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难怪朱元璋会如此震怒。
宝钞发行一月余,直接贬值五倍,这还怎么玩?
就照这法子继续贬值下去,怕是用不了几天,就如至正交钞一般成了废纸。
此时朱元璋便在龙位上骂道:
“这个滕德懋,他怎么做的事?”
“换头猪去,也比他强吧?”
自己精心筹划、制钱、发行的大明宝钞,居然不及元庭用了十几年的至正交钞废纸,这是朱元璋最无法接受的。
他一个大明的新皇帝,难道说做的还不如曾经的暴元吗?
这是巨大的耻辱啊!
最为不可接受!
愤怒的朱元璋动起肝火来,已经变的不太理智。
但胡翊深知此时候不能乱,宝钞究竟因何而贬值,需要仔细梳理出原因才是。
一件事情发生,除了突然随机事件,大都是有因果在内的。
这是最基本的朴素辩证法,胡翊当即走到太子身边,向朱标悄声提议道:
“滕德懋到了处州,成立宝钞司以来的奏折何在,能否请岳丈发下来看看。”
朱标觉得有理,就上去问。
朱元璋手指着一堆奏章,恼火的道:
“抱去文华殿看,不要在此烦朕。”
现在的皇帝就如同一个炸药桶,一点就爆,胡翊跟朱标当然是离的远远的。
在文华殿坐下来,朱标和胡翊开始研究起了滕德懋的奏本。
从滕德懋的奏折上看,他在处州行事,一开始极其顺利。
当地的士族大家们,无比支持他发行大明宝钞,甚至纷纷拿出家中白银来兑换。
而且还绝对不是应付差事的那种兑换。
像处州府辖下的青田县,青田第一大户陈家,直接在宝钞司成立当天,一次性兑换二十万两银子的大明宝钞,以此来支持钱事新政。
滕德懋将这封奏折呈上来时,朱元璋分外高兴,还把进贡上来的藕粉赐了滕德懋二斤,在批复上将他一顿好夸。
当时,其他一些大家族也都很支持此事。
比如刘基的家族,青田刘家兑换了三万两银子的宝钞,缙云县胡氏家族前后两次,兑换也有十二万两白银的宝钞。
不过半月时间,滕德懋仅从处州这一府,便陆续收上来一百八十万两白银,兑出去了一百八十万贯宝钞。
这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当地士族们支持的。
将这几件奏折看过后,胡翊和朱标都发现了问题,这些士族大家们支持宝钞,是否过于殷勤了些?
钱事革新本就是限制这些大家族的,是朝廷断他们财路的手段。
朝廷当初为拟定钱事革新,朝堂上激烈辩论了两日,无论是淮西勋贵,还是浙东的文臣集团们都在全力表示反对。
当时这两股朝堂势力都结盟了,站出来一起对抗皇帝,亏了朱元璋把刘基祭出,才勉强搞了个试点得以推行。
在朝堂上阻力都如此巨大,何况到了地方上,推行的阻力只会更难才是。
怎么就阻力全无,地方上还配合的如此殷勤了呢?
这也过于简单了,事出反常必有妖!
胡翊便和朱标分析起来:
“正常情况下,朝廷才开宝钞司衙门,发行宝钞的前几天里,所有人该是持观望态度才对,不可能上来就兑换宝钞,还一次兑换二十万两银子之巨。”
朱标也点着头,“此事怪就怪在这里,滕德懋奉命到处州,张贴告示都需好几日,二十万两白银又不是小数目,即便是富裕之家,要想凑齐也需时日,却能在宝钞司开府治事当日便来兑换,他们显然早有准备。”
胡翊也觉得是这个道理,“毕竟他们这些大族,都有人在朝中做官,提前得知风声也不难。”
朱标又道,“李相也说了,成则用、败则废,一群反对者说出这六个字,姐夫觉得他们会是真心支持大明新宝钞吗?”
