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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杀了

作者:荷二斋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于此同时,阿洛商咆哮一声,双目猩红:“你敢伤她!给我死!!!”


    话音未落,一刀劈在勒燕王颈侧斜切至骨!阿洛商一脚将勒燕王踹翻,踩其胸口,丢下马头弯刀,拳拳到肉砸其面门,抄起一块顽石碾碎他口鼻,塞进其如烂桃子一般的嘴中!


    支援阿洛商的援军终于赶到,和召朝兵马一起同勒燕军队混战一片。


    “你……长得好像……”


    “你家门口,观音庙中观音象?”伽西耶低笑,脊背传来震动,争云飞登时僵住:!


    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分明是素未谋面之人,为何一个二个的,跟老相识一样!


    伽西耶滚鞍下马,把缰绳交给争云飞,简单包扎她腿上的伤口,嘱咐:“避战!马褡裢里有水、火种和干粮,保护好自己,能走多远走多远!此马名‘踏风’,和阿洛商一起长大,不管走到哪,它都会帮你找到阿洛商!”


    说罢,伽西耶用刀面猛抽马屁股,这只毛色为菊花青的骏马扬蹄长嘶鸣,两三步便绝尘而去,远离战场!


    匆忙间,争云飞在颠簸中回首,看到伽西耶和她的死士配合,手刃无数勒燕兵;而阿洛商瘦瘦高高的,独自迎战大批勒燕军!


    争云飞莫名觉得阿洛商孤孤单单的。


    她想起阿洛商**岁的年纪独自跋山涉水入召为质,那么小的孩子,背井离乡,生死难料……


    争云飞摇摇头:不对不对,他可怜,我就不可怜吗?


    ……罢了。


    争云飞拿定主意,勒紧缰绳,掉转马头,腰部发力,从马背上侧倒,斜挎在马背上,以手触地,俯身拾起一支长枪!


    其动作柔软轻巧,宛若水中捞月。


    “驾!”争云飞一夹马腹,踏破扬尘,忘记腿上伤痛,全力冲向混战处!厮杀滔天,争云飞毫不犹豫地用长枪戳穿一个个脆弱的喉咙,鲜血喷溅在她脸颊。


    “驾!”


    银鞍白马,春风如醉,她感受到快然自在。


    她知道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她本就要走上那条死尽师友的绝路。


    “驾!”


    天地喝彩,连路过的风都觉得她自由。


    勒燕王渐落于下风,朴刀虚晃,左手指尖一抖露出晃出毒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刺阿洛商眼球!


    阿洛商余光瞥见争云飞,眼中嗜杀的血意未收住:“走啊!”


    争云飞策马飒沓,惊云飞凤,狡黠笑道:“你不该一个人!”


    “……”


    阿洛商应接不暇,眼见就要被刺中,争云飞眼眸一敛,喝道:“闪开!”


    电光火石之间,争云飞悍然出枪勾住阿洛商衣襟,奋力横撇,将他甩至一边!


    “多谢!”


    阿洛商胸口衣襟划破,露出健美胸膛。


    他就地翻滚起身,扫向勒燕王双腿,争云飞俯在马背一计回马枪戳穿那木仁右肩!


    阿洛商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手飞出袖箭射入那木仁心脏!与此同时,不远处的伽西耶捡起一根长枪掷来洞穿那木仁喉头!


    勒燕王那木仁目眦欲裂,血沫在口中翻涌,发出绝望的咔咔声。他斜目,狰狞望向争云飞,嘴唇蠕动,没人听得清他说了些什么。


    最终,目光死不瞑目地落在阿洛商身上。


    “死了。”


    罪孽深重的人如此轻易便死掉。阿洛商突然泄了劲,有些迷茫地站在草原中,周身兵荒马乱,送目辽远空旷。


    “父王,母后,那木仁死了。”


    王上战败惨死,勒燕军溃不成军,竟如同死士一般自相残杀,纷纷刺向血战中央的伽西耶!


    伽西耶从容挽了一个刀花,朗声道:“勒燕王已死!归顺不杀!”


    反而是争云飞,竟失控地滚鞍下马,暴躁地捡起一把破刀砍翻几个勒燕军,因用力过度,手指上脏兮兮的绷带洇出血迹。


    争云飞揪住阿洛商破碎的衣襟下拉,豁口刀抵住他喉咙,厉声道:“你胸口的圆形烙印哪来的!”


    “你没死!你是不是那个勒燕小孩!”


    “唔……”阿洛商暗道大事不妙,恰巧此刻发了狂的勒燕军大批涌来,阿洛商二话不说,攥住争云飞双手,将她抗上肩膀,踩马镫飞身上马,一骑绝尘,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放我下来!我问你胸口烙印哪来的!当时是用了人皮面具吗?我问你是不是!”争云飞死命挣扎,崩溃道:“你轻点!我腿疼!”


