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口幽暗如渊,一个男人立于洞口,如一尊古铜神像。青丝束于冠,月白长衫,腰间玉佩垂着流苏,墨玉般的眸子里,似藏着无尽的故事,让人窥不见底。
指尖拈起那枚墨玉棋子,在落子的刹那,天地为之一寂。
见山巅云气倏然凝滞,原本流转的雾霭竟化作万千冰晶,簌簌垂落。
远处松涛顿歇,近处飞鸟悬空,连崖畔那株百年老梅的落花都冻结在半空中,恍若时光在此刻被寒锋劈开一道裂隙。棋枰上纵横十九道,竟似将整座山崖的灵韵都锁进了这方寸之间的冰霰里。
黑玉棋子叩击青铜棋枰,声若碎冰投渊。他垂眸望着棋局,指尖悬停——这一步,竟与三百年前分毫不差。
山风掠过松针,簌簌声入耳,恍惚间似有旧影浮动。他指尖微颤,仿佛触碰到了时光的裂隙。
当年那一局,中盘未竟而天象骤变,黑子凌厉如刀,白子缥缈似雾,最终……最终如何?记忆如冰下暗流,分明汹涌,却看不真切。
他闭目凝神,再睁眼时,山崖依旧,棋局如新。只是这落子的刹那,竟似跨越了轮回,连风声都带着熟悉的寒意。
——所谓重生,原是天道最刻薄的嘲弄。
修仙一途,本为逆天改命,求长生久视。可叹他们这一众修士,虽沾了个"仙"字,却终究难逃岁月消磨。天赋上乘者,弱冠之年方得窥见大道门径;根骨平庸之人,苦修千载犹在门外徘徊。三百春秋证得半神之位者,放眼四海,不过寥寥。
那些真正与天地同寿的真仙,早不知隐遁到哪处洞天福地去了。留下的,不过是些在红尘里打滚的求道者。有人二十岁筑基便沾沾自喜,有人八百岁金丹就自觉了得。可修仙路上,最不值钱的,就是这虚长的年岁。
山巅的雪落了又化,洞府的桃开了又谢。他们这群人,说是修仙,倒像是在与光阴对弈。只是这局棋,从来都是时光执黑先行。
“你又偷了十年。”
沈知微的嗓音淬着寒霜,剑气破开云海时,她眼角那粒朱砂痣如雪地溅血。青霜剑尖抵在萧寒声后心三寸
他忽然低笑
原来他们皆是戏台上提线偶,唱罢死别唱重逢,连剑锋所指的弧度都分毫不改。
“知微。”他摩挲棋罐边缘,声音浸着温柔毒意,“你的剑……积了太多雪了。”
“天道最是无情客,借来的年岁终要还。只是不知来世再遇,可还认得这满身风烟?萧寒声,许久不见”沈知微微微叹了口气
若不曾向天道强借这十年光阴,自己此刻怕已是青冢埋骨,荒草萋萋。看那山间晨露,未及晌午便消尽了踪迹——人生在世,原不过借得几度春秋。
当听松崖崩塌的瞬间,众人并未坠入凡尘深渊,而是跌进了永夜墟——天地初开时残留的混沌之境。这里无始无终,无光无暗,唯有破碎的时空碎片漂浮其中。所有初次踏入者,皆会在此直面自己最深的心魔、执念或遗憾。它不是幻境,也不是轮回,而是一面照见本真的命镜
永夜墟没有固定的形态,它会根据坠入者的因果自动演化出劫境,有人见到前世血战,有人困在未竟之志,也有人沉沦于永不可得的虚妄美梦。
破局之法并非武力或智谋,而是斩因断果——要么放下执念,要么以命改命。
但若迷失自我,便会永远成为墟中游魂,肉身则在外界化作一具不腐的活尸。
时间在此停滞,却又无限循环。
上一刻可能是上古战场,下一刻便成未来残垣。偶尔会有其他坠入者的虚影闪过,但无法真正触碰——除非两人的因果纠缠至深。
传闻,若能勘破所有劫境走到墟心,便能见到混沌之核……而那,或许是比天道更古老的存在。
萧寒声攥住沈知微手腕。剑修肌肤冷如玄冰,他在呼啸风中贴近她耳际:“旧剑穗……可还留着?”
