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柳病开局,我靠行善续命》 第166章 等也是白等 养心殿内,鎏金兽炉中沉水香的青烟袅袅升起。 皇帝斜倚在龙纹榻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案几上的奏折,那节奏不紧不慢,却让跪在下首的李尚书后背沁出一层冷汗。 "李爱卿,"皇帝突然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这次会试,可还顺利?" 李尚书额头抵着金砖,声音有些发颤:"回陛下,三百名贡士已经评定完毕,只等陛下御览。" 大太监李德全接过榜单,正要转呈,皇帝却摆摆手:"先放着。朕听说...这次阅卷出了些岔子?" 李尚书浑身一僵,随即重重叩首:"陛下明鉴!确有考官徇私枉法,私自黜落临江解元萧砚舟的试卷!" "哦?"皇帝眯起眼睛,那目光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人心,"还有这样的事?详细道来。" 李尚书从袖中取出三份试卷,双手高举过头:"请陛下御览,这便是萧砚舟的三场试卷。翰林院侍讲刘焕竟以''破题不工''为由黜落,实乃荒谬绝伦!" 皇帝接过试卷,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纸页。 他看得很慢,时而眉头微蹙,时而嘴角含笑。 殿内静得能听见铜漏滴答的声音。 "传刘焕。"皇帝突然道,声音冷得像冰。 不过半盏茶时间,刘焕就被侍卫押了进来。 刘焕被侍卫押进殿内,官帽歪斜,脸色惨白如纸,跪在地上抖如筛糠。 "刘爱卿,"皇帝的声音出奇地温和,却让刘焕浑身一颤,"朕想问问你,科举取士,究竟所为何来?" 刘焕额头死死抵着冰凉的金砖,声音发颤:"回...回陛下,科举乃是为国选才,择天下英才而用之..." "哦?"皇帝轻轻放下茶盏,瓷器相碰的清脆声响在寂静的大殿内格外刺耳,"那朕再问你,何为英才?" 刘焕的官袍后背已被冷汗浸透:"英...英才当是德才兼备,经世致用..." 皇帝突然拍案而起,吓得刘焕一个哆嗦:"那你告诉朕!萧砚舟的文章,哪里不够''德才兼备''?哪里不够''经世致用''?" 刘焕面如死灰,结结巴巴道:"微臣...微臣只是觉得萧砚舟的文章太过锋芒毕露,不合...不合中庸之道..." "中庸之道?"皇帝冷笑一声,从龙案上拿起一份试卷,"朕看你是把''中庸''当成了''平庸''!这样的文章,连翰林院的老学士都交口称赞,到你这就成了''锋芒毕露''?" 刘焕面色灰败,却仍强撑着道:"文无第一...微臣...微臣只是见解不同..." "陛下!"李尚书突然上前一步,朗声道:"臣要弹劾刘焕徇私舞弊,故意黜落良才!刘焕身为考官,却以如此荒谬的理由黜落其卷,其中必有蹊跷!恳请陛下明察!" 皇帝沉吟片刻,突然拍案:"来人!将刘焕押下去严加审问!" "陛下!陛下明鉴啊!"刘焕面如土色,连连叩首,却被侍卫架起拖了出去。 皇帝转向李尚书,意味深长地道:"李爱卿放心,朕定会查个水落石出。此次会试榜单按时放榜。" 李尚书深深一揖:"臣遵旨。" ...... 次日清晨,贡院外的状元楼,二楼雅间内。 萧砚舟倚窗而坐,窗外人声鼎沸,无数举子翘首以待放榜。 林墨坐在他对面,脸色比桌上的白瓷茶盏还要苍白几分,这一场会试差点要了他的命,身体刚刚好了没几天。 "萧兄..."林墨欲言又止,喉结上下滚动,"我昨夜做了个噩梦..." 萧砚舟端起茶盏,青瓷映出他平静如水的面容:"梦都是反的,夫子何必自己吓自己。" 林墨苦笑一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我梦见自己落榜了...醒来时枕巾都湿透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其实不用做梦也知道...这次我怕是难以上榜了。" 萧砚舟正想要继续安慰林墨,楼下一阵由远及近熟悉的嚣张笑声传上来。 只见范文程摇着洒金折扇,趾高气扬地走在前面,身后跟着的萧砚水却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萧砚舟眯起眼睛,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那张原本还算俊俏的脸此刻惨白如纸,眼下挂着两团青黑,连走路都有些虚浮,时不时还要扶一下楼梯扶手。 "呵..."萧砚舟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冷笑。 看来自己下的药确实起了效果,让这位侯府少爷吃足了苦头。 只是没想到,都病成这样了,还要强撑着来看自己的笑话? 萧砚水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抬头对上萧砚舟的视线时,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但随即又被一阵眩晕所取代,不得不扶住身旁的柱子。 范文程回头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萧砚水这才强打起精神,挺直了腰板,只是那苍白的嘴唇还在微微发抖。 "哟!这不是咱们的''大才子''吗?"范文程故意提高嗓门,"怎么?也来看榜?" 他手中的折扇"啪"地一收,扇骨在掌心敲出清脆的声响。 萧砚水立刻接腔,嘴角挂着恶意的笑容:"范兄说笑了,人家可是''临江第一才子'',哪用得着看榜?肯定是来等报喜的!" 萧砚舟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冷笑更甚。 看来自己这个弟弟,为了看自己出丑,连病痛都能强忍。 这份"执着",倒真是令人"感动"。 两人一唱一和,引得那群跟班哄堂大笑。 笑声中夹杂着刻意的咳嗽和桌椅挪动的刺耳声响。 萧砚舟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慢条斯理地啜了口茶:"林兄,你听没听见有狗叫?"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整个二楼的人都听清。 林墨紧张地扯了扯他的袖子:"萧兄..." 范文程脸色一沉,大步走到萧砚舟桌前,"啪"地一声将折扇拍在桌上,震得茶盏里的茶水溅出几滴:"萧砚舟,你还是这么嚣张啊?你们二人如今来这状元楼,是等着看放榜吧?" 他故意拖长了声调,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不过...萧砚舟,你等也是白等!" 第167章 丑态百出 萧砚舟手中的茶盏微微一顿,茶汤表面泛起细微的涟漪。 他缓缓抬眸,目光平静地看向范文程:"范公子此话何意?" 范文程得意地晃了晃脑袋:"什么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以为你还能中榜?做梦!" 萧砚水也凑上前来,露出恶心的嘲弄:"范兄说得对,有些人啊,就是不自量力。实话告诉你,你连个同进士都没捞着!" 萧砚舟却是不慌不忙,轻轻放下茶盏:"听你们这话,倒像是已经知道结果了?不知道皇榜还未公布,你们又是如何知道的?难道是买通考官?" 范文程脸色微变,随即冷笑道:"胡说,你不要污蔑本公子,本公子不过是看不上你的罢了,就凭你那点本事..." "是吗?"萧砚舟突然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范文程,"那范公子可知道,若是有人徇私舞弊,干预科举..." 他故意拖长了尾音,"可是要掉脑袋的大罪?" "哈!"范文程仰天大笑,笑声中带着几分癫狂,"大罪?我们可没有能力干预科考,到是可是事先知道点消息,至于是不是真的?待会儿放榜,你就等着哭吧!" 萧砚水趁机凑到萧砚舟耳边,压低声音道:"我的哥哥,这次你彻底完了。妄想科考回侯府,你做梦吧!" 萧砚舟突然笑了,"萧砚水,你知道你为什么永远比不上我吗?" "你!"萧砚水的脸涨得通红。 "因为你只会靠爹。"萧砚舟轻声道,"而我,靠的是我自己,你把侯府当成宝,在我眼里一文不值。你还是老实的回府里躺着去吧,不要一会又在大庭广众之下拉出来,平白丢了侯府的脸面。" 此话一出,气的萧砚水好悬没昏过去,“你...你...我就呆在这,等着看你哭。” 楼下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和激动的喊叫声。 "放榜了!放榜了!" 整个状元楼瞬间沸腾,桌椅碰撞声、茶盏落地声、惊呼声响成一片。 所有人都涌向窗边,挤得木质楼梯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范文程和萧砚水挤在最前面,伸长脖子往贡院方向张望,活像两只争食的鸭子。 "让开点!"范文程粗暴地推开一个瘦弱书生,那人的肩膀撞在窗棂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别挡着本公子看榜!" 萧砚舟依然坐在原位,慢条斯理地给自己续了杯茶。 林墨急得直跺脚:"萧兄!咱们也去看看啊!" "不急,这里又看不到还不是等着报子来报。"萧砚舟淡淡道,"若没中,现在去看也是徒增烦恼;若中了,报喜的自然会来。" ...... 报子们骑着快马,手持红纸捷报,一路高喊着:"贵府老爷王XX高中会试第280名贡士!" 声音远远传来,引得人群一阵骚动。 "萧兄......"林墨欲言又止,"真的不去?" 萧砚舟淡淡一笑:"不急,石头已经去看了,等着便是..." 