二人讨论至此,就都明白了。
此事恐怕就坏在这些地方大族们身上。
他们越是表现的这般殷勤,越要防着这些人私下里搞小动作。
何况他们还和朝堂上官员们勾结,可以拿到最新的一手消息。
滕德懋到了地方上,孤立无援,就做不成事。
虽然他早已在浙江清吏司掌管钱粮,也有半年时间了,算是站稳了些脚跟。
即便如此,依旧被算计了一场,可想而知到了当地,想要把事情办好有多难。
胡翊他们已经断定滕德懋是无辜的,此事便要进一步剖析蛛丝马迹。
偏偏在这时,门外通报,宋濂来了。
这宋濂本身就是浙东人,宋氏家族虽在金华,不属于处州管辖,但他们浙东派系难免有利益往来。
此时把他放进来讨论,只恐误了事。
胡翊就建议,叫宋濂避嫌。
朱标立即也开口道,“今日与驸马爷有家
事商讨,请宋师安心去大本堂教课,就不必到文华殿来了。”
宋濂在殿外被拒,心中暗暗琢磨着。
只是太子殿下都开金口了,他也没得选,只好夹着书本去大本堂。
二人回过神来,再看后面的奏本。
当时处州正在修河道,河工们每日的力钱,是用白银和铜钱结算的。
滕德懋为促进大明宝钞流通,从清吏司提调白银十万两,兑换了十万贯宝钞,给河工们发力钱便改成了发宝钞。
这倒也是个办法,如此能进一步推行宝钞的流通。
不仅如此,滕德懋还亲自巡视街道,去各县落实具体的宝钞推行情况。
效果也是很好的。
一开始他担心商贾们只收银子和铜钱,拒收宝钞。
后来巡视完,发现商贾们也是分外配合,并没有拒收宝钞的情况发生。
他把这些事情上奏,写进给朱元璋的第二份奏书里。
朱元璋依然是很高兴的,这一次还重重奖赏了他。
可是接下来,事情就突然急转直下。
河工们不愿再去修河道了,因为发的宝钞花不出去,越发的不值钱。
滕德懋一开始还能坚持着。
可是春汛快到了,若不及时修理河道,汛期一至,河水暴涨,就要淹没庄田和街道,
撑不住的滕德懋,只能恢复使用铜钱和银两,又因为无钱可用,只得又从四处拼凑。
这样一搞,连官府都不用宝钞当钱了,民间的宝钞能不贬值吗?
只几日工夫,便从一贯钞换五钱银,跌落到一贯钞仅能换两钱银子的地步,暴跌了五倍。
这封奏书还是四五天以前滕德懋送来的。
不出意料的话,如今又过去了几天,只怕情况会更糟。
看过奏折之后,二人合计着,差错究竟出在什么地方?
胡翊忽然指着奏折的一处,对朱标说道:
“太子请来看,这里滕德懋哭穷,说是手中无钱,只得从四处拼凑,太子不觉得奇怪吗?”
胡翊一点,朱标立即也明白了:
“当地大户以一百八十多万两白银,兑换了同样数量宝钞,按理说,浙江清吏司衙门现在应该还存着这笔钱,怎会支不出钱来呢?”
莫非是因为贪腐?
胡翊觉得,滕德懋即便要贪腐,也不该这么快,做的如此明目张胆。
朱标也和胡翊打包票,说滕德懋是个清廉、忠心之臣,最多是脾气有些不好罢了。
既然不是因为贪腐,那便只有一个原因,这笔银子被调离了浙江。
按照当初的设想,朝廷出一些白银,再加之处州当地宝钞兑换得来的白银数量,将这些钱都要留在当地宝钞司,作为宝钞的锚定,开放宝钞兑换白银和铜钱的渠道。
只有宝钞和白银、铜钱相绑定,才能价值稳固。
可若是这笔银子被调离了浙江,可怎么办?
