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花谢了春红》 第1章 野猪伤人 绿树在晨光照耀下,郁郁葱葱,青草上的露珠闪烁着晶莹光芒,仿佛一颗颗水晶。鸟儿在枝头欢快鸣叫,叽叽喳喳唤醒沉睡的人们。 人们也开始了一天的劳作,农人扛着农具走向田间,工匠们在作坊里忙碌起来。 嫣红听见父母窸窸窣窣的起床声。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从稻草铺就的竹床上爬起。她叫醒十岁的弟弟——李平安起来尿尿,别又像前两天一样,梦里寻到茅厕,尿在床上。 “爹,娘,我和你们一起下地。”嫣红说着,胡乱洗了把脸,就去拿箩筐、镰刀。 嫣红她爹李大山正拿草绳修补草鞋,闻言抬头,黝黑的脸上皱纹舒展:“丫头,再睡会儿吧,天还早。” “不早了,日头都出来了。”十二岁的嫣红背起大大的箩筐,和她娘先一步去地里拔草。 他们家分家的时候,嫣红爷爷奶奶要和她二伯家去城里住,就只分给大房三房各十五亩地,其他的被老爷子变卖支持二伯家进城买房做生意去了。 嫣红母亲王宝瓶带着她往山脚下的地走。山脚下靠近山林,常有野兽出没。王宝瓶也不乐意种这里的地,这一年到头,大半的收成都被野兽糟蹋了,交完税,就没剩多少。 可是一家这么多张嘴,不种不行!种了,还能多两碗饭,不种,就只能等着饿肚子。 王宝瓶与女儿闲话:“今年收成好,等这一茬麦子种下去了,娘带你去县里买身衣裳穿穿。” 嫣红长这么大,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她外公外婆家。只听说从这里到县城要走一个时辰,嫣红不解,问:“娘,为啥不去镇上呢?” 王宝瓶解释:“镇上的故衣都是去县里拿来卖的,价格高不说,坏的地方还多。我们去县里买,又能剩点钱,衣裳也新些。” 故衣,就是二手衣服。像她们这样穷苦的人家,一件衣服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短了拆开,加几块碎布头改改,又再穿三年。 嫣红身上的衣服还是分家的时候,二伯母发拿故衣给她改的,都穿了有三四年了!这衣服磨穿了,她自己拿碎布补了才勉强又多穿一段时间。 苦了谁都不能苦孩子。家里这两年攒钱买地,一家人终于能吃上两顿的饱饭。今年老天爷赏饭吃,她们有了余钱,王宝瓶就想着先给孩子们添两件衣裳。 别的不说,女儿现在都十二了,像她们这样的人家,过了十二就开始议亲,到了女儿及笄之年,就要嫁女儿了。得给女儿装点装点门面,望着她以后能找个好人家。 嫣红点点头,看着母亲身上那件补丁摞补丁的外衫,她说:“那娘也买一件,你身上的这件衣裳都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 王宝瓶无奈一笑,要是家里宽裕,她能不添吗?这不是没办法。 “娘都这个年纪了,随便有件衣服穿就行,不瞎讲究。” 母女俩除草,李大川忙着挖水渠。这水渠挖好了,之后下种就不用跑老远去挑水。 日上三竿,王宝瓶看了看理出来的杂草,对嫣红说:“丫头,你快把草背回去喂牛,别把牛饿着了。” “诶,知道了。”家里的大青牛是借的村长家的,就指着它多造点肥。嫣红背了冒尖的一箩筐草,憋得脸色都红了。 “哎呀!”王宝瓶站起来缓缓腰上的疼痛,一抬头就看见自家傻姑娘要背小山一样的一箩筐草,惊得她赶紧跑过去把箩筐压回地坎上。 “死丫头,我都给你说几遍了,一次少背点,少背点,背多了把腰压坏了,我看你怎么办!”王宝瓶越说越气,狠狠拍了女儿后背两巴掌。 嫣红硬挨了她娘的巴掌:“娘,我错了,下回我一定记得。” 王宝瓶恨了女儿一眼:“娘还不是为了你。要是把腰压坏了,那怎么得了?” 嫣红再次认错,一下子把母亲掏得轻了一半的箩筐背上,快步离开。 “娘就是爱叨叨,我那不是想自己多干点,让她轻松些!” 回去把草丢到牛栏里给牛吃,嫣红把弟弟做好的饭菜放箩筐里,和弟弟又去地里。 家里地少,爹娘得紧着时间把地种了,好去富户家打短工。 “爹,娘,吃饭了。”嫣红把饭菜拿出来给爹娘,她和弟弟背草回去再吃。 李平安和姐姐回去吃饭,吃着吃着,他不知道怎么想的,问嫣红:“姐,大伯家的地怎么种出来的粮食比我们家多好多啊?” 嫣红扒饭的动作顿了顿,给弟弟解释说:“大伯家地比咱们的多,而且爷奶分地的时候,把河边的地都分给他家了,那边地肥,用水又方便,收成能不比咱们家多吗?” “那为啥爷奶不把河边的地分给我们一半?”李平安疑惑。 爷奶向来瞧不起他们这一房,明明是亲生的孩子,却因父亲老实巴交,分家时只得了最差的几亩地。 这些话嫣红不知道怎么给弟弟说,随便找个借口端着碗遁走。 两人吃完饭,嫣红正带着弟弟往地里去,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 “救命啊!野猪!野猪来了!” 嫣红浑身一颤,手中的水壶掉落在地。那是堂兄李虎的声音!她带着弟弟跑到高处躲避,心里祈祷着父母千万别出事。 爬上不知谁家的草垛上,眼前的景象让嫣红双腿发软——一头体型硕大的黑毛野猪正发狂般追赶着李虎,而她的父母正从另一侧的地里飞奔过去。 “虎子,往这边跑!”李大山挥舞着锄头大喊。 李虎看到,想也不想折转方向冲过去。 眼前的猎物消失,野猪紧急调转方向,却因速度太快翻了两个滚。不过它很快找准方向,追了过去。 野猪尖利的獠牙在阳光下闪着寒光。王宝瓶脸色煞白,却毫不犹豫地把侄子拉到树上。 王宝瓶伸手去拉丈夫:“快上来!” 野猪发出刺耳的嚎叫,后腿一蹬,直扑李大山。嫣红眼睁睁看着父亲举起锄头狠狠砸向野猪脑袋,却被野猪一甩头,锄头脱手飞出。 野猪撞飞李大山,王宝瓶和嫣红姐弟惊叫出声。 “大山!” “爹!” 王宝瓶不顾一切的下了树,抓起地上的石块砸向野猪。 野猪吃痛,放开王大山,转而攻击李氏。 “娘!快跑啊!”嫣红溜下草垛,捡起地上的木棍就要冲过去,被闻声赶来的几个村民拦住。 “别过去!那畜生疯了!”李大叔死死拉住嫣红,同时朝村里大喊:“快来人啊!野猪伤人了!” 村长敲响铜锣,村民们拿着棍棒驱赶野猪。 野猪被驱赶回山林,嫣红终于挣脱束缚,跌跌撞撞地跑到父母身边。 “爹!娘!” 父亲的脸色已经灰白,母亲的下半身血肉模糊,痛苦地呻吟着。村民们七手八脚地把人抬去村里大夫家。 大伯李大川闻讯赶来,看到儿子只是受了惊吓并无大碍,明显松了口气。 "大伯,我爹娘都是为了救堂兄才被野猪攻击的,求您救救他们。”嫣红跪在地上不住磕头。 李大川皱了皱眉,这么多人看着,他不好直言拒绝,含糊地说:“先去看看情况怎么样。” 苏大夫一看这夫妻俩的伤势就摇头:“他们这伤太严重了!肠子都露出来了,得赶紧送镇上去” “那得多少医药钱?”王大川的妻子黄月英尖声问道。 “少说也得十贯钱。”剩下的话苏大夫没说。这钱还不一定把人救回来。 黄月英立刻拉下脸:“十贯钱?我家哪有这么多钱!苏大夫你就看着治吧,能不能治好就看他们自己的命吧!” 嫣红不可置信地看着伯母,又转向大伯:“大伯,我爹娘都是为了堂兄才受伤的,求您救救他们吧!”说着,嫣红和弟弟跪在地上,哀哀的看着大伯。 李大川避开侄女侄子哀求的目光,支吾道:“家里哪有那么多现钱?再说你爹娘这伤,就算花了钱也未必能好。” “大伯!我爹娘平日待您家不薄啊!”嫣红泪如雨下,额头磕得青紫。 村民看着这情况,在旁边窃窃私语。 “这李大川夫妇心真狠,不说李大山是他亲弟弟,就凭他们是为了救他儿子才伤的,这钱他们就得拿出来。” “就是就是,他们要是不救人,大家可得好生记得这事,这样狠心的人家,以后嫁女娶媳妇,千万不敢和他家结亲。就是平时都得避着点。” 大家的话说得李大川夫妻又气又羞,李大川杵了婆娘两下,黄月英才不情不愿的拿出五贯钱来当医药费。 村长看不下去,组织村里捐了些钱,才把医药费筹上。 镇上的大夫给李大山夫妻处理了伤口,对着嫣红姐弟摇头说:“伤势太严重,只能听天由命了。” 嫣红姐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终是没能阻止悲剧发生。不过三天,李大山夫妻俩相继去世。 嫣红爷爷奶奶和大伯三叔操办了他们的后事,在如何扶养两姐弟的事上出了分歧。 嫣红爷爷奶奶的意思是二儿子没了,他们得尽到做爷爷奶奶的责任,把嫣红姐弟接到身边来养。 三叔母不乐意了,她们现在住的地方可是她的嫁妆宅子,她可不乐意给别人养孩子。 三叔本就是靠妻子娘家才买了店面当了小老板,丈人舅子凶悍,他哪敢违了妻子的意思? 看老三没坑声,李老爷子老太太人在屋檐下,也歇了心思。 “这么两个人,正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的年纪,我们那养得起?”黄月英不干,他们家已经有三个小子两个姑娘了,再加上嫣红姐弟,哎哟,一人一天都吃不上两顿饱饭。 嫣红和弟弟在神龛后听到这些人你推我,我推你,眼泪巴拉巴拉掉。 “爹,娘,把我们带走吧。” 第2章 苏父算计 “大伯,大嫂,我也不让你们吃亏。”三叔母说,“原本我们说好二伯家的地我们平分,这样吧,你们要是承认扶养她们姐弟,这地就都归你们了。” 