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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话本先生的戏班子(一)

作者:繁谊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张行愿临危不乱,朝八都递个眼色后镇定自若说:“第一幕第一景。”


    八都也处变不惊,即便第一景的内容他一句都没练过,过去两天,都被先生逮着练第二景了,因第二景两位主角聊到了核心问题,是第一幕戏的重中之重。


    太叔积极说:“我来负责旁白和尼师的词。”


    张行愿点头,“有劳。”


    太叔是常年礼佛的在家居士,又久居两派纷争当中,念起尼师之词自然而然就流露出该有的宗门偏见:“那是比丘!是政敌!是无寂派!”


    当张行愿念到那句“人有男女,佛性岂有男女”之时,贵小姐按捺不住地朝她看了过来。


    莲镶则放下茶杯,早已认出那根离手难驯的马尾辫子,只是支蓉在侧,他不愿分心,可她偏能引起他注意,目光落向那桌那座时,那假意温和的眼里便浮起了长存心间的冷冽。


    张行愿顶住压力往下念,只一心一意盯着本子,心底里怕极了,既怕皎双贸然出现,又怕八都临场发挥不好。


    可八都一反常态,竟殷勤地给她和太叔轮番斟茶,待轮到他的部分,他巧用了当下的情绪,将对摄政的敌意融入到川之翎对不公平的不满当中,“外间都在议论,寂秀寺尼僧对雪中负伤的不空寺比丘解袍舍帽,实为有寂派对无寂派之羞辱,以此嘲讽无寂派贪著女色,非僧非俗,不伦不类,好比女妆男相。”


    “尼僧后悔吗?救那僧人,不空寺非但不感激,反而生出怨恨,寂秀寺又以蒙羞之怒惩处尼僧。尼僧两边开罪,里外不是,而今落得孤身一人在夹缝中挣扎。”


    张行愿一听就知道八都找对了状态,整个人都振奋了,把昔日放鹿归林遭摄政胁以生死的气愤套进台词里,“什么男相女妆,借衣嘲讽,分明是好坏不分,众生颠倒,那就颠倒吧,他们以黑为白,我就以苦为乐,他们以恨作法,我就以同作舟,喜得问心无愧!”


    太叔一激动就成了个拊掌的听众,“好,太好了!八都君让先生的同悲活灵活现,跃于眼前,先生让八都君的川之翎义愤填膺却隐忍克制,先生和八都君两相得宜,就像这甜茶与焦糖,绝配!绝配!”


    张行愿喜上眉梢,一时忘了隔壁桌那俩,“太叔,那定了?八都是我的了?”


    太叔连连颔首,“认识先生至今,先生从未让我失望过一回。”


    当然,这是张行愿的处事守则,不得错信一人,亦不得辜负一人。


    太叔拍拍八都的肩膀,“欢迎八都君加入,以后也是我们传喜园的一份子。”


    八都起身行礼,“谢太叔赏识。”


    太叔忙摆手,“不敢居功,谢先生吧,是先生慧眼识珠,我起初并不看好你。”


    “谢先生。”八都向张行愿作揖,借机使了个“快走”的眼神。


    张行愿作势要走,一个年约十岁的小少年从大院冲将出来把她狠狠拽住,“就是你把小一朵变成了小一朵?”


    八都忙上前把那小少年拉开,“别闹!”


    小少年没在怕的,朝八都凶:“不行!凭什么她有我没有!必须给我起一个!我不要小六!”


    小少年说着又上前拉住张行愿,八都本就窝了一肚子无名火,眼下便急火攻心,眼瞧着要揍娃了,张行愿忙将小少年搂进怀里,“干什么你!”


    被这一声呵斥,八都不得不敛了攻势,“我不想他耽误先生。”


    张行愿忍不住教训,“武力是用来救人的,不是用来害人的,你忙你的,这小家伙我来安抚!”


    八都敏锐领会了先生那一瞥眼之重点,忙收起本子就走。


    隔壁桌的贵小姐却喊住了他:“我想读读那本子。”


    八都硬邦邦说:“不能。”


    张行愿暗松口气,这八都君气直心巧。


    可莲镶则发话了,“给你们一锭金,把本子留下。”


    八都不置可否,亦不回头,捧着本子踱回大院,他的沉默掷地有声。


    张行愿笑着打圆场,“二位莫怪,他性情耿直,并无骄慢之意。”


    莲镶则直勾勾看过来,可张行愿已经顾不上那威胁的眼神,怀里的小少年正胡搅蛮缠,“快给我起个,我要一个有英雄气概的,听起来响当当的。”


    张行愿摸摸他的小脑袋瓜,“国家昏乱有忠臣,天下大乱出英雄,我愿山河无恙,四海升平,刀枪入库,武力荒废。你叫闲度。安闲的闲,稳度的度。”


    小少年一心想要个新的,并不真的在乎那名字背后的意义,兴高采烈地跑到小一朵面前,“我也有新名字了!”