滕德懋手中没钱,宝钞便兑不得其他货币,你官府都不认宝钞为钱,不开兑了,那些宝钞持有者们能不慌吗?
自然在失去了锚定后,宝钞贬值就能解释得通了。
胡翊和朱标现在有些明白了。
敢一口气调动如此之巨的白银,这天下只有一个人,那便是皇帝!
简直离大谱!
胡翊心中暗骂了一句,搞了半天这个内鬼居然是朱元璋。
皇帝自己当内鬼,破坏自己要搞的钱事革新,这二货简直了……
胡翊和朱标此刻都已是心知肚明,十有八成就是朱元璋这个老毕登自己干的蠢事。
但这件事还要查证仔细才是,二人立即前往户部去调案卷,查看这几个月来的国库存银调动。
查看的重点肯定在浙江。
这一查不要紧,还真是朱元璋搞的鬼。
从上月到这月,朱元璋从浙江清吏司衙门提了两笔银子,第一笔是六十五万两,第二笔是八十二万两银子。
这两笔银子,又都分为四笔,一笔发往苏南和浙北,原因是多雨引发的太湖泛滥,致使嘉兴、湖州内涝,导致水稻减产三成。
这笔银子是调拨去修湖堤的,苏南、浙北是产粮地,乃是大明的根基之地。
另一笔银两调到了陕西关中,冯胜、李文忠攻克陕州后,为安抚当地百姓,朱元璋做了许多宽仁政策,比如免除当地赋税,并由官府发给当地流民们种子和农具,供他们种田。
但在前不久,关中地震导致民房倒塌,余震持续了月余,朱元璋拨银过去赈灾。
至于第三笔和第四笔,一处调拨山东,一处调拨河南。
说来都是周世昌这畜牲搞的鬼。
归德府人为决堤,导致四县农田淹没,虽然砍了周家九族,将这周世昌也凌迟了。
可灾是要救的,就得拨银过去。
恰好山东乃是黄河出海口之地,上游归德府决堤,
祸及下游山东境内农田淹没。
朱元璋从浙江清吏司调走共计白银一百四十七万两,却都是直接从浙江发往各灾区的,这些银子都没有到过南京,朱元璋自己连一分都没有沾。
说起来,也是为了救灾。
但即便如此,浙江清吏司这笔银子,朱元璋也是不该调的。
相比于其他,钱事改革是大明的国本。
现在正到了这场革新的关键节点上,是容不得半分差错的,一旦这次失败了,以后再想重启可就太难了。
明末乱世的一个很大原因,不就是因为大明的经济崩盘了吗?
这种事现在不补,未来怎么办?
当然了,话又说回来,若只是朱元璋一人的锅,也不太对。
处州那帮士族们,显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胡翊相信,若没有这些士族们在暗中捣鬼,即便宝钞失去了锚点贬值,也绝不会这样快。
一个多月就贬值五倍多,显然更多的是人为造成。
真要划分责任的话,朱元璋的锅占八成,处州士绅得占两成。
但说到底,还是自己这老丈人坑了滕德懋,没有他开这个口子,那些士绅们又岂能钻进来破坏宝钞的价值?
现在弄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又分完了锅,胡翊和朱标便寻思起来了。
“目前要想挽回宝钞信用,唯一的法子就是想办法搞银子,在处州重新开兑。”
胡翊说完了法子,然后目光瞅着朱标。
朱标也懂他的意思,法子是有了,但你得说服皇帝去执行啊?
这事胡翊不冒头。
原因在于,朱元璋前者刚从浙江抽调了白银,现在又叫他给还回去,总要个理由。
你叫朱元璋认错,这就是在抽皇帝的脸。
像他这样一个性格暴躁、又易怒的君王,现在摁着他的头喊他认错,挨打立正。
谁家九族不想要了,才亲自跑去劝说朱元璋。
所以这种事,就得朱标这个亲儿子去。
朱元璋总不可能把自家九族灭了吧。
巧的是,朱元璋这会儿气性大概缓过了,也派人来召太子和胡翊去议事。
还是在华盖殿二层,还是陶安、刘基、杨思义他们这六个人。
胡翊他们五个就站在朱元璋面前,空旷的殿宇之中悄无声息,朱元璋不说话,这会儿也没有别人敢说话。
一看大家都不出声,朱元璋便开口道:
“处州滕德懋的麻烦,你们看咋办?”
