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大嫂,我也不让你们吃亏。”三叔母说,“原本我们说好二伯家的地我们平分,这样吧,你们要是承认扶养她们姐弟,这地就都归你们了。”
反正分家的时候三房分了大半财产,这些年她们在城里经营得好,二伯家那点地,她还瞧不上。
李大川夫妇找了借口避开人商量。
黄月英说:“分给二弟家可是有十几亩地,再加上他们这几年添的,全部加起来少说也得有二十多亩了吧?”
“二弟二弟妹吃得苦,缩衣节食买地,肯定有这么多的。”李大川知道二弟两口子,最是勤劳肯干了。
“那咱们就答应了?”黄月英问。
“我看行。”李大川看了看四周没人,小声和妻子说,“嫣红都十二了,过两年找个人嫁了,咱们还能挣一笔聘礼钱。至于平安小子,咱们想想办法,送他去当上门女婿,一样能再捞一笔。”
听完丈夫的打算,黄月英笑着拍了他一下:“她们可是你亲弟弟的子女,你也狠得下心。”
李大川恨了屋里那三个人两眼:“要不是他们,我也不忍心这么对嫣红两姐弟。老话说的话,‘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没把她们提脚卖了,都是我心善。”
不管嫣红姐弟怎么想,她们的归处算是定下了!
“从今往后,你们就跟着大伯家过活。”李大川板着脸说,“不过大伯家也不富裕,家里养不起闲人。”
他指着一箩筐脏衣服对嫣红姐弟说:“你们都这个年纪了,也要帮着家里干活。”
嫣红姐弟没说话。
黄月英在一旁冷笑:“两个拖油瓶,脾气还不小。”说着就撵两人去洗衣裳。
“哇哇哇。”李平安都一天没吃饭,根本没力气干活。大伯母非推着他出门,李平安看着关得紧紧的大门哭了出来。
嫣红红着眼睛拉弟弟快走,免得又被骂。两姐弟背着衣裳准备走,黄月英就开了院门。还不等她们反应,一人就挨了一巴掌。嫣红终于忍不住和弟弟大哭。
黄月英看着她们姐弟气不打一处来:“哭哭哭,就知道哭,要是把别人引过来说闲话,你们今天就别吃饭了!赶紧去给我洗衣裳。”
她们都一天没吃饭了,再饿下去,哪里受得了?
嫣红闭上嘴哽咽,拉着弟弟往河边去。
看着两人走远,黄月英朝着她们的背影吐了口吐沫:“我呸,还想让大家说我们闲话?看我不收拾你们。”
父亲临终前,艰难地握住嫣红的手让她照顾好弟弟,母亲也给嫣红说:“嫣红,你和平安要好好活着……”
嫣红安慰弟弟一起把衣服洗干净背回去,看着大伯母给她们安排的房间抹抹泪没敢多说,免得多挨一顿打。
柴房杂物多,嫣红带着弟弟把柴禾一堆一堆码放整齐,又把乱七八糟的东西整理出来挪到牲畜棚楼上,才勉强有了睡觉的地方。
嫣红大了,她把破草席挂在中间当隔断,让姐弟俩有各自的空间。
自从来了大伯家,姐弟俩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挑水、喂牲口。这些弄完,大伯一家也起来吃了早饭,运气好她们还能吃上点残羹剩菜,运气不好,就得马上跟着下地。稍有懈怠,不是大伯、大伯母的巴掌就会毫不留情地落下。
这天,嫣红蹲在河边洗全家人的衣服,手指冻得僵直。堂兄李虎走过来,丢下一身脏兮兮还破了洞的衣裳在嫣红面前。
“赶紧给我洗干净了补好,我过两天要穿。”李虎趾高气扬的,完全忘了是谁的父母为救他而死。
嫣红沉默地捡起衣物清洗,忽然听见王虎说:“我娘说了,你爹娘死了活该,谁让他们多管闲事。”
嫣红猛地抬头,眼前一片模糊。她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
夜里,平安饿得睡不着,他小声的哭着:“姐,我想爹娘。”
嫣红小声哼着母亲生前常唱的小调,哄着弟弟。月光透过窗缝照进来,在她消瘦的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苏家堂屋,苏泰兴盯着手中的纸张,眉头拧成了疙瘩。
自从儿子烧坏了脑子,他们夫妻俩是卖田卖地,想尽了办法给儿子医治。治了三年,这都是第几个大夫了?怎么一点起色都没有?
“家豪闹着不肯吃药,这可怎么办?”苏泰兴的妻子王盈端着没了热气的药碗走进来,脸上全是着急。
苏泰兴放下药方长叹一声,接过药碗去了儿子的房间。
十四岁的苏家豪正蜷缩在床角,像受惊的小兽盯着父母。他长得又高又胖,一双眼睛却和他年龄极不相称,透着天真和害怕。
“家豪,来,到爹这把药喝了,爹带你去镇上买糖人。”苏秦兴挤出笑容,声音轻柔得像在哄三岁孩童。
“苦,我不要喝药。”苏家豪拼命摇头缩做一团。
苏泰兴哄了半天,儿子都不肯吃药。看着手里的药,苏秦兴摇摇头把药端出去倒了。
“你干什么?”王盈看见丈夫把药倒了,急得去夺药碗。
药碗掉在地上摔了个稀碎,王盈捂着脸流泪。
“阿盈,阿盈……”苏泰兴抱着崩溃的妻子,像是在对她说,又像是在劝自己,“治不好就不治了,以后再也不逼家豪了。”
“呜呜呜……”王盈无力的捶打着丈夫,内心痛苦万分。
若不是儿子三年前烧坏了脑子,心智永远停留在了七岁,她们怎么会这样!