状元楼位置极佳,报子们报喜必定经过楼下,所以楼上听得一清二楚。 "贵府老爷李XX高中会试第150名贡士!" "贵府老爷张XX高中会试第120名贡士!" ... 转眼间,一百名以外的贡士都已唱完,仍未听见"萧砚舟"三字。 范文程和萧砚水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抹得意。 范文程"啪"地合上折扇,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萧砚舟,看来你是真的榜上无名啊!" 萧砚水立刻附和:"范兄,有些人啊,就是不自量力,以为自己能一飞冲天,结果呢?连个上榜的机会都捞不着!" 萧砚舟面色不变,只是指尖微微一顿,茶盏中的水面泛起一丝几不可察的涟漪。 他目光低垂,心中却已掀起惊涛骇浪。 他的指尖微微发凉,却仍强自镇定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茶已微凉,苦涩的滋味在舌尖蔓延,正如他此刻的心情。 "萧兄......"林墨担忧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你......" 萧砚舟勉强扯出一抹笑,却见林墨眼中的忧虑更甚。 "无妨。"他低声说道,声音却比平时沙哑了几分。 对面的范文程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故意提高声音道:"萧公子这是怎么了?手抖得连茶都端不稳了?该不会是......心虚了吧?" 狗腿子萧砚水立即接话,阴阳怪气地说:"范兄,人家这是急火攻心呢!他可是浪子回头的才子啊,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换谁不难受啊?" 萧砚舟闭了闭眼,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 "不,不可能。"他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我三场考试都发挥得极好,尤其是策论......" 可眼前这两个人胜券在握的模样,又让他不得不怀疑。 礼国公府在朝中势力庞大,若真要从中作梗...... 凭借礼国公府的权势,真的有可能。 一滴冷汗顺着他的额角滑下。 自己如今无权无势,被那些权贵拿捏实在是太轻松了。 大意了,应该先去拜会舅舅 ,让舅舅周旋看顾一下; 最不济,与三皇子说一声,也会得到少许照顾,不至于被人下黑手。 谁让自己自尊心作祟,就想着高中后再去永清伯府。 林墨急了,猛地站起身:"你们——" 萧砚舟抬手拦住他,目光淡淡扫向范文程和萧砚水:"林兄莫急,后面还有,等着便是。" 第80名...,没有他的名字 第50名...,依旧没有 第20名...,没有 随着报子一声声唱名,萧砚舟的名字始终未被提及。 萧砚舟的心已经沉入海底。 状元楼内的气氛逐渐变得微妙,不少举子偷偷打量着这位曾经风光无限的才子。 "哈哈哈!"范文程突然拍案大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萧砚舟,你还在痴心妄想?趁早死心吧!" 萧砚水也摇晃着站起身来,脸上带着病态的潮红:"范兄说得对!有些人啊,就是认不清自己的斤两!" "来来来,咱们敬萧大才子一杯!"范文程招呼着身边的跟班们。 七八个锦衣公子哄笑着围了过来,酒杯碰撞声此起彼伏。 第168章 金榜题名 萧砚水踉跄着站起身,病态的脸上泛起不自然的潮红。 "哈哈哈!"他醉态毕露地高喊,"贱民就是贱民,永远登不得大雅之堂!今日少爷我高兴,这状元楼里所有的花销,统统记在本少爷账上!" 他踉跄着走到萧砚舟桌前,猛地将酒壶砸在桌面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 酒液四溅,有几滴甚至溅到了萧砚舟的脸上。 "怎么?不高兴?"萧砚水俯下身,酒气喷在萧砚舟脸上,"要不要本少爷赏你一杯酒啊?" 周围的公子哥们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哄笑,有人甚至故意将酒水泼向萧砚舟的衣摆。 萧砚舟端坐如松,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萧砚水,"他轻声道,声音冷得像冰,"你现在的样子,真的很像一条狗啊!"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萧砚水的嚣张气焰。 他脸色骤变,正要发作,却被楼下突然响起的锣鼓声打断。 整个状元楼的窗户都被震得嗡嗡作响,连桌上的茶盏都跟着轻轻颤动。 "锵锵锵——" "咚咚咚——" 锣鼓声越来越近,紧接着是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只见四个身着大红礼服的报子排成一列,手持铜锣、腰系红绸,踏着整齐的步伐走上楼来。 为首的报子满面红光,手中高举一张烫金喜报,朗声唱道: "临江青州府萧砚舟老爷高中会试第四名贡士!恭喜萧老爷金榜题名!" 这一声唱喝如同惊雷炸响,震得整个状元楼都为之一静。 "啪嗒——" 范文程手中的白玉酒杯摔得粉碎,酒液溅在他锦缎靴面上也浑然不觉。 他的脸色瞬间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活像打翻了染缸。 "不...不可能..."萧砚水踉跄着后退数步,后背重重撞在柱子上。 他本就病态的脸色此刻更是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萧砚舟缓缓起身,修长的手指轻轻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阳光透过窗棂,在他俊逸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衬得他眉目如画,却又带着几分凌厉。 他嘴角噙着一抹冷笑,目光如刀般在范文程和萧砚水之间来回扫视。 "谁说...我落榜了?"萧砚舟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直刺人心,"真以为你们可以一手遮天?" 他缓步走向范文程,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对方的心尖上:"方才...是谁说要跪下来着?" 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现在,还不赶快给爷跪一个?" 范文程脸色煞白,踉跄着后退两步,后背重重撞在柱子上。 萧砚舟又转向萧砚水,眼中寒光更甚:"至于你..." 他嗤笑一声,"说你像条狗都抬举你了。" 他俯下身,在萧砚水耳边轻声道:"看看你现在这副德行,就是一摊狗屎。" 声音虽轻,却字字诛心,"真丢平西侯府的脸。" 萧砚水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整个二楼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方才还嚣张跋扈的公子哥们,此刻都像鹌鹑一样缩着脖子,大气都不敢出。 报子们见状,立即机灵地齐声高呼:"恭喜萧老爷高中!贺喜萧老爷金榜题名!" 萧砚舟从袖中取出几锭银子,随手赏给报子,举手投足间尽显从容。 他转身看向面如死灰的范文程,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范公子,"萧砚舟慢条斯理地说道,声音清朗如玉,"如今我马上就是官身了。" 他故意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戏谑,"以后你要是吃不上饭..." 他微微俯身,将方才范文程的话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可以跪下来求我,我可以赏你口饭吃。" 这句话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范文程脸上。 他的脸色瞬间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紫,活像个打翻的调色盘。 "你...你..."范文程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萧砚舟的手指不住地颤抖,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的嘴唇哆嗦着,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和羞愤交加的神色。 萧砚舟却已不再看他,转身对林墨温声道:"林兄,我们该去准备殿试了。" 他迈步下楼时,身后传来范文程歇斯底里的尖叫:"这不可能!一定是弄错了!名单上明明没有他的,我要去贡院问个明白!" 但此刻,已经没有人再理会他们的叫嚣。 ...... 萧砚舟刚踏入府门,府中上下早已得了消息。 小桃就带着一众丫鬟小厮跪在院中青石板上,齐声高呼:"恭喜少爷高中贡士!" 萧砚舟唇角微扬,抬手一挥:"今日府中上下,每人赏银十两!厨房备酒席,晚上好好热闹一番。" "谢少爷恩典!"众人喜笑颜开,纷纷叩首。 几个小丫鬟激动得脸颊通红,交头接耳地议论着。 小桃提着裙摆小跑过来,杏眼里闪着泪光:"少爷,奴婢就知道您一定能中!昨儿个夜里还梦见金鲤鱼跃龙门呢!" 