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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失足落水

作者:起夏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撞破了灰蒙蒙的晨雾。


    拂晓醒来,杨祯雪只觉得脑子昏昏沉沉。


    昨日睡得是少见的安稳,可惜好梦被搅。她实在是贪睡不肯起,与莺时磨了好一阵子才慢吞吞起身梳洗。


    殿外叩门声一再催促,她不情不愿地来到院中。她今日穿的是新裁的春衫,日光流泻在这抹淡绿之中,给她镀上一层柔色。


    院间绿意深深,饶有生机之色。成群的宫人跪伏在院,显得格外突兀。


    看到杨祯雪现身,为首的一人上前行至她身侧。


    “公主,围观的宫人已全部带到。”出声的便是那人,他是皇帝身旁的掌事太监,身子微胖,笑起来眼睛总是眯成一道缝,看上去很是和善。


    她颔首以应,绛唇未启而威仪自成。


    “顺嫔坠水,是谁最先发现的?”杨祯雪那双凛亮的眼睛只是淡淡地踞看着,语气是异常的冷冽,似乎没有半分温度。


    她对外向来柔和恬静,可这并不代表她没有威慑。


    宫人们长跪于地,以额触砖,冷汗涔涔而下。


    “都给咱家抬起头来!”掌事太监捏着嗓子喊道:“平日里一个个的都在偷闲看戏,一到主子问话,怎么就成哑巴了?这会儿都埋头做什么呢?”


    跪地的宫人齐齐战栗,乖顺地直起身,脖颈僵直地往上抬,却不敢扬得太高。他们的喉间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喘息也一声轻过一声。


    “是,是奴婢。”传唤太医的那名宫女卒然颤颤开口。


    静候良久,声息杳然,她心下生出几分无奈。


    “别怕,你只管详细道来。”杨祯雪将声音放轻。


    闻言,宫女原先蜷缩的腰背也直挺起来,再度开口时,嗓音不再细若蚊绳,而是添了几分底气。


    “奴婢是顺嫔娘娘宫里的,昨日不知为何娘娘忽然以取物为由支开了我们,说想要一个人走走,娘娘身怀六甲,奴婢实在放心不下,行至半途便回去寻娘娘,谁料到……”说着说着有三两滴泪落下,她连忙抬手去拭,一吸鼻子双眼望着天,努力不让泪珠子掉下来,哽咽续言:“奴婢赶到时,贵妃娘娘就在池边了,是她命人将娘娘打捞出的。”


    “你家娘娘怀有身孕,为何不禀明?”


    “娘娘不让。”


    “糊涂!”杨祯雪厉声呵斥。


    事关皇嗣却隐瞒不报,反倒给了豺狼虎豹可乘之机。


    宫女没被这声呵斥吓退,她一改怯懦模样,似是鼓足了极大的勇气,忽的用手指向角落里的另一名宫女,似悲似诉:“公主,昨儿个理应是她在太液池附近当值,可奴婢在最后才瞧见她的身影。”


    四周渐渐有附和声出现,一众宫人将矛头对准那人,只求自己从这场意外中脱身。


    “我也记得,她不仅是最后来的,还偷摸着混进我们当中。”


    “是啊,我当时也觉得奇怪,太液池岸上的残花那么多,怎么都没有人来清扫,原来是去偷懒了啊。”


    ……


    杨祯雪顺着宫女的指端望去,眸光落在院子一角。那名宫女,从一开始到现在,始终没抬过头,只有一再的伏首。


    她也没有为自己出声辩驳,只是任由众人添油加醋的控告。


    她心里一定藏着什么秘密。


    杨祯雪递了个眼色,掌事太监当即会意。在杨祯雪独身踏入殿宇后,他训斥了几句便遣散众人,唯独押下那名极力掩藏自己的宫女。


    “你们几个,把人带上。”掌事太监将拂尘搭在左臂,手捻兰花指,朝宫女那点去。


    他一扭一扭地走到殿内,躬身进来掀开珠帘,拂尘柄上的白色穗子簌簌地晃,身后还跟有两个小太监押送那名宫女。


    两个小太监架着人摔在地上,宫女的宫装领子被扯得歪斜,鬓发也凌乱。


    一坐下,杨祯雪就忍不住欠伸。茶以醒神,莺时适时送上一盏浓茶。


    “她们都说,昨儿是你当值?说说看,你究竟是怎么当的值。”


