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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戾生说11

作者:商务植物园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二郎真是个爱笑的孩子。


    很多人这么说过,他的耶娘,大他五岁的阿兄,外祖家的所有人,包括他身为皇后殿下的姨母。


    什么时候开始二郎便不爱笑了呢?可能是五岁那年,岐人从西北打了过来。


    阿耶忙于战事,阿娘终日愁眉苦脸,仆婢战战兢兢,家中气氛凝滞,连带着阿兄都动辄得咎,于是二郎不敢再笑。


    这仗不过只打了一年,外祖和他的长兄领兵不利被满门抄斩,晋军溃不成军节节败退,岐人打到国都一把火烧了皇宫,他的皇后姨母也被烧死在了那场大火中。


    这场变故令谭家的族人也全部死光了,侥幸逃脱的阿耶阿娘带着他和阿兄连夜逃离了国都。


    他听到阿耶说他们要越过汾河,往南去,去梁地。


    ※


    池岁安看着怒不可遏辱骂戾生的谭公,倒在地上鼻涕眼泪混在一起的谭大郎君,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这场热闹还不够!


    她的目的还没达到!


    她听见自己说:“二郎,你不吃麻油鸡腿了吗?”


    此刻她无比确定戾生在谭宅门口唱的那首童谣就是唱给贾夫人听的。


    话音一落便有人出言阻拦,“池娘子慎言。”


    她循声望去,目光冰冷。


    是荀慎。


    池岁安没回应他,局面到了这地步,不管是谁,让她无法离开这里回家的,都得死。


    她方才的话像是在滚烫油锅里添了一瓢冷水。


    第一个动的是谭大郎君,他跟想起什么似地喊道:“二郎,阿娘她这么多年一直都很挂念你,你不想去见见阿娘吗?”


    池岁安发觉自己小瞧了这个废物。他明知道戾生是来找他们全家复仇的,也随着她的话想把戾生的注意力转到贾夫人那里去。


    不过,她乐见其成。


    原本在谭敏修面前啪嗒啪嗒流着黑泪的戾生歪了歪头,“阿娘?阿娘不是来了么?”


    它这一说,众人才发觉外面响起了女子的惊叫声、惨叫声、求救声。


    池岁安原本就站在门口,一转身便看见外面有数道煞气驱赶着一群人往这里来,为首的便是贾夫人。


    她稍稍往旁边挪了几步,给这群人让出位置。


    贾夫人等原本都躲在屋子里不肯出来,结果那一场黑雨把露天里驻守的兵士全部害死了,还没等她们从惊吓里回过神,身边就又有人以诡异的姿势死去。


    接着就是成片成片肉眼可见的邪煞之气冲入房里,她们在惊惧中被戏耍,被驱赶,主院那边彻底乱了。


    贾夫人好不容易跑到秋山居,她眼里没有地上残破不堪的尸体,一来就直奔倒在椅子里的谭敏修而去,“郎君你怎么样?”


    临得近了她好像才看见戾生,不,二郎。


    看到贾夫人显见地一愣,池岁安心跳得奇快无比,这场堂会所有的角色应该都到齐了。


    “二郎,果真是你。”没有身躯的戾生让贾夫人眼中有恐惧也有泪。


    戾生空洞洞的眼眶里没有再流黑泪,它讷讷了起来,“阿娘还记得我,阿娘还记得二郎。”


    贾夫人泣不成声,“记得,你是阿娘的孩儿啊,阿娘怎么可能不记得你!”说完她一步步走近谭敏修所在的地方。


    “那阿娘怎么没有给我带麻油鸡腿?”戾生好像很困惑。


    贾夫人的脚步停下了,她好像想起了什么,眼泪一瞬间便收了回去,“鸡腿……”


    戾生声音里带着小孩子特有的不在意,“阿娘没给我带,那我自己拿好了。”


    说罢,众人只看到有黑气冲向谭大郎君,一瞬间,他的一条腿就被撕扯了下来,鲜血飞溅到贾夫人裙摆。


    这一切快得就在所有人眨眼之间。


    “啊!”谭家大郎惨叫一声后倒在地上不知死活。


    贾夫人声嘶力竭地大吼一声:“你这个畜生!”她朝着谭大郎君扑过去,“他可是你亲兄长!你的亲兄长!你不得好死!大郎?大郎!”


    “嘻嘻嘻嘻。”戾生笑了起来,“阿娘忘了,我早就死了啊,不得好死。”


    贾夫人哭声一滞。


    池岁安看谭公脸上蒙上了一层灰败,不知他是被吓的,还是因为其他原因。而荀慎接下来的话,让她知道该怎么形容了:大势已去。


    “谭大郎君不是老师的侄子吗?”