    “你很会起名?”那贵小姐似乎玩心大起,对张行愿嫣然一笑:“给我也起一个。”


    不知这些贵族儿女是怎么养的,每一句都是发号施令。


    张行愿知那蓉儿并无恶意,只是那与生俱来的阶级感和压迫感令人窒息。她的时代仍然有不公,可人们已无需对此忍气吞声,不像这国度,不公大行其道而人人习以为常。


    张行愿朝那贵小姐看去,确是雅态妍姿,芳菲正盛,令玉山倾倒。


    只是一想起衣茉,便想起花朵折枝,禁不住惋惜摇头:“小姐贵名天赐,何须庸人作意。”


    摄政冷笑一声:“还算有自知之明,这茶摊也实在扫兴,蓉儿以后别来了。”


    可那蓉儿兴致勃发,不肯就此作罢,“听人喊你先生,话本是你写的?你是话本先生?”


    张行愿应“是”,博得那蓉儿心生欢喜,“真有趣,本子里说女妆男相,先生于你是娇娥称男。我真不能读读那话本吗?”


    “不行,不是金钱问题,行有行道,还请见谅。”


    “那先生给我起个戏名,总不能让我一无所得,败兴而去。”那蓉儿笑眯眯看向她的莲君,“我好奇她会给我编排个什么。”


    莲镶则并拢两指捏起茶盖,定睛看她,一语未发。


    张行愿见状,知这破名字是非取不可了,不然那茶盖便是摄政的手中利器,朝她飞来轻者毁容动辄割喉。


    她不想留待八都给她报仇,淡淡然开口,“晴妄。”


    莲镶则面色一沉,碍于美人在前不便发难。


    那蓉儿:“晴妄,先生这是何意?”


    张行愿赔笑脸说:“善哉善哉,戏名而已,小姐不必自寻烦恼。”


    “我偏要自寻烦恼,劳烦先生解释。”


    “善哉善哉,不解是有意思,解释是没有意思,解而不解不如不解而解。不耽误二位吃茶,告辞。”


    那蓉儿踏着小碎步追来,“我还没允许你走。”


    张行愿驻足,回头,那银制茶盖还捏在摄政指间。


    张行愿笑着把追上来的蓉儿扶正到面前,恰好作她之肉盾。


    摄政始料未及,手势一松,“蓉儿,过来。”


    “等等。”那蓉儿怕她跑了,伸手拉住她,“你不怕我。”


    张行愿轻笑一声,探至她颊腮亲吻一下,“我不怕美人,我至爱美人。”


    蓉儿双手捂脸,杏眸圆睁,惊悸大于愠恚,“你怎么敢?”


    摄政不敢置信,为护住心仪之人逼到她近前。


    张行愿嫌那距离太密,不适地倒退几步,朝摄政身后的人亲热地说:“蓉儿,你要他别杀我,不然就无人供你消遣了。”


    蓉儿果真上前把她护在身后:“莲君。”


    “她轻薄你,若不是你见不得血,我饶不了她。”


    张行愿索性从后头抱住蓉儿,在她另一边脸腮也落下一吻,“走了,不许再阻挠。”


    蓉儿不怒反笑,朝她大喊,“我还会找你。”


    张行愿不回头,未停步,只朝身后挥了挥手。


    摄政瞧着那一甩而去的马尾辫子,心情异常复杂,想她身份卑微,无名之辈,缘何占尽风流?


    惹他几次想动手都没下得去手,杀她容易,胜她却难,他不急着要她死,他想要她输。


    他赢了半生,还斗不过区区女儿郎?


    他会教她认识到权力的好处,他要让这一身硬骨头向他俯首称臣。


    上回一面之缘,他曾问起她姓名,她妄称莲小婢,以此辱他贬他。


    在舍离国,出嫁女子要随改夫姓,她胆敢冠他之姓,他也不介意为府上多添一物,专供他消遣。


    “蓉儿何必在意她。”摄政敛了神思,朝眼前伊人投去爱意,“你若再来,别说我饶不了她,令兄定不会放过她。”


    “不会,我阿兄疼我,怕我伤心定不会伤她,莲君也莫要伤她。”


    “你瞧上她哪处?欺负你你也不怒。”


    蓉儿掩面一笑,“我就是瞧上她欺负我,莲君看不出来吗?她是个活生生的人啊,不摧眉折腰,亦不唯唯诺诺,若她对你赔笑脸,定是准备教训你了,她刚刚就是这么对我的。千万别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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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这样的人你们可找不到第二个赔我。”


    “蓉儿的话,我怎敢不听。”摄政又复一脸宠溺,只是有些心不在焉。


    张行愿急需找个地方静一静,快步跑上阁楼,门从里头上锁了。


    她懒得敲门,只在门外道了一句“莓子酒不如莓子茶好喝”,里头那人心一开门就开了。


    她一溜烟儿钻进去,双手麻利锁门,身影尚未回转,熟悉的臂弯便将她缠缚,牢牢将她锁进胸膛。


    “姑娘可是为我担惊受怕?”


