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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枯山水拍卖行(九)

作者:不知北游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藤原雪站在台上,展露出一个充满温度的微笑。


    “想必各位远道而来的贵宾也明白了,今天的枯山水拍卖行有些情况,我向各位道歉,后续还将亲自登门拜访每一位,再次致以真诚的歉意。”


    “在穹顶城,有一个词语叫做‘仙缘’,用来形容一些超脱凡尘的际遇。说到这里,我想和诸位分享一个故事。”


    她要干什么,魏玛眉头紧锁。


    就在发现《太上黄庭内外玉景图》是仿作时,她曾经在内心闪过一丝庆幸。


    今天的任务是拿下这个拍卖编号的藏品,是伪作对她没有任何影响,甚至可以帮她扫清其他竞争者。


    当这幅画开始竞拍时,她会以一个合适的价位带走它,这样拍卖会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继续下去,毕竟后面还有许多珍贵的东西能满足这些富豪的胃口。


    但是藤原雪好像不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


    “许多宾客都知道的,从巴别塔毕业后我就一直在雾港,除了为枯山水工作,就是去马场休息。我不是雾港城人,我出生在新伊势,并在这里度过了稍许孤独但还算幸福的童年。”


    “我已经很老了,老人总是这样,想回到出生的地方。就这样,在快要走过一生的时候,我仍然会说,我最为难忘的礼物,是在新伊势收到的。”


    “那份礼物,不是珠宝,不是豪车,也不是房子或者继承权什么的,当然我是很想要藤原家的继承权啦,有谁不想要呢。”


    虽然这么说,但是藤原雪没有丝毫失礼的神态,她微微笑着,开着这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有新伊势的时候,就有藤原家族了,盘根错节生长直到今天。台下的冰冻有化开的迹象,不少老派富翁笑出来,他们能听懂这个玩笑。


    “那是一匹小马。”藤原首席说。


    “在我年纪不大的时候,家里人牵着它走进了我的房间。它是培育基地里出生的御崎小马驹,个子不大,毛发很漂亮。它完整地陪了我一个夏天,当然,我童年时的夏天要比现在长很多。秋天到来的时候,培育基地的研究员告诉我,它是有基因缺陷的,给我培育礼物时弄错了样本。”


    “我问研究员,有基因缺陷会怎么样?她告诉我,要随时做好离开它的准备。”


    “于是我总去培育基地看望它,睡觉的时候也不离开。我深信不疑,认为只要它对我产生了感情,就不会离开我了。那时候我还小,这匹小马不仅送给了我童年的快乐,也送给了我名为告别与死亡的教育。”


    “我常常想起,已经过去六十年了,离有它存在的世界,已经过去六十年了。为什么我还是总是午夜梦回,为什么总是还以为它就在门外,写完作业就可以陪我出去玩。”


    “随着年岁渐长,我渐渐想明白了这个问题,因为我很遗憾。”


    “在今天,基因缺陷并非全无希望了。如果它如今才成为我的小马,我能为它找天穹最好的医生。我在成长,这个世界也在进化,一切都在朝着更好的方向前进,但与此同时,它的生命却流逝掉了。从必死无疑到有概率治愈,人类花了几十年,相信假以时日,空心病也并非不可治愈,只是生命太短暂了。”


    台下再次变成一片寂静。


    “许多年前,为了《太上黄庭内外玉景图》的真迹,我去了穹顶城一趟,那是我第一次去穹顶城。那里是个神秘又漂亮的地方,在那里,我才真正理解了这幅画的含义。”


    “这幅画以视觉化的形式,脱胎于前文明经典,相传为仙人授与青蚨子的。画面中央,巍巍仙山云雾缭绕,十二重玉楼浮于云端,象征着人体十二脏腑化作的仙境。瑶池碧波荡漾,仙桃累累垂枝,仙鹤衔芝掠过水面,真是漂亮啊。”


    “《太上黄庭内外玉景图》不仅是艺术的瑰宝,更是一面镜子,映照出人类对生命的热爱与对永恒的执着追求。它虽出自一人之手,却承载着整座穹顶城对生命永驻的美好愿望,他们和我们一样,虽身处尘世,饱受生老病死之苦,却从未放弃对永恒生命的向往。”


    藤原雪再次开启旋转的展示台,将那一幅伪作推到大众视野:“这幅临摹之作,我认识它的小作者。”


    “上个月,我正在雾港参加一档节目的录制,不出意外,这档节目很快会面世,叫做《后遗症》,有关于空心病带来的一系列社会问题。也就是在这一趟旅程中,我结识了本幅画的作者,一位十岁的小女孩。”


    “父亲基因缺陷很早便不在人世,母亲因为空心病一直处于病危边缘。小女孩画下这幅画,不为名利,只是将这份心愿寄托于神仙世界,渴望她的母亲能像画中仙人那般,摆脱疾病,获得生机。她虽然年纪不大,却如有神助,画出了传世的名作,这便是小女孩的‘仙缘’。”


    “时至今日,我仍然能想起那匹小马的眼睛。它离开我已经很久了,可每当每年夏天来临,我总能听见它的蹄声在门外响起,它好像又回来了,还带着我的青春一起回来了。”


