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
“雨停了。”
门外的“黑雨”在盘旋一阵后找不到可以吞噬的人便逐渐消失,自始至终都没有往屋内来过。
厅里的人听到挤在外面的兵士说雨停了之后皆松了口气。
荀慎眼角余光瞥到脸色煞白的池岁安之后不知在想些什么。
谭敏修也发现了躲在柱子后的人,“池娘子好歹也是兴圣宫出来的,这副形容恐有滥竽充数之嫌吧。”
池岁安好不容易才按住发抖的双腿,一听这话简直火冒八丈高,你也不看看你儿子都瘫在地上了,还有脸奚落我呢?
“谭公悍不畏死我实在是佩服,想必子时一到那邪祟就会满足谭公坦然赴死的愿望。”
“大胆!”
谭敏修身侧一个统领脚下发力向池岁安而去,手中陌刀直接朝她劈去。
“锵!”兵器碰撞的声音响在池岁安头顶。
是陈康。
谭敏修脸色铁青,见荀慎无意阻拦陈康,也不打算喝止池岁安后叫回了自己的人,“王统领。”
那姓王的统领盯着陈康,将陌刀刀柄在地板上一顿砸出个窟窿,轻嗤一声后退到谭敏修身侧。
“池娘子口口声声皆是死,谁能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池岁安一声冷笑:“谭公莫不是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她扶着柱子站起身,与众人呈对峙之势。
烛火下,她脸上显出几分冷厉,“我与谭公打个赌可好?我走出这秋山居,邪祟一息之内就会杀了你们所有人,一个不留。谭公可敢赌?”
邓弃闻言立即阻止:“姓池的,你可不要自作聪明!”
池岁安没理他,已经到了背水一战的时候了。
戾生驱使煞气魂体四处作乱就是存的试探邓弃的心思,早前邓弃诛灭了跑到秋山居的煞气却没管其他地方四溢的邪祟已经惹了它怀疑。
她猜刚才那场雨便是一场明明白白的挑衅,现在戾生恐怕已将邓弃被束缚的处境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她,哦不,是邓弃,只有最后一丝机会了。
谭敏修眼角开始抽搐,由轻微到剧烈,这是他长年以来起杀心时会出现的反应,“好啊。谭某就与你赌一把,分生死。”
若有邪祟则他们皆被邪祟杀死,若无邪祟他便要杀了她。
有些出乎池岁安意料的是荀慎脸色不虞却并未出言阻止,估计也是存着几分试探的心理。
“姓池的,你出了这个门往贾夫人住处去,若是……若是遇到戾生便将核桃挂件抛出去,我能拖一刻是一刻。可记住了?”
池岁安脑中一片空白,邓弃的声音却异常清晰,这是想救她?昨夜还盼着姓池的死光呢,邓弃到底怎么想的?
好!我倒要看看,你们是不是都有这么好的心态。
就算死也要把你们全带走。池岁安冷冷扫过厅内众人,嗤笑一声拔腿就往外走去。
“不能让她走,阿耶,不能让她走。他真的会杀了我们的,我不想死啊!”谭大郎君不知道什么时候爬起来的,看见池岁安往外走去,嚎得跟杀猪似的。
啪。谭敏修反手一记耳光甩到谭大郎君脸上,“给我闭嘴!”
池岁安穿过堵在门口的人群,完全没有在意这些人或焦虑,或恐惧等错综复杂的神情。
她此刻只在意一件事,在她踏出门那一刻天竟然亮了!
说亮也不准确,笼罩在谭宅上空墨似的浓黑不见了,外面的天空回到了深秋时节酉初时原本的样子,将暗未暗。
“赶紧走,它来了。”
池岁安发誓她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可她不过跑出五六米到陈康与人起冲突之处,邓弃的话还言犹在耳,一阵冰寒阴风吹起了她的裙摆。
她停下了脚步,身后是窃窃私语的人群。
“好香啊,阿兄给我留了芝麻饼。”
池岁安听到了已经在心里反复琢磨过千百遍而显得十分熟悉的话。
“啊!”
身后响起了痛苦的嚎叫,又转瞬消失了,接着就是类似石臼舂生肉的声音,粘腻沉重却清晰。
“啊!”“啊!”
人群里又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嚎叫声,像是想把侵入到灵魂里的恐惧都嚎出来,人群彻底乱了,脚步纷杂。
那种重物反复砸在生肉上的声音却接二连三地响起,
池岁安实在没忍住往后看去,第一眼就差点没吐出来。
秋山居檐下门廊里到处都是飞溅的碎肉,有些在地上,有些溅到了门窗上,檐下的灯笼上。
再一看,哪止门廊里呢。
那孩童的声音还未停下。
“阿耶给我留的羊羹太美味了。”
这次池岁安亲眼看到四处躲避乱跑的兵士突然身子一顿,像没有骨头的人皮一样摊在地上,一瞬间化为一滩鼓着泡的血水。
浓重的血腥气侵入了池岁安的灵魂深处,在她二十四年的人生经历中,尸体她见过不少,毕竟池老头是洪江家喻户晓的端公。
洪江凡有丧家为逝者行大开路小开路,池老头便会成为座上客,主持了不知凡几。她小时候无人照顾,偶尔也会跟着去蹭一顿席,跟其他小孩疯跑时难免会看到一些。
这也是她之前看到徐三几人的尸首时有惊吓但并不恐惧的原因。
可她从没见过这样的画面。
池岁安感觉自己的手脚都像被阴风里的冰寒冻住了,她想叫又叫不出来,这种感觉跟面对核桃挂件里的黑气又不一样,她形容不出来。
她不想死!她不能死!她不能死在这个一个人都不认识的鬼地方!