    ·


    草原卷起狂风,乌云本压在天边,谁知眨眼就在眼前。


    争云飞已放弃挣扎,腹中慢毒不再发作,可腿上刀伤锥心般疼痛。她双目空洞,神经质地扣着指上绷带,慢慢有血渗出。颠来倒去重复一句话:你胸前烙印哪来的。


    阿洛商腾出一只手,攥住争云飞双腕,阻止她伤害自己,却始终保持沉默。不知是难以启齿,还是实在不想提起陈年旧事。


    争云飞木然道:“想听我小时候的故事吗?”


    阿洛商喉咙发紧,他有些不敢面对自己的声音:“你受伤了,别再讲话,保存体力。”


    争云飞不理他,自顾自道:“你应该知道,刚刚死了的勒燕王,在我母后怀我的时候强迫了她。事后,我父皇后毫不犹豫地杀了她。”


    阿洛商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


    “我本该恨勒燕人,可我十三岁那年,还是救了一个勒燕小孩。”


    ·


    平瑞二十二年,春,争云飞在皇陵旁小河边上,和温颂玉下棋。两人分外投入,决战生死之巅,背后好像背了一团不共戴天的熊熊烈火。


    一群小叫花子外在周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将军。”


    “……将军。”


    “……将军。”


    当争云飞第三次被温颂玉将死,她不干了,开始耍赖:“我还没考虑好,撤回!我要上马。”她站起来,从温颂玉那抢来的组玉佩哗哗作响。


    温颂玉耸耸肩妥协:“好吧。炮打隔山子……将军。”


    “不对不对,我不上马了!”


    温颂玉说话慢,急死个人:“那出車……将军。”


    争云飞:“……”


    连输三局,她急了,把己方的“帅”握在手里,颤抖道:“不行。不算。我要撤两步。”


    小叫花子们齐刷刷看向温颂玉,装作可怜的样子求他网开一面。


    温颂玉:“……”


    见过耍赖的没见过这样耍赖的。


    小时候的温颂玉十分好欺负,他细声细气地急了:“不行,落地没气儿……赖皮,帅棋给我。”


    争云飞抱着帅棋就跑,温颂玉跟急了眼的兔子一样,扯着她头发把人拽回来,两人扭打一团:“啊啊啊啊啊我的头发!”


    小叫花子们一个赛一个激动,大叫:“啊啊啊啊啊小侯爷你不许打云云姐!”


    温颂玉到底是没实干只有花架子的世家公子,两三下就被争云飞按地上,说话慢声音小还不饶人:“逮不着麻雀能下药吗……钓不到虾能用网捞吗……没天理了……”


    争云飞骑在他身上,一手把温颂玉脸按地上一手理理头发,得意道:“区区不才在下我,虽棋技不佳,但拳脚功夫还有些。”


    “你耍赖……输了怎么就悔棋……君子之战……”


    “我一介弱女子!你怎么敢拿君子压我?”


    “谁家弱女子打人……”


    “弱女子”争云飞毫无愧疚之心,起身,将帅棋抛弃又接住:“平局,好不好?”


    温颂玉自知打不过争云飞,慢腾腾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土:“我敢不平局吗……”


    他自顾自咕哝着,从钱袋里抓出一把银叶子扔在桌子上。争云飞得意地笑着全揽在怀里,全塞小叫花子手里,特别大方。


    小叫花子们苦等一上午终于分到“飨食”,一个个小嘴抹蜜:“云云姐最好了!”


    “云云姐最漂亮了!”


    “云云姐,我要饭养你啊!”


    “低调低调。”


    争云飞嘿嘿傻笑,温颂玉鼓着嘴很不服气,定眼朝河中一看,吓得梨花带雨:“殿下,水里有……死人……”


    说着,趁争云飞分神张望,温颂玉夺过帅棋就跑:“算、算我赢……”话音未落,就被凸起的树根绊倒,半天爬不起来。


    “哈!哈!哈!”争云飞笑得直不起腰,正幸灾乐祸着呢,冰凉河水中突然伸出一只裹着淤泥血污的手,一把抓住争云飞!


    “……”争云飞笑不出来了,失去重心,一屁股坐在地上,身上的组玉佩哗啦啦响一片。


    她盯着握住自己脚踝的泥手,呆滞。


    “鬼啊!”争云飞惨叫一声,抄起棋盘给“鬼”来了一盖帽,吓晕过去。


    过了许久,睁开看到守陵人居住的茅屋屋顶。


    回家了?


    未等争云飞想清楚前因后果,温颂玉一脸淡定地凑过来:“你没吓死。”


    “我没吓死?”


