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量壁人为关闭后，就立刻遭遇了袭击，没有明显挣扎痕迹，应该是即刻毙命。”
“等等…这是什么？”
凌乱不堪的基站里，大门敞开，合金门对折扔在外面，窗户空洞洞的，只剩一点玻璃茬。
基站里，所有检测仪器被堆在一个角，一地碎玻璃渣和干涸的血迹，还有一道长长的拖行痕迹。
只有一个饮水机还孤零零的站在原地，破损的屏幕上显示着“373.1…95”
椅子桌子之类的家具像是被什么大型动物碾压而过一样，碎了一地。
轮椅被大量杂物挡住了脚步，云岑不得不停在门口。
陆钟情双指抹了一下饮水机的出水口，对着光细看，“…这是干掉的…水绵？”
她把手指给云岑看。
云岑粗略看了一眼，“饮水机连着的水源是他们自己带过来的水吧？”
陆钟情扬着手看了看云岑的衣服，想了想，擦到了墙上。
她过去把饮水机挪开，捞起水管看了看，“应该是。”
云岑就给了她一个碘量瓶。
“把饮水机里水装到这里面，水封。”
他打量着墙角的仪器压缩包，若有所思。
除了十三、十四州由于资金和人力原因没有在各畸变区之间设立基站，其他势力基本都有。
一、二州的基站由博尔利大学派人坚守，每一个基站由两人轮值，每月换人。
为来往的探索队提供物资和联系学校与研究院。
还有警示。
一旦检测到异常，立即上报学院，学校方会立即派人来探查异常。
基站除了基本的信号源，各检测仪器俱全，能量壁全年覆盖，而更换能量壁也可以在基站内进行。
…是能量壁能量耗尽，但里面的值守的人却已经换不了。
他们在畸变物进攻之前就已经死了。
然后等到能量壁能量耗尽，畸变物得以进入，吃掉了他们的尸体。
他垂眸想着。
陆钟情装好水把瓶子递给他。
云岑转头通知离他最近的梅丽丝过来拿水样。
陆钟情开始扒拉那堆压缩包。
梅丽丝接到消息后停下在外面搜查的动作，转身往基站走。
拿到水样之后立刻回到车上开始检测水里的成分。
陆钟情把仪器分门别类一个个摆好，翻翻找找居然从这一堆东西里面找到了一个光脑。
外壳碎了一半，露出里面的芯片。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掉进了仪器和墙之间的缝隙而逃过一劫。
“我看看能不能把数据导出来…太不礼貌啊好像在偷窥人家的隐私…”
陆钟情小声嘀咕，但动作一如既往的迅速。
上帝之心庞大的算力仅用了三十秒就破解了这块小小芯片。
然后陆钟情娴熟地给自己挂上充电器，开始偷云岑轮椅上的电。
——基站的备用电池也被破坏了。
云岑看着她若有所思。
陆钟情头都没回，筛选里面的消息，“想都别想，如果你想用上帝之心的能力，就要准备把七个势力统一了然后用其中一半电来供给。”
云岑有点遗憾。
然后后知后觉，“你把轮椅的电用完了，我怎么走。”
陆钟情拍了拍肩膀，“叫我一声祖奶奶，我勉为其难扛着你走一段——”
“结果出来了。”
【基站沦陷，“落雨”自杀，落雨河内畸变物上岸，申请支援！】
“两天前发的，没发出去。”
陆钟情沉默了一会。
她问：“落雨是谁？”
“…落雨河的十度畸变物，本体是一只蜗牛，畸变后拥有致幻和脱壳的能力。”
“很擅长隐匿和躲藏，博尔利试过捕杀，都被它逃掉了。”
擅长躲藏的畸变物自杀了…
云岑联通几人的公共通讯频道，“不用搜了，基站沦陷，所有人回到车上，准备前往下一个基站。”
说完，他看向陆钟情，“你看看有没有用的到的。”
他抛了个空间纽给她，开了权限。
陆钟情直接把看得见的全放进去了。
“回车上再找吧，回头你自己描补两句原因，走吧。”
她推着云岑回了车上。
三辆车再一次组装成了船，朝下一个基站前进。
陆钟情叫他们把甲板露了出来，把东西全倒在了甲板上。
“不要从外界净化水源了，用车上的备用水。”
云岑到甲板上看了看，“看看能不能弄一个信号源出来。”
陆钟情嘴里咬着扳手，点了点头，余光看到他手里的透明玻璃管，随口问道：“又去给他们俩喂药啊。”
云岑点头，“修好了告诉我，我要联系林叔。”
“让他来帮你？”
云岑否定，“不，让他不要来特尔兰伊斯了。”
陆钟情算了一下，疑惑道：“但现在，按时间算，林不予应该早到了啊，而且你不是要研究怎么让人不被污染，和让濒临失控的人恢复正常吗？”