回应他的是喉间骤紧的窒息感。
沈知微提起这个就来气:“留着,等你魂飞魄散时烧给你”
“想活”他任由她掐着,血符在虚空绽开,“所以提醒你——”
忽见琼瑶纷堕,疑是谪仙碎玉题诗,大地訇然绽裂,如古籍残卷中游出的饕餮之口,将众生无声咽下。
永夜墟下,万钧青铜棋枰自渊底破空而起,似潜龙升天,冲破苍穹。萧寒声手持丝线,指尖微动间,星芒流转,仿若牵动着天地万物的命脉。
晏无咎的时砂锁链缠住最近一方棋枰,三人被吸力压下去,唯萧寒声衣不染尘踏足枰面
“沈师妹,别慌!我练了绝世轻功来接你咯!”他稳住脚步,扯着嗓子喊,“瞅好了哈,我这招叫‘平地起惊雷’!”说着,一个激灵冲出去,结果脚下一绊,整个人呈“大”字形飞出去,撞上柱子,又弹回来
沈知微半路转了个弯,浅踏莲步,右手提着霜雪剑,半掩□□半遮面。在其身旁,似有云气轻绕,目之所及,皆是清逸:“……爪子拿开”
晏无咎轻掸袍袖间经年的落尘,戏谑道:"萧大少爷,这纵横十九道上的积尘,怕是要成精了罢?我等皆俯首纹枰,唯你独立红尘之外"
凌昭忍不住笑了,睨了眼掌中微缩的星相仪,冷然掐诀:"不要理他,我方才推演天元,此局当蛰伏一甲子有余。"
沈知微微微一蹙眉:““不必考量尘俗之污,当务之急乃是破此困局,时辰紧迫,不容拖延。”
雾中隐隐看间中央血字缓缓浮现:第一重:碎玉
倒计时:【00:49:33】
“弈杀之道——”
萧寒声广袖翩若游龙,似垂天之云骤然舒展,十二枚玄子幽光忽现,仿若远古星象坠入凡尘。
他轻抬手指,玄子便化作墨鸦惊鸿,于虚空勾勒出鸿蒙初开的混沌纹路。
“恰是萧某平生所长。”
他眉间剑意陡然凝结,指节叩击棋枰刹那,金石之音竟化作裂帛之声。
那玄子沿着天枢星轨疾旋而出,每一颗都拖曳着深邃的星河虚影,将周遭灵力绞成支离的光絮,直透九霄云汉
凌昭突然暴喝:“等等!”声如裂帛,震得棋阵微颤。
晏无咎还沉浸在那句爪子那开里,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中时漏:“怎么了?”
凌昭盯着灰扑扑的棋子,喉结滚动,嘴角抽搐:“头上”
晏无咎瞳孔骤缩,仿佛看见尘埃间蛰伏着某种不可名状的秽气,一片乌云缓缓落下来,近看才看清楚,是一大团灰,而最上方那棋盘赫然还在落灰,晏无咎声嘶力竭的吼道:“萧狗,我去你大爷的”
沈知微剑锋一滞,青霜剑身映出他倏然紧绷的下颌线:“一语成谶,还真三年没洗”
凌昭微微一笑,观天象而知吉凶。奈何思及往昔,遂心念一转,叹道:“天机不可泄露”
凌昭的星盘浮光跃金,刹那间化作苍穹之镜,悬于众人头顶,星芒乍现如银河倾泻。
沈知微玉指轻点,万剑齐鸣化作千重剑幕,剑锋所指之处,尘埃皆如落雪纷飞。
众人皆以神器前八的宝物,与凡世之尘相抗,竟生出“以鲲鹏之翼扑萤火”的荒诞。
沈知微轻叹一声:““棋局之内,万物皆依其道。阵法运转,微尘亦化游龙。”
金光炸裂的刹那,他负手立于虚空棋盘,衣袂翻涌如夜潮吞月。“方圆作局,黑白演兵——”
十二缕时光丝绦自指尖迸射,恍若银河倾泻,白子钉入生门时,整座棋阵泛起血色涟漪,似朱砂滴入寒潭,“天元定鼎,列宿拱辰!”每个字都如星子坠地,在众人心头砸出深坑。
“晏无咎的时砂骤然凝滞,化作流光溢彩的琥珀牢笼,将杀机深锁于棋子之内。
他凝眸注视那方寸之地,幼时在古籍中偶见的谶语悄然浮上心头——「弈者呕心,局成骨枯」,似与眼前这离奇景象遥相呼应,勾起他心底隐隐的悸动。”
倒计时骤跳至【00:45:00】,数字猩红如伤口渗血。
黑雾深处传来清越落子声。
“嗒。”
萧寒声瞳孔骤缩,仿若寒星坠入幽谷 —— 这分明是叶燃尘的棋风。
叶燃尘究竟是谁?是残谱里未了的劫争,还是三生石上未弈完的半局棋?为何半点记忆皆无。
其实我不是很会写古代[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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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碎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