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
陆云洲的耳朵几乎是瞬间竖了起来。
心脏猛地一跳!
这声音……怎么这么像……像【兔绵绵】?!
那个让他心烦意乱的罪魁祸首会出现在这里?
不,不对。
陆云洲侧耳仔细听了一会儿,很快推翻自己荒唐的猜测。
虽然乍一听非常像,但是两人的声音有着巨大的区别。
【兔绵绵】的声音是甜软的,黏糊的,总带着刻意撒娇的尾音,像磨人的小猫一样让人又爱又恨。
而这个声音,虽然音色有几分相似,却像是淬了火的刀锋,干脆、利落、充满攻击性。
每一个字都裹挟着雷霆般的怒气,砸在地上仿佛都能溅起火星子。
陆云洲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他迅速离开墙壁,像一只警惕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快步走去。
他迫切地想知道,这个拥有和绵绵相似音色,却又截然不同气扬的女孩,到底是谁?
为什么……会让他产生如此强烈的,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争吵声来自宿舍楼侧面一条相对僻静的小路,路灯的光线有些昏暗。
陆云洲借着树影的掩护,停在拐角处,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了路灯下的两个人影。
其中一个,正是他下午在食堂还一起吃饭,此刻让他更加倒胃口的陈哲。
他脸上带着惯有的试图维持风度的假笑,但那笑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僵硬和虚伪。
而站在他对面,将他堵在路灯杆旁,正伸手指着他鼻子痛骂的女生——
十分凑巧得正是白天在食堂那个,被陈哲暗地里鄙夷的同系女生,好像是叫……朱鱼?
此刻的朱鱼,和白天食堂里那副气鼓鼓的样子又不同了。
她站得笔直,像一株迎风怒放的带刺玫瑰,眼神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熊熊怒火。
那张在路灯下比白天更显精致的脸上,此刻没有丝毫怯懦或犹豫,只有凛然的愤怒和鄙夷。
陆云洲的目光紧紧锁在她身上。
路灯昏黄的光线勾勒出她清晰的轮廓和因激动而微微起伏的胸膛。
他清晰地听到了她那把清脆又带着狠劲的声音,如同连珠炮般砸向陈哲:
“陈哲!你他爹是不是男人?!要点脸行不行?!”
“哄着原……哄着我给你买球鞋、买皮肤、请吃饭的时候,嘴不是挺甜的吗?‘学妹你真好’、‘学妹你最懂我’?现在让你还钱,你他爹就装死?”
“怎么?机电系才子的脸皮是拿学校的墙砖糊的吗?这么厚?”
“两万四千三百八十六块七毛五!一分都不能少!少跟我扯什么‘情谊无价’的狗屁,我跟你没情谊,只有债务关系。”
朱鱼的声音又急又快,吐字清晰,骂人不带脏字却字字诛心,把陈哲那点龌龊心思剥得干干净净。
这骂人的节奏、这犀利的措辞、这毫不拖泥带水的风格……
陆云洲瞳孔猛地一缩。
一股强烈的、令他头皮发麻的熟悉感,如同电流般瞬间窜遍全身。
这感觉……这感觉太像了!
像谁?
陆云洲在脑中疯狂地翻阅记忆,直到从记忆的小角落中翻出那个几乎要遗忘掉的形象。
那个操作犀利,骂人更犀利,让他骂了一整局的挂机法师。
对,就是她。
【江南雪】。
陆云洲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起来。
他死死盯着路灯下那个气势汹汹,指着陈哲鼻子骂得对方节节败退的朱鱼。
昏黄的光线在她身上镀了一层毛茸茸的光晕,却丝毫掩盖不住她身上那股子又娇又凶如同炸毛小兽般的鲜活劲儿。
声音像【兔绵绵】。
骂人像【江南雪】。
长相是中午那惊鸿一瞥让他觉得“挺有意思”的朱鱼。
三个截然不同的形象,在这一刻,在这个昏黄的路灯下,在这个指着渣男痛骂还钱的女孩身上,诡异地重重叠叠地交织在了一起。
陆云洲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豁然贯通,又仿佛陷入了更深的迷雾。
是她吗?
【兔绵绵】是她?
【江南雪】也是她?
这怎么可能?!
他下意识地否定这个过于荒谬的联想。
声音像可能是巧合,骂人风格像也可能是巧合……
一个人怎么可能同时拥有【兔绵绵】那种甜到发齁的软糯和【江南雪】那种能把人喷得生活不能自理的火力?
这简直是人格分裂。
可……那种强烈的,挥之不去的熟悉感又是怎么回事?
就在陆云洲心神剧震,脑子乱成一团麻的时候,那边的争吵似乎达到了白热化。
陈哲被骂得脸色铁青,试图伸手去拉朱鱼的胳膊,声音带着强压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朱鱼!你闹够了没有!钱我会还!”
“但你现在这样像什么样子?大呼小叫,一点女生的矜持都没有,让别人看见……”
“滚开!”
朱鱼猛地甩开他的手,动作干脆利落,声音拔得更高,带着十足的嘲讽。
“什么叫女生的矜持,女生应该是什么样是你规定的啊,你是女娲啊权力这么大?”
“矜持?矜持能当饭吃还是能让你还钱?少在这跟我扯淡,陈哲,我告诉你,今天这钱你要是不给个准话,明天我就把转账记录打印出来贴你们机电系公告栏上。”
“让大家都看看,他们温文尔雅的陈大学长,是怎么哄骗学妹给他当提款机的!”
她的声音清脆响亮,在寂静的夜晚传出去老远,带着一种坦荡的决绝。
路灯下,女孩的身影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但脊背却挺得笔直,像一株倔强的小草。
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眸,在昏暗中亮得惊人。
陆云洲站在阴影里,看着这一幕,看着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朱鱼,看着她在陈哲面前寸步不让火力全开的样子。
之前因为【兔绵绵】离线而产生的所有烦躁、失落、憋闷,在这一刻仿佛都被眼前这鲜活又带刺的扬景冲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