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书房。
烛火摇曳,映得萧砚舟俊逸的侧脸忽明忽暗。
他正专注地批阅着殿试要用的策论,修长的手指不时在纸上勾画几笔。
"少爷!"石头急匆匆推门而入。
他压低声音,却掩不住语气中的幸灾乐祸:"打听清楚了,萧砚水回府后病得更重了,听说已经起不来床,请了三个太医去瞧呢!"
萧砚舟手中的狼毫微微一顿,烛光在眼底跳跃:"哦?"
"可不是嘛!"石头凑近几步,眉飞色舞地比划着,"听侯府的下人说,二少爷一回府就砸了满屋子的瓷器,结果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过去了。太医说是急火攻心,要好生调养呢!"
小桃闻言停下手中的活计,撇撇嘴道:"活该!谁让他想害少爷,老天爷都看不过眼!"
石头又道:"还有那个陈儒,听说也没上榜。第二场考试时突然晕倒,连卷子都没写完就被人抬出去了。"
小桃闻言,忍不住笑出声:"真是恶有恶报!当初背叛少爷时那般得意,现在连个同进士都没捞着。"
萧砚舟轻笑一声,将笔搁在青玉笔山上:"好了,不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人了。"
他伸手拂去案上的落花,语气淡然,"殿试在即,这些琐事不必再报。这几天你们要看紧门户,小心有些人狗急跳墙。"
“是,少爷。”
石头和小桃对视一眼,识趣地退了出去。
同时,解封出来的礼部尚书悄悄来到三皇子府,一个时辰后离去。
次日寅时,府门前。
天色尚未大亮,一辆青帷马车早已备好,马儿不耐烦地打着响鼻,蹄铁在青石板上敲出清脆的声响。
萧砚舟披着件墨色斗篷,亲自扶着林墨上了马车。
小桃抱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小跑着跟在后面:"少爷,都准备好了!"
马车缓缓驶出,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声响。
车厢内,林墨望着窗外渐渐苏醒的京城,眼中满是眷恋与不舍。
"萧兄,你不必亲自送我..."林墨低声道。
萧砚舟摇摇头:"你我相交多年,这一别,不知何时再见。"
马车穿过清晨的街市,路过早点摊升腾的雾气,路过已经开始忙碌的商铺,最终停在了码头前。
码头边。
江风凛冽,吹散了晨雾。林墨的青布长衫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显得他愈发单薄。
萧砚舟从马车上取下包袱,塞进林墨手中:"里面是五十两银子,还有几件厚衣裳。江上风大,别着凉。"
林墨眼眶发红:"萧兄,这如何使得..."
"收着。"萧砚舟按住他的手,"令堂的病..."
"大夫说是肺痨,需要好生将养。"林墨声音哽咽,"这一去,怕是..."
远处传来船家的吆喝:"开船喽——"
林墨突然抓住萧砚舟的衣袖:"萧兄,千万小心。礼国公府不会善罢甘休,还有..你那个弟弟,昨日怕是恨死你了。"
萧砚舟冷笑:"跳梁小丑罢了。"
"保重。"林墨深深一揖,转身登船。
乌篷船缓缓离岸,船桨划开平静的江面。
林墨站在船头,晨风吹乱了他的衣袍。
小桃突然红了眼眶:"林公子这一走..."
萧砚舟叹了口气:"科举这条路,有人得意就有人失意啊。"
......
萧府,书房。
萧砚舟刚回府,便见石头匆匆迎上来,脸上堆满笑容:"少爷,三皇子府上派人送了贺礼来,说是恭贺少爷高中。"
"哦?"萧砚舟挑眉,接过礼单细细查看。
只见上面写着:上等徽墨两锭、澄心堂纸一刀、紫毫笔一支,皆是文人雅士梦寐以求的珍品。
礼盒旁还附了一封信笺,用金丝线细细捆着。
萧砚舟拆开信笺,只见上面字迹清隽飘逸:
"砚舟兄台鉴:
闻兄高中贡士,不胜欣喜。殿试在即,不敢叨扰,待琼林宴后,再邀兄共饮,畅谈天下事。
——长治手书"
萧砚舟唇角微扬,将信笺收入袖中:"石头,备一份回礼,就说萧某谢过三殿下美意,殿试后再登门拜谢。"
石头躬身应是,却又犹豫道:"少爷,礼国公府那边..."
萧砚舟眸光一冷:"暂时不必理会。"
转身进了书房,萧砚舟闭门谢客,专心备考。
半月后。
天刚蒙蒙亮,三百名贡士已齐聚午门外。
晨光熹微中,三百名身着统一深蓝色贡士服的举子整齐列队。
那贡士服以细麻制成,前胸后背各绣云雁补子,腰间束着同色丝绦,在晨风中轻轻摆动。
萧砚舟立于人群之中,虽是一样的装束,却因挺拔如松的身姿显得格外醒目。
"萧兄!"
身前传来一声轻唤。
萧砚舟抬眼望去,只见此次会试第三名的李天一转过身来。
同样的贡士服穿在他身上略显宽大,衬得他身形更为瘦削。
"李兄。"萧砚舟拱手回礼,目光扫过李天一略显疲惫的面容。
李天一压低声音道:"昨夜辗转难眠,想起会试放榜那日,我原以为会元必定是萧兄无疑。"
他轻叹一声,"没想到竟是国子监的陈默拔得头筹。"
萧砚舟唇角微扬:"陈兄才学过人,得会元也是实至名归。"
"萧兄说笑了。"李天一摇头,"想当初在国子监的宴会上,萧兄两首诗败尽国子监众监生,那风采至今难忘。陈默当时脸色可是难看得很。"
正说着,站在队伍最前端的陈默,回头扫视众人,目光在触及萧砚舟时明显一顿,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瞧见没?"李天一轻声道,"陈默看向萧兄的眼神可大不相同了。虽说他并非势利之人,但上次在国子监输得那般难看,如今自己得了会元,总算是扳回一城。"
萧砚舟神色淡然,只是将腰间的丝绦整了整:"科场如战场,胜负本是常事。"
礼部官员的唱名声适时响起:"诸位贡士,依次入宫——"
晨光中,陈默昂首挺胸走在最前,衣袂翻飞间尽显得意。
萧砚舟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目光平静如水,仿佛对这一切浑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