反正分家的时候三房分了大半财产,这些年她们在城里经营得好,二伯家那点地,她还瞧不上。 李大川夫妇找了借口避开人商量。 黄月英说:“分给二弟家可是有十几亩地,再加上他们这几年添的,全部加起来少说也得有二十多亩了吧?” “二弟二弟妹吃得苦,缩衣节食买地,肯定有这么多的。”李大川知道二弟两口子,最是勤劳肯干了。 “那咱们就答应了?”黄月英问。 “我看行。”李大川看了看四周没人,小声和妻子说,“嫣红都十二了,过两年找个人嫁了,咱们还能挣一笔聘礼钱。至于平安小子,咱们想想办法,送他去当上门女婿,一样能再捞一笔。” 听完丈夫的打算,黄月英笑着拍了他一下:“她们可是你亲弟弟的子女,你也狠得下心。” 李大川恨了屋里那三个人两眼:“要不是他们,我也不忍心这么对嫣红两姐弟。老话说的话,‘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没把她们提脚卖了,都是我心善。” 不管嫣红姐弟怎么想,她们的归处算是定下了! “从今往后,你们就跟着大伯家过活。”李大川板着脸说,“不过大伯家也不富裕,家里养不起闲人。” 他指着一箩筐脏衣服对嫣红姐弟说:“你们都这个年纪了,也要帮着家里干活。” 嫣红姐弟没说话。 黄月英在一旁冷笑:“两个拖油瓶,脾气还不小。”说着就撵两人去洗衣裳。 “哇哇哇。”李平安都一天没吃饭,根本没力气干活。大伯母非推着他出门,李平安看着关得紧紧的大门哭了出来。 嫣红红着眼睛拉弟弟快走,免得又被骂。两姐弟背着衣裳准备走,黄月英就开了院门。还不等她们反应,一人就挨了一巴掌。嫣红终于忍不住和弟弟大哭。 黄月英看着她们姐弟气不打一处来:“哭哭哭,就知道哭,要是把别人引过来说闲话,你们今天就别吃饭了!赶紧去给我洗衣裳。” 她们都一天没吃饭了,再饿下去,哪里受得了? 嫣红闭上嘴哽咽,拉着弟弟往河边去。 看着两人走远,黄月英朝着她们的背影吐了口吐沫:“我呸,还想让大家说我们闲话?看我不收拾你们。” 父亲临终前,艰难地握住嫣红的手让她照顾好弟弟,母亲也给嫣红说:“嫣红,你和平安要好好活着……” 嫣红安慰弟弟一起把衣服洗干净背回去,看着大伯母给她们安排的房间抹抹泪没敢多说,免得多挨一顿打。 柴房杂物多,嫣红带着弟弟把柴禾一堆一堆码放整齐,又把乱七八糟的东西整理出来挪到牲畜棚楼上,才勉强有了睡觉的地方。 嫣红大了,她把破草席挂在中间当隔断,让姐弟俩有各自的空间。 自从来了大伯家,姐弟俩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挑水、喂牲口。这些弄完,大伯一家也起来吃了早饭,运气好她们还能吃上点残羹剩菜,运气不好,就得马上跟着下地。稍有懈怠,不是大伯、大伯母的巴掌就会毫不留情地落下。 这天,嫣红蹲在河边洗全家人的衣服,手指冻得僵直。堂兄李虎走过来,丢下一身脏兮兮还破了洞的衣裳在嫣红面前。 “赶紧给我洗干净了补好,我过两天要穿。”李虎趾高气扬的,完全忘了是谁的父母为救他而死。 嫣红沉默地捡起衣物清洗,忽然听见王虎说:“我娘说了,你爹娘死了活该,谁让他们多管闲事。” 嫣红猛地抬头,眼前一片模糊。她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 夜里,平安饿得睡不着,他小声的哭着:“姐,我想爹娘。” 嫣红小声哼着母亲生前常唱的小调,哄着弟弟。月光透过窗缝照进来,在她消瘦的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苏家堂屋,苏泰兴盯着手中的纸张,眉头拧成了疙瘩。 自从儿子烧坏了脑子,他们夫妻俩是卖田卖地,想尽了办法给儿子医治。治了三年,这都是第几个大夫了?怎么一点起色都没有? “家豪闹着不肯吃药,这可怎么办?”苏泰兴的妻子王盈端着没了热气的药碗走进来,脸上全是着急。 苏泰兴放下药方长叹一声,接过药碗去了儿子的房间。 十四岁的苏家豪正蜷缩在床角,像受惊的小兽盯着父母。他长得又高又胖,一双眼睛却和他年龄极不相称,透着天真和害怕。 “家豪,来,到爹这把药喝了,爹带你去镇上买糖人。”苏秦兴挤出笑容,声音轻柔得像在哄三岁孩童。 “苦,我不要喝药。”苏家豪拼命摇头缩做一团。 苏泰兴哄了半天,儿子都不肯吃药。看着手里的药,苏秦兴摇摇头把药端出去倒了。 “你干什么?”王盈看见丈夫把药倒了,急得去夺药碗。 药碗掉在地上摔了个稀碎,王盈捂着脸流泪。 “阿盈,阿盈……”苏泰兴抱着崩溃的妻子,像是在对她说,又像是在劝自己,“治不好就不治了,以后再也不逼家豪了。” “呜呜呜……”王盈无力的捶打着丈夫,内心痛苦万分。 若不是儿子三年前烧坏了脑子,心智永远停留在了七岁,她们怎么会这样! “我们可就这么一个儿子,你难道就忍心他一辈子就这样了?”我的儿啊!你怎么这么命苦? 骨肉至亲,做下这样的决定,苏秦山心里如何不痛?可是事实摆在眼前,儿子是治不好了。 “与其倾家荡产也治不好,还不如去寻个心地善良,老实能干的孩子照顾家豪后半辈子。” 王盈闻言一怔,随即明白了丈夫的意思:“你是想给家豪找个童养媳?” 若是儿子一直不好,那不是害人家姑娘吗?王盈严词拒绝:“儿子再怎么样还有我们,他现在这样,只有连累别人的,我不同意。” 苏泰兴苦口婆心的劝妻子,“我三十上才有了这孩子,如今我们都到了不惑之年,还能陪着家豪多少年?万一我们走了,儿子怎么办?那几房可不是好相与的!” 为了儿子,就让自己自私一次!苏泰兴给妻子保证到:“我会找那些无父无母、走投无路的姑娘。至少进了我们苏家,衣食无忧,不受欺凌。再说……”他望向儿子的房间,“家豪虽然脑袋不好,但心地纯善。我想,他能过好日子的。” 王盈低头垂泪,不再言语。她知道丈夫说得在理,只是这决定对那未知的姑娘太残忍。 打定主意,苏泰兴便去寻十里八乡的媒婆,交代她们,务必帮他找到一个条件符合的女孩。 不出三日,便有一个媒婆给他递了信。 苏泰兴从镇上回来,眼中闪着异样的光彩。 “阿盈,我今日从媒婆那里得到消息,事情有着落了!” 他匆匆喝了口茶:“李家村的李大山夫妇,为救兄长之子被野猪所伤,因伤势过重双双去世,留下一双儿女寄养在大兄家中。” 王盈疑惑地看着丈夫:“你的意思是……” “那王家大姑娘今年十二,名唤嫣红,媒婆给我说,这孩子性情温顺,手脚勤快。”苏老爷压低声音,“更重要的是,她大伯李大川为人势利,据说对这两个侄儿侄女颇为苛刻。” 王盈问:“那咱们是买还是聘?他家能同意吗?” “聘,当然是聘。”苏泰兴严肃的说。 “就凭李大川势利的性情,自然是买才好,只是我们是让这姑娘给家豪做媳妇的,若是买,以后她来了家里,外人就会低看她,这不合适。” 家里叔伯势利难缠,这两年为着儿子生病的事,不知道多少次明里暗里说要过继子女给他们。那是怕他们以后没个人照顾吗?那是想方设法的想把这家产夺了去! 苏泰兴想清楚了,父母都是仁义之人,想来子女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就这个姑娘了。 他给妻子说:“我明天就去李家村走一趟,若那姑娘果真如传言所说,便与她伯父商议两家结亲的事。” 次日清晨,苏泰兴特意换上一身体面的长衫,备了新鲜糕点和一些礼信,驾着骡车往李家村去。 听闻有客人到访,李大川匆匆从隔壁邻居家回来,他身上还粘着没拍掉的瓜子皮。 “这位老爷是……”李大川疑惑地看着眼前衣着光鲜的陌生人。 苏泰兴拱手作揖:“我是苏家村的苏泰兴,见过李大哥。” 听到“苏家村”,李大川眼睛一亮。听说苏家村有一户人家在朝中做官,连带着苏家村成了方圆几十里最富庶的村子。不过“苏泰兴”?王大川不解,自己不认识这号人,他怎么到找上门来了? 见对方带了礼信上门,身上穿戴也很是体面。他连忙唤妻子端个火盆上来,顺便把茶水换成他特意准备过年时装样的茶。 两杯茶水下肚,客气寒暄的路子走完,苏泰兴向李大川说明来意:“听闻李大哥有一侄女,名唤嫣红,今年十二,父母双亡后由您抚养?" 李大川脸色一变:“苏老爷打听这个做什么?” 苏泰兴叹了口气,将儿子生病求医、欲寻童养媳之事娓娓道来。 “我听说嫣红这孩子为人老实忠厚,便想向李大哥求娶她做我苏家的儿媳。” 苏泰兴深知李大川为人,特意说:“若李大哥同意将嫣红许配给我家小儿,我家愿意出二十贯钱当做聘礼,并且不要陪嫁。不知道李大哥意下如何?” 一亩上等田三贯钱,一亩中等田两贯钱,一亩下等田一贯钱。这些钱都够自家置办多少田地? 李大川意动。 童养媳乃封建糟粕,大家别学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苏父算计 第3章 苏家提亲 黄月英提着茶壶来添茶,听到“十贯钱”时,手中的茶碗差点打翻。李大川强装镇定,但眼中的贪婪已经掩饰不住。 “嫣红这丫头到底不是我们亲生的,这事怕是不好办啊!”李大川假意为难。 苏泰兴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提前准备好的荷包。 “李大哥是她的亲大伯,她们姐弟现在又跟着你们过活,这亲事不还是你们点头就可?” 李大川打开荷包一看,里面少说得有五贯钱吧? 黄月英看到白花花的银子,已经按捺不住,插嘴道:“苏老爷放心,那丫头在我们家吃住这么久,婚事自然由我们做主!”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瘦小的身影提着水桶踉跄走过,水洒了一地。赵氏立刻变了脸色,尖声骂道:“死丫头!连桶水都提不好,养你有什么用!” 那女孩闻声一颤,慌忙跪下:“伯母,我不是故意的,我马上再去打一桶水回来。” 苏泰兴定睛看去,只见那女孩约莫十一二岁,身材瘦小,面色蜡黄。 “这就是嫣红?”他问道。 李大川点头,朝嫣红喝道:“还不快过来见礼!这是苏家村的苏老爷。” 嫣红低着头走进来,畏畏缩缩的说了声:“苏老爷好。” 苏泰兴注意到她手腕上有一道新鲜的伤痕,衣袖也短了一截,显然已经穿了很久。 “好孩子。”苏泰兴温和地说,“今年多大了?” “十二了。”嫣红声音很轻。 看嫣红实在害怕得紧,苏泰兴找借口让她先去忙,他和李大川商量婚期。 “李大哥,你看我们什么时候过来接我人比较合适?”苏泰兴问到。 李大川搓着手:“苏老爷,嫣红毕竟跟是我的亲侄女,她这年纪又还不到婚嫁的时候,我实在是……” 苏泰兴心知这是要抬价,又拿了一个荷包放到李大川面前:“还请笑纳。” 看对方这么爽快,李大川眼睛一转,又想再卖苦。 苏泰兴先发制人,说到:“也是我看这孩子有缘,要不然,随便三五贯钱,去哪里找不到人牙子寻个年纪相配的?李大哥,你说是不是?” 李大川听这话头就打住了心里的想法,笑呵呵的和苏泰兴商量什么时候写婚书。 童养媳和正常娶媳不同,用不着那么麻烦,写下婚书,两家签字按手印就可以把人领走。 当天下午,苏泰兴回家取了笔墨纸砚,再次来到李大川家。 苏泰兴拿出婚书放在桌上:“我早备着了,李大哥在这几处写好嫣红名字和你的名字即可。” 李大川有些尴尬,他没读过书,不会写字。 苏泰兴贴心的写了嫣红的名字和李大川的名字在纸上,让李大川照着画上去就行。 苏泰兴吹干墨迹,把两份婚书中的一份收起来,另一份交到李大川手里。 李大川哪里在乎这个,他想要的是银子。 “这婚书也写了,不知……”他拇指与食指中指碰在一处轻搓,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事情已经成了,苏泰兴爽快的把约定的钱交到李大川手里。 “那我家三天后打发喜婆上门来接人?” 亲爹亲娘都不如银子亲,李大川看着白花花的银子高兴的说:“行行行。” 送走苏泰兴,李大川夫妇把嫣红叫到跟前说话。 “苏老爷要娶你给他儿子做媳妇,我和你大伯母已经同意了。这婚书你自己拿好,三天后苏家就来接你了。” 嫣红站在堂前,听到大伯的话,她脸色越来越白。李大川话音刚落,她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一下子软倒在地。 “大伯,嫣红不愿嫁人,求您看在我爹娘的面子上,绕了我吧!”嫣红抓着李大川的裤腿泣不成声,只盼着他对父母能有一丝愧疚,高抬贵手放她一回。 “闭嘴!”黄月英一巴掌扇过去,“哪有你说话的份!苏家是富贵人家,你能嫁过去,那是祖上积德!” 嫣红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泪水止也止不住:“可我才十二岁,弟弟又还那么小。大伯母,求你们就放过我吧!”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弟弟自有我们照看,用得着你操心?”李大川气哼哼的甩手,让妻子好好“劝劝”侄女。 黄月英指着嫣红的鼻子说:“吃我们的,用我们的,给你找了这么好的亲事,你还敢悖逆?我看你是不顾你弟弟的死活了吧?” 大伯母威胁的话语如同头上悬剑,嫣红不得不接了婚书,流着泪回了柴房。 李大川夫妇在房里喜滋滋地数着苏泰兴给的钱,盘算着这笔意外之财能买多少地。 嫣红坐在门板搭的床上,抱着膝盖无声哭泣。李平安不知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姐姐伤心,便守在她床前,默默陪着姐姐。 嫣红强忍悲痛,挤出一个笑容,说:“平安,姐姐没事,就是眼睛进沙子了难受。” “那我给姐姐吹吹。”平安趴在床边,小手扒拉着姐姐的眼睛,认真地朝她眼睛吹气,想将讨人厌的沙子吹出来。 “好了,姐姐没事了。”嫣红紧紧抱住弟弟,泪水再也止不住。 自从父母去世,她们姐弟寄人篱下,从此命运再也不能由己。如今更让她恐惧的是,大伯和大伯母如此不顾血脉亲情,她走后,弟弟在这冷酷的家中将如何生存? 大伯母以弟弟的安危威胁自己,自己不得不从。 “爹、娘,你们为什么要去救李虎?为什么要让我和弟弟寄人篱下?”嫣红无法抑制的怨恨父母。 他们二房本就不受待见,爷爷奶奶、大伯和三叔这些人那么欺负他们,爹娘也只是让她忍着。 父母为了血脉亲情不顾自身安危救下堂兄,可大伯大伯母是怎么对待她们姐弟的? 这家里但凡喘着气的,谁都能骂她们两句,更有甚者,但凡有什么不高兴的,就对她们拳打脚踢! 如今自己就这么被卖了,依这家人往日对待她们的样子,弟弟还能活得几天? 竖日,嫣红姐弟去河边洗衣服,恰好有几个妇人一同洗衣。 嫣红靠过去套近乎,向她们问起苏家的情况。 “两位婶娘,你们知不知道苏家村的苏泰兴?” 一提前苏家村,婶娘一号可激动了:“苏家村?我知道。苏家村不是出了一个当大官的麻,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苏家村现在好多都富得很。” 苏家村谁不知道?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有钱! 婶娘二号倒是抓住了重点:“苏泰兴,我听说他家原来几百亩良田,是有名的大户。他爹娘去世,他们几兄弟分家,他可是分了五六十亩地,其他的那就说不清了。他因着接连守孝,到了三十才成的亲,三十几了才得了第一个孩子。” “我听说,他家那个儿子,前几年生病,把脑袋烧坏了,现在脑子就是几岁的孩子。” 婶娘一号摇着头叹到:“偏巧他们家就这么一个儿子,连个帮衬的都没有。” 婶娘二号八卦的说:“他们家有钱,我听说他们两口子为人也和善得很,要不是怕我姑娘不想和一个傻子过,我都想让我家那口子去探探口风。” 婶娘一号白了她一眼:“人家这样的家世,肯定不会随便结亲,就算要结,也是挑那些无亲无故的孤女。要不然,等他们两口子两脚一蹬,他家那个儿子脑子又不好,那么大的家业,不就便宜了别人了?” “我看,你就白得想想。”想的美,真当人家看得上她家?还挑拣起来了。 嫣红心里有点底了,就看苏家是不是真的如同传闻中的一样。若是当真是仁善之家,说不一定她们姐弟就有活路了! 当天夜里,嫣红和弟弟说了自己的想法。 平安也知道些事了,听完姐姐的话,他沉默着没说话。 如果是这样,姐姐,我不能跟你走。若是苏家因为这事和你退了婚,那我不是害了你吗? “姐姐,你先去苏家。到时候你和他们就是一家人了,什么事不能商量?”平安假意说到。 不管如何,现在姐姐也只有”嫁到苏家这条路,自己不能给她拖后腿。 嫣红不知道弟弟心里真正想的,决定按照弟弟说的,先去苏家。 苏家说了不要陪嫁,李大川夫妇收了二十贯钱,也真的厚着脸皮没给嫣红置办点东西。 嫣红拿着苏家送来的婚书,她本想收拾自己的东西,可大伯母的眼神像是刀枪棍棒,一下一下落在她身上。 连一件破烂的衣裳也不给自己,嫣红背着人又大哭一场。 大伯、大伯母就是这样的人,与其让别人来嘲笑羞辱她,还不如自己主动去了苏家。 还有一天苏家才来接人,嫣红打定主意,天还没亮就起来。把破旧的衣服裹得紧紧的,嫣红告别了弟弟,抹干眼泪空着手带着婚书往苏家去。 李平安看着寒风暴雪中越走越远的姐姐,在心里默默的说:“姐姐,你一定要过上好日子!” 黄月英睡得肚子咕咕叫,起来看了看时辰,这都巳时快午时了,怎么嫣红那小蹄子还没来叫她们吃饭? 她穿了衣服,一腔怒火的踹开两姐弟的房门。在屋里看了一圈,没看到人影,她又气哼哼的去了伙房。一进门,就看见李平安那小子在干活,黄月英才平了点怒气。 “你姐姐呢?跑哪里偷懒去了?”黄月英口气不甚和气的说问到。 李平安低眉顺眼的回了话:“我姐姐自己去苏家了。” “小蹄子翅膀硬了,还敢自己拿主意?”黄月英本来很生气嫣红自作主张,不过转眼一想,“去了也好,少得我还要出一笔喜婆钱。” 让平安赶紧做饭,黄月英打了水回房伺候丈夫洗脸。 嫣红不知道苏家在哪儿,好在路上还有几个行人,她大着胆子问路,好不容易才到了苏家门口。 童养媳是封建糟粕,本书剧情需要,大家不要模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苏家提亲 第4章 初到苏家 寒风卷着细碎的雪粒,打在嫣红皱巴巴的油纸做成的外套上。这外套还是她捡的堂姐不要的两件纸衣,糊成一件才做成的。这天这么冷,要不是有油纸外套挡住了寒风侵袭,她早冻成冰棍了。 