陶安也和胡翊他们一样,要翻奏章,刘基就和他一同去看。
朱标方才和胡翊去过户部,查宗卷的时候就是由杨思义陪同,所以他这个户部尚书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陶安和刘基看过奏折后,以二人的聪明才智,大概其也猜到了原因。
只是大家都不说话。
朱元璋就看着这五人,他先问刘基道:
“伯温,你向来是咱的智囊,原因何在,你先说说。”
刘基便借口还未理清思绪,由此推脱掉了。
朱元璋便直接问杨思义这个户部尚书。
杨思义支支吾吾,只是推脱道:
“臣以为,此事只怕有人从中作梗,滕德懋大人许是被冤枉的。”
朱元璋便开口问道,“他怎么是被冤枉的?”
杨思义只好顾左右而言他,打起太极来:
“陛下见谅,臣虽然有此推断,只是此事还需详查,要靠证据说话。”
朱元璋一看,这会儿心里便又憋起火来了。
这个刘基被他坑了一次,不再讲真话了。
杨思义这人一直是个中立派,虽是忠臣,却顾虑自保,不常把事情言明。
再看胡翊,站在那低下头,太子跟他差不多模样,这俩人是尿到一个壶里了,都不多话。
终于是他屡次询问,陶安这个刚直性子的人有些坐不住了,壮着胆子站出来说道:
“陛下,此事确实不该怪到滕德懋大人身上,说起来,此事该怪之人就在眼前。”
朱元璋终于听到有人说话了,立即来了兴致,追问陶安道:
“你说此事该怪之人就在眼前,那是谁?”
陶安把身子一转,立即面向朱元璋一拜说道:
“陛下,做错此事,致滕大人功败垂成之人,正是您啊!”
“混账!”
陶安话音未落,朱元璋立即骂出口,蒲扇大的巴掌狠狠拍在了龙案上。
朱标和杨思义俱是心神一颤。
胡翊刚才怂恿朱标这么跟老子说话,朱标都不太敢。
还得是陶安这个猛人啊!
直指皇帝的错误,当面敢言君过。
胡翊不禁心中暗暗佩服,这个怕死的陶安,做起诤臣来眉头都不怵一下。
此刻陶安面对朱元璋的怒骂,立即跪地说道:
“陛下既然要臣说话,那臣便敢于直谏,即便陛下要杀了臣,臣今日也要言君过,直指您的错误!”
朱元璋气的两只鼻孔向外喷火,但是陶安今日够胆,以朱元璋的脾气,要杀人也得叫他把话说完。
朱元璋便站起身来,直指着陶安喝道:
“那你就好好谏,在咱砍你之前,给你个说话的机会!”
陶安一听说要被杀了,也不再顾忌冒不冒犯皇帝了,直接未经朱元璋同意就起身,开口便道:
“当日商讨钱事,说的清清楚楚,要以金银和铜钱锚定宝钞,开宝钞司允许货币互相兑换,这是陛下自己同意的。”
“后来又合计了,要从朝廷拨一笔银子,外加上当地宝钞兑换来的白银,留在浙江宝钞司开启通兑,那么臣请问,当初已然定好的事,陛下为何要背信?”
“朕背信?”
朱元璋听到陶安指责自己,当即就红温了,大怒道:
“朕何事背信了?”
“陶安,你给咱把话讲清楚!”
陶安便道,“锚定宝钞的兑换银,该当留在浙江宝钞司,请问陛下为何调动其中一百四十七万两前去赈灾?”
