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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鹊知风

作者:错湍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如今皇帝年纪大了,很有让太子独当一面的意思,渌里税案上达三法司后便派了太子李昭岩主断。


    只是一审也没审出个所以然。事关重大,即使还缺些证据,大理寺不愿意轻拿轻放,刑部态度却有些模棱两可,不欲草率将人钉死。


    皇帝半途过来旁听的时候堂中仍僵持着。眼见没有结果,太子令人将许士济带下去,又重设限期,勒令二审时三法司必须给出确凿的铁证来。


    ——毕竟许士济是朝官,不好太轻率。


    一审至此便也只能收尾,祝秉青正要随着众人退下的时候听见皇帝喊了一声:“祝卿。”


    祝秉青当即脚尖一转,又走回堂下,伸手弓腰一礼。


    皇帝自然是认识他的。最早三爷正风光的时候祝秉青曾与皇子一同听学,那份伴读名册也是呈递过圣前的。


    只是祝秉青向来低调稳重,与诸位皇子也不过点头之交。因而即使后面殿试皇帝亲授一个传胪,指派进刑部,旁人却也揣摩不透其中究竟有没有些旁的意思。


    此刻皇帝已经起身,行至主座翻看卷宗,语气缓而稳,却与手底下的卷宗无甚关联:“前些时候听闻许氏女投奔,最终是入了你房里了?”


    祝府已经尽量将婚事走得低调,外面却到底是实打实看见许革音被领进府里的。下点功夫打听,总能探听到只言片语。


    只是若许氏仍许配给祝秉鹤,圣人最多感其君子重义;转而婚事落到祝秉青头上,兄夺弟妻,实在算不得光彩。


    祝秉青听了问话仍是从容,先垂首恭答一声“回秉陛下”,接着道:“许氏入府时臣先瞧见了,心里很是欢喜,特地问了祖父,方知是与府里有婚约,这才求来。”


    这回话滴水不漏,毕竟一个口头婚约,只笼统说一句两家的婚事也无从追溯。


    皇帝抬头觑他,笑道:“这却不是你的作风。”


    祝秉青也跟着微微扯唇一笑,有些自嘲道意思,“自知是一时冲动,不然也不会至今日都不敢宣扬。”


    皇帝微一挑眉,不置可否,祝秉青则再向前一步行礼道:“臣既已将许氏收房,再跟渌里税案反倒落人口实,前些时候安排了刑部司员外郎跟进。下回再审,便容臣缺席。”


    渌里的案子按律转至刑部,祝秉青其实是很该避嫌的。


    “你做事一向是稳妥的。”皇帝颔首,将卷宗随手合上,是要走的意思。


    擦身而过的时候却又笑道:“竟还能有人入得了你的眼,倒是令人好奇。”


    这一通话有些莫名其妙,祝秉青拿不准他什么意思,垂首道:“拙荆乡野村妇,实在上不得台面。”


    皇帝没再说别的,拍拍他的肩膀,随后便有太监高喊“起驾”。


    待圣驾远去,祝秉青慢慢直身,眉头轻轻皱起来。


    李昭岩见门口没了动静,绕过桌案出来,行至祝秉青身边时横臂一揽,迫不及待问道:“你何时娶亲了?”


    祝秉青往外斜跨一步,任由他的胳膊错开落下,抬眼淡淡瞥他一眼,脚底下却已经从容向外迈步了。


    两人从前是君子之交,后来朝堂相遇很是投机,这才亲近起来。


    李昭岩见他如此,也并不生气,跟了两步。“你真是昏了头了!从前不肯尚公主便也罢了,如今却还有明媞在呢!”


    他语气里倒没几分真心实意的指责,却显然是有些恨铁不成钢的。


    “没娶。”祝秉青理了理衣摆。


    李昭岩视线在他从容的动作上停留,惊疑道:“妾室?”


    祝秉青瞥他一眼,淡淡道:“不是。”


    “你这佞臣!”见他妄言妄语不肯如实交代,李昭岩气笑,骂了一句。


    好在还知道祝秉青向来不是个轻率的性子,于是并不想过多插手,只是好心提醒道:“明媞且还等着你,届时你至少不能先有个庶子出来。”


    像他这种没有家族助力的朝官,若想迅速站稳脚跟,找个可仰仗的岳家是最可靠的捷径。


    这本也没什么丢人的,不过是互利互惠罢了。


    祝秉青不置可否,淡淡“嗯”了一声。


    -


    六月初六半年节,宫里设有大宴,在京的六品以上官员可携带家眷参宴。


    既是在圣人面前露脸,自然不能掉以轻心。大房二房俱是忙着裁办新衣头面,许革音却不曾收到消息。直至初五晚上,祝秉青才遣了人过来递话,顺带送来一套衣服。


    这一出虽令许革音措手不及,但箭在弦上,也不得不发。


    左丞府里出了个在宫里做娘娘的,因而虽然是晚宴,才过了晌午许革音便随大奶奶和二奶奶先进了宫。


    进了淑妃的长春宫时奶嬷嬷正将小十六抱进偏殿哄睡午觉,几个人聚在一起吃茶闲聊,气氛倒也不曾冷落下来。


    一年当中见面的次数太少,大奶奶心里总是挂念着的,“皇七子殿下今日出宫了?”