油纸底下的衣服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袖口和衣摆处露出填充在里面的稻草。 嫣红站在苏家的院门前,举起冻得通红的手敲响了门:“有人吗?有没有人在家?” 天太冷,嫣红冻得上牙和下牙打架,哆哆嗦嗦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没比蚊子的声音大多少,刚出口就被北风吹散了。 她试探着推了推大门,门轴发出沉重的吱呀声,却纹丝不动。 雪越下越密,嫣红脚上的草鞋筒子被雪覆盖,脚掌的温度化开了雪,丝丝浸进草鞋里面,湿透了嫣红的布袜。 十个脚趾冻得失去了知觉,她想起临走时弟弟死死拽着她衣角的手,想到弟弟还要面对吃人的大伯一家。嫣红把手放在腋下捂暖,“砰砰砰”用力敲着院门,扯着嗓子大喊到;“有人在家吗?开开门!” 门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门栓落地的清脆声响。大门开了一条缝,露出一张和善的圆脸。 “你是谁啊?有什么事吗?”妇人约莫四十岁上下,梳着齐整的发髻,两根银钗在乌黑的发间闪着温润的光。 “我叫嫣红,是……”嫣红话音未落,就被妇人惊喜的声音盖过。 “哎呀,是嫣红啊!你怎么自己来了?快,快进来。”王盈一把拉过嫣红落了雪的胳膊,手上纤细骨感的触感让她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这就是她的婆婆了吧?嫣红心跳如擂鼓,低着头想。她不敢抬头直视对方,低着头默默跟着婆婆进了院子。 “泰兴,嫣红来了。”王盈朝里屋喊道,声音里没有嫣红预想中的嫌弃,反而带着几分惊喜。 苏泰兴带着儿子家豪站在一进的会客堂前,迎接家庭新成员。 嫣红小心的看了两人一眼就低下了头。公公她是见过的,听说苏家就三口人,那个眼睛亮晶晶的,笑起来像个孩子一样的少男就在自己的丈夫吗? “这个天过来,累着了吧?”苏泰兴温和的说,“从李家村走过来得两个时辰呢。” 嫣红下意识点点头,又慌忙摇头。她不敢说自己天没亮就出发了,更不敢说路上踩滑,摔进路坎下面把尾巴骨摔伤了,现在她每走一步,屁股就疼得慌! “阿盈,你先照看着嫣红,我带家豪去厨房弄的吃的来。”就李大川那抠门的德行,这孩子怕是还没吃饭。 王盈应了一声。嫣红身上的雪化成水,滴滴答答落在木地板上。王盈帮着嫣红把纸外套和草鞋脱了放到屋檐。她的目光落在女孩单薄的衣衫上,心头一紧。她早听说李家对寄养在家里的侄女侄儿不好,可没想到竟差到这般地步。 冬天的衣服,竟然都没舍得给件暖和的,这稻草塞在衣服里保暖,都是多少年前才用的了?他们也做得出来!真是一点都没把嫣红当人看! 王盈取了双靸鞋给嫣红穿上,脱了身上的披肩裹着嫣红。她看嫣红手冻得生了冻疮,布袜也湿了,带着嫣红转了个弯,先去了净房。 “先洗个热水澡吧。”王盈不由分说地拉着嫣红往后院走。 经过厨房时,嫣红闻到了久违的肉香。她眼睛控制不住寻找着味道的来源,看到灶台上炖着一锅鸡肉,金黄的油花在汤面上打着转。她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羞得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王盈装作没听见,只是握紧了女孩的手:“给你单独准备的房间在后面,待会再带你去看。" “单独准备的房间?”嫣红愣住了。她还以为来了苏家,就得和那个叫家豪的少男住在一块。 王盈看穿了她的心思,轻声道:“你年纪还小,身子骨又弱,你和家豪的事,再等几年也无碍。” “张婶,提水到净房去,给姑娘洗澡。” 张婶是王盈买回来了,脸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她站起来看到有陌生人,下意识遮住了脸:“这就来。” 火上有热水,张婶手脚麻利,很快把水提到净房里,倒进浴桶。调好水温,她告知了主母,就钻进了厨房。 王盈取了给嫣红准备的衣物过来,将衣服递给嫣红:“热水准备好了,快去暖暖。” 浴桶里的热气蒸腾而上,嫣红小心翼翼地踏入水中。水温刚好,不烫不凉。她把自己整个浸入水里,泪水混着热水一起流下。 上一次洗澡是什么时候?秋天的时候吧?那次她背粮食回去的路上,一脚踩空掉到河里去了。 洗完后,嫣红犹豫了很久才穿上王盈准备的衣服。淡粉色的皮袄衬得她气色好些,可穿到身上却空荡荡的,这衣服对现在的她来说太大了。衣服虽然不合身,却还是很暖和。 她从净房出来,婆婆竟然就在门口等着。 王盈看嫣红出来,拉她去吃饭。 吃了饭就去洗澡,容易晕倒,现在洗完澡,正合适坐在烤火桌边热乎乎的吃饭。 “快来吃饭。”苏泰兴招呼嫣红,怕她一个人吃饭不自在,苏泰兴特意把午饭提前。 桌上摆着一盆蘑菇炖鸡,一盘红烧肉,还有几样小炒蔬菜。这样的菜嫣红只在每年过年的时候见过。 她拘谨地坐在凳子边缘,夹菜只敢夹炒素菜,另外两道大荤菜她不敢动筷子。 看嫣红都没夹肉吃,王盈知道她怕是被苛待惯了,不敢动筷子。她夹了一块肥瘦相间的红烧肉放在嫣红碗里:“别光吃素菜,多吃点肉。” 肉香钻进鼻腔,嫣红的胃抽搐着,可她却不敢吃。万一这是试探呢?大伯母就经常这样,把好吃的放在她和弟弟面前,等他们伸手就拿竹条抽。 “别怕,在苏家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王盈又给她盛了碗鸡汤,“以后这里就是你家了。” 家?嫣红捧着热腾腾的汤碗,热气掩住她发涩的眼睛。 她偷偷抬眼看向对面的家豪,十四五岁的少男正用筷子夹蚕豆,一颗颗数着往嘴里送,神情专注得像在做一件大事。 王盈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轻叹一声:“家豪几年前生了一场病,醒过来就成这样了。” 嫣红忽然明白了苏家要找个童养媳的原因。她低下头,小口喝着鸡汤,温热的汤落到肚子里,暖了整个身子。 饭后,王盈带嫣红去了房间里看看。她推开房门,对嫣红说:“你看看可还缺什么东西?要是有想用的屋里没有,就来问我要。咱们现在是一家人了,放心大胆的来找我。” 一张宽敞的四方木床,一个漆得发亮的衣柜,还有梳妆台上那面嫣红从未见过的铜镜。女孩站在门口,恍若置身梦中。 “进来呀。”王盈拉着她进屋,打开衣柜取出里面的衣裳,“这是我按照你的年岁买回来的成衣。我看你穿着有些大了,我先拿一套回去改小,剩下的你先穿着。” 嫣红看着床上摊开的袄子、夹衣和里衣,每一件都是她从没见过的料子做的,又好看又富贵。她鼻子一酸,她娘都没穿过这么好的衣服呢! 王盈给嫣红量了尺寸就拿着衣服走了。嫣红看着这个属于她的房间,坐在床边久久不能回神。 王盈回到房间,苏泰兴带着家豪正在玩游戏。 “怎么样?”苏泰兴问。 “比想象的还要糟。”王盈声音发颤,“那孩子看着脸上不显,身上没个二两肉,瘦得都快皮包骨了!”她抹了眼眶里的泪接着说,“身上全是疤痕。看得人心碎!” 苏泰兴沉默良久:“到了咱们家,好好养吧。家豪虽然不懂事,但心地纯善,不会欺负她。" “我就是心疼。才十二岁,比咱们家豪还小几岁呢,就受了这么多苦!” 晚饭嫣红还是畏畏缩缩的不敢夹肉菜,王盈体贴的往她碗里夹菜。 家豪见了,有样学样地夹了块肉给嫣红:“这个好吃,我也给你夹。”结果手一抖,肉掉在了桌上。 家豪“哎呀"”一声,慌慌张张去捡,反倒碰倒了汤碗。 嫣红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在大伯家,这样是要挨打的。 但王盈只是笑着拿抹布擦桌子:“慢些,没人跟你抢。”又对嫣红说:“家豪毛手毛脚的,你别见怪。” 晚饭后,王盈将缝上被面的新被子抱去给嫣红用,又让张婶给了嫣红一个汤婆子。 “晚上冷,盖蚕丝被暖和。你手脚冷,睡前用汤婆子暖着。”汤婆子外面裹了布,加了热水抱着也不烫人。 王盈把汤婆子递给嫣红,还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最后只轻轻拍了拍嫣红的肩膀:“好好休息。” 婆婆走了,嫣红抱着汤婆子钻进被窝。 “好软,好暖和!”对苏家的恐惧慢慢消散,嫣红看着苏家给予的这些东西,脸上露出了微笑。 “真好!” 嫣红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不知道弟弟现在怎么样了?今天有没有吃饱饭? 婆婆说衣柜里的衣服都是给她的,那她是不是可以拿两件给弟弟穿? 不行!那些衣服料子好,款式也好看,就算公婆不介意,拿去李家,也会被抢走,弟弟是穿不到的! 弟弟的纸衣上次划破了,她把自己的纸衣从里面修补好,给弟弟用。反正外面破破烂烂的,堂兄堂姐肯定看不上。 嫣红不受饥寒,一心想贴补弟弟,又怕拿了东西去李家,最终也到不了弟弟身上。她脑袋里想七想八的,想着想着就睡了过去。 嫣红提前来了家里,该给她的体面却不能少。一大早,苏家就热闹起来。 被窝太舒服,嫣红难得起晚了,得她听到声响,急急忙忙爬起来。 