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父子三人都平安回家来了,柴氏喜极而泣。
胡惟中见了妻子,想起临走时候的心惊胆颤,现在全家人都平安无事,又看到妻子哭的稀里哗啦,自己竟然也想跟着掉泪了。
“无事,无事了。”
胡惟中上去紧攥着柴氏的手,此时忍不住也掉了泪,老两口儿抱头痛哭了一场,这个家算是安定下来了。
胡翊和胡显直接进了后院,看到吴妈在洗衣服,唯独是院子里不见了管家胡福。
胡翊便开口问道:
“吴妈,管家去哪里了,我有事找他。”
“二少爷,胡福管家早上就被儿子叫走了,说是家中出了急事。”
柴氏也跟进来,说道,“今早你们前脚刚走,后脚来了个人说是管家的儿子,家中老母亲病了请他回去,管家连忙就被叫走了,还说了短时间回不来。”
胡惟中点着头道,“他以后倒是回不来!”
柴氏显然注意到了胡父那咬牙切齿的模样,目光就扫过胡翊和胡显。
胡翊就把大家都叫到屋里,然后说起奸细的事。
柴氏倒吸一口冷气,此时也是吓得额头上出了一层细汗珠,思之而后怕。
胡翊琢磨着这些,就叮嘱家人们说道:
“胡福的事咱们不要过问了,以后也不必追究,陛下说要派几个值得信赖的亲兵过来,那都是些身经百战的老兵,能够护主,以后咱们家就叫这些老兵们来操持了。”
柴氏立即就会了意,说道,“我明白了,胡福的事到此为止,以后咱们不许再提,还有老爷和显儿,陛下派来的人在咱们胡家管事,以后就要小心祸从口出的道理。”
胡惟中面色很严肃,叹着气道:
“以前家中还有私事可言,以后家中怕是就没有私事了,咱们的家事也变成了皇帝的公事。”
话要是这样说也不假。
就连李文忠这个朱元璋的养子、亲外甥,在大都督府任职时候,朱元璋都派的是检校安插在他身边,记录下一言一行。
那可是朱元璋大姐夫的儿子啊,亲外甥!
他尚能被如此对待,何况是胡家呢?
胡翊也告诉父母亲不必如此担忧,重点知会道:
“你们只要不议论朝事,谈论官员之间的事就可以了,还有一些字眼要规避,比如和尚、道士、光这一类的词,我今夜写一份单子给你们都看看,记住这些忌讳就好。”
柴氏就说道,“我一个妇人家,每日就是跟这些瓶瓶罐罐的打交道,倒是老爷和显儿,你们以后千万要少发牢骚。”
胡显则是注意着后院的吴妈,问道,“爹、娘,后院的吴妈不会也是奸细吧?”
柴氏却分析道,“胡福突然便不见了,吴妈倒是好好的在这里,那就说明吴妈是个可信赖的人。”
胡翊不禁在心中感慨母亲的聪明。
她也知道胡福的消失,肯定是不正常的。
朱元璋处置了胡福,却没有处置吴妈,这说明吴妈的身份至少是干净的。
这个时代朱元璋手下已经有一批检校了,这批检校可以看作是锦衣卫的前身。
只不过锦衣卫的权柄极大,可以不通过刑部就直接断定生死,且可以随时连官吏都从堂上抓走。
这会儿的检校却更多的只是搜集情报,打入到重要官员们的家中,或者是敌军内部,充当朱元璋的私人卧底而已。
只怕刘炳那里当初安插胡福的时候,那些检校们就已经知道了。
想到此处,胡翊也就问道:
“爹,当日您是怎样把胡福招进来的?”
胡惟中就叹了口气,一脸迷茫说道,“当时买下这宅子,他们都说这么大的宅子得有个好管事的,你叔父也这么说,他道你将来要做驸马,那是位极人臣的,这位管家大人一定要是个八面玲珑、能做事分忧的能人,这才有人推荐了胡福,我才开的大价钱将他聘来。”
好家伙!
花重金聘一个奸细回来卧底我自己。
父亲这事儿干的也是够离谱的!
胡翊也懒得吐槽了,这事儿就算翻篇过去了。
转过天来,胡翊就进了皇宫。
朱元璋给他找了一批受伤退下来的亲兵,叫他自己从中挑人进府。
“陛下,臣想知道他们这些人当中,谁受的伤最重?谁家中度日最为艰难?”
朱元璋便给胡翊挑了四个人出来,一个有些腿伤,一个缺只耳朵,剩下两个年轻点的都是哑巴。
朱元璋挨个介绍了一遍,瘸子祖寿曾是他的侍卫统领,鄱阳水战时为掩护他离开,那条腿差点被削掉。
缺耳朵的亲兵是个聋子,他派去张士诚占据的苏州送信,被张士诚将两耳灌铅致聋,还割下一只耳朵送回来羞辱朱元璋。
其他两个哑巴也是被陈友谅抓获时,逼问朱元璋下落不说,被剜掉舌头的,二人还是亲兄弟,姓武,只有二十多岁。
寿伯、聋伯、大武、小武。
胡翊就挑这四个人,然后说道:
“臣想就用他们四个,向陛下求赐。”
朱元璋对于胡翊的选择是极为满意了,心情大好的同时,也发出邀请道:
“今日有件欢喜事,去给你姑父诊脉,留在那吃午饭。”
胡翊为李贞把过脉后,点头说道:
“已无大碍了,只是还有小问题,需要静养。”
朱标就笑着说道,“姑父为了你的事,专门拖着病躯上朝,要为你说话呢。”
听说李贞那天是为了自己上朝,胡翊赶忙又起身道谢。
朱元璋看着李贞直打趣道,“姐夫,你看你多虑了吧?”
