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京城熟悉的街道景致飞速后退，那些高楼大厦和灰色胡同，在叶幽眼中，既是背景，也是棋盘。
李戍边坐在叶幽的对面，一双老鹰般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自己外孙的脸。
他手中的黄花梨拐杖，被摩挲得温润发亮，但拐杖头那只咆哮的狮子，却透着冰冷的杀气。
“在棒子国，杀了不少人？”
老爷子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却像在审问。
“记不清了。”
叶幽的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老爷子身上。
“外公，您指的是死在我手上的，还是死在我命令下的？”
他这句话，像是一根针，精准地扎破了车内那层名为久别重逢的温情薄膜。
“有区别吗？”
李戍边的声音冷了三分。
“当然有。”
叶幽靠在椅背上，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前者是体力活，后者是脑力活。我一向不喜欢出汗。”
开车的警卫员，手心微微冒汗，方向盘都感觉有些打滑。
他从未听过有人敢用这种口气和李老说话。
李戍边沉默了，他看着叶幽那张与自己女儿有七分相似，却又多了三分冷酷的脸，心中五味杂陈。
他想发火，想用拐杖敲醒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但最终，他只是叹了口气。
“你妈很想你。”
“我知道。”
叶幽的语气，终于有了一丝温度。
“我妈还好吗？”
“不好。”
李戍边毫不客气地戳破了他的幻想。
“你爹被关着，他们的产业被调查组翻了个底朝天，
她一个人撑着叶家的门面，每天笑脸迎人，晚上就抱着你小时候的照片哭。你说她好不好？”
叶幽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窗外，一排排的白杨树，像沉默的卫兵。
车队没有驶向叶家大宅，也没有去李家所在的红墙大院，而是拐进了一条不起眼的胡同。
胡同的尽头，是一座朱红色的大门，门口没有挂任何牌匾，只有两名穿着中山装，眼神锐利如刀的门卫。
这里是京城真正的权力核心之一，刘家的私人宅邸。
一座不对外开放的，前清王府。
车队停稳，刘天德已经等在了门口。
他换下了一身军装，穿着一套藏青色的唐装，看上去像个邻家爷爷，但那双眼睛里的精光，却比任何时候都盛。
刘天德笑着迎了上来，热情地拍了拍叶幽的肩膀，
仿佛完全忘了几个小时前，叶幽还是个价值百亿美金的全球通缉犯。
“进去喝杯茶，暖暖身子。”
这番姿态，让李戍边冷哼了一声，却也没多说什么。
穿过几进院落，来到一间雅致的书房。
黄花梨的博古架，宋代的官窑瓷器，墙上挂着启功的真迹。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顶级大红袍的茶香。
分宾主落座，自有穿着旗袍的侍女，用一套紫砂茶具，行云流水般地沏好了茶。
“小幽啊。”
刘天德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
“这次你在外面，受委屈了。”
叶幽端起茶杯，却没有喝，只是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
“刘爷爷，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这茶，不是白喝的吧？”
刘天德和李戍边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无奈。
跟这个小子说话，根本用不着任何铺垫和客套。
“好，快人快语！”
刘天德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
“你这次回来，时机刚刚好。
陈家倒了，王家那帮人上蹿下跳，想趁机夺了陈家留下的位子。我们需要你帮忙，把他们按下去。”
“怎么按？”
“很简单。”
李戍边接过了话头，语气不容置疑。
“把你手里的东西，交出来。”
“东西？”
叶幽笑了。
“外公，您指的是我的泡面，还是我玩了一半的愤怒的小鸟？”
“别跟我耍滑头！”
李戍边拐杖一顿。
“你在棒子国搞的那个凤凰币，还有你弄到手的那十二艘军舰，以及蔚山和巨济岛的船厂！这些，都不能留在你个人手里。”
“哦？”
叶幽挑了挑眉。
“那该留在谁手里？”
“当然是家族！”
李戍边的声音斩钉截铁。
“这些资产，将由我和你刘爷爷共同成立一个基金会来代管。
有了这些东西，我们就有足够的底气，和王家那帮人掰手腕。
等你父亲出来，叶家的产业，也能重新回到正轨。”
这番话，说得大义凛然，冠冕堂皇。
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小子，你闯的祸，我们帮你平了。
现在，把你抢来的东西交出来，当我们的武器。
叶幽静静地听着，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
他放下茶杯，站起身，走到了那幅启功的字画前。
“这幅字，不错。”
他背对着两位老人，淡淡地说道。
“但挂在这里，可惜了。”
“你什么意思？”
刘天德的眉头皱了起来。
叶幽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们。
“我的意思是，你们的规矩，太老了。”
“家族？基金会？”
他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一丝怜悯。
“两位爷爷，你们还没明白吗？时代变了。”
“我手里的，不是什么资产，也不是什么武器。”
叶幽的语气很轻，却像重锤一样砸在两人心头。
“我手里的，是一支军队。一支由全世界的军阀、黑暗势力，寡头组成的，只听我一个人命令的军队。他们的钱，就是我的兵。”
“同样，那也是我最大的底牌之一，只要在我手里，任何人想要杀我都要掂量一二。”
“我手里的，是一个国家。一个可以为我生产航母，提供港口，并且拥有数百万狂信徒的国家。”
“你们，”
叶幽伸出手指，依次点了点李戍边和刘天德。
“想用一个基金会，就收走我的军队和国家？”
“你们觉得，这现实吗？”
书房内，死一般的寂静。
李戍边和刘天德，两位在权力扬上纵横了几十年的老人，
第一次，从一个晚辈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让他们心悸的，名为代差的恐惧。
他们还在想着如何瓜分战利品，而叶幽，已经创造了一套全新的战争规则。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李戍边的声音嘶哑，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恐。
“合作。”
叶幽重新坐回椅子上，端起那杯已经微凉的茶，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