纸衣和往衣服里塞稻草御寒,是在网上查资料写的,不是杜撰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初到苏家 第5章 婆媳进镇 冷冽的寒风呼啸着在村庄旋转跳跃,致力于剥夺热量。 嫣红拿竹竿把屋檐下吊着的冰凌打下来,免得化冰时掉下来伤到人。 家豪眼巴巴的看着,他想去捡大宝剑玩,娘不让,说是玩大宝剑会生病。 嫣红敲完冰凌,放好竹竿站在厨房门口。她搓了搓因冻疮发痒的手指,眼睛亮晶晶地望着院子里一帮人正在给放了血的猪刮毛。 “嫣红,过来搭把手!”王盈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伴随着锅碗瓢盆的碰撞声。 “来了,娘!”嫣红脆生生地应道,快步走进热气腾腾的厨房。 既然来了苏家,目前看来公婆对她也挺好的,嫣红想了一晚上,改称苏泰兴为“爹”,王盈为“娘”。 厨房里,王盈正和几个帮厨的妇人准备宴席的食材。见嫣红进来,她笑着说:“咱娘俩去打豆浆做豆腐。” 嫣红点点头,和婆婆一人提一桶泡好的豆子出门。 穿过院子时,她看见苏泰兴正和几个汉子围着那头已经宰杀好的肥猪忙碌着,猪毛被刮得干干净净,白花花的猪肉在阳光下泛着油光。 "苏家这次可真是下了血本,“一个帮工的妇人小声嘀咕,为了个童养媳,杀这么大一头猪。” “听说这丫头是李家村那边的人。她爹娘为了救侄子被野猪创死了,就剩下她和一个弟弟。”另一个妇人接话,“爹娘都是好的,可惜她大伯实在让人心寒。弟弟弟妹为了救自家儿子没了,对这一双遗孤也不好些。” “我可听说了,她大伯家夺了姐弟俩的家产,还把她们当下人使唤,连饭都不给吃饱!” “这也太不是人了!他这心难道不是肉长的?” 嫣红自然不知道别人在背后的议论,此时她正和王盈在村里磨坊磨豆浆呢! 婆媳俩把豆浆提回来,倒进干净无油的锅里煮着。豆浆煮好,王盈摸了埋在热灰里的芋头给嫣红,让她拿芋头和豆浆当早饭吃。 “饭要半下午才能吃上,你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肚子咕咕叫,嫣红红着脸搬了个小马扎在灶口前吃。燃烧着的柴驱散寒冷,热乎乎的豆浆和芋头暖心又暖胃。 王盈舀了半桶豆浆出来,往里加了些糖,端出去给帮忙的人分着喝。 “喝豆浆嘞!要喝豆浆的自己拿碗分着喝。” 一时间,大家放下手里的活,过来喝豆浆。 “这豆浆真甜。” “给我也来一碗。” 豆浆分完,也该点豆腐了。王盈问儿媳:“嫣红,你会点豆腐吗?” 嫣红看着一锅的豆浆摇头。做豆腐麻烦,爹娘在的时候一年也做不了几次。她娘为着不浪费豆子,每次都是自己点豆腐,还没来得及教她这个。 “来,跟我学学怎么点豆腐。以后不管是家里还是村里办事,有着做豆腐的手艺,大家都乐意和你打交道。” 嫣红连忙点头,撤了柴火,站在王盈身边认真看着。 王盈将卤水用葫芦瓢舀起来倒在豆浆里,指着开始变成豆花的豆浆给儿媳说:“看,把卤水慢慢沿着锅边倒进去,等豆花出来了就不加卤水了。” 拿了沥水篮子过来,王盈把篮子往锅里按,将多余的豆腐水舀出来。 “用篮子按压紧实豆腐,就算成了!” 一共两锅豆腐,王盈自己处理好一锅,剩下的交给儿媳做。 “来,你试试。”王盈把葫芦瓢递给嫣红。 嫣红接过葫芦瓢,学着王盈的动作往豆浆里倒卤水,却因为紧张一下子倒了半瓢卤水进去。她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道歉:“对、对不起,娘,我……” “没事,”王盈温和地打断她,“第一次都这样。慢点来,沿着锅边慢慢倒……” 在王盈的指导下,嫣红渐渐掌握了技巧,一锅豆浆慢慢变成豆花。用上篮子舀水,一锅豆腐总算是成了。 “嫣红学东西真快,”王盈对旁边的妇人夸道,“比我当年强多了。” 那妇人笑着附和:“可不是嘛,这丫头一看就是个伶俐的。” 嫣红低下头,嘴角却忍不住上扬。她知道,这是婆婆在众人面前给她面子,也是真心实意的夸奖。 正午时分,苏家的宴席准备就绪。堂屋里摆了三张大圆桌,桌上摆满了杀猪菜:红烧肉、水煮肉片、血肠炖酸菜、爆炒猪肝……香气弥漫在整个院子里。苏家的亲戚陆续到来,院子里很快热闹起来。 “泰兴啊,听说你家多了位新人,快叫过来,让我们瞧瞧!”一个白胡子老头大声说道。 苏泰兴笑着招呼嫣红过来:“这是你三叔公,快叫人。” 嫣红强压心中颤抖,红着脸喊到:“三叔公好。” 三叔公眯着眼睛打量嫣红,点点头:“模样端正,是个有福气的。多大了?” “回三叔公的话,十二了。”嫣红轻声回答。 “十二啊?那还小。泰兴啊,看来你还要过几年才能当爷爷啊!等过几年两个孩子举行婚礼的时候,你可得再叫上我!” 嫣红低垂着眉眼,安静侯着公公和其他人寒暄,是不是还要跟着叫人。 宴席上,嫣红被安排坐在王盈身边。时不时有人过来瞧她,她紧张无措,好在有婆婆在旁边帮衬,给大家留了个举止得体的印象,赢得了不少长辈的好感。 “这孩子是个大方的。”一个婶子对王盈说,“比我家那个闷葫芦强多了。” 王盈笑着拍拍嫣红的手:“嫣红好,婶子的媳妇也好,各有各的好!婶子可不能为了抬举我们嫣红,这么说侄媳妇。” 嫣红听着这些夸奖,心里既高兴又忐忑。 她心里清楚,自己能被苏家接纳是多么幸运的事。在李家时,她和弟弟平安常常吃不饱穿不暖,现在不仅有柔软舒适的衣服穿,还能顿顿荤腥。 只是她正享福,弟弟却还在火坑里受难,不知道向婆家提出把弟弟接过来,他们能不能答应? 宴席持续到太阳西斜,客人们才陆续告辞。嫣红帮着收拾碗筷,虽然累得腰酸背痛,但心里却充满了踏实感。 转眼到了年根下,最后一场大集。王盈决定留丈夫在家照顾儿子,带嫣红进城采买年货。 “快过年了,得置办些东西,”王盈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顺便给你也添置些物件。你要是缺什么就给娘说,娘按照你的心意来。” 嫣红就站在王盈边上,听到这话,她犹豫了一下才小声说:“娘,我……我有件事想求您。” 王盈抬头看她:“什么事?直说就是。” 嫣红绞着衣角,声音更小了:“能不能……能不能给我弟弟平安买一件旧衣?他在大伯家没有袄子穿,我想给他送件衣服,这个冬天过得舒服些。” 说完这话,嫣红的心砰砰直跳。她毕竟是苏家的童养媳,苏家花了那么多钱迎她进门,吃喝都是苏家的,却还惦记着接济娘家弟弟,实在是有些不合适。但想到弟弟冻得发紫的样子,她还是鼓足勇气说了出来。 王盈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欣慰的笑容:“你这孩子,知道心疼弟弟是好事。不过……”她顿了顿,“既然要送,就送件新的吧。旧衣服穿不暖和。” 嫣红猛地抬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新、新的?” “嗯,”王盈点头,“今天去布庄扯些布,回来给你弟弟做件新袄。” 嫣红的眼睛一下子湿润了,她急忙跪下要给王盈磕头:“谢谢娘!谢谢娘!” 王盈赶紧扶住她:“快起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怪我忘了,早该去看看平安那孩子。” 嫣红抹着眼泪站起来,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她没想到婆婆会这么爽快地答应,还要给弟弟做新衣服。这一刻,她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孝顺公婆,报答这份恩情。 进城的路被积雪覆盖,婆媳俩和村里人挤在骡子拉的车上,看着苏家村越来越远。 镇上比村里热闹多了,街上张灯结彩,到处是置办年货的人。王盈先带嫣红去了杂货铺,买了黄纸、蜡烛、线香等过年必备的物品。后又去了点心铺子,买些过年待客的瓜果点心。 “走,去布庄看看。”买完必需品,王盈带着嫣红拐进一条小巷,来到一家不大的布庄前。 布庄里挂满了各色布料,从粗布到细绸应有尽有,嫣红看得眼花缭乱。 “掌柜的,你这有没有碎布头?”王盈问道。 掌柜是个精瘦的中年男子,他打量了一下嫣红和王盈的穿着。 这两人不像是没钱的,怎么要买碎布?闲事莫多管,掌柜指着墙边半人高的木箱说:“碎布在那边,自己看吧。” 碎布?嫣红有些失落,她还以为婆婆要买好点的料子呢。 王盈挑着碎布头给儿媳解释说:“李家不比同其他人,若是给平安做了好衣裳,他不一定穿得着。” 嫣红听着婆婆的解释才惊醒过来。 “是我糊涂了,忘了大伯他们的性子!” 嫣红失落的样子王盈看到了,不过她并未放在心上,耐心的传授儿媳为人处世的方法。 “平安不同于女子,咱们把衣服做得难看些,最好是看着就透着艰难。这样他才能穿得上新衣。” 挑了耐脏耐用的布料,王盈去柜台上问掌柜:“有没有做夹袄的皮毛?要柔软暖和些的。” 掌柜眼睛一亮:“巧了,刚收了几张兔子皮,毛色雪白,柔软得很。我这就给夫人取来。” 嫣红疑惑的看着婆婆:“不是已经挑好了布料了吗?为什么还要皮毛?” 王盈给儿媳说:“傻孩子,衣裳外面丑是给别人看的,那是你亲弟弟,哪能真亏待他?