    她一侧脸便瞧见那勾心的媚笑,转身去搂他,“我真怕你被逮个正着,这样一来我们就难再相见。”


    “姑娘也想见我?”


    她默默贴向他胸膛。


    “不只是我对这里日思夜想,姑娘对我也有期盼?”


    脸埋在他身上,手落在他喉结上,闷声闷气地把玩。


    “心心。”他动情唤她。


    她扬起脸,“皎双,你思敏聪达,知道来这,也知道锁门。”


    “我远远瞧见了贵族车马,不管是谁我都不便现身,索性来阁楼。姑娘没有锁门,不好,当锁则锁,给我留门不如给我钥匙。”


    “不给,这是传喜园阁楼,又不是我私宅。”


    他不怒反笑,把喉间那手按到心上,“好,心心自有公道,我只恳求你,快些置办你我二人的宅子,我不愿你寄人篱下。”


    他的拥抱总是既有力又克制,只要她紧密而不要她局促,不是智巧设计,他生来如此,他生来温柔。


    他拉她到案几前,上头放了两个鼓囊囊的钱袋子和《达摩血脉论》,“你要的经书我也带来了。”


    他指尖在她唇上抚过,要她吻他。


    她微扬起头,蜜意自来,细腻而濡热,原来,心心相印就能吻到心上,吻到心上,不必睁眼就能看见对方。


    方才在阁楼等伊人归来,他闲来无事便烧了热水,足够她沐浴洗濯。


    她“请君入瓮”,让他盘膝就坐,随后她褪去衣物,松散长发,依附到他身上时,水中华发如情丝向他蔓去,不必放逸就逍遥。


    他摊开掌心,让青丝浮于掌上,青丝却攀扶胸膛游弋心间,不必纵情就缠绵。


    水汽氤氲,蜜意缱绻,情人香是最妙香,轻轻靠近就弥漫周遍。


    那些未曾留痕的领地和未曾交付的情意,如今分分寸寸都有他温柔以待,他的分分寸寸亦有她悉心照拂。


    细细碎碎的吻侵蚀肤上,尔消我长,佳期悠长,由心落腹,既为燃情,又为解意。


    他在她的深吻里开释。


    他向来不是善妒霸道之人,这一回却紧紧把人困在心间,“姑娘这些法门不得运用在他人身上。”


    不待她分辨,他索赔似的吻她心脏,以此疗愈横生的妒意,才又抬头与她相见,“姑娘此处,专供我法外逍遥。”


    “法王想独占我?”


    “我对姑娘寸土必争。”


    她眨巴眼,“争就争,这么严肃干嘛?”


    “姑娘的从前我得不到,是我福分不够,姑娘的余生……”


    她连忙捂住那些话,伏到他肩上轻笑,“好,我的从前你得不到,是我精于人事,阅人无数。”


    是她看过太多的现代网络教材,致使她未经人事就深谙此道,表现卓越,才让他以为她有过从前?


    她决意要惩罚这个自寻烦恼的混蛋,“法王目光如炬,看透世间,我就这样,有过很多,玩腻就放。”


    他掐住她腰窝,在意得很却不肯对她严词厉色,闷了半天只是温声一句:“姑娘这回切勿任性,我恐怕做不到挥之则去。”


    她稍不搭理,他就软语恳求,“我知我比不上寻常人家,处处受人掣肘,相见一面好难,又给姑娘添了许多麻烦。”


    她仍是不作声,他便连姿态和语气都一起放低,比任何时候都诚挚恳切,“是我着急,只怕哪天无常上门,姑娘与我难再相见,我要让你知我心意。”


    “既知无常,何必空谈。”


    他握紧那双手,额头抵向她,到她眼前呢喃,“绝非空谈,只是谈空,若与姑娘留下遗憾,我死不瞑目。”


    她滑上去吻他,把呼吸和热情都给他。


    他占尽风光却不受诱哄,“姑娘回避我。”


    这佛爷不似那蓉儿易打发,她知道他想要什么,他要听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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