“我们可就这么一个儿子,你难道就忍心他一辈子就这样了?”我的儿啊!你怎么这么命苦?
骨肉至亲,做下这样的决定,苏秦山心里如何不痛?可是事实摆在眼前,儿子是治不好了。
“与其倾家荡产也治不好,还不如去寻个心地善良,老实能干的孩子照顾家豪后半辈子。”
王盈闻言一怔,随即明白了丈夫的意思:“你是想给家豪找个童养媳?”
若是儿子一直不好,那不是害人家姑娘吗?王盈严词拒绝:“儿子再怎么样还有我们,他现在这样,只有连累别人的,我不同意。”
苏泰兴苦口婆心的劝妻子,“我三十上才有了这孩子,如今我们都到了不惑之年,还能陪着家豪多少年?万一我们走了,儿子怎么办?那几房可不是好相与的!”
为了儿子,就让自己自私一次!苏泰兴给妻子保证到:“我会找那些无父无母、走投无路的姑娘。至少进了我们苏家,衣食无忧,不受欺凌。再说……”他望向儿子的房间,“家豪虽然脑袋不好,但心地纯善。我想,他能过好日子的。”
王盈低头垂泪,不再言语。她知道丈夫说得在理,只是这决定对那未知的姑娘太残忍。
打定主意,苏泰兴便去寻十里八乡的媒婆,交代她们,务必帮他找到一个条件符合的女孩。
不出三日,便有一个媒婆给他递了信。
苏泰兴从镇上回来,眼中闪着异样的光彩。
“阿盈,我今日从媒婆那里得到消息,事情有着落了!”
他匆匆喝了口茶:“李家村的李大山夫妇,为救兄长之子被野猪所伤,因伤势过重双双去世,留下一双儿女寄养在大兄家中。”
王盈疑惑地看着丈夫:“你的意思是……”
“那王家大姑娘今年十二,名唤嫣红,媒婆给我说,这孩子性情温顺,手脚勤快。”苏老爷压低声音,“更重要的是,她大伯李大川为人势利,据说对这两个侄儿侄女颇为苛刻。”
王盈问:“那咱们是买还是聘?他家能同意吗?”
“聘,当然是聘。”苏泰兴严肃的说。
“就凭李大川势利的性情,自然是买才好,只是我们是让这姑娘给家豪做媳妇的,若是买,以后她来了家里,外人就会低看她,这不合适。”
家里叔伯势利难缠,这两年为着儿子生病的事,不知道多少次明里暗里说要过继子女给他们。那是怕他们以后没个人照顾吗?那是想方设法的想把这家产夺了去!
苏泰兴想清楚了,父母都是仁义之人,想来子女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就这个姑娘了。
他给妻子说:“我明天就去李家村走一趟,若那姑娘果真如传言所说,便与她伯父商议两家结亲的事。”
次日清晨,苏泰兴特意换上一身体面的长衫,备了新鲜糕点和一些礼信,驾着骡车往李家村去。
听闻有客人到访,李大川匆匆从隔壁邻居家回来,他身上还粘着没拍掉的瓜子皮。
“这位老爷是……”李大川疑惑地看着眼前衣着光鲜的陌生人。
苏泰兴拱手作揖:“我是苏家村的苏泰兴,见过李大哥。”
听到“苏家村”,李大川眼睛一亮。听说苏家村有一户人家在朝中做官,连带着苏家村成了方圆几十里最富庶的村子。不过“苏泰兴”?王大川不解,自己不认识这号人,他怎么到找上门来了?
见对方带了礼信上门,身上穿戴也很是体面。他连忙唤妻子端个火盆上来,顺便把茶水换成他特意准备过年时装样的茶。
两杯茶水下肚,客气寒暄的路子走完,苏泰兴向李大川说明来意:“听闻李大哥有一侄女,名唤嫣红,今年十二,父母双亡后由您抚养?"
李大川脸色一变:“苏老爷打听这个做什么?”
苏泰兴叹了口气,将儿子生病求医、欲寻童养媳之事娓娓道来。
“我听说嫣红这孩子为人老实忠厚,便想向李大哥求娶她做我苏家的儿媳。”
苏泰兴深知李大川为人,特意说:“若李大哥同意将嫣红许配给我家小儿,我家愿意出二十贯钱当做聘礼,并且不要陪嫁。不知道李大哥意下如何?”
一亩上等田三贯钱,一亩中等田两贯钱,一亩下等田一贯钱。这些钱都够自家置办多少田地?
李大川意动。
童养媳乃封建糟粕,大家别学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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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苏父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