“生怕这小子到了朝堂上招架不住,结果他就是一根搅屎棍,把那些言官搅合的差点气疯了,一个个撸起袖子想跟他辩理,那日的朝堂上热闹不?”
李贞一想起胡翊朝堂上辩驳的事,也是笑的合不拢嘴,但是却揭着朱元璋的短说道:
“那天我多虑,你不也是多虑吗?就怕胡翊不会说话,上了朝堂被刁难住,多虑的明明是咱俩,咋现在就把你自己摘出去了?”
马皇后就在边上嘟囔朱元璋道,“姐夫又不是不知道他,那张脸皮如同城墙厚。”
一提起城墙,朱樉就说道,“我听说江南来了个巨富,要为咱们南京修城墙?还说所有花费他一个人尽出,不要咱们大明掏一文钱?”
老实的朱棡就说道,“这是好事啊,此人对我大明倒有几分忠心。”
但是朱元璋却是目光一沉,嘴里“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胡翊知道这个修城墙的人,就是江南首富沈万三了。
沈万三做的这件事,在别的皇帝眼里也许是件尽忠报国的好事。
可若皇帝换了是朱元璋,自己这位老丈杆子只会觉得对方是在挑衅他的权威,一个民间富商就敢挑战皇权?跟皇帝斗富?
胡翊也就在一旁不作声。
朱标立即岔开这个惹来不悦的话题,把事情引到胡翊头上说道:
“别提那个沈万三了,倒是要好好夸一夸姐夫,也要夸一夸大姐的眼光好。”
朱静端正在端菜进屋呢,听到朱标又夸自己,就问道:
“标弟嘴这么甜,又要夸我什么?”
朱标就说道,“姐夫这个人是真本分,兰以权那样害他,至今都不递个本上来。”
朱元璋听他提起此事,就看向胡翊说道,“改日上个奏本,廖永忠最近攻下象州、平了广西,那个地方盗贼作乱不止,咱把他贬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治理去,叫他再害你。”
朱元璋护短是出了名的,胡翊这还是第一次正式坐在老朱家的家宴上,而这似乎也代表着他正式成为了朱元璋“护短阵营”中的一员了。
皇帝和太子不发话,胡翊也就懒得上奏本。
但是皇帝发话了,胡翊自然也不需要避嫌了。
马皇后如今对于这个女婿也很满意,面对仇人,手里还攥着人家的把柄呢。
可是就不动本参,不在他职权范围内的事,就不越权行事,这既是本分,也是忠诚,更加是未来可以信赖的基础。
一会儿工夫,桌子上坐着皇帝、皇后,朱标、朱樉、朱棡、朱棣、朱橚,外加朱静端、朱静敏和李贞胡翊,朱元璋就举杯宣布道:
“今日准喝酒。”
朱元璋笑了个满怀,激动无比,难掩高兴道:
“为啥准喝酒呢?七月二十八,天德破了元大都,缴了元帝玉玺,那个狗屁元帝被咱大明的精兵撵到草原去了!”
朱元璋畅快大笑道,“四百年后,幽云十六州又回到咱汉人的手里,该当一贺!”
“快举杯!”
难得看到朱元璋如此高兴,而且这一天确实是个崭新的开始。
元大都被攻破,意味着元朝彻底灭亡,今后那支逃窜到草原深处的元军,便只能称他们为北元,或是残元了,天命正式轮到了朱家。
八月十二,胡显的大婚日到来了。
胡翊卯时就跟随大哥去接亲,抱着一对大雁去陈府大门外行礼。
朱元璋准许胡家花轿巡城,沿途仪仗开道,可谓给尽了颜面,毕竟胡显只是个九品不入流的小官,连芝麻官都算不上。
这天来的人还不少,李善长、汪广洋等人都在中书理政,但依旧派了子嗣前来胡家贺喜,淮西武臣们的家属,如陆仲亨、华云龙、廖永忠等,都派了管家前来贺喜。
不仅来了李善长的儿子李祺,他弟弟太仆寺丞李存义也带着两个儿子进了胡家门。
李存义一上来,便携着长子李平、次子李佑,连同李善长的儿子李祺一同过来拜见,冲着胡惟庸拱手有礼道:
“亲家,家兄今日在中书理政,实在是走不开,我便替他代劳了。”
胡惟庸一见了李存义,立即眉开眼笑道:
“亲家说的哪里话,相国日
理万机,李家能到我们胡府上来参加小侄的婚事,已是我胡家莫大的荣耀了。”
说罢,胡惟庸立即为李存义引见,将胡惟中好好的介绍了一番,引他们二人熟识了。
倒是胡翊在旁听的起疑,亲家?
何时定的?
叔父膝下没有女儿,胡令仪今年才四岁,看李存义的小儿子李佑也不过才七八岁模样,跟朱棣岁数差不多,断然不是这个时候娶。
李存义还有个大儿子,莫非是他要娶胡家的女儿?
乖乖,胡李两家联姻这是提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