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棋者》 第1章 碎玉 山洞口幽暗如渊,一个男人立于洞口,如一尊古铜神像。青丝束于冠,月白长衫,腰间玉佩垂着流苏,墨玉般的眸子里,似藏着无尽的故事,让人窥不见底。 指尖拈起那枚墨玉棋子,在落子的刹那,天地为之一寂。 见山巅云气倏然凝滞,原本流转的雾霭竟化作万千冰晶,簌簌垂落。 远处松涛顿歇,近处飞鸟悬空,连崖畔那株百年老梅的落花都冻结在半空中,恍若时光在此刻被寒锋劈开一道裂隙。棋枰上纵横十九道,竟似将整座山崖的灵韵都锁进了这方寸之间的冰霰里。 黑玉棋子叩击青铜棋枰,声若碎冰投渊。他垂眸望着棋局,指尖悬停——这一步,竟与三百年前分毫不差。 山风掠过松针,簌簌声入耳,恍惚间似有旧影浮动。他指尖微颤,仿佛触碰到了时光的裂隙。 当年那一局,中盘未竟而天象骤变,黑子凌厉如刀,白子缥缈似雾,最终……最终如何?记忆如冰下暗流,分明汹涌,却看不真切。 他闭目凝神,再睁眼时,山崖依旧,棋局如新。只是这落子的刹那,竟似跨越了轮回,连风声都带着熟悉的寒意。 ——所谓重生,原是天道最刻薄的嘲弄。 修仙一途,本为逆天改命,求长生久视。可叹他们这一众修士,虽沾了个"仙"字,却终究难逃岁月消磨。天赋上乘者,弱冠之年方得窥见大道门径;根骨平庸之人,苦修千载犹在门外徘徊。三百春秋证得半神之位者,放眼四海,不过寥寥。 那些真正与天地同寿的真仙,早不知隐遁到哪处洞天福地去了。留下的,不过是些在红尘里打滚的求道者。有人二十岁筑基便沾沾自喜,有人八百岁金丹就自觉了得。可修仙路上,最不值钱的,就是这虚长的年岁。 山巅的雪落了又化,洞府的桃开了又谢。他们这群人,说是修仙,倒像是在与光阴对弈。只是这局棋,从来都是时光执黑先行。 “你又偷了十年。” 沈知微的嗓音淬着寒霜,剑气破开云海时,她眼角那粒朱砂痣如雪地溅血。青霜剑尖抵在萧寒声后心三寸 他忽然低笑 原来他们皆是戏台上提线偶,唱罢死别唱重逢,连剑锋所指的弧度都分毫不改。 “知微。”他摩挲棋罐边缘,声音浸着温柔毒意,“你的剑……积了太多雪了。” “天道最是无情客,借来的年岁终要还。只是不知来世再遇,可还认得这满身风烟?萧寒声,许久不见”沈知微微微叹了口气 若不曾向天道强借这十年光阴,自己此刻怕已是青冢埋骨,荒草萋萋。看那山间晨露,未及晌午便消尽了踪迹——人生在世,原不过借得几度春秋。 当听松崖崩塌的瞬间,众人并未坠入凡尘深渊,而是跌进了永夜墟——天地初开时残留的混沌之境。这里无始无终,无光无暗,唯有破碎的时空碎片漂浮其中。所有初次踏入者,皆会在此直面自己最深的心魔、执念或遗憾。它不是幻境,也不是轮回,而是一面照见本真的命镜 永夜墟没有固定的形态,它会根据坠入者的因果自动演化出劫境,有人见到前世血战,有人困在未竟之志,也有人沉沦于永不可得的虚妄美梦。 破局之法并非武力或智谋,而是斩因断果——要么放下执念,要么以命改命。 但若迷失自我,便会永远成为墟中游魂,肉身则在外界化作一具不腐的活尸。 时间在此停滞,却又无限循环。 上一刻可能是上古战场,下一刻便成未来残垣。偶尔会有其他坠入者的虚影闪过,但无法真正触碰——除非两人的因果纠缠至深。 传闻,若能勘破所有劫境走到墟心,便能见到混沌之核……而那,或许是比天道更古老的存在。 萧寒声攥住沈知微手腕。剑修肌肤冷如玄冰,他在呼啸风中贴近她耳际:“旧剑穗……可还留着?” 回应他的是喉间骤紧的窒息感。 