萧砚舟笑着揉了揉她的发顶:"就你嘴甜。" 偏厅内。 林墨独自坐在窗边的酸枝木圈椅上,手中捧着一杯早已凉透的龙井。 窗外一株老梅树的影子投在他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落寞。 萧砚舟推门进来,脚步声惊醒了发呆的林墨。 "砚舟。"林墨慌忙起身。 "坐着吧。"萧砚舟在他对面坐下,将手中的书匣推过去,"这套书跟了我五年,如今送给你。" 林墨指尖微颤,轻轻抚过书匣上精致的云纹:"这...太贵重了..." "你我之间,何必客气。"萧砚舟斟了杯新茶,"三年后再考便是。" 林墨苦笑一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角:"我自己的文章自己清楚。第二场策论时高热不退,最后两题都是胡写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家母病重,我得回去照料。这一走,怕是..." 萧砚舟沉默片刻:"明日我送你。" 第169章 鸿雁传书 左相府,后院闺房。 高云舒坐在窗前,手指紧紧绞着帕子,指节都泛了白。 窗外树影婆娑,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在她苍白的脸上,映出一片斑驳的光影。 "小姐,您别急,皇榜才刚贴出来,翠缕已经去看了。"丫鬟红袖端着一盏热茶走过来,轻声劝道。 高云舒摇摇头,接过茶盏,却一口都没喝,只是盯着茶面上漂浮的茶叶发呆。 昨日父亲的话还在耳边回响—— 话里的意思都是萧砚舟落榜了。 她当时只觉得天旋地转,差点站不稳。 若不是翠缕扶着她,她恐怕当场就要跌坐在地上。 "小姐!小姐!"翠缕的声音远远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高云舒猛地站起身,茶盏"啪"地掉在地上,碎成几片。 "怎么样?"她的声音都在发抖。 翠缕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脸颊通红,却掩不住眼中的喜色:"小姐!中了!萧公子中了!第四名!" 高云舒愣在原地,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 "真的?" 她轻声问,生怕自己听错了。 "千真万确!"翠缕激动地抓住她的手,"奴婢亲眼看见的!皇榜上清清楚楚写着''临江青州府萧砚舟'',第四名贡士!" 高云舒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她捂住嘴,肩膀微微颤抖,眼泪顺着指缝滑落,砸在地上。 "小姐......"翠缕慌了,连忙掏出手帕给她擦眼泪,"您别哭啊,这是喜事啊!" 高云舒摇摇头,又点点头,眼泪却止不住:"我......我只是......" 她说不下去了。 昨日她还在想,若是萧砚舟真的落榜了,她该如何反抗母亲的安排,如何面对礼国公府的提亲。 她甚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绝食、跪祠堂,哪怕被关起来,她也绝不嫁给范文程。 可如今,峰回路转。 萧砚舟中了。 "研墨。"高云舒突然转身走向书案,裙摆扫过地上的绣绷,"我要写信。" 书案前。 翠缕看着自家小姐执笔的手微微发抖,狼毫笔尖在宣纸上洇开一朵墨花。 高云舒咬了咬唇,突然将纸揉成一团扔进字纸篓。 "小姐......" "再取张云纹笺来。"高云舒深吸一口气,重新蘸墨。 这次笔走龙蛇,字迹却比平日多了三分缠绵—— "砚舟吾卿: 闻君高中,喜极泪沾裳。忆昔梅园初见,君折梅相赠,云舒藏枝于枕畔,至今幽香未散。 家父昨日言礼国公府欲结亲事,吾以死相拒。幸天怜见,今朝金榜传喜,方知君非池中物。 荷包已绣成,内藏红豆三粒,取''此物最相思''之意。待君殿试夺魁日,便是凤冠霞帔时。 ——云舒手书" 写至末尾,一滴泪珠砸在"相思"二字上,墨迹顿时晕染开来。 高云舒慌忙用袖口去蘸,却越擦越花。 "不妨事。"翠缕连忙递上新的信笺,"萧公子见了这泪痕,只怕更要心疼。" 高云舒绯红了脸,将信笺仔细折成方胜状,又用红绳系了个同心结。 正要交给翠缕,忽又想起什么,从妆奁底层取出个锦囊。 "把这个一并送去。"她将锦囊放在翠缕掌心,声音轻得像羽毛,"就说...就说我等他。" ...... 萧府后院。 竹影婆娑间,萧砚舟已经开始准备殿试要用的策论。 忽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小桃提着裙摆小跑进来,脸颊因兴奋泛着红晕:"少爷!高府来人了!" 萧砚舟倏然抬眸,眼中光华流转:"可是高小姐亲至?" "是翠缕姑娘。"小桃抿嘴一笑,眼角眉梢都带着促狭,"捧着个描金檀木匣子,说是她家小姐特意嘱咐送来的。" 听说是翠缕,萧砚舟有些失望,他已经好久没见到云舒了。 搁下毛笔,整了整衣冠,步履生风地往前厅去。 前厅里,翠缕正捧着匣子规规矩矩站着。 见萧砚舟进来,连忙福身行礼:"奴婢见过萧公子。小姐命奴婢将这个交给公子。" 描金檀木匣子一打开,淡雅梅香便扑面而来。 最上层是张云纹花笺,笺上泪痕晕染处,"以死相拒"四字力透纸背。 萧砚舟指节骤然收紧,薄薄的信纸发出细碎声响。 待读到"凤冠霞帔"时,喉结不自觉地滚动,眼底似有星火燎原。 匣子下层锦囊轻晃,倒出三粒殷红如血的相思子,在掌心滚出温润的弧度。 荷包上青竹凌云,翻过来却见银线绣着曹子建的诗句——"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 针脚细密处,能想见绣娘多少次挑灯夜作。 翠缕见他凝神细看,轻声道:"小姐熬了三夜才绣成。说...说静待公子佳音。" “翠缕姑娘稍待,我与你家小姐回封信。” 萧砚舟他提笔蘸墨,狼毫在洒金宣纸上走龙蛇。 待墨迹干透,他将信笺折成方胜状,取来鎏金缠枝纹的信封装好:"把这个带给你们小姐。" 转头又对侍立一旁的小桃道:"去取十两银子给翠缕姑娘吃茶。" 小桃脆生生应了,不多时捧来个红绸小包。 翠缕连连摆手:"这如何使得..." 萧砚舟温声道:"劳姑娘奔波,区区心意罢了。" 说着亲自将人送至垂花门,临别又嘱咐:"告诉你家小姐,砚舟殿试必定全力以赴,静候佳音。" 待翠缕身影消失在巷口,萧砚舟摩挲着荷包上的竹纹,忽而轻笑出声。 檐下风铃叮当,似在应和这满院春光。 左相府。 高云舒捧着那个还带着竹叶清香的木匣,手指微微发颤。 展开的信笺上铁画银钩写着—— "云舒卿卿: 红豆已收,当藏于贴身处,如卿在侧。殿试在即,纵使刀山火海,砚舟必夺魁首。 另:荷包竹纹甚妙,唯背面诗句不妥。当改作''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砚舟" "小姐!"翠缕惊呼着扶住摇摇欲坠的高云舒。 只见她耳尖红得滴血,却将信笺紧紧按在心口,眼里闪着前所未有的光彩。 第170章 殿试开始 傍晚,书房。 烛火摇曳,映得萧砚舟俊逸的侧脸忽明忽暗。 他正专注地批阅着殿试要用的策论,修长的手指不时在纸上勾画几笔。 "少爷!"石头急匆匆推门而入。 他压低声音,却掩不住语气中的幸灾乐祸:"打听清楚了,萧砚水回府后病得更重了,听说已经起不来床,请了三个太医去瞧呢!" 萧砚舟手中的狼毫微微一顿,烛光在眼底跳跃:"哦?" "可不是嘛!"石头凑近几步,眉飞色舞地比划着,"听侯府的下人说,二少爷一回府就砸了满屋子的瓷器,结果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过去了。太医说是急火攻心,要好生调养呢!" 小桃闻言停下手中的活计,撇撇嘴道:"活该!谁让他想害少爷,老天爷都看不过眼!" 石头又道:"还有那个陈儒,听说也没上榜。第二场考试时突然晕倒,连卷子都没写完就被人抬出去了。" 小桃闻言,忍不住笑出声:"真是恶有恶报!当初背叛少爷时那般得意,现在连个同进士都没捞着。" 萧砚舟轻笑一声,将笔搁在青玉笔山上:"好了,不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人了。" 他伸手拂去案上的落花,语气淡然,"殿试在即,这些琐事不必再报。这几天你们要看紧门户,小心有些人狗急跳墙。" “是,少爷。” 石头和小桃对视一眼,识趣地退了出去。 同时,解封出来的礼部尚书悄悄来到三皇子府,一个时辰后离去。 次日寅时,府门前。 天色尚未大亮,一辆青帷马车早已备好,马儿不耐烦地打着响鼻,蹄铁在青石板上敲出清脆的声响。 萧砚舟披着件墨色斗篷,亲自扶着林墨上了马车。 小桃抱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小跑着跟在后面:"少爷,都准备好了!" 马车缓缓驶出,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声响。 车厢内,林墨望着窗外渐渐苏醒的京城,眼中满是眷恋与不舍。 "萧兄,你不必亲自送我..."林墨低声道。 萧砚舟摇摇头:"你我相交多年,这一别,不知何时再见。" 马车穿过清晨的街市,路过早点摊升腾的雾气,路过已经开始忙碌的商铺,最终停在了码头前。 码头边。 江风凛冽,吹散了晨雾。林墨的青布长衫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显得他愈发单薄。 萧砚舟从马车上取下包袱,塞进林墨手中:"里面是五十两银子,还有几件厚衣裳。江上风大,别着凉。" 林墨眼眶发红:"萧兄,这如何使得..." "收着。"萧砚舟按住他的手,"令堂的病..." "大夫说是肺痨,需要好生将养。"林墨声音哽咽,"这一去,怕是..." 