    皇子不需要参与朝会,昭诘虽有十五岁,却还不曾立府出去,平日里大多还是在长春宫里的。


    淑妃点点头,提起他又很有些发愁,“阿吉年岁大了,若是出宫立府,不久也将之藩了。”


    从前也有先例,皇子过了十五岁便出宫立府,再隔一年便该去往藩地,左右是留不长的。


    大奶奶闻言也叹一口气,拍拍她的手,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许革音只是安安静静坐在旁边,她们聊什么她便听什么,此刻眼见着沉默下来,抬眼轻轻一瞥,又端起茶水送到嘴边。


    一下午消磨过去,日头西斜的时候便该去文华殿。


    才走出长春宫正殿,迎面逆光走过来个少年,抽条的身板修长却略显清瘦,站定后互换了个礼。


    淑妃迎了两步,抬头觑他,“阿吉!怎么回来得这样晚?衣裳换过没有?”


    许革音行过礼又往边角站了站,心道这位便该是七皇子昭诘了。


    “换过了。”昭诘脚跟一转,跟在淑妃旁边。


    许革音头回来这样子的大宴,并不认识几个人,大奶奶跟二奶奶又各自忙着同旁的夫人交际,进了殿里便不太顾得上她,大多数时候她便安安静静坐着,不曾想还会有人主动来寻自己。


    明媞郡主走过来的时候许革音还懵然,直到她身边的丫鬟主动介绍了,才行了个礼。


    明媞也没有客气,在她身边坐下来,侧首打量一阵,开口就是直言:“你是大宪卿房里人?”


    她的措辞虽不大准确,但若要挑剔,其实也没有太大问题,于是许革音点点头,认下来。


    明媞却有些不大开怀,又默了半晌,才道:“前年我们相看过,原已经打算交换庚帖,是因为热孝才耽搁下来。”


    说罢又打量她几眼。那张漂亮端丽的脸,却怎么也叫人喜欢不起来。


    同祝秉青的相看虽不曾放到台面上来,却基本上已经是板上钉钉了的。中间突然插进来个旁的女子,不知道是妾还是通房。


    ——具体的没打听出来,只知道平江许氏入了左丞府,最后进了三房,再多的是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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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是令人不快。


    许革音更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面上虽还勉强端得住,手指却在袖子里紧紧攥住了帕子。来回换了好几口呼吸,才将手指放松下来。


    既知是难以避免的场景,对面又是金枝玉叶的郡主,许革音唇边正牵了笑要再安抚,外面已经先进来了一批朝官。


    大约是刚下值,三三两两,成群结队,祝秉青亦在其中。


    许革音起身见礼,再抬头的时候旁边明媞已经走了。


    等到天暗,皇帝才姗姗来迟,吩咐一声开宴,却往这里瞥了几眼。


    旁边伸过来两根筷子,祝秉青夹了菜递过来,低声道:“怎么这副冷脸?旁人在看。”


    许革音提起筷子拨着碟子里他刚刚夹的菜,又把淡淡的假笑挂上了唇,嘴里却问道:“你把我带过来,是想让我见谁?”


    祝秉青已逾弱冠不曾娶妻,这会儿宴上的人大约也是好奇,若有若无的视线投过来,祝秉青倒是颇为镇定。


    他筷子都没有搁置下来,抬眼看她的时候却有些真诚的不解,“什么意思?”


    许革音抬头同他对视,喉咙里的那一句“是为了让我知难而退自请下堂”卡在嗓子里,最终咽了口口水,道:“有些闷,我出去透透气。”


    夜幕深黑,灯火却明亮。


    许革音往僻静处走远了些,靠着假山,寻思着郡主进门必不甘居于人下,即使宽厚一些只抬个平妻,自己势单力薄,大约没什么好日子过的。


    宴上间或有人出来放水,偶尔从假山另一侧的小道路过,凌乱的脚步伴着碎语,渐近又渐远。


    许革音抬头,近日月如弯钩,本是很皎洁的,却被宫墙里的明灯掩去大半光华。


    隔了一会儿,估摸着出来的时间已经够长,她才重新站直。才转了个身,外面又响起来两串脚步,同频的稳重,于是在前面一众跌跌撞撞的官员中脱颖而出。


    只是走得也很快,许革音抬头的时候便只能看到背影,其中一个是祝秉青,另一个不认识,服制却至少该是个皇子。


    因为疾步穿行而破开的风贴地拂过,扬起地上的落叶,摩擦出席位的声响。


    许革音依稀从这婆娑细声中听到了可以压低的“昭诘”二字,脚尖倏然一转,跟了过去。


    李昭岩理着衣服出来的时候嘴里还念叨着:“下午没来得及问你——”


    李昭岩整理好腰带,抬头顿了一顿,转了话题:“你要进去吗?”


    祝秉青道一声“不必”,淡淡拒了,抬脚往更僻静的地方走。


    李昭岩追上去,压着声音道:“你也知道大理寺里有他们的人,这个关头松手,不是趁了他们的意么?”


    “慎言。”祝秉青低声提醒道,“如今没有确凿的证据能将他们钉死,不该冒险。”


    李昭岩自然也是明白这个到底,“许士济还是你的岳丈,你当真不管?”


    “我哪能什么都管得过来?”轻飘飘一句。


    周遭一切都还沉寂着,宴至酣处,没有人会在此处逗留。


    但祝秉青倏然似有所感,侧首一瞥,竟然真叫他对上一双眼睛。


    他眼睛一眯,费了几息才将里面的人看清——是他的妻子。


    本该怯懦的妇人,此刻不闪不避,残缺的月亮映入她的眼睛里,水颤颤的一小汪。


    祝秉青心脏忽而有种轻微的失重感,漫上来的时候令他喉头一滚。


    “走罢。”李昭岩丢下来一句。


    “嗯。”仍是淡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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