脸上的笑淡去不少,转向杨祯雪:“公主节哀,且进殿说话吧。”
杨祯雪眼底那点湿意早已消弭无踪,她随着崔遗真步入内殿。
一路上,她心事重重。
看样子,赵嬷嬷的死皇帝好像并不知晓。
按理说,一国之君日理万机,本就不应被宫廷琐事打搅。可椒房殿周遭是皇帝亲卫,一点风吹草动都会传入皇帝耳中,他又岂会不知赵嬷嬷死亡,岂会不知其尸身已无。
不知不觉间,杨祯雪已入殿,她随着崔遗真坐下,忽的瞥见有一小宫娥垂首侍立,面容极为熟悉。
相思?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