远处传来船家的吆喝:"开船喽——" 林墨突然抓住萧砚舟的衣袖:"萧兄,千万小心。礼国公府不会善罢甘休,还有..你那个弟弟,昨日怕是恨死你了。" 萧砚舟冷笑:"跳梁小丑罢了。" "保重。"林墨深深一揖,转身登船。 乌篷船缓缓离岸,船桨划开平静的江面。 林墨站在船头,晨风吹乱了他的衣袍。 小桃突然红了眼眶:"林公子这一走..." 萧砚舟叹了口气:"科举这条路,有人得意就有人失意啊。" ...... 萧府,书房。 萧砚舟刚回府,便见石头匆匆迎上来,脸上堆满笑容:"少爷,三皇子府上派人送了贺礼来,说是恭贺少爷高中。" "哦?"萧砚舟挑眉,接过礼单细细查看。 只见上面写着:上等徽墨两锭、澄心堂纸一刀、紫毫笔一支,皆是文人雅士梦寐以求的珍品。 礼盒旁还附了一封信笺,用金丝线细细捆着。 萧砚舟拆开信笺,只见上面字迹清隽飘逸: "砚舟兄台鉴: 闻兄高中贡士,不胜欣喜。殿试在即,不敢叨扰,待琼林宴后,再邀兄共饮,畅谈天下事。 ——长治手书" 萧砚舟唇角微扬,将信笺收入袖中:"石头,备一份回礼,就说萧某谢过三殿下美意,殿试后再登门拜谢。" 石头躬身应是,却又犹豫道:"少爷,礼国公府那边..." 萧砚舟眸光一冷:"暂时不必理会。" 转身进了书房,萧砚舟闭门谢客,专心备考。 半月后。 天刚蒙蒙亮,三百名贡士已齐聚午门外。 晨光熹微中,三百名身着统一深蓝色贡士服的举子整齐列队。 那贡士服以细麻制成,前胸后背各绣云雁补子,腰间束着同色丝绦,在晨风中轻轻摆动。 萧砚舟立于人群之中,虽是一样的装束,却因挺拔如松的身姿显得格外醒目。 "萧兄!" 身前传来一声轻唤。 萧砚舟抬眼望去,只见此次会试第三名的李天一转过身来。 同样的贡士服穿在他身上略显宽大,衬得他身形更为瘦削。 "李兄。"萧砚舟拱手回礼,目光扫过李天一略显疲惫的面容。 李天一压低声音道:"昨夜辗转难眠,想起会试放榜那日,我原以为会元必定是萧兄无疑。" 他轻叹一声,"没想到竟是国子监的陈默拔得头筹。" 萧砚舟唇角微扬:"陈兄才学过人,得会元也是实至名归。" "萧兄说笑了。"李天一摇头,"想当初在国子监的宴会上,萧兄两首诗败尽国子监众监生,那风采至今难忘。陈默当时脸色可是难看得很。" 正说着,站在队伍最前端的陈默,回头扫视众人,目光在触及萧砚舟时明显一顿,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瞧见没?"李天一轻声道,"陈默看向萧兄的眼神可大不相同了。虽说他并非势利之人,但上次在国子监输得那般难看,如今自己得了会元,总算是扳回一城。" 萧砚舟神色淡然,只是将腰间的丝绦整了整:"科场如战场,胜负本是常事。" 礼部官员的唱名声适时响起:"诸位贡士,依次入宫——" 晨光中,陈默昂首挺胸走在最前,衣袂翻飞间尽显得意。 萧砚舟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目光平静如水,仿佛对这一切浑不在意。 第171章 惊人之语 辰时三刻,金水桥上。 萧砚舟踏过汉白玉桥面,抬头望了一眼巍峨的太和殿。 朝阳初升,金瓦折射出耀眼的光芒,照得人睁不开眼。 他深吸一口气,迈步而入。 太和殿内,庄严肃穆。 金砖铺就的地面光可鉴人,三百名新科贡士低眉顺目,连呼吸都刻意放轻。 殿内檀香缭绕,鎏金蟠龙柱在晨光中泛着威严的光芒。 "跪——" 随着礼官一声长喝,众贡士齐刷刷跪倒在地。 萧砚舟垂首跪在青玉案前,余光瞥见身旁的李天一双手微微发抖。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声在殿内回荡。 皇帝端坐龙椅,轻声咳嗽两声,目光缓缓扫过殿内众人。 当视线落在萧砚舟身上时,略作停顿。 "平身。" 礼部尚书上前一步,朗声道:"诸位贡士请入座。" 众人这才敢稍稍抬头,依次入座。 左相高廉站在御阶之下,此时才得以仔细打量萧砚舟。 只见他眉目如画,举止从容,虽身着与其他贡士无异的深蓝贡士服,却自有一番清贵气度。 高廉的目光在萧砚舟身上停留片刻,心中暗自思量: "倒是个俊朗后生,气度不凡。云舒那丫头眼光确实不错..." 想到这里,高廉不禁微微皱眉:"只可惜门第差了些,如今又被侯府除籍,不过是个白丁..." 他捋了捋胡须,继续观察着萧砚舟的一举一动。 "若真是浪子回头,倒也不失为一桩良缘。只是..." 高廉眼神一凝,"还需慎重些,再查一查他的底细。毕竟事关云舒终身,马虎不得。" 他暗自盘算着,待殿试结束后,定要派人好好查访萧砚舟这些年的所作所为。 若真如传言所说已经改过自新,倒也不妨给年轻人一个机会。 至于礼国公府的试探,自从范文程的丑闻传开,左相已经把他的名字剔除了。 ...... 礼部尚书展开黄绢,高声宣读考题: "朕临御天下二十载,外有异族叩边,内有民生凋敝,国库空虚。诸生当以治国安邦为念,详陈方略。" 萧砚舟敏锐地察觉到一道审视的目光。 他不动声色地抬眸,视线越过殿内袅袅升起的檀香,正对上御阶左侧那位紫袍重臣的探询眼神。 "左相高廉..."萧砚舟心中了然,"朝堂以左为尊,这位想必就是云舒的父亲了。"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短暂相接。萧砚舟注意到左相眼中既有审视,又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关切。 他心头微微一紧:"看来云舒已经向家中透露了些许风声。" 虽然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但萧砚舟面上丝毫不显异样。 "这老头如此关注我..."萧砚舟暗自思忖,"倒是个好兆头。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待金榜题名之日,再堂堂正正登门提亲不迟。" 他微微调整坐姿,让自己沉静专注的侧脸完全展现在左相的视线中。 他当然想给自己未来的老丈人一个好印象。 "开始作答!" 随着礼官一声令下,殿内顿时一片肃然。 萧砚舟听完题目,却并未急着落笔。 他轻轻合上双眼,修长的手指在案几上无意识地轻叩着。 殿内早已响起此起彼伏的书写声,唯独他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如今的我,已不再是那个有侯府庇护的公子了..."萧砚舟在心中默念。 礼国公府虎视眈眈,朝中势力盘根错节。 若答卷太过平庸,即便中了进士,也不过是任人宰割的鱼肉;可若是太过激进,万一触怒龙颜... 萧砚舟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他微微抬眼,余光扫过御座上的皇帝——年迈的帝王正疲惫地揉着眉心,眼中却仍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陛下出此题,必是急于改变现状..."萧砚舟暗自思忖,"可朝中守旧势力根深蒂固..." 殿内其他贡士早已开始奋笔疾书,唯独他仍闭目沉思,在众多伏案疾书的贡士中显得格外突兀。 前排的陈默回头瞥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这是无法作答? 不远处监考的礼部尚书皱了皱眉,正要出声提醒,却被高廉抬手制止。 一个时辰过去,殿内已有贡士开始誊写答卷。 他睁开眼,目光已是一片清明。 提笔蘸墨时,嘴角勾起一抹决然的弧度。 "既如此,不如放手一搏。" 狼毫在草稿纸上悬停片刻,终于落下第一笔。 墨迹在纸上晕开,萧砚舟的思绪也随之流淌。 他先在纸上写下"裁撤冗官"四字,又皱眉划去——太过激进,恐难推行。 笔锋一转,改为"精简吏治",却又觉得太过含糊。 如此反复数次,草稿纸上已是墨迹斑驳。 "不对...这样还是不够..."他轻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笔杆。 "这人在搞什么名堂?"右相忍不住低声嘀咕,"莫不是江郎才尽了?" 萧砚舟对周遭的议论充耳不闻。 忽然,他眼中精光一闪。 笔走龙蛇间,一个全新的方略渐渐成型: "臣以为,治国如医病,当察其本..." 从"轻徭薄赋"到"兴修水利",再到"鼓励商贸",他层层递进。 更提出"以工代赈"、"官办工坊"等超前理念,字字珠玑。 写到关键处,他的笔锋愈发沉稳有力。每一个字都经过深思熟虑,既切中时弊,又不失稳妥。 皇上并没有全程在场,午时皇帝就暂离太和殿休息。 临行前,他注意到那个身着深蓝贡士服的年轻人仍闭目沉思,案前白纸空空如也。 "那个就是萧砚舟?"皇帝低声问道。 身旁的太监总管躬身回答:"回陛下,正是。" 皇帝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转身离去。 待皇帝再次回到太和殿时,再次看向萧砚舟——只见那年轻人正全神贯注地伏案书写。 案几上摊开的答卷已写满大半,墨迹尚未全干。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缓步走近。 萧砚舟似有所觉,笔锋微微一顿,却未抬头,继续专注书写。 皇帝站在他身后,目光扫过答卷,眉头微挑。 "有意思。"皇帝轻声自语,"半日不动笔,一动便是惊人之语。" 第172章 骄傲的孔雀 等皇上离开后,萧砚舟的身上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深吸一口气,迅速平静下来,继续作答。 笔走龙蛇,字迹苍劲有力,一如他此刻沉静外表下汹涌的思绪。 写到"藏富于民"四字时,笔锋突然一转,力透纸背—— "故学生冒死进言:减税三年,与民休息;广设工坊,以商补农。虽一时国库少入,然民富则国自富..." 