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蝉鸣渐渐嘶哑，启明星中学的走廊里飘着桂花香，却冲不散高二（3）班教室里弥漫的紧张气氛。
沈昭宁攥着物理竞赛报名表的手心沁出薄汗，目光不时瞟向讲台上正在分发复习资料的谢清晏。
少年清瘦的身影在晨光中显得愈发单薄，他垂眸整理试卷的模样，像极了一台精密运转的仪器。
“听说谢清晏的父亲找过王老师？”周雨薇突然凑过来，压低声音道，“说要是他敢参加竞赛，就断了生活费。”沈昭宁手中的笔顿在草稿纸上，洇开一团墨渍。
她想起昨晚天台分别时，谢清晏欲言又止的神情，还有他望着报名表时，眼底近乎偏执的渴望。
午休时间，沈昭宁在实验室找到正在调试光谱仪的谢清晏。少年的校服袖口挽到手肘，露出小臂上淡青色的血管，专注的模样让他周身仿佛笼罩着层结界。“这是自制的射电望远镜模型。”他察觉到她的目光，突然开口，声音带着金属般的冷硬，“本来想用来观测猎户座星云。”
沈昭宁凑近细看，电路板上密密麻麻的焊点整齐得近乎强迫症，支架边缘还刻着行小字：“给永远无法抵达的星辰”。窗外突然掠过一片乌云，阴影落在谢清晏的侧脸上，让他的表情愈发难以捉摸。“你父亲的事......”她刚开口，就被金属碰撞的脆响打断。
谢清晏猛地合上仪器箱，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说物理是不切实际的幻想。”少年转身时，沈昭宁瞥见他后颈有道新鲜的红痕，像是被领带勒出的印记，“可如果连仰望星空的权利都被剥夺，和被关进笼子的困兽有什么区别？”
话音未落，实验室的门突然被撞开。
陈昊举着篮球探进头，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雨薇找你，说是论坛又出事了。”他的语气带着微妙的试探，谢清晏已经迅速收起模型，转身时又是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果然，校园论坛的首页飘着新帖：《惊！物理天才竟为恋爱荒废学业》。配图是今早谢清晏帮沈昭宁捡起掉落的笔记本的画面，配文恶意满满：“自从和某女生接触后，谢清晏不仅成绩下滑，还公然违抗家长命令参加竞赛......”评论区瞬间被各种猜测淹没，有人甚至贴出所谓“知情人士爆料”，称沈昭宁是故意接近谢清晏。
“别管这些。”周雨薇气得直拍桌子，“清者自清！”但沈昭宁注意到，谢清晏一整天都没有抬头，连最爱的物理课都在草稿纸上反复画着星系图，原本工整的字迹渐渐扭曲，最后变成一团纠缠的线条。
傍晚的暴雨来得猝不及防。沈昭宁抱着书包冲进图书馆躲雨，意外发现谢清晏坐在角落。他面前摊着竞赛复习资料，却用铅笔在空白处写满同一个公式——爱因斯坦场方程，又不停地划掉。“小时候我总以为，只要算出足够多的公式，就能离宇宙更近一点。”他头也不抬地说，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现在才明白，有些距离，连光速都无法跨越。”
沈昭宁在他对面坐下，从书包里掏出个铁盒。打开盖子，里面是她收集的银杏叶，每片叶子上都用极细的笔写着物理公式：“这是我给宇宙写的回信。”她推过盒子，“虽然很笨拙，但至少证明，有人愿意和你一起仰望星空。”
谢清晏的手指悬在叶片上方，迟迟没有落下。窗外的闪电照亮他泛红的眼眶，雷声碾过天际时，少年突然轻笑出声，带着几分释然：“其实我偷偷改造了望远镜。”他从书包里取出个小型装置，“用废弃的卫星接收器做的，等雨停了，要不要一起看月亮？”
雨停时，两人抱着仪器爬上学校顶楼。谢清晏调试设备的动作行云流水，月光透过镜片在他眼底流转，仿佛盛着整个银河。“看，那是环形山。”他指着目镜，声音里难得有了温度，“传说每道陨石坑，都是星球写给宇宙的诗。”
沈昭宁凑近去看，却不小心碰到他的肩膀。谢清晏的身体瞬间僵硬，随即又放松下来。夜风裹着潮湿的桂花香掠过发梢，远处的霓虹在云层下明明灭灭，像极了他们忽明忽暗的未来。
然而，这份宁静没能持续太久。三天后的清晨，沈昭宁在课桌里发现一封匿名信，字迹被水浸得模糊："离谢清晏远点，不然有你好看。"信纸边缘还残留着机油的气味，像是从工厂里带出来的。她下意识望向谢清晏的座位，却发现那里空空如也。
直到午休时，周雨薇带来消息：“谢清晏被他爸接走了，听说要转学去封闭式学校。”女孩的声音带着哭腔，“他走之前在实验室留了东西给你。”
沈昭宁疯了似的冲向实验室。空荡的房间里，那台自制望远镜静静立在窗台，旁边压着张实验报告。未完成的结论栏里，谢清晏的字迹力透纸背：“真正的星辰，从来不在光年之外。”窗外的银杏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有几片飘进窗台，轻轻覆在未干的墨迹上。