“少了他你行吗？”
云岑没说话，他看了她一眼，控制轮椅走开了。
陆钟情若有所思。
*
李想似乎已经恢复清醒了，看到云岑，“教授，陈成那家伙还好吗？”
云岑把药液抛给他，“不知道。”
他温和地注视着被束缚的人，语气也和闲聊一样随和，“你跟陈成平时总在一起，他有没有什么不太一样的地方？”
李想拆开盖子，仔细想了一下，“好像...没有？”
他嘟囔：“陈成和平常差不多啊...”他绞尽脑汁，“可能...比平常更怕蛇一点？”
橙发青年忐忑不安，小心觑着老师的神色，发觉自己无法从那张滴水不漏的脸上窥探到什么信息，连说话也小心翼翼了起来。
云岑没发表什么意见，只是上前帮他解开了束缚带，然后递给了他一把枪，一支营养液，然后在空间纽里，挑挑拣拣，又给他了五颗子弹。
“你身体还没好，不要离开这里，...保护好自己。”
李想：“好的教授。”
刚说完，青年尚还青涩的脸庞上便浮现了一点欲言又止的神色。
云岑不等他问，就径直离开了。
他知道李想想问什么，无非就是这双腿。
他摸了摸腿上的花。
衣服上属于贺倚的气味已经渐渐淡了。
沉重的阴翳笼罩在上空，十度畸变区给人带来的压力与日俱增。
但是没办法了，青年随意瞥过河面，想，这是最后一次了。
后面只能依靠他们自己了。
陈成还是在昏睡，云岑手法依旧粗暴，把药灌完了就去了甲板。
他刚刚才意识到，他无法动弹的左腿或许也是他的学生们承受的压力之一。
陆钟情看到他过来，抬起头，把手里黑漆漆一块砖样的东西丢给他。
“你看看能不能用，我再装一个内存盘。”
他打开，光脑上的信号一瞬间满了，紧接着无数条消息蹦了出来。
云岑忽略掉这些消息，找到基站总负责人的联系方式。
“你好，我是罗奈尔德，落雨河基站已被攻占，值守学生下落不明，疑似已经死亡。”
“我们经由落雨河往天鹅堡方向的婆罗湖基站去，经过我方技术人员破解值守学生的光脑发现了这条消息。”
“需要支援。”
“不需要，你们可以经由歌尔梦沼泽到这里...”
“被我杀了，歌尔梦沼泽里所有畸变物均在你校萧霄教授来到沼泽后死亡...”
“是他的妻子，...我稍后会把来龙去脉发给你及一份地图，如果对我的身份存疑，你可以去信询问，但你必须立即派人来拦截这批畸变物，否则三日后，歌尔梦港口将遭遇袭击。”
“请携带足够的水源，落雨河水源已被不明物质污染...我不希望最后还需要我们返回来支援你们。”
云岑挂断通讯，对方一句“贵校教授一如既往的眼高于顶”还没说完。
陆钟情有点好笑，戏谑道：“怎么不让人家说完。”
云岑瞥她一眼，“你喜欢被人骂？”
陆钟情哈哈大笑。
云岑把地图发过去，然后编辑了一长串消息。
最后才开始回消息。
林：我到了特尔兰伊斯。
这是三天前的消息。
林：你的那位叫兰德伦的学生好像有点怀疑了。
半小时前。
云岑垂眸，思忖片刻，回复。
岑：林叔，你带几个你看得上的人回安心城，您再统计一份需要的仪器和药品发给合纵，避开兰德伦。您告诉他们这次外勤要保密就行。
接着他发消息给江同。
岑：十天后到天鹅堡漓江基站等我。
陆钟情：“你打算让他们回安心城处理这几分样品？”
云岑摘下眼镜，疲惫地按了按鼻根，“我之前打算利用特尔兰伊斯的资源，还有这群有天赋的学生，看看能不能和林叔配合，研究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但学校里不太安全了，我不能拿他们和林叔冒险。”
“你怀疑...”陆钟情没说出那个名字。
“...要出事了。”
他看着陆钟情，轻声说。
陆钟情一愣。
“教授！陈成绑架了李想！陈成畸变了！往甲板这边来了！”
耳机里，梅丽丝焦灼的声音传出。
陆钟情霍然看向云岑。
云岑面无表情，关闭光脑。
陆钟情想了想，把地上杂七杂八的东西全收起来，然后站在云岑旁边。
几秒后，一大团扭曲的肉块粘在半个人身上，绑着一个人飞了过来，透明的卵乱飞。
云岑淡定开伞挡住飞过来的卵。
透明的粘液牢牢粘在伞面上。
陈成在栏杆旁边停下。
像是薄片鱼肉一样浅淡颜色的触肢紧紧勒着李想的脖子。
半张完好的脸不断流着泪，另外半张肉芽蠕动，最后变成了陈成原来的样子。
他说：“对不起，教授，对不起...”