朱元璋当即怒骂道:
“你个混账!”
“你也道是去赈灾,都拿去赈灾了,还问咱为何挪用那笔银子?难道要朕放任灾民们等死不救吗?”
陶安当即据理力争道:
“灾民们是要救,但不该从浙江调银,此事该从国库出,该归于户部管。”
朱元璋当即痛斥道:
“书生岂懂朝堂事?”
“户部、国库要是有银子,咱能上浙江去调银吗?”
陶安当即又道:
“那臣请问陛下,两害相较去其轻?还是去其重?”
“那自然是去其轻,先拣害处大的办。”朱元璋答道。
“着哇!”陶安点头道,“陛下既然知道两害相较去其轻,就该知道大明钱事革新乃是动摇国本之事,干系甚重!慢说是百姓受灾,即便北方灭元受阻,您也得紧着浙江才是。”
“为何呢?”
陶安自问自答道:
“灭元受阻,可以敛兵固守,而后再图。”
“百姓受灾,可以临时抽调附近州府相帮,可从别处再想法子弄银两,不必非从浙江调银。”
陶安此刻气场全开,这会儿的华盖殿上成了他一个人的主场,怒喷起了皇帝道:
“陛下不知轻重,那浙江的锚定银是能调走的吗?调走锚定银,宝钞不值钱了,朝廷上那么多官员们都看着呢,大家都盼着宝钞不成,再好上表废了这钱事革新之法。”
“此举若废,大明钱事便要崩塌,日后再想重开,就更加难如登天,相反若将此事做成,受益的乃是大明数千万老百姓,臣想请问陛下,此事与赈灾相比,孰轻孰重?”
朱元璋当时就被问住了。
陶安又道,“国库存银不足,地方上那么多官仓,难道不能从军粮仓临时抽调,事后再补回去吗?”
“陛下此举实在是不该,您这是自己坑了自己,臣实在是无奈了,今日反正一死,臣就索性说到底,做一个直臣。”
“陛下做事过于刚愎,若想大明长存,百姓安居乐业,陛下治国便要深思熟虑,不可再以当年吞并天下那一套来治国了,须知道打仗和治国乃是两回事。”
说罢,陶安一脸蔑视的向朱元璋拱手,满脸的不服气,直接走出了大殿,同时开口道:
“臣在殿外候死,但愿陛下痛改前非。”
朱元璋就这么冷冷看着离去后的陶安,二目中似要瞪出血来。
陶安这番话实在是太狠了,把他气的个够呛。
此刻朱元璋也是大怒道:
“狗辈!真当朕不敢杀尔吗?”
朱元璋拿大袖一扫,将桌上笔墨砚台全部扫到地上,摔得碎开。
他此刻气的发抖,怒吼道:
“钱事革新,能革就革,革不了就取缔,又能怎样?”
“你身为一个臣子,都骑到朕的头上来了?谁给你的胆子?”
说罢,朱元璋便大吼一声道:
“来人,将陶安拖出午门,杖毙了!”
“皇上!”
杨思义和刘基一同跪下,阻拦起来。
朱元璋怒不可遏道,“怎么?你们也想陪死?”
此话一出,刘基和杨思义俱是一颤。
朱标上去又劝了一句,便被朱元璋直接吼的愣在原地。
今日的朱元璋,这份怒火之重,实属罕见。
胡翊这时再一看,刘基、杨思义都不敢再求情,朱标被这一嗓子吼的面色发白。
此时再不上前去阻止,陶安的性命真就交待在这儿了。
想那陶安,一个怕死之人都敢在陛下面前直谏,为了公理不要性命,只为匡正皇帝的过失。
胡翊心想,自己再不上去规劝一番,救下陶安这个忠臣的性命,身上还哪有半分男儿血性?
今后又怎能问心无愧的立足于朝堂?
一念至此,胡翊立即便站出来开口道:
“陛下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