这般大胆的谏言,令在一旁监考的礼部尚书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礼部尚书李大人原本正在殿内踱步巡视,忽然瞥见皇上离开时嘴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这让他心头一跳——要知道,皇上已经许久未在殿试场合露出这般神情了。 "这萧砚舟究竟写了什么?"王大人暗自思忖,借着巡查考场的机会,不动声色地踱到萧砚舟身后。 他先是假装整理衣袖,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萧砚舟的答卷上。 每一条建议都直指朝廷积弊,字字如刀。 李大人看得心惊肉跳,后背已然沁出一层冷汗。 他悄悄抬眼打量萧砚舟,只见这年轻人神色如常,笔走龙蛇间不见丝毫犹豫。 "好个胆大包天的后生!"王大人暗自咋舌,"这般言论,要么青云直上,要么......" 他不敢再想下去,匆匆移开视线。 当最后一笔落下时,萧砚舟似有所觉,微微侧首,正好对上李大人复杂的目光。 他不动声色地颔首致意,而后从容地整理答卷。 李大人摇摇头,背着手踱开了。他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那个挺直的背影,心中暗叹:"这年轻人,确实是百年难遇的奇才,就是有那么一点......" 随着礼官一声"时辰到,收卷",殿内顿时响起一片窸窸窣窣的声响。 贡士们纷纷搁笔,有的长舒一口气,有的仍恋恋不舍地检查答卷。 萧砚舟从容地将答卷交予收卷官,起身时目光不经意扫过前排的陈默。 对方正襟危坐,神色间难掩自得,显然对此次殿试颇为自信。 "萧兄,考得如何?"出了太和殿,李天一快步跟上,压低声音问道。 萧砚舟淡淡一笑:"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李天一还想再问,却见萧砚舟目光微凝,顺着视线望去,只见柳元正站在宫门外,与几个国子监的同窗高谈阔论。 "......此次殿试,状元必是陈兄无疑!"柳元的声音刻意拔高,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某些人不过是靠着些小聪明,真到了金殿对策,终究是上不得台面!" 他说这话时,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萧砚舟,挑衅之意再明显不过。 李天一皱眉,正要上前,却被萧砚舟抬手拦住。 "柳公子。"萧砚舟缓步上前,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方才在殿前排队时未见柳兄身影,还以为柳兄这次落榜了呢?" 柳元脸色一僵,随即冷笑道:"萧砚舟,你少在这里阴阳怪气!本公子好歹也是正经贡士,不像某些人,靠着些歪门邪道......" "哦?"萧砚舟故作惊讶地挑眉,"原来柳兄也中了?不知排在第几位啊?" 他转头对身旁的李天一道,"李兄可记得榜单上柳公子的名次?" 李天一会意,故作思索状:"似乎......在一百名开外?" 柳元顿时涨红了脸:"你们......!" "一百多名也是贡士嘛。"萧砚舟慢条斯理地整理袖口,"柳兄这般才学,教导幼童倒是绰绰有余。" 周围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 柳元年前在诗会上做的诗文被评价为对句工整,可堪教导蒙学幼童,这事至今仍是京城笑谈。 柳元强压下怒气,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萧兄大才,柳某自愧不如。不过——" 他故意拖长声调,眼中闪过一丝阴鸷,"本次状元必定出自国子监,这是朝野共识。浪子回头虽是可嘉,终究少了些底蕴。这科举之道,讲究的是十年寒窗的积累,萧兄重拾诗书不过两三载光景,怕是..." 他故意没把话说完,但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 萧砚舟闻言轻笑:"柳兄此言差矣。国子监固然人才济济,不过——" 他学着柳元的语气,眼中却带着几分戏谑,"科举取士,终究要看真才实学。就像柳兄这般''底蕴深厚''的,不也只得了个百名开外?看来这读书时日长短,与学问深浅,未必就成正比。" 柳元脸色顿时又青又白,正要反驳... 萧砚舟却已转身,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柳兄若是不服,不妨等放榜那日,看看这''朝野共识''到底准不准。" 周围几个贡士闻言都忍不住掩嘴轻笑,柳元站在原地,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却终究没敢再追上去自取其辱。 李天一快步跟上,忍不住笑道:"萧兄,你这嘴也太毒了。" 萧砚舟摇头:"跳梁小丑罢了,不必理会。" ...... 萧砚舟转身欲走,余光却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脚步微顿,抬眼望去,只见陈默正站在人群边缘,一袭靛蓝锦袍衬得他身姿挺拔。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陈默眼中燃着灼灼斗志,下颌微微抬起,带着几分倨傲。 春风拂过,吹落几片柳絮,飘飘荡荡地落在两人之间的青石板上。 萧砚舟唇角轻扬,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萧兄,怎么了?"李天一顺着萧砚舟的视线望去。 萧砚舟收回目光,轻笑道:"没什么,不过是看到一只骄傲的孔雀罢了。" 与李天一相携离去。 陈默站在人群外围的柳荫下,冷眼旁观着这场闹剧。 他本不屑与柳元这等庸人为伍,更懒得掺和这些口舌之争。 柳元在萧砚舟面前连连吃瘪的狼狈模样,在他看来不过是跳梁小丑的自取其辱罢了。 这次得中会元,让他更是信心大增。 殿试时,他自觉发挥极佳,那些经义策论皆是对答如流。 尤其是那道关于改革的题目,更是写出了多年潜心研究的真知灼见。 看到萧砚舟,陈默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他承认对方在诗词歌赋上确有才华,但科举取士,终究要看经世致用的学问。 一个曾经放浪形骸的纨绔,短短两三年功夫,能有多少真才实学? "诗文小道罢了。"陈默在心中暗道,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远处萧砚舟离去的背影。 那人一袭素袍在春风中轻扬,举手投足间尽是从容,倒真有几分风流气度。 陈默收回视线,转身朝相反方向走去。 这一刻,他仿佛已经看到了三日后,自己身着状元红袍,在万众瞩目中跨马游街的景象。 "萧砚舟..."他在心底默念着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就让我们在放榜之日,见个真章。" 第173章 钦点状元 文渊阁内,灯火通明。 十位阅卷大臣围坐在紫檀木长案前,殿试答卷堆叠如山。 烛火摇曳,映照出众人神色各异的脸色。 左相高廉将手中试卷轻轻推至案中,指尖在"裁撤冗官"四字上点了点,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诸位且看,此子针砭时弊,句句切中要害。" 礼部尚书李肃接过细看,花白眉毛渐渐扬起:"''臣以为,六部官员多如牛毛,互相推诿,徒耗国库''......" 他抬头看向高廉,嘴角含笑,"高相,这可是在骂我们这些老骨头啊。" 高廉抚掌大笑,眼角皱纹舒展开来:"骂得好!老夫在朝三十载,深有体会。一个简单的漕运章程,竟要经手十二道衙门!" "荒谬!"右相徐闻猛地拍案,震得茶盏叮当作响。 他一把夺过试卷,枯瘦的手指微微发抖:"什么''精兵简政'',什么''以商补农'',此等狂言,也配称治国良策?" 吏部尚书曾贡立即挺直腰板,捋着花白的胡须附和道:"徐相明鉴!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懂什么军国大事?" 他枯瘦的手指重重戳在答卷上,声音陡然提高:"诸位请看这段——''边关将士空耗粮饷'',如此言论,不是动摇军心是什么?" "曾尚书此言差矣。"工部尚书郑岩不紧不慢地出列,圆润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他伸出胖乎乎的手指,轻轻点在答卷另一处:"诸位且看萧贡士的行文脉络,分明是先易后难,循序渐进。从''轻徭薄赋''到''兴修水利'',再到''鼓励商贸'',这是要先充实国库,待民生改善后,再行裁撤之事。" 说着,他笑眯眯地环视众人,"比起当年徐相那篇''一日裁撤三成冗官''的《论吏治疏》,可是缓和多了。" 高廉闻言,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郑尚书说得在理。老夫记得,当年徐相那篇雄文,可是吓得六部官员三日不敢上朝啊。" 徐闻顿时涨红了脸,额角青筋暴起:"高廉!你——" 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下,只憋得面色发紫。 "诸位,"李肃连忙打圆场,双手虚按,"时辰不早了,不如先将其他试卷评完?这份......" 他看了眼萧砚舟的答卷,"待最后请陛下圣裁如何?" ...... 次日清晨,太和殿。 皇帝斜倚在龙纹榻上,面色苍白中透着青灰。 左相高廉、右相徐闻、礼部尚书李肃、吏部尚书曾贡等一众大臣恭敬立于殿中,神色各异。 "陛下,"左相高廉上前一步,拱手道,"此次殿试阅卷已毕,其余贡士名次皆已评定,唯有会试第四名萧砚舟的答卷争议颇大,臣等难以定夺,特来请陛下圣裁。" 皇帝闻言微微抬眼,声音沙哑:"哦?就是那个被平西侯府除籍的萧砚舟?" "正是。"高廉点头。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兴味,他殿试时曾看过萧砚舟答卷的一部分,正合他心意。 但他不会直接表态,而是淡淡道:"既如此,诸位爱卿都是什么意见,都说说吧。" 右相徐闻立即上前,面色严肃:"陛下,萧砚舟的答卷言辞激进,妄议朝政,说什么''裁撤冗官''、''改革税制'',简直不知天高地厚!臣以为,此等狂生,最多给个三甲同进士出身。" 礼部尚书李肃皱眉反驳:"徐相此言差矣!萧砚舟针砭时弊,句句切中要害,正是朝廷急需的栋梁之才!" "栋梁之才?"吏部尚书曾贡冷笑,"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懂什么治国之道?" 皇帝静静听着两派争执,待他们说完,才缓缓开口:"徐爱卿,既然你认为萧砚舟的建言不可取,那依你之见,朝廷当前积弊,该如何解决?" 徐闻一愣,额头渗出细汗:"这......" "曾爱卿?"皇帝目光转向曾贡。 曾贡支支吾吾:"臣以为......当循序渐进......" 皇帝冷笑一声,指着案头堆积如山的奏折:"这些年,你们给朕的要么是歌功颂德,要么是陈词滥调!如今有人敢说真话,你们反倒畏首畏尾!" 他猛地拍案,惊得众臣一颤:"朕看萧砚舟的建言甚好!''裁撤冗官''、''改革税制'',哪一条不是当务之急?" 左相高廉趁机上前一步,眼中精光闪烁:"陛下圣明!萧砚舟此子确有经天纬地之才,其''新政三策''正可解我朝积弊!" 皇帝提笔蘸满朱砂,在萧砚舟的卷首挥毫写下八字:"识见宏远,有宰相器。" "传旨!萧砚舟,钦点状元!" 殿内霎时一片死寂。 右相徐闻面色灰败,枯瘦的手指死死攥着朝服袖口,指节发白。 吏部尚书曾贡更是面如土色,额头渗出细密汗珠。 而左相一派则难掩喜色,工部尚书郑岩甚至忍不住轻咳一声,以掩饰嘴角的笑意。 皇帝冷眼扫过殿中众臣的神色,心中如明镜般透彻——这表面上是为萧砚舟的状元之位争执不下,实则是朝堂上改革派与保守派的生死博弈。 两派积怨已久,如今更是剑拔弩张,寸步不让。 "萧砚舟......"皇帝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深思。 他选择这个年轻人做状元,固然是欣赏其才华,但更多的,是想看看这把新铸的刀够不够锋利。 若能经得住朝堂的磨砺,破除积弊,他自然不吝封赏; 但若就此被打压得抬不起头来,那也不过是块废铁,不值得他过多关注。 "正好借这把刀,试试朝中这些老狐狸的成色。"皇帝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目光在右相徐闻和吏部尚书曾贡身上停留片刻。 这两人表面恭敬,背地里不知结了多少党羽,正好让萧砚舟去碰一碰。 至于这把刀会不会折断?皇帝漠然地想,那就要看它自己的造化了。 果然,就在众人退出大殿时,皇帝分明看见曾贡与徐闻交换了一个阴鸷的眼神。 那眼神中暗藏的算计,让久经朝堂的皇帝都不寒而栗。 "这朝堂,是时候该变一变了。"皇帝望着殿外渐沉的暮色,喃喃自语,"萧砚舟可不要让朕失望啊!" 第174章 东华门 传胪日。 寅时三刻,晨光微熹。 午门外青石板路上,三百名新科进士已列队等候。 萧砚舟站在队伍前端,修长的手指不自觉地抚过胸前崭新的补子。 这身深蓝色进士公服是昨日才领的,还带着淡淡的熏香气息。 "萧兄,别来无恙啊。" 萧砚舟缓缓转身,唇角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弧度。 陈默正踱步而来,三枝九叶冠上的金叶随着他刻意放慢的步伐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他今日显然精心打扮过——腰间玉佩是上好的和田青玉,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泽;腰间丝绦系得一丝不苟,连靴子都擦得锃亮。 "陈兄。"萧砚舟拱手,目光在陈默紧绷的下颌线上停留一瞬,"今日气色甚好。" 陈默朗声一笑,眼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萧兄客气了。今日传胪大典,陈某心愿即将达成,自是心情畅快。" 萧砚舟微微颔首,声音清朗:"那就先提前恭贺陈兄高中状元了。" 他这话说得不轻不重,却恰好让周围几个进士都听得清清楚楚。 "恭喜陈兄!"李天一立即凑上前来,脸上堆满笑容,"陈兄才学过人,会试头名,这状元之位实至名归啊!" 不远处,会试第二名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忿。 他身旁的同窗低声道:"周兄别恼,榜单未出,一切皆有可能。" 陈默对众人的反应浑不在意,他整了整衣冠,昂首站在最前面。 "诸位进士!按会试名次列队!"礼部员外郎洪亮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陈默突然转身:"萧兄,不得不承认你的诗文才情确实惊艳。不过——" 声音陡然转冷,"这是殿试,光有花团锦簇的诗文可不够。治国理政,靠的是真才实学。策论讲究的是经世致用之学,可不是吟风弄月就能应付的。这个状元我势在必得。" 萧砚舟闻言,唇角微扬,"不如...拭目以待?" 新科进士们列队向太和殿行进,青石板上整齐的脚步声回荡在宫墙之间。 队伍行至太和殿前的广场时,鸿胪寺官员高声宣布:"新科进士就位——" 远处传来净鞭三响,太监尖细的嗓音划破长空:"皇上驾到——" 鸿胪寺卿一声长喝:"跪——" 三百进士齐刷刷跪倒在地。 明黄仪仗缓缓而来。 萧砚舟额头触地,闻到青石板上淡淡的尘土味。 皇帝在御座上坐定后,鸿胪寺卿手持金册。 "传胪大典,开始——" 鸿胪寺卿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如钟: "第一甲第一名......" 萧砚舟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他能感觉到前面陈默急促的呼吸声,像是拉风箱一般沉重。 "萧砚舟,临江青州府人!" 这声音如同惊雷炸响。 萧砚舟一时恍惚,直到身后的同科轻轻推了他一下:"状元公,快出班谢恩啊!" 他稳步出列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压抑的抽气声。 转身的瞬间,他看见陈默瞪大的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嘴唇颤抖着,方才的志得意满早已荡然无存。 "臣萧砚舟,叩谢皇恩!" 起身时,他注意到陈默机械地整理衣冠时,手指将前襟都揪出了褶皱。 "第一甲第二名,陈默,京城人氏!" 陈默踉跄着出列,险些被自己的衣摆绊倒。 跪在萧砚舟侧后方时,声音嘶哑,“叩谢皇恩!” "第一甲第三名,李天一,......!" 唱名完毕,礼部官员高举金榜,导引新科进士出宫。 萧砚舟作为状元走在最前,经过陈默身边时,发现他神情恍惚,全然没有了刚刚的傲气。 陈默的目光有些涣散,怔怔地望着前方,连萧砚舟经过都似乎没有察觉。 "陈兄?"萧砚舟轻声唤道。 陈默这才如梦初醒,抬头看向萧砚舟,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摇了摇头,声音低沉:"萧...萧状元。" 萧砚舟注意到陈默的称呼已经变了,语气中也没有了往日的敌意,反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疲惫。 这位国子监的才子此刻看起来竟有些落寞,原本挺直的背脊似乎也微微佝偻了几分。 "陈兄不必如此。"萧砚舟放缓了脚步,与陈默并肩而行,"按惯例,你我二人应该同去翰林院,以后是同僚,还望多多指教。" 陈默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他仔细打量着萧砚舟的表情,发现对方并非在说客套话,而是真心实意。 这让他心中五味杂陈——自己一直将萧砚舟视为劲敌,处处争先,实际上二人并没有仇怨。 "萧兄..."陈默恍然,"是我...是我太过狭隘了。" 萧砚舟微微一笑,没有多言。 他看得出来,陈默本质上不过是个被国子监驱使的书呆子,一心只知读书,却不懂人情世故。 在翰林院的日子还长,与其多个敌人,不如多个朋友。 况且,陈默虽然性格执拗,但并不是坏人,不必处处针对。 ...... 东华门外,金榜高悬。 晨光熹微中,礼部官员已列队而立,朱红官袍在朝阳下格外醒目。 太和殿的唱名随着报子一声高过一声的传报,响彻整个皇城。 这是举子们梦寐以求的最高荣耀——东华门唱名。 "一甲第一名,萧砚舟——" 洪亮的声音在宫墙间回荡,惊起檐下一群白鸽。 萧砚舟身着大红状元袍,缓步上前。 他能感觉到身后三百名同科进士灼热的目光,有羡慕,有嫉妒,更有如陈默那般复杂的注视。 礼部官员亲自为他整理冠带,低声道:"状元公,稍后游街的路线已安排妥当,京都府尹亲自带队。" 说着,指了指不远处一匹通体雪白、配着金鞍的骏马。 不远处,陈默站在榜眼的位置上,神色复杂地望着这一幕。 礼部尚书站在台阶上,看着眼前这一幕,捋须微笑。 他转身对身后的属官道:"游街的仪仗都准备好了吗?务必要保证新科进士的安全。" "回大人,都已安排妥当。"属官躬身道,"京都府派了最好的仪仗队,连御马监都调来了上好的骏马。" 