深秋的启明星中学铺满金黄的银杏叶，踩上去发出细碎的脆响。沈昭宁抱着竞赛复习资料走过操场，目光下意识扫向教学楼顶层——那里的卫星接收器早已锈迹斑斑，如同她心底那个未完成的约定。自从谢清晏消失后，校园论坛的风波渐渐平息，可他留下的那台望远镜，却成了她每日必经的朝圣之地。
“昭宁！”周雨薇举着手机从食堂方向跑来，屏幕上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照片里是间堆满实验器材的地下室，中间的工作台上摆着半成品的射电望远镜，背景墙上贴满星图和公式，角落蜷缩着个熟悉的身影——谢清晏正伏在桌前书写，腕间缠着绷带，却固执地握着笔。
“他被关在家里了。”周雨薇声音发颤，“这是他托人偷偷传出来的，还有......”她翻出下一条消息，是段十秒的语音。电流声中，谢清晏的声音沙哑却坚定：“帮我告诉她，方程式还没解完。”
沈昭宁捏着手机的手开始发抖。那天深夜，她偷偷潜入实验室，打开谢清晏留下的望远镜。月光穿过镜片，在墙上投出模糊的光斑，她突然发现镜筒内侧刻着行小字：“如果引力能传递思念，此刻你应该收到了我的信号。”泪水毫无征兆地砸在金属支架上，在寂静的实验室里激起细微的回响。
物理竞赛的日子临近，沈昭宁在模拟考中连续三次拿下年级第一。但她知道，真正的战场不在这里。她开始收集废弃零件，在天台搭建简易的信号发射器，周雨薇和陈昊也加入进来，三人瞒着所有人拼凑着与谢清晏联系的希望。
某个暴雨夜，接收器突然发出刺耳的蜂鸣。沈昭宁冲上天台时，发现屏幕上跳动着乱码般的字符。她颤抖着对照谢清晏留下的公式手册，将乱码转译成坐标——那是谢清晏家别墅的经纬度。
“我们去找他。”陈昊扛着工具箱站在她身后，“大不了翻墙进去。”周雨薇默默递来手电筒，光束刺破雨幕，照亮三个少年坚定的脸庞。
翻墙进入别墅花园时，警报器突然轰鸣。
沈昭宁在雨水中狂奔，终于在地下室的铁门前刹住脚步。
门虚掩着，暖黄的灯光漏出来，混着熟悉的焊锡气味。
她推开门的瞬间，正撞见谢清晏慌忙藏起什么，苍白的脸上还沾着机油，腕间的绷带渗出暗红。
“你疯了？！”沈昭宁冲过去夺下他手中的电烙铁，“伤口感染怎么办？”谢清晏望着她，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作无奈的笑：“看到你破解了信号，就知道拦不住你。”他从抽屉里拿出本崭新的错题本，扉页画着他们一起改造的望远镜，“这次换我等你解开谜题。”
然而，重逢的喜悦没能持续太久。谢清晏的父亲突然出现在地下室门口，身后跟着两个保安。“看来是我管教太松了。”男人冷笑着扯断谢清晏腕间的绷带，伤口处狰狞的烫伤暴露在众人眼前，“为了个女孩，连命都不要？”
沈昭宁冲上前挡住谢清晏：“叔叔，他不是在胡闹！”她举起手中的错题本，“这些公式、这些图纸，是他和宇宙对话的方式！您为什么不能给他一个机会？”
男人的脸色瞬间阴沉：“机会？我给他请最好的家教，送他去国外名校，这不是机会？”他突然抓起桌上的望远镜模型，狠狠砸向地面，“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该结束了！”
玻璃碎裂的声音中，谢清晏突然爆发：“你根本不懂！”少年挣开保安的束缚，手指颤抖着指向墙上的星图，“您眼里只有投资回报率，可物理是我的生命！就像您永远无法理解，为什么母亲会离开......”
死寂笼罩了地下室。谢清晏的父亲脸色骤变，扬起的手最终重重落在自己脸上：“明天，我会安排你参加竞赛。”他转身时，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但之后，去把伤养好。”
深夜，沈昭宁和谢清晏坐在别墅花园的秋千上。月光穿过枝桠，在他缠着新绷带的手腕上投下斑驳的影。
“其实我爸也很孤独。”谢清晏轻声说，“他用生意场的规则丈量世界，却忘了有些东西，是公式算不出的。”他突然笑了，掏出枚银杏叶书签，上面刻着新的公式，“比如此刻，我终于明白，你就是我方程式里最重要的常量。”
远处传来竞赛倒计时的钟声，沈昭宁靠在他肩头，望着银河在云层中若隐若现。她知道，这场与宇宙、与现实的较量，才刚刚开始。而他们的故事，正如那些跨越光年的星光，终将在某个黎明，照亮彼此的世界。
520快乐 我来啦[星星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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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未完成的实验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