沈知微提起这个就来气:“留着,等你魂飞魄散时烧给你” “想活”他任由她掐着,血符在虚空绽开,“所以提醒你——” 忽见琼瑶纷堕,疑是谪仙碎玉题诗,大地訇然绽裂,如古籍残卷中游出的饕餮之口,将众生无声咽下。 永夜墟下,万钧青铜棋枰自渊底破空而起,似潜龙升天,冲破苍穹。萧寒声手持丝线,指尖微动间,星芒流转,仿若牵动着天地万物的命脉。 晏无咎的时砂锁链缠住最近一方棋枰,三人被吸力压下去,唯萧寒声衣不染尘踏足枰面 “沈师妹,别慌!我练了绝世轻功来接你咯!”他稳住脚步,扯着嗓子喊,“瞅好了哈,我这招叫‘平地起惊雷’!”说着,一个激灵冲出去,结果脚下一绊,整个人呈“大”字形飞出去,撞上柱子,又弹回来 沈知微半路转了个弯,浅踏莲步,右手提着霜雪剑,半掩□□半遮面。在其身旁,似有云气轻绕,目之所及,皆是清逸:“……爪子拿开” 晏无咎轻掸袍袖间经年的落尘,戏谑道:"萧大少爷,这纵横十九道上的积尘,怕是要成精了罢?我等皆俯首纹枰,唯你独立红尘之外" 凌昭忍不住笑了,睨了眼掌中微缩的星相仪,冷然掐诀:"不要理他,我方才推演天元,此局当蛰伏一甲子有余。" 沈知微微微一蹙眉:““不必考量尘俗之污,当务之急乃是破此困局,时辰紧迫,不容拖延。” 雾中隐隐看间中央血字缓缓浮现:第一重:碎玉 倒计时:【00:49:33】 “弈杀之道——” 萧寒声广袖翩若游龙,似垂天之云骤然舒展,十二枚玄子幽光忽现,仿若远古星象坠入凡尘。 他轻抬手指,玄子便化作墨鸦惊鸿,于虚空勾勒出鸿蒙初开的混沌纹路。 “恰是萧某平生所长。” 他眉间剑意陡然凝结,指节叩击棋枰刹那,金石之音竟化作裂帛之声。 那玄子沿着天枢星轨疾旋而出,每一颗都拖曳着深邃的星河虚影,将周遭灵力绞成支离的光絮,直透九霄云汉 凌昭突然暴喝:“等等!”声如裂帛,震得棋阵微颤。 晏无咎还沉浸在那句爪子那开里,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中时漏:“怎么了?” 凌昭盯着灰扑扑的棋子,喉结滚动,嘴角抽搐:“头上” 晏无咎瞳孔骤缩,仿佛看见尘埃间蛰伏着某种不可名状的秽气,一片乌云缓缓落下来,近看才看清楚,是一大团灰,而最上方那棋盘赫然还在落灰,晏无咎声嘶力竭的吼道:“萧狗,我去你大爷的” 沈知微剑锋一滞,青霜剑身映出他倏然紧绷的下颌线:“一语成谶,还真三年没洗” 凌昭微微一笑,观天象而知吉凶。奈何思及往昔,遂心念一转,叹道:“天机不可泄露” 凌昭的星盘浮光跃金,刹那间化作苍穹之镜,悬于众人头顶,星芒乍现如银河倾泻。 沈知微玉指轻点,万剑齐鸣化作千重剑幕,剑锋所指之处,尘埃皆如落雪纷飞。 众人皆以神器前八的宝物,与凡世之尘相抗,竟生出“以鲲鹏之翼扑萤火”的荒诞。 沈知微轻叹一声:““棋局之内,万物皆依其道。阵法运转,微尘亦化游龙。” 金光炸裂的刹那,他负手立于虚空棋盘,衣袂翻涌如夜潮吞月。“方圆作局,黑白演兵——” 十二缕时光丝绦自指尖迸射,恍若银河倾泻,白子钉入生门时,整座棋阵泛起血色涟漪,似朱砂滴入寒潭,“天元定鼎,列宿拱辰!”每个字都如星子坠地,在众人心头砸出深坑。 “晏无咎的时砂骤然凝滞,化作流光溢彩的琥珀牢笼,将杀机深锁于棋子之内。 他凝眸注视那方寸之地,幼时在古籍中偶见的谶语悄然浮上心头——「弈者呕心,局成骨枯」,似与眼前这离奇景象遥相呼应,勾起他心底隐隐的悸动。” 倒计时骤跳至【00:45:00】,数字猩红如伤口渗血。 黑雾深处传来清越落子声。 “嗒。” 萧寒声瞳孔骤缩,仿若寒星坠入幽谷 —— 这分明是叶燃尘的棋风。 叶燃尘究竟是谁?是残谱里未了的劫争,还是三生石上未弈完的半局棋?