咱们把皮毛单独做成夹袄给他穿在里面,那才是你做姐姐的对弟弟的关爱。” 嫣红恍然大悟,对婆婆感激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第6章 赠衣平安 王盈拍拍儿媳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嫣红啊,咱们是一家人。” 掌柜拿出那几张雪白的兔皮时,嫣红不禁“啊”了一声。那皮毛摸上去像云朵一样柔软,手搭在上门暖乎乎的! 王盈显然也很满意,一番讨价还价后买下了四张兔皮。 嫣红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婆婆不仅答应给弟弟做新衣,还想得这么周到,连可能发生的麻烦都考虑到了。她紧紧抱住怀里的布料,仿佛已经看到平安穿上温暖新衣的样子。 回到家,婆媳俩立刻动手裁布。一人做一套,她们故意用碎布头一块叠一块的缝合起来,看起来老磕碜了! 嫣红拿刷子把毛边刷出来,衣裳更加入不得眼! 夹袄部分,她们则格外用心。一件夹袄配两张兔皮,和碎布头巧妙地拼接在一起。前胸后背的位置配有兔毛,既保暖又不显臃肿。 嫣红抚摸着柔软的兔毛,想象着平安穿上后的温暖,心里甜滋滋的。 “娘,您的手真巧,”嫣红由衷地赞叹,“这衣服看起来破,可里面这皮袄可暖和着呢。” 王盈笑着摇头:“等你手艺练好了,会比我还强。来,继续缝兔皮,娘教你用劲。” 嫣红家以前买旧衣穿都费劲,哪里用得起皮毛?这兔子皮毛放她手里,费了老鼻子劲,也没缝得几针。还因为用力不对,弄断了两根针。 王盈做皮毛做得多了,熟能生巧。她低头向儿媳传授经验。 按照婆婆教的,嫣红一针一线缝合兔皮和布料。做了几天,里里外外两套衣服才赶完。 嫣红收了衣裳,分做两包包好放在床头。直到她睡着了,脸上都还带着浓浓的笑意。 苏泰兴夫妻熄了灯后,躺在床上夜话。 “嫣红心里记挂她弟弟,我看着真是心疼!李家对这两个孩子着实过分,可是他们说得难听点,都不算正经亲戚,有些事,咱们是管不着的。”王盈也可怜平安,只是不好多说什么。 苏泰兴靠妻子近些,给妻子暖冷冰冰的脚:“你晚上洗了脚就钻被窝里面。你看你这脚,冷得跟块冰块一样!” 对于嫣红弟弟的事,苏泰兴和妻子的想法一样:“哎!这事啊,咱们是没办法管的。若是嫣红父母生前咱们就上门求亲,还能把平安接过来一起住。偏偏她们都被收养了,咱们才去的李家!” “父母去世,姐姐带弟弟出嫁的不是没有。可惜啊!像李大川那样的人,哪里会愿意放平安离开?就是咱们现在愿意花钱把平安带出来,以后李大川只会用这个来勒索我们!” 王盈叹了口气,不是不愿意帮,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还有四天就要过年了,嫣红为了赶着年前让弟弟穿上暖和的衣服,一大早就起来侯着。 “嫣红啊,你怎么起这么早?”王盈打着哈欠,揉着眼睛到厨房打热水,一眼看到灶口前坐着的嫣红。 “我睡不着,就起来了。” 看清儿媳腿上的包袱,王盈才反应过来,原来是想早点去给平安送衣服啊! 苏泰兴也起来了,三两口喝了稀粥,他就转到屋里准备去李家拜访的礼信。 王盈跟了进去,一边吃饭一边说:“李家虽然待嫣红和平安不好,但礼数不能缺。” 苏泰兴点头:“是这个理。咱们今天去,主要是让嫣红看看弟弟,顺便把衣服送过去。” 嫣红放了碗跟过来,听到公婆的对话,心里既期待又害怕。她已经好久没见平安了,不知道弟弟过得怎么样。这天这么冷,不知道大伯他们会不会逼着平安去河边洗衣服? “嫣红,”王盈唤她,“你过来,我有话交代。” 嫣红赶紧走过去。 王盈拉着她的手说:“到了李家,你私下告诉平安,皮袄藏着点穿,别被发现了。” 嫣红连忙点头:“我明白,娘。我会告诉平安把衣服藏好,等大伯母她们查看过后再穿。” 王盈满意地拍拍她的手:“好孩子。去换身衣裳吧,我们这就出发。” 王盈快手快脚的准备好,提上两包瓜子点心和早就准备好的嫣红穿上木屐往李家去。 雪下得厚,坐车容易陷进雪里。两婆媳硬是迎着风雪走了一路。 嫣红怀里紧紧抱着给平安做的衣服,看婆婆差点滑倒,她赶紧快走两步把人扶稳。 “哎呀,这木屐走起来不太稳,看来该另外做一双鞋了!”王盈在路边捡了根棍子当拐杖,为嫣红挡着风雪前行。 “嫣红,你跟着我后面些。” 嫣红感动的眼睛发涩。 尽管路上不好走,两人总算是到苏家了! 当李家的院落出现在眼前时,嫣红的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曾经在这里度过的艰难岁月一下子涌上心头,让她鼻子发酸。 王盈上前敲门,好一会儿才有听到里面传来踩雪的声音。 开门的是嫣红的大伯母,她看到门外的两人,明显愣了一下,随即一张脸笑得像朵花似的:“哎呀,是嫣红婆媳啊,快请进!” 嫣红跟在婆婆身后进门,眼睛四处寻找平安的身影。 院子里猫咪和狗子在雪地里打架。黄月英两棍子下去,猫狗惨叫着跑开。 “平安?平安!”黄月英朝屋里喊了两声,“你姐姐回来看你来了!” 伙房里,一个脏兮兮的男孩子惊喜的抬起头,丢了洗了一半的芋头跑了出来。 平安更瘦了,小脸上露没多少肉,可怜巴巴地站在伙房门口,看嫣红的眼睛全是泪。 “姐姐!”平安想向前到姐姐面前去,想到自己留脓的手和灰扑扑的衣裳,他站在屋檐下没动。 嫣红的眼泪差点掉下来,怕大伯母觉得晦气,她强忍着情绪。等婆婆和大伯母进了堂屋,她才扑向弟弟。 “平安!”姐弟俩相看泪眼,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黄月英就掀开门帘走过来。 “年根下哭什么哭?真晦气!”要不是家里来了有钱的客人,她真想好好教训教训平安。 对着嫣红,黄月英换了副笑模样:“嫣红啊,带平安去见你婆婆吧,让他也认识认识你婆婆,免得以后走亲戚都认不了人。” 在说辞自然是假的,她不过是想让亲家太太看一眼平安的可怜样子。这些有钱人,看到谁可怜,总乐意当菩萨,施舍些钱财。 希望亲家太太多给些,大儿过了年就要娶媳妇了。苏李两家这种关系,他们不好上门去请,就指望看在平安的份上,让嫣红带亲家多过来看看,他们好得利。 王盈看着平安瘦弱的样子,心里一阵酸楚。她把带来的礼物递给李大川:“都是些吃的,给孩子们尝尝。” 李大川让妻子把东西拿下去,眼睛却盯上了嫣红怀里的包袱:“这是……” “几件旧衣服,”王盈平静地说,“收拾屋子时找出来的,嫣红想着平安可能用得上,就带来了。” 李大川明显有些失望:“嫣红和平安姐弟情深,要是能多记得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就更好了。” “大伯父。”嫣红没理会李大川的暗示,“我能和平安说会儿话吗?好久没见他了,怪想他的。” 李大川看在亲家太太的面上,勉强点头:“去吧去吧,别太久,平安还要劈柴呢。” 柴房冬天塞满了柴火,平安被赶到楼上守粮。 各种粮食装在竹筐里摆满了二楼。二楼低矮,平安自己搭了个床铺在角落里。 看着弟弟住的地方,嫣红眼泪吧嗒吧嗒掉。还不如柴房呢,至少柴房没那么多老鼠。 嫣红确认没人监看,她赶紧打开包袱,取出单独包起来的夹袄掀开一个角给弟弟看。 嫣红压着声音嘱咐弟弟:“平安,这两件夹袄你先藏起来,等大伯母抄捡过后你再偷偷拿出来穿,千万不要被他们发现了。" 平安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小心伸手摸了摸柔软的皮毛:“给我的?” 嫣红打开特意做得寒酸的外衣,交代弟弟:“这衣服外面看着不好,但做得厚,平时穿在外面做事,能保护里面的夹袄……” 姐弟俩还没好好说上两句话,大伯母就在楼下催着平安去干活。 嫣红给弟弟打掩护,让他有时间把夹袄藏起来。 午饭吃得简单,饭桌上几个小的抢着唯一的肉菜。李大川倍觉丢人,拿筷子一人给了一下。 看李大川脸色不好,几个小的老实扒饭,没敢再动筷子。 王盈一顿饭吃得难受,饭后多坐了一会儿就觉得屁股底下长钉子一般,左右难受。 嫣红看出婆婆的不适,提出了告辞。 王盈松了口气,和李大川夫妇互相说着场面话。 “姐姐,你在苏家过得好吗?”趁着没人注意,平安担心的问道,眼睛里满是担忧。 嫣红鼻子一酸,摸摸弟弟的头:“姐姐过得很好。他们待我很好,你不用担心。” “那就好,”平安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姐姐也不要记挂我。我现在长大了,能照顾好自己了!” 回苏家的路上,嫣红的心情轻松了许多。 “衣服的事,平安明白了吗?”王盈关切地问。 嫣红点头:“我跟他说清楚了。平安很聪明,他能应付的。” 王盈欣慰地笑了:“那就好。等过了年,咱们再找机会去看平安。” 苏家多了一个人,比往年过年热闹多了。 吃过年夜饭,家豪带着嫣红在门口和小孩子们玩耍。一帮人嘻嘻哈哈的,看着好不热闹。 苏泰兴夫妇在大门口看着儿子儿媳玩得开心,也跟着高兴。 转眼到了二三月,正是种春小麦的时间。苏家人口少,先自家犁地除草,等地少的人家种下种子,他们才招些短工来帮着种地。 