    什么玩意儿?池岁安怀疑自己听错了,她疑惑地看向那个从谭公来到秋山居后堪称沉默寡言的人。


    陈康一脸凝重地让到一边,露出挡在身后的荀慎,烛火下他神色莫辩,但话音清晰可闻,“世人皆知,老师南渡之时人困马乏艰难异常,为家族血脉计,选择舍弃自己一双亲子,保全了已故兄长独子,老师大义。谭大郎君应是老师亲侄才是。”


    这……池岁安没来得及细想这是什么展开,她发现戾生一直没有动作,甚至在荀慎往谭公方向逼近时还微微后退了几许。


    “没错,大郎是兄长家的独子。”贾夫人猛地从地上站起,略微摇晃了两下,嘴上却不停,“大郎的确是兄长家的独子,可我养了他二十二年,早就当他是我亲生儿子了。”


    “可能是夫人方才受惊吓过度了。”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受惊过度说胡话吧,池岁安可不乐见他们将真相掩埋,“二郎,你阿兄……”


    她还没来得及将未尽之言说完,谭敏修像是从椅中弹起似的开始爆喝:“你这个畜生!不就是想报复我当年在南下途中保全了你堂兄而没有带上你吗?告诉你,我不悔!自古以来,父叫子亡,子不亡即是不孝,你竟敢报复!没有半点纲常的东西,哪怕今日死在这里,日后也有人为我分辨对错,为我著书立说!”


    池岁安差点就要为他的义正词严而击节赞叹了,也不知道他们两夫妻的底气是哪里来的,真是不怕死啊。


    戾生为什么没反应?为什么不杀人?


    荀慎为什么要离谭公那么近?


    真相,到底谁能告诉她真相!


    “贾夫人还是让人先给谭大郎君包扎一下吧,血这么流着可不是办法。”池岁安适时提醒。


    跟着贾夫人跑来秋山居的徐六娘匆忙间抬头看了她一眼,二人眼神没有交汇。


    很自然的,徐六娘这个目前谭宅里唯一懂点医理皮毛的人被贾夫人当成了救命稻草,或许也跟她阿娘身有笃疾有关。


    她借用陈康的匕首裁了几根布条当作绷带,熟练地绑扎好谭大郎君的断肢处,又摸出针袋子,在他残存的腿上扎了几针,大抵是在止血,谭大郎君全程都没有醒来过。


    做完这些她取出长针往谭大郎君脑袋上扎去,贾夫人身手敏捷地拍开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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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做什么?”


    “婢子给郎君扎一下头上穴位,能让郎君少些痛苦,以免郎君心脉断绝。”徐六娘嘴上解释到,手把针插回针袋子里,明摆着告诉贾夫人你要是不愿意我就不扎了。


    贾夫人咬着牙,最终还是答应了,“那你赶紧给大郎扎针。”


    徐六娘又顺从地把针取出来。


    池岁安一直在暗中观察着戾生,它看着这些人忙活着似乎无动于衷,甚至散发出一种平静感,从荀慎自陈康身后走出开始。


    她又看向荀慎,戾生后退那一下让她无法不在意。她想起了之前的煞气何福,它冲进房间后明显一滞,听到她的话之后冲她而来。


    会不会何福根本就不是听到她的话才冲她来的呢?会不会它那一瞬的凝滞是因为荀慎呢?


    今日谭宅死了这么多人,除了谭公一家三口外都是随机的,为什么荀慎始终毫发无伤呢?


    荀慎有什么特别之处呢?


    池岁安动了,装作关心谭大郎君的伤势,想要上前查看。


    她缓慢地接近荀慎,可惜陈康举起横刀挡住了她的去路。


    荀慎却没有阻止她,“陈康。”


    陈康闻言退至荀慎身侧,眼中警惕意味十足,池岁安毫不怀疑她若是有异常举动的话,陈康会一刀削掉她的人头。


    池岁安靠近荀慎,装作无心地挡在她身前,哪怕她身量与荀慎相差颇远,无法完全挡住荀慎,她也看到了戾生明显狂燥起来。


    “这小子身上有什么东西。”邓弃说到。


    很明显那东西对它没有影响,所以它之前没有觉察到。


    就在这时,原本在剧痛中昏死过去的谭大郎君醒了过来,他能够感受到身上让他想直接死去的疼痛,“啊!啊!”厅内又响起了杀猪般的嚎叫声。


    “大郎,大郎。”贾夫人按着谭大郎君的手,不让他去摸被包扎好的断肢。


    可就在下一瞬,贾夫人的双臂被在无形中被撕扯断开,连一旁的池岁安都被吓了一跳,看到她血肉模糊的肩膀处,池岁安胃里一阵翻腾。


    贾夫人的脸疼得变了形,这回她没有破口大骂,她颓败地倒在地上,和谭大郎君一起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叫声,间或夹杂一声郎君、一声大郎,没有一声二郎。


    接着便是其他人被无形的力量扯断四肢,厅内没有逃走的兵士,跟着贾夫人跑过来的仆婢,再是外面的人,惨叫嚎哭声响彻谭宅上空。


    池岁安大脑像被冻住了一样一片木然,下意识地认为眼前的惨剧跟自己无关。在这间隙,她看到荀慎往谭公身侧走去,她的脑子突地解冻,拖着徐六娘跟上他的脚步,与荀慎距离不过两拳。


    谭大郎君意识很清醒,清醒地感受着痛苦,阿娘的血飞溅到他脸上时,他在想他为什么还没有晕厥过去?他为什么还没有死?


    还不如像二郎一样死去好了!至少二郎是一瞬间就死了,哪怕痛苦也只有一瞬。


    “二郎,你杀了我!我等了你很多年,我知道会有这一天!我没有一天不在愧疚,我早就疯了,你杀了我吧!”


    池岁安瞄了一眼偏厅书案后的刻漏,已接近亥时,和昨夜她来到谭宅同样的时间。


    十二个时辰,算起来不过就一天的时间,谭宅已经成为了炼狱。


    她想这真是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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