    “它在我身边微微低下脑袋,它用鼻子轻轻拱我手心。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我小时候总以为一生最深刻的记忆,会是某个惊天动地的时刻,可最后我记得的却是这个微不足道的细节。”


    “现在我向各位来宾介绍我这位早已不在的小马朋友。那匹小马给我的,和这个小女孩想给母亲的,是同样的东西。人类的希望,人类的温暖,以及一段不会被忘记的回忆。这就是我的‘仙缘’了。”


    “所以我现在会格外认真地对待每一个相遇。终有一天,今天的这场拍卖,也会成为您的一段回忆。而我希望到那时,回忆起的每个瞬间,都能让您像我想起那匹小马一样,想起微小的坚持,想起温暖。”


    “或许人生就是这样,还会有许多要克服的后遗症。我一生中养过很多马,以后也许会有其他漂亮的马,我却再也没有机会见到那位童年的朋友了,我没法知道它长成骏马会是什么样子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锁定在台上,这些或是新式或是老派的富翁,统统不发一言地注视着这位首席拍卖师。


    “即使有很多遗憾,所爱的事物却永远活在人的心里。”


    和泉完全震撼在那里。


    他抓着手机,内心深处很激烈,所以血像是往上涌动一般,手指凉凉的。他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话,这些话说到了他的心里。在听到这些话之前,他甚至不知道人可以被这样理解。


    “在这个科技改造盛行的时代,我们见过太多完美无缺的产品,但没什么比得上纯粹的人类之心,”藤原雪环视全场,“这是一个孩子的心。这颗人类之心,可值一千万?”


    和泉朝魏玛看过去,想看看魏玛接下来怎么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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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到魏玛侧身歪在椅子中,用手捂着额头,始终没有抬头。和泉不知道要不要去问她是不是身体不适,可能是太感动了吧,就像他一样。


    想到这里,和泉没有打扰她,而是想去包里翻找纸巾,给她备着。没想到纸还没找到,就看见魏玛挣扎着再次坐正。


    她深呼吸一口气,将揉乱的额发重新别到耳根后面:“这也太……”


    声音有些小,和泉离得更近了些。


    “这也太……能扯了吧!”魏玛震撼。


    站在这种高位,那么多年无人能动摇她的地位。藤原雪何止是个业务骨干,她不仅有高雅的一面,红酒一样经年醇厚,还有花招频出的另一面,不择手段,狡猾无比。


    老奸巨猾啊老奸巨猾!她很老了,老得风流倜傥,老得如同一块难啃的老姜。


    魏玛一时间想不到用什么词去形容她,简直是个老混蛋,混蛋到邪门,邪门到甚至有一丝魅力。


    沉寂过后,会场里的一位女士举起她的牌子,她虽然穿着昂贵的衣着,脖颈上却装着许多生命体征监测器。她很少这么有感触了,反正也没几个钱,她要买给自己。


    于是她朝着藤原首席礼貌点头:“我出1500万。”


    “生日快乐,闲院小姐,希望您能得到这份礼物。”藤原雪说。


    这位首席拍卖师几乎记得所有贵客的姓名和生日,即使是位受基因缺陷困扰很少出门的生面孔。


    另外一个白胡子老人举起牌子:“2000万。”


    “平先生,这幅画很适合您在神川区的新宅,”藤原雪笑着,“您的孙女想必也会喜欢。”


    魏玛想吐血。如果这里有垃圾桶,魏玛现在就可以吐血三升。


    老派富豪们不是傻子,只能说藤原雪太了解这些有钱人了,她出身世家,本身就是其中一员。


    维克托的言行惹怒了他们,他们正需要一个渠道来证明自己的实力。这个渠道最好不要过于普通,最好能高级点。一个能彰显地位的舞台,却又不能显得庸俗直白。


    新派的豪横太过粗鄙,他们需要更优雅的方式,和单纯的挥金如土分开。


    所以他们喜欢做慈善,喜欢收藏种种无价之宝,让金钱不再是铜臭味的数字,而是高尚的象征。


    为一个素不相识的孩子一掷千金,既展现了惊人的财力,又镀上了一层慈悲的光环,成为一个在晚宴上可以轻描淡写提及的谈资,端着红酒张嘴就来“哦,您说那幅画啊,是个可怜孩子画的……”


    台下有人在流泪,手侧的接线员们也是个个眼圈红红的。藤原雪依然是微笑着,从容而优雅地主持大局。


    她那位二十来岁的蠢货小男朋友更是一张纸又一张纸地往脸上糊。


    他知道她是个老混蛋,玩腻了,心就不在他身上了。


    所以他今天是来闹脾气的,上衣布料巨少,腰收得巨细,显腿长恨不得从胳肢窝就开始穿裤子,让化妆师花了三个小时才出门。


    一来就强势地坐在了前排,只为了证明没有藤原雪,他也会是个坚强的美丽小男孩。


    但是他听完一席话后又爱上这个老女人了,简直无法自拔,想到这里就哭得更伤心了。


    台下不断有人举牌,一下子竟然成了焦灼之势。就在这时,魏玛发现她联系不上握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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