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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戾生说12

作者:商务植物园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大郎十一岁那年是在国破家亡中度过的,真正的国破家亡。


    岐人越过边境时,阿耶因和外祖家的舅父们产生争执被解除了职务,因祸得福避开了贻误军机满门抄斩的弥天祸事。


    不到一年岐人就攻破了国都,皇帝皇后居住的寝殿在夜里被付之一炬。


    是夜,小股兵士在城中劫掠,国都里的高门大户被搜刮了个干净,伯父一家虽早早得了阿耶的提醒藏在一户无人居住的民房里,可惜搜刮民众的不止有岐国兵士,还有地痞流氓,抢了财物便杀人灭口。


    阿耶赶到后只看到了伯父一家三口的尸身,他甚至来不及为他们收殓便听到了军队呼喝着即将封锁每条街巷,他只能趁乱逃走。


    阿耶带着阿娘和他们两兄弟东躲西藏,半月后终于离开了国都。可他们全家的海补文书被贴满了国都内外,往日的晋国再没有他们的立锥之地。


    几次死里逃生之后,他们身上的财物干粮几乎要消耗殆尽。他和阿娘、二郎从没受过这等苦,脚步一天迟缓过一天,阿耶也一天比一天沉默。


    夜里柴火哔剥作响的燃烧声惊醒了大郎,他还没来得及睁眼便听到阿娘说:“大郎今年刚好十一岁。”


    阿娘为何要说他的年纪?不知怎的大郎心中升起一股不安,他继续闭着眼装睡,又听到阿娘说:“以后就说他身子不好,不让他出门便是。”


    片刻之后他听到阿耶说:“嗯。”


    他们没再说话,大郎却一直没再睡着。


    天没亮,阿耶就将他们叫起来,他们这段时间一直这样,天不亮就起来赶路,白日躲在山林暗处。


    阿耶说,他们要越过汾河,往南去,去梁地。


    可他从那夜之后一直睡不安稳。


    几日之后他们终于到了汾河边,沿岸早有军队把守,渡口被关停不允许船只来往。


    可阿耶说今夜我们渡河。


    他想可能是他多心了,他们一家人还在一起,只要过了汾河就好了。


    阿耶带着他们摸黑往一处山林走去,阿娘跌跌撞撞跟在阿耶身后,他紧紧牵着二郎落在后面。


    可怜二郎才六岁,虽然以往养得好,看着像七、八岁的孩童,一路上难免体力不支,可阿耶阿娘从不背他、也不抱他,走不动便被阿娘一顿打,二郎如今再不敢说走不动、没力气,只是将他的手抓得紧紧的。


    不知走了多久,在他觉得自己真的坚持不下去了的时候,终于恍惚在林中看到一点火光,远远地就有人低喝:“站住!什么人?报上名来。再敢上前便叫你成个筛子。”


    “请转告吴大当家,晋阳谭某人有事相求。”


    就这样,他们被迎进了一座山寨里。其实那地方根本称不上山寨,三两间破败不堪的木头房子而已,便是吴大当家的手下也不过就五六人。


    原来是阿耶当年奉阿娘大伯父之命来此剿过匪,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阿耶并未将吴大当家等人赶尽杀绝,吴大当家承诺恩必报。


    吴大当家给他们拿来两个蒸饼和清水后便跟着阿耶出去了,他取过一个蒸饼掰成两半,把其中一半递给二郎:“二郎,吃蒸饼。”


    二郎恹恹地接过蒸饼时大郎才发现他身上滚烫,用手一摸,“阿娘,二郎生了热症。”


    他看到阿娘眉头一皱,“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这里还能有药不成,只能等今晚过了汾河再说。”


    他不懂阿娘为何会变成这样,她明明最是疼爱二郎的。


    没法子,他只能撕下一截里衣,用吴大当家拿来的凉水沾湿后贴在二郎额头。


    阿娘没制止他,也没管二郎,她眼睛一直望着外面,她在等阿耶回来。


    后来……给二郎换过两次布巾后他太累睡着了,这么久最沉的一次,睡着前他看到阿娘还是一动不动地在那等着。


    等他睁开眼时却发现二郎不见了,阿娘也不见了,外面静悄悄的,他心里一慌,他们抛弃他了吗?他不敢出声喊叫,他想他还能追上,他会跪着求阿耶阿娘不要抛下他。


    跑出去不久后他看到一点火光,远远的,他难以自抑地靠了过去,脚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他眼里的事物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有人抱着二郎,不是抱,是禁锢着他不让他动,另一个人捂着他的嘴不让他发出声音,阿耶阿娘就在旁边,他们围着站成一圈,中间像是一口井。


    大郎心里升起了不可置信的猜想,他害怕地捂住了嘴。就在那时,二郎在挣扎中看到了他,眼神充满恐惧,二郎呜呜起来好像在喊:阿兄救我!