    杨祯雪掌拢温茶吹散热气,茶汤的温热隔着茶盏到达掌心。她瞧着茶盏里浮沉的嫩芽,轻呷一口,又抬指随意拂去鸦睫上凝成的水珠。


    “回公主的话。”小宫女伏得更低了些,额头抵着地砖:“确实是奴婢。”


    忽地掠过一阵疾风,吹得窗棂扑棱棱响。杨祯雪眉山一皱,掌事太监立即使个眼色,有宫人悄没声息地阖了窗。


    她也不语,只静静地候着宫女进一步的解释。


    无形的威压迫使宫女再度开口。


    “奴婢当真没见着顺嫔娘娘落水,那日奴婢的好友闹肚子,她怕贵妃娘娘责罚,便委托奴婢替她去昭阳殿送糕点,刚放下糕点奴婢就听见有人喊叫着太液池出了事,这才跟着人群往池边走了两步。”


    茶盏轻搁声惊得宫女浑身一颤。


    “两步?”杨祯雪翻开掌事太监送来的宫务记档:“昭阳殿到太液池再快也要一刻钟,你只用两步,倒是腿脚灵便,怕是禁军的轻功在你面前都要自惭形秽。”


    “你可仔细着回话,宫中百道刑罚,定叫你开得了口。”掌事太监阴恻恻一笑,眼风又掠过宫女鬓边:“这耳坠子倒是别致,瞧着像是……司珍房新制的款式?”


    这副耳坠,可不是她一个小小宫女用得起的。


    “奴婢当真不知……”


    颈后生寒,宫女骤然瑟缩,耳畔掠过一阵凉风,杨祯雪不知何时已放下手中卷册,绕行至她身后,一只手轻轻触上她发抖的脊背。


    “你家乡在通州么?”杨祯雪逼近她,抬手捏住她下巴,语意却愈发柔和了:“你娘在贵妃宫里当浆洗嬷嬷,妹妹在司膳房,还有个弟弟在私塾里读书,是也不是?”


    “前儿有人报上来,说是司膳房丢了把钥匙。”杨祯雪松开她,平淡地将话道出,又高声一唤:“公公!”


    “奴才在。”


    掌事太监明悉杨祯雪话中意思,转而对宫女说道:“你可想清楚了,慎刑司里的可不是普通的板子,挨过还能留个全须全尾的。”


    宫女猛然抬头,脸色霎时由白转青,细密的汗珠顺着鼻梁往下淌,她抖着手去抓杨祯雪的衣袍。


    “是贵妃娘娘!”她再也承受不住,声调陡然拔高:“她拿我家人的生命要挟。”


    彼时,宫女正清扫宫道,听得一阵争吵声,出于好奇,她压下脚步凑近了些,透过灌木丛的缝隙望去。


    奇怪的是,周边侍从悉数被遣散,太液池上两道身影背对着她,衣着雍容华贵。她们贴得很近,先前的争执荡然无存。


    宫女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欲要离去却被眼前景象吓得怔在原地。


    她看清了那两张脸,是贵妃和顺嫔。


    梅倚玉步步紧逼,顺嫔则踉跄后退,半个身子都被压出栏杆。


    察觉身子后倾,她出于本能将手向前伸,刚触及梅倚玉的手腕,梅倚玉便反握住她,只不过那力道极轻,指头滑过她掌心时轻如鸿毛,就像是在替孩童系兜衣。


    “扑通。”


    霎时水花迸溅,漾漾波纹里是顺嫔狼狈的挣扎身影。


    “救……我,求求您……”


    腥红充满她的瞳眸,无尽的绝望充斥着她。


    沾水的衣袍厚重,顺嫔也气力不支,被拖入更深处。


    涟漪逐渐吞没所有挣扎的响动,唯有几绺乌发浮沉刹那,浮动的锦鲤红得似浸了血。


    宫女死死捂着嘴,可还是不慎碰到枝干。


    “滚出来!”