王盈没让嫣红下地,她年纪小,身份又特殊,王盈担心别人的调侃会让她心里不舒服,干脆让嫣红在家照顾家豪。 第7章 意外发生 嫣红来苏家已经两年,公婆仁善,家豪虽如孩童,也时刻记挂她。有什么吃的喝的,家豪总记得给她留一份。 这两年,嫣红时常去看望弟弟平安。许是因为苏家对她和平安大方的,他们对平安没有了从前的非打即骂,和气了许多。 年中已过,家中无事,嫣红和家人说了一声,提着包袱往李家去。 进了村,离李家还有一段距离,嫣红就看到好些人从大伯家那边走过来。 “人在做,天在看。我看李家这事,就是报应。” “我觉得也是。谁不知道李大山夫妇是为了救李大川他儿子才死的?你们不是不知道,李大川是怎么对待弟弟的一双儿女的。把侄女卖了给人家当童养媳,也就他们家能做得出来!” “再没有他们家这么狠心的,你们还记得前两年吗?听说是他家那个侄女用兔子皮毛给平安做了两件夹袄,偷偷给的,没让李大川夫妇知道。” “这事我知道。大过年的,夹袄的事露了。平安那孩子光着膀子被赶了出来,差点没冻死在外面。还是我大奶奶她孙子看见了,把平安偷偷拉家里去,让他在自家呆了一晚上,不然啊,平安早没了。” “所以啊,我说他们家这事是报应。李大山夫妇拿命换了李大川儿子的命,李大川一家子这么苛待这两个,这是李大山他们索命来了!” 嫣红听到弟弟差点被冻死,整个人如遭雷击,全然没听到村民后面的话。 她怀着一腔怒火往李家去,一进院门,却看到大堂哥李虎和大伯母黄月英血肉模糊的尸体。 李大川和大堂嫂哭得肝肠寸断。李家其他人也围着两具尸体嚎哭不止。 嫣红对这一家人恶心厌恶极了,看到那两具冷冰冰的尸体,她忍着没上去踩两脚。 “平安呢?”嫣红扯了离她最近的李家人问。 少女抬头看,见是有钱的堂姐来了,回答说:“平安被我爹吊在房梁上。” 嫣红着急进了堂屋,一眼就看到弟弟被用一根绳子高高倒吊起来,身下凝聚了一小滩血。 “平安!” 嫣红强压内心痛苦,操控着发软的手脚爬上二楼。她解开吊着弟弟的绳子,慢慢将平安放到地上。 下楼的时候绊了一下,嫣红连人带楼梯摔在地上。 短暂失去意识后,嫣红勉力推开压在身上的楼梯,瘸着腿去扶弟弟。 “平安?平安你醒醒!”怀里的人嘴唇发青,脸色紫红,一张脸肿涨如发面团! 嫣红颤着手去试弟弟的鼻息:“有气,还有气……” 她跌跌撞撞地往外走,想找人帮着把弟弟送到村里大夫家去。嫣红人还没到堂屋门口,眼前陡然一黑。 “李平安,我要让你给我儿子陪葬!”李大川大喊一声,一把将嫣红推开,气势汹汹的冲进屋里,拿着一把杀猪刀就要往人事不知的平安身上捅去。 “不要!”嫣红吓得肝胆俱裂,整个人瘫软在地上。 “啊!”一根捶衣棒从门外飞进来,正好砸中李大川的后背。 李大川手中杀猪刀脱手插在夯土地上,他本人猛地往前一扑,脑袋撞在墙板上。神龛被震翻,掉下来又正好砸在大叫的李大川头上。李大川立时被砸晕过去。 “赶紧把人控制起来。” 扔捶衣棒的青年招呼同伴,将意图行凶的李大川反手捆绑起来,往外提溜。 青年把还剩一口气的平安抱着跟上同伴,没顾得上吓晕过去的嫣红。 天黑了,苏泰兴点上灯,哄家豪回房睡觉。 嫣红睡得不安稳,额头上豆大的汗浸进发间。王盈担忧的拧干帕子给她擦汗。 “不要!”嫣红大叫一声,猛的坐起来。 “嫣红,没事了!你别怕。”王盈抱着大口喘气的嫣红,温声安慰着。 嫣红像是魇住了,全然没注意到王盈的存在。她嘴里念叨着“不要”,挣扎着往门口走。 苏泰兴安顿好儿子,看到嫣红这样子,没敢强拉她。夫妇俩小心护着嫣红往外走。 嫣红没走多远就又晕死过去。两口子赶紧把她扶着回去。 王盈和张婶换着守了嫣红一晚上。等嫣红再睁眼,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房顶不动。 王盈看她的样子明显不对,连忙喊了苏泰兴过来:“泰兴,你快来。” 苏泰兴拿手在嫣红眼前晃了晃,见她毫无反应,赶紧叫上张婶照看着家豪,一家子赶了骡车拉着嫣红往县城里去。 苏泰兴找了认识的大夫给嫣红治。大夫把嫣红扎成刺猬,一连扎了三天,嫣红才慢慢恢复了神智。 “爹、娘!平安死了!李大川把他杀了!”嫣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李家村送嫣红回来的人给他们说了李家和平安的事,王盈给嫣红解释说:“嫣红,平安没事。真的,县衙里的捕头那天刚好去了李家村,把平安救了。平安已经醒过来了,他没事了。” “我要去找平安。娘,我要去找平安!”嫣红拉着婆婆的手哭求。 “好,咱们去找平安。” 付清医药费,一家人收拾好东西驾车往县衙去。 那天救下平安的李三从县衙出来,正好看见嫣红一行人同门人说起平安。他走过来问到:“你们是李平安什么人?” “我是他姐姐。”嫣红说。 李三看向其他几人。 苏泰兴忙说:“我们是嫣红的婆家人,李平安是嫣红的亲弟弟。” “这样啊……”李三想起来了,那天大喊着“不要”的就是这个女子。 “李平安回家了,你们去他家找他吧。” 苏泰兴道了声谢,扶着嫣红上了车,赶往李家村。 天热,尸体不能久放,据说是“遭报应”的黄月英母子已经下地安葬。 期间李大川被关押,丧事是嫣红爷爷奶奶和叔婶操办的。李大川和平安被官府的人送回来,他们立时就走人了。 李虎妻子的娘家在丧事办完后就找借口把人接走了。嫣红他们到的时候,这位堂嫂的娘家人正逼着躺在床上起不来的李大川在和离书上按手印。 “你们欺人太甚,我儿才走没几天,你们就逼着儿媳把孩子拿了!你们这是断了他的香火啊!我不同意,我不同意!” 李大川把眼前的和离书撕了个稀巴烂,一把将碎片扬了。 李虎妻子娘家哥哥冷笑一声:“我妹妹年纪轻轻的,你还想让她给你儿子守寡?我呸!” 说着,他不顾李大川的反抗,在父母兄弟的帮助下逼着李大川在和离书上按了手印。 “别管这个丧良心的,快去把你妹妹的嫁妆搬上车。可不能便宜了他家。” 李虎妻子娘家个个人高马大的,李家其他几个孩子眼睁睁看着他们在家里搜刮,没一个敢上前阻止的。 县太爷下令将李大川屁股打开花。李大川现在是想起也起不来,只能趴在床上破口大骂。 嫣红一行人没管这些闲事,径直去寻平安。 平安在县衙得了救治,回来有好心的邻居帮着照顾,现在精气神还好,就是还下不了床。 “平安,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嫣红扑到平安睡的破竹床前,流着泪焦急问到。 “姐,我听说你晕过去了,还担心你呢。”李平安扯了个笑,反过来安慰姐姐:“我没事,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过两天就能下地了。” 嫣红不信,那天她看得分明,地上那滩血就是弟弟身上流的。那么多血,这么几天,怎么可能就好了? 她求着公婆要把弟弟带回去:“爹、娘,我求求你们救救平安,把他带回苏家吧!” 不待苏泰兴、王盈开口,平安抢先说:“姐姐,你和苏伯伯他们回去吧,别管我了。” “平安!”嫣红哪能放任弟弟不管? 平安低垂着眉眼:“大伯已经把我过继到他名下。爷爷奶奶要带我走,他说了,我若是离开,他就去县衙告我忤逆不孝。” 忤逆不孝在本朝是大罪,轻的抓去打板子,重的关起来坐牢,或是发配去做苦力戍边,就没一个好下场。 苏泰兴和王盈对视一眼。李大川什么样的人他们知道,若他真的要告,平安必然是落了最惨的的境地。 没能接走平安,苏泰兴夫妇掏钱拜托李家隔壁的邻居帮忙照顾平安,他们先回去了。 嫣红把自己关在房间哭了一晚上,王盈就在门外面陪了一晚上。 晨光熹微,王盈进屋去看嫣红。见她哭累了睡着了,王盈才回房休息。 “你安心睡,孩子们有我照看呢。”苏泰兴给妻子脱了鞋盖好被子,才出去做事。 王盈上眼皮和下眼皮直打架,她脑袋懵懵的,迷迷糊糊应了丈夫一声就睡着了。 一直睡到中午,王盈才醒过来。 “到底不是年轻的时候了,才熬了这么几天,脑袋就痛得不行!”王盈揉着脑袋从井里提了一桶水上来洗脸,冰凉的水激得她脑袋清醒不少。 堂屋摆了饭,张婶敲了嫣红的门,叫她起来吃饭。 嫣红坐在床上发呆。张婶端了水进来。嫣红踱步到盆边,让张婶先出去。 张婶见嫣红魂不守舍的,本想伺候她洗漱,主人家发话了,她也只能听从,老实退了出去。 嫣红搬了个凳子坐在那盆洗脸水前面,眼神直勾勾的看着盆里的水。 “爹、娘,嫣红对不起你们!” 也对不起平安。她在苏家吃好穿好,还有公婆一家疼爱。平安呢?吃不饱穿不暖,还时时当做李大川一家的出气包! 嫣红半天没出来,苏泰兴哄着家豪吃饭,王盈不放心,起身去她房里看看是怎么回事。 “嫣红!” 一开门就看见嫣红头埋在洗脸盆里面,地上被盆里溢出的水打湿,王盈吓了一跳。她三步并做两步,一把将嫣红埋在水里的脑袋拉起来。 空气冲进喉咙里,嫣红难受的咳起来。 “咳咳!” 坏人下线了![空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意外发生 第8章 脱离苦海 谁也没想到嫣红这么想不开。 苏泰兴和王盈感觉自己好累好累。儿子是个傻的,千挑万选找个媳妇也没给他们省心。他们有时候想,是不是自己上辈子做的恶事太多,这辈子才这么被磋磨! 饭菜冷了,主家没心情吃,张婶给收拾下去放着。 嫣红被救下后就缩在床角一声不吭。