    争云飞刚要起身,就对上河里“死人”挂着鼻血,满是泥污的脸。


    “……”


    两人大眼瞪小眼,争云飞又晕过去了。


    再醒来时,夕日欲颓,万物染上一层温暖瑰丽的色彩。


    侯府已经差人把温颂玉接了回去,师父庭前柳坐在火炉前的交杌上,正给一个陌生小孩擦脸。


    干裂的泥一点点被温水浸湿,重新变得柔软,被庭前柳用一块软布擦掉。


    庭前柳在第一次逃亡、为妹妹报仇时刮花了脸,从此常年佩戴半张面具。火炉微光柔柔洒在他残缺的面容上,融合他独特的气质,竟更显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争云飞一睁眼,那个小孩就看过来。庭前柳顺着他的目光望向争云飞,噙着浅笑:“好孩子醒啦?”


    “师父!”争云飞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扑过去,“师父,你都不知道,我今天快被吓死了!我在河边,被水鬼……”争云飞视线落在陌生小孩身上,被他绿如墨翡的双眸吸引:“……你的眼珠子,好好看,哪买的,可以挖了给我吗?”


    绿眼睛小孩看清争云飞面容后,突然变得十分僵硬,竟不由自主地红了脸,扭捏起来,不停摆手摇头。


    庭前柳失笑,巴掌轻轻呼在争云飞后脑勺,道:“怎么说话的!”


    争云飞调皮地眨眨眼,把“水鬼”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你是谁?


    “叫什么?


    “家是哪的?


    “有兄弟姐妹吗?


    “父母是干什么的?”


    彼时争云飞做男孩打扮,乌发在头顶团成一个小啾啾,额前碎发飘逸,水灵灵的桃花眼英气又漂亮,一勾一个准。


    绿眼小孩羞赧地低着头,脸红如熟虾,半天吭哧不来一个字。


    这媒婆问亲试的提问惹得庭前柳无奈一笑:“从哪学的!算了,快洗手吃饭吧。”


    争云飞不依不饶,满怀期待地望向小男孩,非得要个说法。


    “……阿洛商……”


    师徒二人眉头紧皱,用力听才听懂一个“洛”字。


    “他好像不会讲喊话哎。”庭前柳比画着,夸张道:“你,是从,勒燕,来的吗?听得懂,汉话,吗?”


    “……嗯。”


    庭前柳还想问,争云飞抢先道:“你是不是没有汉名呀?叫你洛洛,好不好?”


    说罢争云飞凑到庭前柳耳朵边,悄悄道:“师父师父!留下他吧!长得多疼人哦!”


    庭前柳佯怒:“吃饭去!”


    争云飞被轰走,还一步三回头朝洛洛做鬼脸。


    阿洛商有些窘迫地坐在交杌上,目光一直追随着争云飞。


    两个小孩子,一个女生男相做男孩打扮,一个男生女相阴柔娇艳,适才凑在一起,诡异又可爱。


    庭前柳在两个孩子脸上巡视几个来回,突然有种养了好几年的水灵白菜将要被拱了的恍惚感。


    于是自我洗脑: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自打洛洛在皇陵住下,争云飞床也不赖了,食也不挑了,就连兵书背得也利索了。


    洛洛的脸好像能下饭,争云飞端着碗,笑得傻乎乎地,吃得要有多香有多香。


    可惜呀,一人欢喜两人愁,庭前柳总觉得哪里不太对,温颂玉是单纯吃醋。


    这夜,争云飞非要在空地上教洛洛写汉字。


    油灯昏黄,萤火虫星星点点。黑灯瞎火的,她握住洛洛的手,怀着连她自己都不明白的小心思,用树枝子一笔一画写下“争云飞”三个字。


    洛洛磕磕巴巴地问:“你的名字,是什么意思?”


    伴随一声惊响升天,绚丽的烟花照亮整个夜空,争云飞身上笼罩着一层瑰丽的色彩。她心中升腾一股十分陌生的情绪。女孩儿红了脸,微微偏头,小声道:“争云飞渡星河舞,舟济沧海忧思无。”


    “——我师父说的。因为''争云飞''这三个字既不代表期许,也没有什么吉祥的寓意,只是因为老皇帝把我母亲勒死的那个亭子,叫''云飞亭''。”


    争云飞总会装作很酷的样子,满不在乎地谈起自己的身世。洛洛却心疼万分,给了她一个拥抱。


    “弃者不留,乱者不忧。”争云飞有被安慰到,“赋予新的含义,一定能否极泰来,绝处逢生!”


    蹲在一旁温颂玉愤愤地戳着土地,他的侍从哄半天也不愿意回府;庭前柳站在不远处,啪唧一声,手滑,好不容易酿好的桑葚酒摔碎在地。


    洛洛寻找音源,眨眨眼询问怎么了。


    争云飞压低声音,道:“师父酿的桑葚酒被他自己摔了……不过没关系,他酿的酒,谁喝谁拉肚子……”


    也就嘴上嫌弃,争云飞口头关心了一下:“师父!不要紧吧!”


    “没事!怎么会有事?不能有事……”


    庭前柳手忙脚乱弯下腰捡碎片,不小心划伤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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