    他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就这样看着他们把二郎扔进了那口井里,感觉过了好久他才听到重物落地的声音。


    “什么时候能走?”


    听到阿耶的声音大郎赶紧往后退去,他不敢跑,只能慢慢地退着。


    “等它吃完就差不多了,最多一刻钟。”


    阿耶没再说话,阿娘从头到尾都没说过话。


    吃?吃完?它是什么?它为什么要吃二郎!阿耶阿娘为什么要让那东西吃了二郎?为什么!狠狠地咬向自己手掌时他才发现手早就被眼泪打湿了。


    后来阿娘叫起了尚在熟睡的他,他迷糊地揉着眼睛,“二郎呢?”


    阿娘说:“二郎跟你阿耶在一处呢。”


    “哦。”


    他跟着阿娘来到水边,阿耶等在那里,脚边有一口大箱子,看着勉强能装进三个人。


    吴大当家催促道:“赶紧进去吧,它要来了。”


    “嗯。”


    他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二郎呢?”


    阿耶冷冷地看着他,阿娘说:“二郎去不了梁地了,你要留下来陪他吗?”


    大郎不敢再说话。


    他们一家三口躲进了大箱子里,有人在外面裹上了避免箱子进水的东西,他感知到箱子被扔进水里,接着便有什么东西把他们往深水中拖去。


    他心里怕极了,阿娘却在这时握住他的手安慰他,别怕,很快我们就到梁地了。于是他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阿耶用匕首割开了裹在箱子外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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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就这样来到了梁地。


    很久以后他才知晓,那是一种能在水底行动自如的邪兽,有些做贩私生意的人会以秘法将其豢养,最喜食生肉,尤爱肚腹。每次行动之前,必须以生肉投喂之,否则不肯从水中出来。


    到了梁地以后,他就成了跟他同岁的堂兄,所幸他一直缠绵病榻形销骨立,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阿耶成了南渡前将自己一双亲子托付给农家照看,冒险救出兄长血脉的英伟人物,可惜天不佑,一双亲子最终还是死在岐人手下。阿耶的事迹在梁地广为流传,先齐王也对阿耶赞赏有加,从此加官进爵。


    而他则不被允许出门,只得在家里终日借酒浇愁,醉生梦死,他有时都分不清自己是死了还是活着。


    让他感到畅快的是阿耶的官做得再大,纳了再多的女人,再怎么辛勤播种也没能再生出一儿半女,甚至连他都是阿耶的侄儿,外人谁不说一句苍天无眼。


    阿娘被头疾折磨得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在阿耶面前唯唯诺诺,在仆婢面前暴跳如雷状似癫狂。


    真是报应啊报应!


    可就在几天前,他在梦里见到了二郎,残缺不全的二郎。


    二郎问他:阿兄为何不救我?阿兄既不救我就来陪我。


    他害怕极了,他猛地喊道:我不想死,我还不想死。


    二郎笑了,它说阿兄既然不愿意来陪我,那就让人代替阿兄来陪我吧。要是我高兴了就不找阿兄了。


    二郎还是幼时那般爱笑。


    这不是梦。


    阿耶大惊,于是有了献祭谭宅跟他同岁之人的事,哦,阿耶还自作主张说要添上几个跟二郎同岁的人,同去陪二郎。


    他没阻止,他甚至在心里偷笑,真是异想天开,哪壶不开提哪壶。


    二郎若是活着今年应该二十有八了吧。


    阿耶满心以为有了这些人的献祭二郎便不会害他们了,可他错了,二郎要杀了所有人。


    甚至他也错了,他以为自己不想死,可他其实早就活不下去了。


    现在,他的噩梦就要结束了。


    阿娘魂体早已被啃噬干净,她瞪大着双眼,身体逐渐冷却。


    大郎看着她的尸身想笑,没想到阿娘死前眼里还是只有阿耶,和他幼时一样,和逃亡路上一样。他竭力抬起眼皮,阿耶眼里没有悲伤愧疚,只有算计和狠厉,和他幼时一样,和逃亡路上一样。


    世事梦一场,空一场。


    哈哈哈哈,大郎笑了。


    ※


    明月洒下的清辉照亮了谭宅每一个角落,后山上交错着婆娑树影。


    谭宅里浓黑粘腻的煞气在空中拖出长长的尾影,它们在主人的驱使下时而成团时而分开,不肯放过见到的每一个人活人。


    成团的煞气将厅内塞得满满当当,戾生顶着荀慎身上散发的威压一寸一寸逼近谭敏修。


    “池娘子到此时还不动手吗?”


    荀慎一声低喝将愣神的池岁安拉了回来。


    “啊?不等戾生杀了他再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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