“姓池的,还不赶紧跑。”邓弃恨铁不成钢的声音传出来,有时候他真的不懂世上怎么会有大难临头都不知道动弹的蠢货。
可这时,池岁安却问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它怎么没说它阿娘给它留了麻油鸡腿?”
邓弃沉默了,三百年了,他还是不懂人的想法,尤其是池家人的。
“对啊,它怎么不说它娘呢,它怎么不说它娘呢?”池岁安喃喃道,她的神思难以自抑地往贾夫人处飘去。“因为它娘不在这里啊。”
徐六娘怎么就忘了说贾夫人不止一个儿子呢,死了的儿子也是儿子啊。
对嘛,谭大郎君之所以叫大郎君,肯定是因为他还有弟弟嘛。当然也有可能是妹妹,邓弃说过戾生幻化的外形并不一定是生前的样子。不过她直觉这个戾生应该是男孩。
※
秋山居正厅里同样碎肉飞溅。
那个使袖锤的统领被砸得像一张肉饼时,谭大郎君正好躲在他身后。
碎肉渣溅了谭大郎君一脸,奇异的是没有血,所以他愣了一瞬后还用手抹了一把,然后他就吐了,黄汤和眼泪鼻涕混在一起落到了木质地板上。
后来有不少人挤进了正厅里躲避,他们以为会和下“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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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时一样,躲进来就没事了,不过这回他们想错了,于是有了更多的碎肉渣和血水滩。
便是秋山居房顶上也有重物落下和滴滴答答的声音。
谭敏修知道那是什么,所以他彻底慌了。
这一切都不在他的预想之中。
看着眼前的惨状,他的胃里开始翻滚,最后,和着谭大郎的呕吐声,他也吐了。
“红高粱,桂花香,阿姐当新娘,阿娘点嫁妆。白帐子,白衣裳,喜事变成丧。”
外面响起了孩童的歌声。
“他来了,他来了。”谭大郎像癫了一样重复着这句话,眼神逐渐失去焦点。
谭敏修眼神里透露出阴狠,“孽畜!”
突地,有脚步声渐行渐近,他不由自主地一抖。
“池娘子!”陈康的声音里透着点欣喜,转头看向护在身后的郎君,却见他眉头紧锁。
很快,陈康心里的那点欣喜就消失于无形了。
他看到池娘子抬起裙摆迈进正厅,他听到池娘子说:戾生,你把他们都杀了吧。报你的仇,我绝不阻拦。
陈康心里一惊,抽出横刀。
不止陈康,但凡活着的,有武器的人全部把武器拿了出来,对着池岁安。或许也不是对着池岁安,而是对着他们未知的虚空。
“嘻嘻。”
来了。池岁安头皮开始发麻。
不过一瞬,就有东西出现在她视线里。
一双白嫩嫩的小脚,只有一双小脚。
接着是一颗人头突地出现在她面前,与她四目相对,两颗眼珠子黑漆漆的没有眼白,死死盯着她。
池岁安连呼吸都停住了,像根杵在原地的木头桩子。
尽管在早间去寻找徐三跟何福时,她已经远远看到过一眼戾生的脑袋了,但戾生感知到了邓弃,不等她接近便望风而逃了,那时她还能骗骗自己眼花看错了。
现在对着这颗头,她还是没能适应。
“大姐姐,你想诓我。”说话间它的眼珠子从眼眶里掉了出来,留下两个黑洞洞的坑,脸皮也逐渐脱落。
戾生说话时带出的冰寒死气让池岁安一激灵,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我为什么要诓你?左右我也活不了,你说是吧?二郎?”池岁安试探着唤到。
当然,如果它听到二郎没反应的话,她还准备唤三郎、四郎……
“二郎?”
戾生听到她的话爆发出一阵快要刺破人耳膜的凄厉啸叫,转瞬间从她的面前消失。
池岁安稳住心神一看,它去到了谭敏修面前,与他面贴面。
厅里没跑出去的人有几个茫然地问着谭公家还有二郎君?他们竟从未听人提起过。
池岁安趁机将捏在手上的核桃挂件放回腰间,希望戾生行动时不要有什么顾忌。
“啊!嗬!”谭敏修受到惊吓后胸膛剧烈起伏,连连后退数步倒在沾满碎肉的椅子里。
“阿耶,你可还认得二郎?”
池岁安以为会看到这位谭公,也就是害死了自己亲生儿子谭二郎的父亲痛哭流涕,哪知她失算了。
谭敏修心里升腾起来的愤怒轻而易举地盖住了恐惧,“孽畜!你既已死,焉敢寻隙报复于我!”
戾生黑洞洞的眼眶里流出黑色的泪,就跟之前下的黑雨一样,砸在地板上,衬得它的脸和脚越发的白。
池岁安一直在想,它的躯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