苏泰兴夫妇坐在房间中间的桌子前守着儿媳。 苏泰兴双手覆在脸上,不知道在想什么。王盈一脸疲惫,脑袋一阵一阵疼。 天色暗下来,张婶敲门,在外面说道:“太太,晚饭做好了,要摆饭吗?” 苏泰兴推了推妻子,王盈蓦然惊醒。 “怎么了?” “去吃饭吧。”苏泰兴伸手去扶王盈。 王盈扭头看床上两眼发直的嫣红:“你先去吃,吃好了再过来换我。” “你去吧。”苏泰兴坚持把妻子扶起来。 王盈以为丈夫是让她先去吃,她一天没吃饭了,腹中空空,肚子里倒出苦水来,难受得紧。她便没多说,自己推门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苏泰兴和嫣红。苏泰兴走到嫣红床前,疲累的对她说:“嫣红,去吃饭吧,吃完饭我有话要说。” 家豪看大家都不太高兴,老实扒饭。 这顿饭吃得格外久。饭后,苏泰兴让张婶带家豪在院子里玩耍,留了王盈和嫣红在堂屋。 王盈看这架势,起身把门关上。 苏泰兴沉默良久,才开口说:“嫣红,你来苏家已经两年多了,我们自问没有亏待过你,你今天这样做,就不觉得对不起我们吗?” 嫣红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 王盈没阻止丈夫,也没安慰儿媳,她心里也是生气的:“有什么事不能和我们商量着来?难道我们在你心里不算家人吗?” 嫣红摇头哽咽着解释:“不是的。我记得你们对我的好,我不是故意让你们难受的。我只是……只是太痛苦了!” “我的父母为了救堂兄而死,大伯他们薄待我和弟弟。我固然心中痛恨,可到底有血脉亲情在,我便只能和弟弟说,‘长大就好了’。” “可是他们全然不顾亲情,如此糟践平安。我恨他们,可我更恨我自己。是我无能,连自己的弟弟都保护不好。” “那你该想办法去救你弟弟,而不是用一盆水了结自己!”王盈气道,“人生在世,谁还不受点挫折?怎么能因为别人就放弃自己的生命!” 嫣红看向婆婆,眼里全是愧疚。她小心翼翼的说:“那爹娘能不能帮我把平安救出来?” 把平安才李家那个狼窝带出来,这事可不好做成。嫣红离开李家,那是他们家娶嫣红进门,男女婚嫁,李家也不好多说。可李平安不一样,他是男孩。 苏泰兴知道嫣红一直记挂这个弟弟,他们也乐意添双筷子,只是该怎么样才能达成目的,他们夫妇还有好好思量一番。 “嫣红,这事让我和你爹商量商量。” 嫣红失落的低下头。 苏泰兴安慰她:“放心吧,我们会想办法的。” 不是不愿意啊!嫣红惊喜抬头。 开导完嫣红,苏泰兴夫妇回到房间商量救人的事。 王盈说:“要是女孩子,咱们找个合适的人家,花点钱去李家提亲,还能把人从李家带出来,可是,男孩……哎!” “就算咱们愿意多花些钱把平安带过来,以李氏夫妇贪财的德行,只怕是引狼入室,后患无穷!”到时候他们以李平安是李家的儿郎索要钱财,他们难道眼睁睁看着平安再回去受苦? 苏泰兴知道嫣红郁结所在,想了一下午,没想到解决的办法。如今听了妻子的话,倒是提醒了他:“一言惊醒梦中人,我有办法了!” “李大川贪财,我托家豪舅舅们想办法让李大川把人卖给他们。只要不到官府登记契书,平安就还是良家子。” “这个主意不错,契书在手,也不怕以后李家为难。”王盈兴奋地说,“等大哥他们把人带出来,咱们再托他们帮忙给平安找个店铺做学徒,过个几年,平安有了手艺,一辈子也有了依靠了!” 打定主意,王盈去嫣红房间告诉她,他们已经想到了办法让平安从李家脱离出来,让嫣红不要担心,安心睡觉。 “真的吗?”嫣红不确定地问到。 “真的。” 第二天一早,交代张婶照顾好两个孩子,苏泰兴和王盈提着个小包袱往镇上去。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王家兄弟听了他们的计划,一口答应下来,并让妹妹两口子先回去,这事他们自有安排。 王盈相信哥哥能办到,安心和丈夫回家。 说的容易,做得难。王盈她们只是提供的一个办法,具体的还要靠王家舅舅们想办法。 有钱能使鬼推磨,王家兄弟花钱在李家旁边赁了个屋子,小心寻找机会。 李大川整天“哎哟”个不停,王大舅舅眼睛一转,趁着夜里偷偷潜入李家,在李大川的屁股药里加了点料。 李大川不知药膏里被动了手脚,招呼平安给他换药。 平安自己都还伤着,他强忍着不适给李大川换了药,扶着爬回了牲畜棚堆放草料的二楼。 自从黄月英母子去了,李大川恨平安恨得紧,把平安从柴房里赶去和牲畜同睡! 药膏涂抹了一柱香的时间,李大川就感觉屁股不对劲。这越来越痒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李大川屁股如同蚂蚁在爬,痒得他控制不住伸手去挠。挠了几下,越挠越舒服,他控制不住多用了点力。 等李大川感觉指甲缝里黏黏的,把手放在眼前一看,膏药混合着血迹糊了一手。他这才感觉到屁股火辣辣的痛起来。 “啊!”屁股痛得李大川恨不得把那两坨肉削下来! “来人啊!快去请大夫!” 李大川的子女匆匆忙忙把大夫拉过来。那大夫对他们家的恶行很是唾弃,他装模作样的给李大川扎了两针,直把李大川痛得天灵盖都要飞走了! “住手!”李大川哀嚎着阻止大夫继续治疗。 大夫被李大川乱七八糟骂了一通也没生气。在李家时,大夫还装做生气,出了李家的门,那大夫十分解气的笑出声来。 “哈哈!这种人渣就该这么治!” 痛得实在受不了,李大川只得花了大价钱托人从其他地方找了厉害的大夫给自己治伤。 这位大夫妙手回春,给李大川抹了两回药,李大川就不痛了。不仅如此,没几天李大川还能下床了。 给李大川治伤的大夫收了药箱,告诉李大川他的伤势恢复得很好,以后好好养着就是了。 “大夫,你这医术神了!”李大川满口夸赞,拿出的医药费却把大夫气得跳起来。 大夫指着桌子上的一串铜钱大声问到:“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大川回:“这两天您辛苦了,多出来的钱您就拿着,别推迟。” 大夫把那串铜钱狠狠扔在李大川脸上:“推迟你爹的狗屁!” “这点钱,连老子的腿脚钱都不够!你还真他爷爷的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李大川都懵了:“你这是什么意思?治个屁股,给你一百个大钱你还跳什么脚!” 大夫指着李大川的鼻子骂到:“没钱装什么款爷?骗老子用了那么贵重的药材,就给这么两个钱?打发叫花子呢!” 李大川也气着了,还不待他站起来理论,大夫一招手,四个彪形大汉就把他围了起来。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把医药钱给我结了!” 李大川不肯,可面对对方砂锅大的拳头,他不得不屈服。 “你要多少?” “我这药可是加了麝香和鹿茸的,二十贯钱,少一分都不行!” “二十贯钱?你怎么不去抢!”李大川尖叫!家里的钱全部加起来有就才二十十贯,这不是要他的老命吗? “没有!我没钱!” 壮汉照着李大川面门来了一拳,李大川就屈服了,麻溜翻出钱财,把这几尊煞神送走。 大夫和那几个壮汉出了门,对某个方向点了点头。 “我要告你们,我要告到县衙里去!” 李大川也就是给自己挽尊,老话说得好: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他现在还要养家糊口,怎么可能去告? “要命了,没钱可怎么养活这一家子哦!” 王家两位舅舅相视一眼,机会来了! 竖日,王家舅舅假做人牙子,敲响了李大川家的门。 “大哥,能在你家讨口水喝吗?” 李大川看对方穿着像是有钱人,笑呵呵的把人迎进门。 李大川好奇的问:“你们这是来李家村干什么?” 王大舅舅小声说:“我们这不是干买人卖人的勾当嘛,来这边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李大川眼睛一转,他们家不就有个。 他搓着手说:“不知道你们都挑些什么样的货色?” “这年头家家户户日子好过了,这生意不好做,只要不是断手断脚,傻的残废的,都收。” “哎呀,要不说咱们有缘分呢,我家正好有一个吃闲饭的。” “哦?不如叫过来看看?” “行!” 李大川把才打水回来的平安叫到进来。 王家兄弟装模作样的看了牙口,为难的说:“这孩子倒是也可以,就是太瘦了,卖像不好,这买回去还得养一段时间才好出手。按照平时的价格,我们可就挣不到几个钱了!我们还是另外看看吧。” 见两人要走,李大川急着说:“我可以便宜点。” 这两年家里孩子们都大了,花销也大,还要给孩子们准备聘礼嫁妆,李大川都不知道上哪里去找那么多钱来。现在刚好有这么一个机会,即能让家里多些钱财,又能少一张嘴吃饭,李大川可乐意得很。 王家兄弟装着为难的样子,和李大川你来我往议了几回价,最终以五贯钱换得了李平安的身契。 买卖人口违法犯罪,请各位看官不要学习!另外[空碗][空碗][空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脱离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