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战书有何作用,还要从第七日的清晨说起。
天刚蒙蒙亮,住在督尉司附近的一个早起居民打着哈欠,睡眼朦胧地裹着棉袄,刚打开窗户想透透气,却见天上正下着鹅毛白雪。
可天气并不像以为的那般冷。他定睛一看,原来天上飘落的不是雪,而是一张张如雪花般散下的纸张。
随手接住一张,一看,上面赫然写着八个大字。
今夜子时,前来抢人。
……好熟悉的话。这是石破死而复生,不取金印,改救儿子了?
再看那落款,他呆愣了半晌,以为自己还没睡醒,心道一句没搞错吧?
落款是……葛青萝?
天亮后,姜城炸开了锅。
“听说萧夫人今晚要闯地牢救人?是不是搞错了啊?”有听闻消息的人赶来督尉司附近,加入一处喧闹的人堆,蒙圈地发问。
“没搞错!”有人将自己手中的挑战书一把塞入提问那人怀里,“看看,满大街都是这个!我托关系找人验证过字迹,确是萧夫人亲笔所写!”
旁边七嘴八舌讨论的人群中有人道:“还叫什么萧夫人呀,人家现在是桃山那边的,写的挑战书都是桃山风格。”
“话说,真有人觉得她能把石焱从地牢里抢出来吗,怎么看都不可能吧?”
“唉,估计也是关心则乱,不管不顾了啊……”
“不管结果怎样,反正我晚上定要来看看!这互相为对方不顾生死的情谊真是……”有人抹了抹眼角,很是感动。
“我也来!”“还有我,我也来!”
周围立刻有不少人附和高喊,说要来看的人不计其数,一时间,周边人群越来越拥挤,人手捏着一张葛青萝的亲笔挑战书。
街上喧哗不断,督尉司中的状况却截然相反,进出走动的督兵们都小心收敛着脚步,精神绷到最紧,丝毫不敢懈怠,气氛很是压抑。
叶鸣沉默地独自坐在屋内,他双手交握抵在额间,垂眸静静盯着桌上那张“挑战书”,已经看了许久,仿佛要将它盯出洞来。
葛青萝想闯地牢救石焱,这可能吗?恐怕不光他觉得不可能,只怕姜城所有人都不会觉得可能。
葛青萝不是石破,没人觉得她能做到,或者往直白了说,她这无异于主动送上门,给督尉司再次抓捕她的机会。
她到底是想救人,还是……只想见石焱一面?
门外传来脚步声,叶鸣回过神来,抬头便见叶元负手走了进来,对他道:“人都安排好了吗?”
叶鸣放下手,起身道:“全司戒备,守卫皆已就位。尤其地牢入口,已派重兵把守。”
叶元的视线落在他身上,许久才道:“牢记你的使命,这次我不想再看到你被她动摇了。”
“……是。”
叮嘱过后,叶元伫立原地,目光扫了扫这间值更室,这里案卷累积虽多,却依旧被收纳得很整齐,他最后看了一眼叶鸣手边的几册话本,问:“那个青连儿还未捉拿归案?”
几册话本上都有着反复翻阅的痕迹,似乎有人将它们翻看过许多遍。
叶鸣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那些话本,神色略有些复杂难言,说不清是因为没能抓到青连儿,还是因为话本中的内容。
“……我已多次带人埋伏抓捕,都没能抓住他,此人轻功极好,恐怕很难将其抓捕归案。”
连叶鸣都抓不住的人,青连儿……叶元沉吟,皱眉喃道:“……难道是他?”
叶鸣当然知晓叶元说的是谁,因为他自己也有此猜想:“若真是那人,只怕谁也抓不住。”
“罢了。”叶元摇头冷哼一声,“桃山可真是神通广大,还能将他纳入麾下。”
不再言语,叶元负手转身,刚要走,却被叶鸣迟疑地唤住了。
“……总督,话本里写的那些……是真的吗?”
