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英秋在本子上密密麻麻的记了一份待产清单。
她是个特别细心的人,母亲去世的早,她是兄弟姐妹中的老大,15岁就长姐如母,操持全家。
后来嫁了人,老公又身体不好,她继续操一家子的心。
操心已经成了刻进骨子里的习惯。
出来打工做保姆,从来没有被雇主投诉过。
陆小夏又帮过她的女儿,她更是怀着感恩戴德的心,去照顾这个姑娘。
她也问过,怎么不见孩子的父亲。
那时陆小夏才刚怀上,她眼神沉静的看过来,平和的笑笑,答:
“乔姐,以后别问这个问题了。”
她一下子就知道自己越界了。
说了句“对不起”,从此再也不问。
她清楚,大千世界,人各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自己见识有限,不要轻易论人对错。
她只坚信一点,这个陆总,是好人。
出去买菜,遇到别的保姆,聚在一起八卦雇主,她也从不参于。
就算有人问到她头上:
“老乔,你家那个女主人漂亮哦,她老公是做啥子的?”
她都笑着摆摆手:
“我没文化,看不懂也说不好人家是做啥的。”
“不会是有钱人包的二奶吧?”
她板起脸:
“我家老板自己就是有钱人。”
“女人能把生意做那么大,背后肯定有男人帮衬!”
乔英秋怒了:
“你出来做保姆工资也不错,男人帮衬你的吗?说得好像没男人你不能活了一样。我老板生意做得大,人也光明正大。”
保姆们见她嘴紧,啥也问不出来,也不找她八卦了。
陆总要住院了,她早早就准备了一个小本本,事无巨细的把待产用品记下来,每天想想有没有漏的,随时想到随时补。
现在,她正对着清单检查行李。
现在10月底了,天气凉了,陆总已经办好了住院手续。
陆总这人也怪,家里常年就她俩,也没个亲人。
家里的照片墙上倒是有亲人,陆总指着照片给她介绍过:
“这是我妹妹,叫陆小冬,在国外上学。”
“这是我妈,去世的早。”
“这是我外婆,80多了,身体特别好。”
“这是我舅舅舅妈和表哥。”
没了。
没爸吗?她想问又不敢问。
陆总每过两天就要给舅舅舅妈外婆打电话,不打电话的时候,她是不苟言笑的陆总。
一打电话,她就变成小女孩了,说话软软的,脸上笑得很好看,乖得很。
待产包检查完毕,跟着陆总出发了。
医院是很高档的医院,一切看着都让人放心。
陆总单独请了一个月嫂。怕她多想,陆总特意跟她解释,请月嫂是怕她一个人忙不过来。
生完之后,她伺候陆总,月嫂管孩子,月嫂只干两个月就走。
陆总真好。
但是——
有一件事她特别疑惑。
几天前陆总交待她,关于孩子的预产期,对外不管谁问,都要说预产期12月中旬。
说这事的时候,她刚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陆总就很严肃的说:
“你不要多问,你照着说就行,你要是说漏了嘴,会给我添很大麻烦。来,现在演练一下,如果有人问你,乔姐,你家雇主预产期是几月,你怎么答?”
乔英秋当时一脸懵,局促的答:
“十二月……中旬。”
陆总说:
“嗯,你要答得更自信一点。”
乔英秋总觉得,陆总是在防着什么。
可是防什么呢?
她琢磨不透。
……
……
10月的最后一天,晴天。
陆小夏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医生护士挺多的,她们一边操作一边聊天。
她心头一暖,又想起自己上一世,一个人在产台上,疼得想死。
疼痛稍微轻一点,她就喊天上的妈妈:你睁眼看看你女儿,她快要疼死了,你来接她吧。
助产士也冷冰冰的,烦她叫得大声。
这一世,真好呀。
医生护士围在她身边,操作的间隙还聊天。
“这个产妇好白”。
“这肚子,薄皮大馅的。”
麻醉医生见她紧张,拿着一根长长的针说:
“我要用这个针扎你一下哦!”
她吓得“啊”了一声。
结果麻醉医生笑了:
“看你紧张,逗你的。我已经扎过你了,有感觉没。”
“没感觉。”
她紧着心松下来了。
上一世,侧切都没打麻药。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肚皮被牵扯着,不舒服,但也感觉不到疼。
很快,一个医生说:
“哟,这孩子好干净,胎脂好少啊。”
另一个说:
“女孩,9点24分。”
“六斤八两!”
紧接着,陆小夏听见了一声响亮又清脆的啼哭。
她的眼泪一下子涌出眼窝。
真好呀,她给自己生了个亲人。
她很争气,想要女儿,就真生了个女儿。
一个护士拿纸巾帮她擦了眼泪,另一个护士抱着孩子来挨挨她的脸,笑着说:
“让宝宝先挨挨妈妈的脸。”
陆小夏看到了自己的宝宝,粉粉的小脸,小嘴巴瘪着,委委屈屈的。
她的眼泪止不住。
心一下子化成了一滩水。
上一世,于文礼一听说生的是女儿,就冷笑了一声,于文礼的妈更是扭头就走。
是舅舅舅妈在产房门口抱着孩子,等她出来。
她疼得迷迷糊糊,听见舅舅在门口焦急的问:
“大人怎么样了?”
而舅舅舅妈之所以会晚来,是因为她当时深夜发动去的医院,于文礼根本没让舅舅舅妈知道。
最后一天,于家怕她撑不过去死在产台上,才通知舅舅舅妈。
姚心暖,小名沫沫,欢迎你来做我的亲人。
她在心里对宝宝说。
被推出产房的时候,去病房要经过一道玻璃走廊。
阳光透过玻璃照下来,陆小夏觉得自己的心也被照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