他哭的几乎要昏厥过去。
陈成几乎要被愧疚感淹没，尤其是对上那双纯白的眼睛。
云岑似乎是忘记了把眼镜戴上，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不为他的眼泪动容也不为他的背叛动容。
哪怕他现在动不了，只能可怜的被轮椅束缚脚步，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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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他仰视着他，但好像被俯视的依然是他。
陈成恍惚了一下。
“...您，不伤心吗？”
陈成很崇拜云岑。
他是云岑的第一个客户，那时候他还是跟家里赌气找别人带过比赛想要扬眉吐气的未成年小鬼。
云岑刚开始很温和，尽管他说话有些时候刻薄的让人无地自容，但偶尔吝啬的夸奖也能让人兴奋上好几天。
陈成并不喜欢被数落，被指出缺点。
但当那双灰蒙蒙的眼睛看向他的时候，尽管那里面雾蒙蒙的，把主人的心思藏得天衣无缝，但陈成偶尔也能窥见一点满意。
那点满意足够让他雀跃好几天。
他被那副单薄躯体里蕴含的智慧折服了。
云岑带他拿了第一后，就消失了，他找了很多人才约上了第二单，但那个时候云岑身边已经聚集了一些人了，看向他的眼神那么的熟悉——他也曾用这种毫不掩饰的崇拜眼神看向那个被簇拥在人群中心的男人。
他的眼睛里再一次流出眼泪，“...我以为，您是在乎我们的...”在乎他的。
他试图在云岑青白的脸庞上找出哪怕一丝温情。
然而青年只是沉默地看着他，纯白的瞳孔看不见瞳仁，看不见他是把目光放在他的身上，还是随便放在哪里。
意识到这一点，陈成抓狂的大吼：“看着我！把您的目光放在我身上！”
匆匆赶来的兰殷等人听到这话，愣在了原地，封桦抓住了兰殷的手。
而陈成看到兰殷，表情更为狰狞，“我才是最先认识您的，为什么...为什么这个女人一出现，就夺走了您全部的目光！”
自从兰殷出现之后，云岑就好似把她当成了他们的队长，有什么都只通过她转达，而不会像之前一样，单独告诉他们。
兰殷张嘴想解释，被封桦制止了。
“现在只有教授开口才有用，他听不进别人说话的。”
云岑看了一眼快要窒息的李想。
李想艰难别过头，不敢面对云岑。
“说话啊！”
陈成几乎要疯了，满座寂静把他衬得像是无理取闹的疯子。
云岑终于开口了。
“不是你自己放弃了吗？”
“无论是我还是李想，还是你的朋友们。”
“我给过你很多次机会了，在你装睡的这几天。”
“我想听到的是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没有按照我的当初的安排走下去。”
青年平静的撕破李想拼命粉饰的太平。
“我给了李想一把枪，只要在你挟持他的时候，他开枪了，他就不会变成这样。”
“他没下手，所以理所当然他也就不会告诉我，你的异常。”
李想颓唐地闭上了眼。
陈成不敢置信低头看向李想，脸上的肉芽不受控制的冒了出来。
“我仍然可以给以给你一个机会。”
青年如此傲慢的说到。
他低头退出银泉的子弹，又塞了五颗子弹进去，举起枪对准李想。
“如果你选择离开，我可以放你走，但是，作为背叛和隐瞒的代价，我会杀了李想。”
陈成当然不会让李想去死，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
他的眼睛湿漉漉地看着云岑，眼里全是信赖。
然而下一秒，触肢穿过李想的腹部，鲜血如喷泉一样涌出。
他依然在流泪。
另一半脸唇角高高扬起，触肢强制提起另一半嘴角，男人的脸上也就出现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陈成跳进水里，拔地而起的藤蔓穷追不舍。
一根藤蔓卷起李想的身体到云岑面前。
李想的脖颈上已经有一点银色的鱼鳞覆盖上了。
他尽全力控制自己不要流出眼泪，“...对不起，教授。”
“我...”
云岑不耐烦地拿药水堵住了他的嘴，“闭嘴，等你好了再来跟我解释到底怎么回事。”
陆钟情问：“你要用那个办法吗？万一失败了...”
“失败了就去死。”
云岑这才显露出暴躁来。
“水样成分分析出来了吗？都愣着干嘛！”
“我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再有下次你们就原地解散吧。”
“还是说，需要我再重复一遍之前就说过的东西？”
冰冷的眼神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所有人的神经反射性的绷紧，心里默念——
队伍不需要隐瞒和背叛。
云岑掐着李想的脖子把人拖去的隔离室。
融金一般的液体在光下显示出一股别样的魅力，清脆的玻璃碰撞声又昭明此刻当事人的愤怒。
一点淡绿色的粉末倒进试管中，接着一点粘稠的液体倒了进去，和绿色粉末融为一体后呈现一种颇为梦幻的蓝色。
等到月蚀鎏金加进去，整个溶液已经变成了上下分层的粉蓝色粘稠液体。
三度基因药：透明羽翼。
云岑铁了心要让李想变成和他兄弟一样的水生生物。
试管强制性的塞到喉咙口，液体顺利顺着食道流进身体。
陆钟情抱着手默默看着，忽然，她冷不丁道：
“你是故意放走陈成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