等了一会儿才听见叶鸣开口,却想到一开口说的却是这个,叶元眉心不由一跳,他半转身子看向叶鸣,反问:“话本中的荒唐故事,你竟也当真?”
叶鸣没说话。
他自然不想当真,一开始也根本没当真,可当他读着读着,发现其中能对上的事越来越多时,心里却越发没底了。
感情线尚且抛开不提,话本中所描述的那些剿匪之战,许多他都亲身经历过,或是听说过,很多细节之处都能对上,但里面也有许多他没听过也不知真假的内容。
比如话本中的主人公曾带队落入敌方贼寇陷阱,他父亲为救他重伤卧床,而背后竟是因为官府暗中给贼寇提供了援助一事,他就从未听说。
他不知道那些事到底是真的发生过,还是只是故事性的编造。
垂在身侧的手悄然紧了紧,叶鸣的双眼直直盯着自己父亲,定定地道:“您一直是我心中最钦佩之人。”
他没有正面回答叶元的问题,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叶元诧异了一瞬,似是没想到他会忽然有此言,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两人无言对望。
过了会,叶元忽然笑了下,语气轻快地像是父子间的打趣:“我还以为,你钦佩之人应是石破。”说着,他用下巴示意了一下叶鸣收在身侧的黑色链条。
叶鸣闻言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手不自觉摸向玄铁链,思绪一飘。
当年石破被围在督尉司中激战时,叶鸣也在司中旁观,心中震颤不已。
玄铁链飞舞如黑蛇,击溃了一波又一波的守卫,石破面对多于自己数百倍的追兵,仍不落下风,最后所有人竭尽全力不计代价地将玄铁链夺下,却还是没能留住石破。
那个夜晚,那道身影,确实给少年时期的叶鸣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以致他后来破天荒地去恳求叶元将玄铁链交由自己保管,想要学习。
也许是叶鸣从未主动开口要过什么东西,那次叶元竟也同意了,直到现在,玄铁链都一直由叶鸣保管着。
回过神来,叶鸣苦笑了一下:“石破确实很强,我现在仍不及他当年。”他顿了顿,“虽都是钦佩,可……终究还是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太上来,也许,是父子间才有的那种血脉相连的天然敬重与信任吧。
越是重要的东西,就越是无法接受被打破。
“这次我会守好的。”他紧了紧握着玄铁链的手,如立誓般低声道。
子时。
督尉司附近街道上灯火通明,人头攒动,热闹程度不减当年。
群众将此处堵了个水泄不通,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往那紧闭的大门里望,若不是督尉司四周里三层外三层地守着无数手持武器的督兵,只怕他们恨不能直接冲破大门,进去看个究竟。
“子时了,怎么还没来?”已经站着干等许久,人群中有人疑惑出声。
“对啊,都过去这么会儿了,该到了吧?难不成也会像当年石大王那样,等下直接领着石焱从门口走出来?”
“不会吧?那也太荒谬了!这么多人围着,先别说闯地牢救人,要怎么进督尉司都是个问题吧?”
“都别急呗,再等等,再等等!”
“对!等等!”
等着等着,子时过去了。
围观者中有人嘟囔起来:“都丑时了,怎么还没来啊……”
“是啊,该不会后悔了,不打算救石焱了?”
“呸!别胡说!”反驳之人是青连儿的某狂热粉丝,对其故事的真实性深信不疑,“我不允许你质疑他们的姜城爱情故事!肯定会来的!”
“嗤,又是个看书看呆了的傻子。”一人嗤笑道。
“再等等,万一路上堵了呢?”
“等等,等等。”
等着等着,丑时也过去了。
寅时也过去了……
卯时……
许是好奇心实在强烈,围观众人竟无一人提前离去,皆瞪着眼睛守到卯时将尽。
不过葛青萝依旧没到,倒是众人身后的屋檐上,一道黑影极快地掠过,扬手再次散下雪花般的漫天纸张。见状,大家纷纷跳跃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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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想看看上面写了什么,结果看清后都沉默了。
上书:昨夜太困,不慎睡着,今夜子时,再来抢人。
众人:“……”
有人难以置信:“我一无关者都激动到前来观望,等了一夜没睡,她说她睡着了?!”
