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发生的事,萧砚舟毫不知情,即使知道,他也毫不在意。
未时三刻,游街队伍终于回到翰林院。
京都府的衙役们已经汗流浃背,这一路维持秩序让他们精疲力尽。
衙役班头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对礼部官员拱手道:"大人,差事办完了,小的们告退。"
萧砚舟下马时,发现自己的大红状元袍上挂满了各色香囊手帕,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状元公今日可是出尽风头啊。"礼部郎官赵大人笑着上前,亲手为他取下挂在后背的一方锦帕,"老夫主持过五次传胪大典,还从未见过如此盛况。连当年陈状元的游街,都比不上今日这般热闹。"
萧砚舟刚要行礼致谢,赵大人却一把扶住他的手臂:"使不得!"
他压低声音道,"明日恩荣宴,今日回府好生歇息。"
与榜眼、谈话告辞后,各自回家准备明日的宴会。
回到府中,萧砚舟还未下轿,就听见府内传来震天的鞭炮声。
石头带着全府下人跪在门前,见他下轿,齐声高呼:"恭迎状元老爷回府!"
"都起来吧。"萧砚舟笑着摆手,"今日大喜,全府上下各赏半年月钱!"
下人们顿时欢呼雀跃。
正厅里早已摆开宴席,八仙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
宴席持续到深夜,萧砚舟却早早离席。
他独自站在庭院中,望着满天星斗,思绪如潮水般涌来。
两年前那个雨夜,他被赶出侯府时,送回老家。
"少爷,天凉,别感冒。"小桃捧着件外袍快步走来,月光下她的眼睛亮晶晶的。
如今她跟着水涨船高,已经是状元的通房了。
这个变化,让她高兴一整天,走路都带风。
萧砚舟接过外袍,指尖触到上面精细的云纹刺绣——这是上好的浮光锦,他自己铺子的。
如今他随手一件衣裳,都比当年在侯府时穿的要贵重得多。
"小桃,你还记得当初我们被赶出青州老宅时,租的院子吗?"萧砚舟忽然问道。
小桃鼻子一酸,声音有些哽咽:"记得,怎么不记得。那是个一进的小院子,就女婢和阿福两个人伺候少爷。"
"这两年,我每日苦读。"他声音很轻,却透着说不出的坚定,"不仅走出青州返回京城,还中了状元。"
“你说,那些人会后悔吗?”
小桃看着自家少爷挺拔的背影,突然觉得鼻子更酸了。
她用力擦了擦眼睛,声音却比方才更加坚定:"他们肯定会后悔的!少爷这么优秀,不仅走出青州返回京城,还高中状元..."她的声音越说越大,到最后几乎是在喊,"那些曾经看不起少爷的人,现在怕是肠子都悔青了!"
萧砚舟闻言,嘴角微微上扬。
月光下,他的笑容带着几分冷意,却又透着说不出的释然。
他转过身,轻轻拍了拍小桃的肩膀:"傻丫头,哭什么。"
他的声音温柔了许多,"我们该高兴才是。"
小桃用力点头,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奴婢是高兴...是高兴才哭的..."
她胡乱抹着脸,却越抹越湿,"少爷吃了那么多苦,如今总算...总算..."
一阵夜风吹来,带来远处宴席上的欢声笑语。
小桃看见少爷转身望向平西侯府的方向,眼神渐渐锐利起来,不由得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还不够...这才只是开始。"萧砚舟低声自语,"属于我的东西,我会一点一点全部拿回来。"
小桃闻言,忽然跪倒在地:"奴婢愿永远追随少爷!"
萧砚舟扶起小桃,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明日恩荣宴后,你亲自去趟平西侯府,就说..."
他顿了顿,"就说萧状元要取回夫人的嫁妆单子。"
......
未时三刻,右相府门前。
徐婉蓉的轿子刚停稳,她就迫不及待地掀开轿帘,连轿凳都等不及放好,直接提着裙摆跳了下来。
鹅黄色的纱裙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却衬得她此刻焦急的神色更加明显。
"小姐!您慢些!"丫鬟翠儿在后面追得气喘吁吁,手中的团扇都拿不稳了,"当心脚下!"
徐婉蓉充耳不闻,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台阶。
守门的小厮刚要行礼,就被她一把推开:"祖父可回来了?"
"回、回小姐的话..."小厮结结巴巴地回答,"相爷还未回来..."
"立刻派人去请!"徐婉蓉急得直跺脚,绣鞋上的珍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颤动,"就说...就说我病了!病得很重!"
她边说边往府里跑,发间的金步摇叮当作响。
管事闻声赶来,刚想劝慰几句,就被徐婉蓉通红的眼眶吓了一跳:"小姐这是..."
"王管事!立刻派人去找祖父,就说我突发急症,请祖父速回!"
她的声音因为急切而微微发颤,胸口剧烈起伏着。
管事不敢怠慢,连忙吩咐最机灵的小厮去递话。
徐婉蓉回到正堂,在厅里来回踱步,手中的帕子已经被绞得不成样子。
"小姐先用些茶点?"丫鬟小心翼翼地问。
"不要!"徐婉蓉猛地转身,差点撞到身后的花瓶,"去把我那幅春日游园图取来!"
翠儿与管事面面相觑,都不明白自家小姐这是怎么了。
申时末,徐闻的轿子终于落在府门前。
老相爷刚掀开轿帘,就看见大管家在门口急得团团转,额头上全是汗珠。
"相爷!您可算回来了!"管家连忙上前搀扶,声音都变了调,"小姐从午后就在等您,说是天大的要紧事...老奴看小姐那样子,怕是真的..."
徐闻花白的眉毛紧紧皱在一起,脸上的皱纹显得更深了:"蓉丫头?她又闯什么祸了?"
老相爷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担忧,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
话音未落,一阵香风扑面而来。
徐婉蓉提着裙摆从影壁后转出,见到祖父的那一刻,眼眶里的泪水终于决堤般涌了出来:"祖父!您怎么才回来!"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哎哟,我的小祖宗。"徐闻见孙女眼睛红得像兔子,鼻尖也红彤彤的,顿时心疼得不行。
他连忙上前,枯瘦的手指轻轻擦去孙女脸上的泪珠,"谁欺负你了?告诉祖父,祖父给你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