李肃满意地点点头,目光扫过新科进士们各异的神色,最后落在萧砚舟身上,意味深长地道:"今日之后,这位萧状元的仕途,怕是要平步青云了。" "咚——咚——" 随着九声礼炮响彻云霄,游街队伍缓缓移动。 转过东华门街角的瞬间,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扑面而来。 第175章 跨马游街 朱雀大街上,人潮如海。 萧砚舟端坐白马之上,大红状元袍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金线绣就的孔雀补子随着马背的起伏而闪烁,仿佛下一刻就要振翅高飞。 他头戴乌纱帽,两侧金花垂下的流苏随着微风轻摆,在俊朗的面容旁投下细碎的光影。 "快看!那就是新科状元!" "天呐,好生俊俏!" "听说才二十出头呢!不知道是否婚配?" 百姓的欢呼声如浪潮般涌来。 萧砚舟微微抬首,阳光为他轮廓分明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 他唇角含着恰到好处的笑意,既不过分张扬,又不失新科状元的意气风发。 京都府的衙役们手持水火棍,在街道两侧排开人墙。 但即便如此,仍挡不住热情的人群。 几个胆大的姑娘挤到最前排,将手中的绢花抛向白马上的状元郎。 一朵粉色的海棠花不偏不倚落在萧砚舟怀中。 他低头拾起,指尖轻触花瓣的瞬间,忽然想起那年春日,自己还是个被侯府赶出家门的纨绔子。 如今,却在这万众瞩目之下,以状元之尊荣归。 胸中豪情顿生,如烈火般灼烧着他的心。 萧砚舟不自觉地挺直了腰背,目光如炬地扫过街道两侧密密麻麻的人群。 这一刻,他仿佛站在了人生的巅峰,所有的屈辱、艰辛,都在这一刻得到了最好的回报。 白马似乎感受到主人的心绪,昂首嘶鸣一声,前蹄轻踏,溅起细碎的金尘。 萧砚舟轻抚马鬃,指尖传来的温度让他真切地感受到:这一切都不是梦境。 他知道,从今日起,自己的命运将彻底改变。 那些曾经看不起他的人,那些曾经欺辱过他的人,此刻都只能站在路边,仰望着他策马而过的身影。 胸中豪情更甚,他几乎想要仰天长啸。 但最终,他只是微微扬起下巴,让阳光尽情洒落在自己俊美的面容上。 这一刻,他是大盛王朝中最耀眼的新星,是天下读书人的楷模,是真正的——状元郎。 京都府尹亲自带着衙役维持秩序,但依然挡不住热情的人群。 萧砚舟骑马经过丰乐楼时,二楼窗口突然飞出一方绣着并蒂莲的锦帕。 他下意识地伸手接住,丝滑的锦缎上还带着淡淡的茉莉香气。 抬头望去,只见户部尚书家的千金慌忙躲入帘后,绯红的脸颊在纱帘间一闪而过。 "萧状元!看这里!" 路旁茶楼上,五六个妙龄少女挤在窗前。 一个穿着鹅黄衫子的姑娘大胆地探出身子,将手中的荷包抛了下来。 "小姐!"她的丫鬟惊慌地拉住她的衣袖,"这要是让老爷知道..." "怕什么!"鹅黄衫子的姑娘甩开丫鬟的手,又掏出一个香囊,"那可是新科状元!" 香囊不偏不倚挂在萧砚舟的乌纱帽上,缀着的流苏垂在他额前,引得围观人群哄然大笑。 京都府的衙役们想上前制止,却被更多抛下的绢花手帕挡住了去路。 "这、这成何体统!"跟在后面的陈默气得脸色发青。 他伸手想摘下落在肩头的一方素帕,却被李天一拦住。 三楼窗前,右相府千金徐婉蓉纤纤玉指紧紧攥着窗棂,指节都泛了白。 她望着白马上的萧砚舟,只觉得心口怦怦直跳,像是揣了只活蹦乱跳的小鹿。 那张俊美如玉的面容,那挺拔如松的身姿,还有那举手投足间的儒雅气度,无一不让她心驰神往。 "天啊..."她轻声呢喃,感觉脸颊烫得厉害,连耳尖都红透了。 凑巧萧砚舟抬头望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徐婉蓉只觉得呼吸一滞,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那双如墨般深邃的眼眸,仿佛能直直看进她心里去。 她随手将手帕扔了下去。 "小姐!您的手帕..."丫鬟翠儿惊呼一声。 徐婉蓉看着手帕忽忽悠悠飞向萧砚舟,就有如她的决心——这就是她要托付终身的人! "翠儿!"她猛地转身,裙摆如花瓣般绽开,"立刻备轿回府!" 声音里是前所未有的坚决。 "小姐是要...?" "我要去见父亲!"徐婉蓉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连声音都在发颤,"我要他立刻去萧家提亲!" 她快步走向楼梯,心跳快得几乎要跃出胸膛。 这一刻,什么大家闺秀的矜持,什么门当户对的规矩,统统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只知道,若不抓住这个机会,她定会后悔终生。 "可是小姐..."翠儿小跑着跟上,"老爷他..." "我不管!"徐婉蓉猛地停住脚步,眼中闪着执拗的光芒,"我徐婉蓉这辈子,非他不嫁!" 说完,她提起裙摆快步下楼,连平日里最在意的仪态都顾不上了。 此刻她满心满眼,都是那个骑着白马的红袍状元郎。 而这样的情景在好几个大家闺秀那里发生。 离开的徐婉蓉沉浸在少女怀春的悸动中,全然未觉在她正下方的窗边,还坐着一位素衣女子。 高云舒一早就让丫鬟翠缕来丰乐楼占了这处临街的雅座。 此刻她倚窗而立,素白的纤手紧紧攥着窗棂。 当萧砚舟策马经过时,她只觉得呼吸都停滞了——心中的那个情郎,如今身着大红状元袍,在万众瞩目中缓缓而来。 "姑娘,您的手在抖。"翠缕小声提醒。 高云舒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连帕子都拿不稳了。 她看着马背上意气风发的萧砚舟,忽然想起冬日里他们的约定。 "萧郎..."她无意识地轻唤出声。 就在这时,萧砚舟似有所感,忽然抬头望来。 高云舒只觉得心口一热,脸颊顿时烧了起来。 她分明看见,萧砚舟那双总是含笑的眸子在看到她的瞬间,亮得惊人。 "姑娘!萧公子看见您了!"翠缕激动地扯着她的袖子。 高云舒慌忙低头,却掩不住嘴角的笑意。 她心口怦怦直跳,一个念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萧郎中了状元,他们的婚事岂不是再无障碍? 萧砚舟看着窗边那抹熟悉的身影,胸口涌起一股暖流。 高云舒今日穿着素雅的月白色衫子,发间只簪了一支木芙蓉,在满街姹紫嫣红中格外清新脱俗。 他正想招手打招呼,忽然一方绣着茉莉的锦帕从三楼飘落,正巧挂在他的乌纱帽上。 人群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 "状元郎好福气啊!" "这是谁家小姐的帕子?" 萧砚舟无奈地取下帕子,向着高云舒的窗口挥挥手,游行继续。 第176章 各府反应 礼国公府正厅。 "砰!" 范文程将手中的青瓷茶盏狠狠摔在地上,碎瓷片四溅。 一块锋利的碎片划过他的手指,鲜血顿时涌出,他却浑然不觉。 "父亲!您听听外面的动静!"他冲到窗前,猛地推开雕花窗棂。 游街的乐声已经清晰可闻,京都府的衙役正在驱散聚集在府门前的百姓,"那个害我丢脸的人,现在正骑着高头大马从我们府门前经过!这是明晃晃的打我们国公府的脸啊!" 礼国公范明德站在窗前,面色阴沉如铁。 他能想象得到外边路上的盛况,也能想到萧砚舟志得意满的样子。 范明德猛地关上窗户,厚重的窗棂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转身时,他脸上已经恢复平静,只有微微抽搐的眼角泄露了内心的震怒。 "慌什么?"他慢条斯理地捋着花白的胡须,"不过是个状元罢了。" "可是父亲!"范文程冲到父亲面前,受伤的手指在红木案几上留下几道血痕,"他现在风光无限,我们家的脸往哪搁?平时对我卑躬屈膝的那些人,如今都在看笑话!" 范明德冷冷地扫了儿子一眼:"新科状元应该会选任翰林院编修,按例是要留京的。不过他想要如意,还要看我同不同意!为父在吏部还有些故旧..." 范文程眼睛一亮,脸上的怒容顿时被狂喜取代:"父亲的意思是...?" "两广、云贵,哪里不能安置一个七品官?前两日为父已经打听清楚,听说福建泉州下面的福泉县刚好出缺,那里刚刚受灾,穷山恶水,而且靠海倭寇经常作乱,说不定就回不来了..." "泉州?"范文程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那可是蛮荒之地!父亲英明!" 正说着,游街队伍已经到了府门前。 范文程来到府门前,透过门缝,看见萧砚舟端坐马上,神采飞扬。 "看他的样子,实在令人讨厌。"范文程面露冷笑。 范明德跟在后面,冷哼一声:"不过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让他得意几天,很快他就会知道,这京城的水有多深。" "老夫原本没打算跟一个毛头小子计较!可你看看你!接二连三地丢人现眼!" "父亲,我..." "闭嘴!"范明德一巴掌拍在范文程脑袋上,"国公府将来是要交到你手上的!就你现在这副德行,怎么撑得起这份家业?" 范文程低着头,一声不吭。 范明德突然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下来:"程儿,你该学学那萧砚舟。" 范文程猛地抬头,眼中满是不敢置信:"父亲!您让我学他?" "从纨绔子到状元郎,他做到了。"范明德眯起眼睛,"这说明什么?说明只要肯下功夫,浪子也能回头!" “为父不是让你也去考状元,至少你也应该有些正事,过几日,为父给你安排个差事,你去工部历练历练。” ...... 游行队伍经过礼国公府,继续沿着朱雀大街往前。 前面不远就是平西侯府。 平西侯府大门紧闭,门房里却挤满了人。 京城的百姓都已经知道萧砚舟的经历,当然这里面有萧砚舟派人推波助澜。 重点不是他以前的花天酒地,而是从小被家里的姨娘陷害,然后被赶出侯府。 所以如今侯府门前的百姓,都是来看侯府笑话的,对着大门指指点点。 "听说侯爷把嫡长子赶出家门..." “什么呀?听说是被府里的一个姓柳的姨娘陷害的,人家状元公小时候可是听话的很...” "嘘,小点声...听说就是为了霸占侯府的爵位..." "侯爷怕是要后悔死了..." 萧砚舟骑着白马缓缓经过平西侯府门前,目光复杂地望着这座生活了十几年的府邸。 朱漆大门上的铜钉依旧锃亮,门前的石狮也如记忆中那般威严,只是如今,这一切都与他再无瓜葛。 "这就是平西侯府啊!" "听说萧状元就是从这里被赶出来的..." 路人的议论声传入耳中,萧砚舟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府门内,柳姨娘躲在影壁后,透过门缝死死盯着马背上的萧砚舟。 那张俊朗的面容,那挺拔的身姿,还有那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从容气度,都让她心头涌起一阵无力感。 "怎么会这样..."她喃喃自语,指甲不自觉地掐进了掌心。 这个曾经被她轻易拿捏的纨绔子,如今竟成了连她都要仰望的存在。 更让她恐惧的是,若是远在北疆的侯爷得知此事... "娘!"萧砚水突然从身后冲来,一把推开半掩的府门,"我要看看那个贱种有多风光!" "砚水!别——"柳姨娘慌忙去拉,却为时已晚。 门外,萧砚舟闻声转头,正好与这对母子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柳姨娘浑身僵硬,她清楚地看到萧砚舟眼中闪过一丝讥诮,随即又恢复成深不见底的平静。 那目光中既没有仇恨,也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就像在看两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他...他怎么敢..."萧砚水声音发颤,脸色惨白如纸。 柳姨娘却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她突然意识到,如今的萧砚舟已经站在了她永远无法企及的高度。 这个认知让她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 就在这时,府内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夫人!二少爷!"老管家气喘吁吁地跑来,"族老们正在书房议事,说是...说是要写信给侯爷,请萧状元重入族谱..." "什么?!"萧砚水如遭雷击,猛地转身就要往书房冲。 今日一大早,一帮族里的耆老门就上门,任凭她如何解释侯爷出征,那些人也不走。 柳姨娘死死拽住儿子的衣袖,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砚水...别闹了..." 她望着门外渐行渐远的红色身影,眼中满是绝望,"我们...已经输了..."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书房里,几位白发苍苍的族老正围坐一堂。 为首的是平西侯的二叔萧老太爷,手持狼毫,在信笺上郑重写下:"吾族有幸,出此麟儿..." 第177章 右相孙女看上状元郎 侯府发生的事,萧砚舟毫不知情,即使知道,他也毫不在意。 未时三刻,游街队伍终于回到翰林院。 京都府的衙役们已经汗流浃背,这一路维持秩序让他们精疲力尽。 衙役班头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对礼部官员拱手道:"大人,差事办完了,小的们告退。" 萧砚舟下马时,发现自己的大红状元袍上挂满了各色香囊手帕,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状元公今日可是出尽风头啊。"礼部郎官赵大人笑着上前,亲手为他取下挂在后背的一方锦帕,"老夫主持过五次传胪大典,还从未见过如此盛况。连当年陈状元的游街,都比不上今日这般热闹。" 萧砚舟刚要行礼致谢,赵大人却一把扶住他的手臂:"使不得!" 他压低声音道,"明日恩荣宴,今日回府好生歇息。" 与榜眼、谈话告辞后,各自回家准备明日的宴会。 回到府中,萧砚舟还未下轿,就听见府内传来震天的鞭炮声。 石头带着全府下人跪在门前,见他下轿,齐声高呼:"恭迎状元老爷回府!" "都起来吧。"萧砚舟笑着摆手,"今日大喜,全府上下各赏半年月钱!" 下人们顿时欢呼雀跃。 正厅里早已摆开宴席,八仙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 宴席持续到深夜,萧砚舟却早早离席。 他独自站在庭院中,望着满天星斗,思绪如潮水般涌来。 两年前那个雨夜,他被赶出侯府时,送回老家。 "少爷,天凉,别感冒。"小桃捧着件外袍快步走来,月光下她的眼睛亮晶晶的。 如今她跟着水涨船高,已经是状元的通房了。 这个变化,让她高兴一整天,走路都带风。 萧砚舟接过外袍,指尖触到上面精细的云纹刺绣——这是上好的浮光锦,他自己铺子的。 如今他随手一件衣裳,都比当年在侯府时穿的要贵重得多。 "小桃,你还记得当初我们被赶出青州老宅时,租的院子吗?"萧砚舟忽然问道。 小桃鼻子一酸,声音有些哽咽:"记得,怎么不记得。那是个一进的小院子,就女婢和阿福两个人伺候少爷。" "这两年,我每日苦读。"他声音很轻,却透着说不出的坚定,"不仅走出青州返回京城,还中了状元。" “你说,那些人会后悔吗?” 小桃看着自家少爷挺拔的背影,突然觉得鼻子更酸了。 她用力擦了擦眼睛,声音却比方才更加坚定:"他们肯定会后悔的!少爷这么优秀,不仅走出青州返回京城,还高中状元..."她的声音越说越大,到最后几乎是在喊,"那些曾经看不起少爷的人,现在怕是肠子都悔青了!" 萧砚舟闻言,嘴角微微上扬。 月光下,他的笑容带着几分冷意,却又透着说不出的释然。 他转过身,轻轻拍了拍小桃的肩膀:"傻丫头,哭什么。" 他的声音温柔了许多,"我们该高兴才是。" 小桃用力点头,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奴婢是高兴...是高兴才哭的..." 她胡乱抹着脸,却越抹越湿,"少爷吃了那么多苦,如今总算...总算..." 一阵夜风吹来,带来远处宴席上的欢声笑语。 小桃看见少爷转身望向平西侯府的方向,眼神渐渐锐利起来,不由得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还不够...这才只是开始。"萧砚舟低声自语,"属于我的东西,我会一点一点全部拿回来。" 小桃闻言,忽然跪倒在地:"奴婢愿永远追随少爷!" 萧砚舟扶起小桃,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明日恩荣宴后,你亲自去趟平西侯府,就说..." 他顿了顿,"就说萧状元要取回夫人的嫁妆单子。" ...... 未时三刻,右相府门前。 徐婉蓉的轿子刚停稳,她就迫不及待地掀开轿帘,连轿凳都等不及放好,直接提着裙摆跳了下来。 鹅黄色的纱裙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却衬得她此刻焦急的神色更加明显。 "小姐!您慢些!"丫鬟翠儿在后面追得气喘吁吁,手中的团扇都拿不稳了,"当心脚下!" 徐婉蓉充耳不闻,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台阶。 守门的小厮刚要行礼,就被她一把推开:"祖父可回来了?" "回、回小姐的话..."小厮结结巴巴地回答,"相爷还未回来..." "立刻派人去请!"徐婉蓉急得直跺脚,绣鞋上的珍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颤动,"就说...就说我病了!病得很重!" 她边说边往府里跑,发间的金步摇叮当作响。 管事闻声赶来,刚想劝慰几句,就被徐婉蓉通红的眼眶吓了一跳:"小姐这是..." "王管事!立刻派人去找祖父,就说我突发急症,请祖父速回!" 她的声音因为急切而微微发颤,胸口剧烈起伏着。 管事不敢怠慢,连忙吩咐最机灵的小厮去递话。 徐婉蓉回到正堂,在厅里来回踱步,手中的帕子已经被绞得不成样子。 "小姐先用些茶点?"丫鬟小心翼翼地问。 "不要!"徐婉蓉猛地转身,差点撞到身后的花瓶,"去把我那幅春日游园图取来!" 翠儿与管事面面相觑,都不明白自家小姐这是怎么了。 申时末,徐闻的轿子终于落在府门前。 老相爷刚掀开轿帘,就看见大管家在门口急得团团转,额头上全是汗珠。 "相爷!您可算回来了!"管家连忙上前搀扶,声音都变了调,"小姐从午后就在等您,说是天大的要紧事...老奴看小姐那样子,怕是真的..." 徐闻花白的眉毛紧紧皱在一起,脸上的皱纹显得更深了:"蓉丫头?她又闯什么祸了?" 老相爷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担忧,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 话音未落,一阵香风扑面而来。 徐婉蓉提着裙摆从影壁后转出,见到祖父的那一刻,眼眶里的泪水终于决堤般涌了出来:"祖父!您怎么才回来!"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哎哟,我的小祖宗。"徐闻见孙女眼睛红得像兔子,鼻尖也红彤彤的,顿时心疼得不行。 他连忙上前,枯瘦的手指轻轻擦去孙女脸上的泪珠,"谁欺负你了?告诉祖父,祖父给你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