“诶呀,人一困就想睡也是人之常情啊!那么困怎么来救人?我支持先休息好再来救人!”
“对,我也支持!我也回家先睡会儿,今晚再来看。”
“……”
群众交头接耳,打着哈欠逐渐散去。
第八日的夜晚。
子时,督尉司外依旧人声鼎沸。
然而……葛青萝又没出现。
这次群众学乖了,寅时就开始陆续有人抱怨着走了,但也有意志坚定者与站岗督兵一起守完全程。
直到一夜再次过去,已经到了第九日。
熟悉的卯时将近,熟悉的纸张白花花散落一地。
上书:昨夜也困,又睡着了,今夜子时,定来抢人!
剩余群众:“……”信她个鬼!
围观者嘁声一片,哄然离去。
“散了散了!都回家睡觉去了啊!走了!”
“我等了整整两晚,居然被骗了!”
“呜呜——我的姜城爱情故事,怎么会——”
“嗤,都说了信话本的都是傻子。”
“呜——那你怎么也等到现在?”
“我、我就是纯好奇!”
一直到第九日中午,周围除了依旧瞪眼如铜铃,坚守岗位的守卫们外,督尉司门口已经彻底萧条,无人问津。
几只鸟叽叽喳喳地飞过,落下一滩白色不明物体在某位眼睛瞪得直冒血丝的守卫头盔上,他的意识已经有点模糊,骤然听到头盔咔吧一响,还以为是桃山来人了,舞着刀怒喝一声:
“大胆贼人,休想进去——”
然而周边鸦雀无声,他怔怔四处望了望,不见贼人,只有同僚们看傻子般的诡异眼神,大家眼底也满是红血丝,眼下青黑一片。
直至此刻,他们不仅精神高度紧张地站岗超过两天,更有一种被戏耍的无奈和无语。
哪有人这样的?当年石破可是说来就来,毫不含糊!
不仅是督尉司的守卫们,现在全城人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特地熬了两个大夜等着吃第一口的新鲜瓜,竟然——全被耍了!
与此同时,聚宝楼里,被姜城百姓疯狂蛐蛐的葛青萝,正惬意躺靠椅上,毫无心理负担地吃着栗子酥。
单龙已将所有图纸破解完成,在一旁做着最后的检查。
而周其则满脸难言神色,盯着葛青萝。
作为毫无人权和自由的人质,葛青萝跟单龙说话时并未特意避着他和周老六,他已经知晓她这几天都做了些什么。他道:“……这么挑衅督尉司,你就不怕叶元提前行刑,杀了石焱?”
葛青萝嘴里塞着酥饼,声音有些含糊:“不会。叶元要脸得很,提前行刑显得他好像怕了我似的,当年被石破打脸他已经很掉面,总不可能被柔弱的我再打一次脸。”
柔弱?周其想起她把自己按在桌前动弹不得的巨大手劲,一时不知柔弱一词该如何定义。周老六则好奇道:“那你堂堂萧夫人这么言而无信,欺骗群众,你不要脸了?”
这话听着怪怪的,但葛青萝并未在意,她当萧夫人本就主要为了搞钱,现在钱全都到手,金钱任务已经达标,资助桃山势力不在话下,萧夫人这名头也就没什么更大用处了。
她喝了口茶水咽下酥饼,道:“什么萧夫人,没听说过。我现在是桃山份子,我们做山匪的没那么讲究信用,可以不要脸。”她感觉自己已经很好地融入桃山氛围。
“况且这能叫骗吗?这叫战术。”
无视周其和周老六的无语神情,葛青萝伸了个懒腰站起来,脸上终于挂上一丝凝重。
“不过今晚……是真的要去抢人了。”
所有的铺垫,都是为了今夜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