    听得一声怒吼,她连滚带爬地出现在梅倚玉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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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梅倚玉是认得她的。


    “娘娘。”


    看清来人,梅倚玉稍稍定心,慢条斯理地抚平袖口褶皱:“顺嫔失足落水,本宫拦不及罢了。”


    她取下耳坠亲手替宫女戴上,又指了指地上的食盒。


    “你的母亲,应当很想你。耳坠赏你了,至于点心,便同你母亲一起吃吧。路上记得替本宫瞧瞧,是谁家宫婢胆敢搬弄是非、乱嚼舌根。”


    梅倚玉转身扶了扶发簪,装作不经意发现有人溺亡,仿佛方才推下的不是一条人命,而是一片落花。


    沉闷的叩首声再度传来,宫女向杨祯雪求饶:“公主,这就是我知道的所有了,希望您能放过我的家人。”


    垂首立着的掌事太监顿然开口:“公主,既得真相,那这证人老奴便带走了?”


    话语间,小太监已经动手。宫女想挣扎却又不敢,只好可怜兮兮地将目光投向杨祯雪。


    “公公,劳烦向父皇禀明事情经过。”杨祯雪斜斜地一觑:“你的人会吓到她。既然父皇已把此事全权交付于孤,那她不如暂且留在这,以防有人谋害。”


    “公主说的是。”


    他躬身带着一行人退下。


    莺时在杨祯雪的默许下去扶起宫女,宫女却甩开她的手,屈着膝盖前移,虔诚地跪倒在杨祯雪面前。


    “奴婢愿唯公主马首是鞍,矢忠不二。只求,只求您能护佑奴婢家人。”


    “如此之乖?”杨祯雪倾身扶起她,望着宫女泫然欲泣的模样,她语气似松非松:“孤的人,孤自会护着。”


    “不过,一句轻飘飘的威胁,便能让你倾吐所有。”她伸手替宫女拂开垂落的发丝,指腹擦过泛红的眼角:“可见这忠心二字,只是嘴上说说。”


    “不是的公主,我,我。”宫女慌慌张张开口,想辩解的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


    “你叫什么?”


    杨祯雪倏地落下一声问询,打断她纷乱的思绪。


    “回公主,奴婢美腰。”


    “美腰,美腰。”呓语间杨祯雪的黛眉已颦蹙渐起,才拿起的茶盏也停滞半空。这个名字没来由地硌得人心头发涩,杨祯雪随口问道:“是家人愿你出落得美丽,腰肢纤细的意思么?”


    “不是的公主……奴婢出身时没能顺父亲的意,生为男儿身。父亲原为奴婢取‘夭’为单名,盼我早夭,是母亲绝食多日相逼,才换得美腰之名。”


    此言一出,满室静默。


    在杨祯雪愣神之际,茶盏叩落在案上发出轻响,茶水溢出,顺着桌沿流下,一滴滴落在地上,渗入地砖。


    她见状走近了些,取来桌边的一块棉布垫着,娴熟地收拾了这一派狼藉。


    杨祯雪静静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嘴里却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


    “日后,你便叫相思。”


    “谢公主赐名。”


    理完茶桌,似是生怕杨祯雪反悔,相思极力想要证明自己的用处,她端来铜盆接了筒水,将素绢帕子在铜盆里浸了又拧,细细擦拭着殿内角落。


    杨祯雪也不制止,默默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细致体贴,看上去很会照顾人。


    “你很会说话吗?”


    相思悬着的手一滞,咬着下唇急促地摇头,几缕汗湿的碎发仍贴住脸颊。


    杨祯雪眸底的光彩黯了黯。


    她曾偷偷找过赵嬷嬷,可赵嬷嬷依旧是神智不清的样子。她想要带赵嬷嬷离开,可赵嬷嬷很是抗拒。她便指望有人凭一张巧嘴哄着痴傻的赵嬷嬷出宫。


    “孤身旁不养闲人,待此事风波一过,莺时,你将她送去照看嬷嬷。”


    但愿她能照看得好赵嬷嬷。


    杨祯雪衣袖轻舒,唤来莺时,附在她耳边低语:“你去周府传个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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