为何半点记忆皆无。 其实我不是很会写古代[化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碎玉 第2章 故人现 黑玉棋子叩枰的余韵未散,雾中忽闻一声"嗒——"。 清越如冰裂,凛冽似松雪。 萧寒声指节骤僵,凝如霜枝——三百载,此声犹刻骨融髓,未减分毫。青铜古枰上,松烟墨痕幽然吐晕,点点微芒,若故人将至,其息已先拂于玄枰。 晏无咎忽觉袖底生寒,垂眸时正见时砂如垂死秋萤般簌簌坠落。 他红袍下摆绣着的沙漏纹路此刻竟似活物般扭曲蠕动,鎏金丝线在雾霭中泛出病态的青光——那分明是光阴逆行的征兆。"老萧!"他喉间滚出半声惊喝,尾音却被黏稠的雾气绞得粉碎。 青铜棋枰应声发出裂帛般的哀鸣,蛛网状裂纹中渗出幽蓝磷火。只见枯骨般的手指自裂缝蜿蜒而出,指节嶙峋如千年古藤,每道褶皱里都蛰伏着星屑般的铭文。 八耳傀儡的头颅转动时,青铜枰面竟被它眼窝淌下的玄冥之水蚀出万千孔洞,那嗤嗤作响的黑水分明是凝练了太古凶时的时序毒涎。 雾霭深处传来编钟倒悬的嗡鸣,每一缕都在蚕食现世光阴的经纬。 凌昭的星盘骤然震颤,井宿方位爆裂出刺目金光,如大日崩裂,星轨错乱。他唇边溢出的血珠坠落在"天璇"位上,竟似触动了某种古老禁制,鲜血被星芒贪婪吞噬,化作缕缕赤纹缠绕于周天仪轨之间。 晏无师指间时砂逆卷,如银龙翻腾,竟生生将天穹星轨扭曲。那井木犴星官本欲移位遁逃,此刻却如困于万古玄冰,连周身流转的苍青辉光都凝滞不动,仿若一幅被时光封存的星图残卷。 沈知微的剑未全出,寒芒已彻九霄。青锋仅露三寸,最前排的傀儡便已冻结成冰雕,霜纹自其足底蔓延而上,凝作万千冰晶荆棘。她剑穗上悬坠的冰晶彼此轻叩,清越铮鸣间,竟隐隐奏响《广陵散》的杀伐之韵——仿佛千年前嵇康临刑时的最后一曲,在此刻化作森然剑气,凛冽肃杀:“解决了” 凌昭缩了缩脖子:“好的沈师姐” 晏无咎忽地抚掌轻笑,广袖翻飞间竟透出几分少年意气:"沈师姐当真好剑法!"他指尖拈着素白鲛绡帕子递去,尾音微微上扬,"这满墟魑魅,可都要仰仗师姐庇佑了~" 那语调甜腻得能淬出蜜来,偏生被他念得行云流水,倒像是戏台上风流倜傥的小生念白。 凌昭眉心一跳,手中星盘险些错漏半轨——晏无咎少说也有三百余岁,此刻却顶着张二十出头的皮相喊人家师姐,当真是...... 不要面皮。 沈知微剑穗上的冰晶叮咚一响,似在.....笑。 忽见一滴玄冥真水破空而来,其色如墨,其势若箭,挟九幽阴煞之气直取面门。 晏无咎第一次没看清楚就被萧寒声打散了这下定睛一看,突然掐住袖中时砂,暂停了一段时间 时停术仅冻结宏观时空,微观粒子仍可操控 他用指尖画出的银芒里浮现出龟甲残片虚影。 "诸位可识得这个?"他指尖轻点甲片上灼烧的"凶"字,"当年共工撞断不周山,有一截天柱碎片坠入九幽——这些时序毒涎,正是浸泡过碎片的冥河之水。也就是面前这个啊" 晏无咎骤然撤去时停之术,仰首长啸:"知微!速来助我!"其声穿云裂石,回荡于天地之间。 在萧寒声认为沈知微不会出手时 见沈知微广袖翻飞,自其身后凌空而起。青锋出鞘时带起一泓秋水,指尖轻抚剑刃,霎时蓝芒大盛,如星河倾泻。 那剑光与悬空水珠相映,竟显出道道玄妙纹路,似有上古铭文流转其间。 “破!" 清叱声中,剑芒化作百丈虹霓。其光皎若日出扶桑,其势疾似雷霆过隙 。 周遭时空为之震颤,连那亘古不变的晨昏线亦为之扭曲。剑锋过处,水滴应声而裂,竟迸发出金玉相击之清响,余韵袅袅,久久不绝。 当"碎玉"二字炸成血雾时,萧寒声的余光瞥见黑雾深处——月白广袖的一角转瞬即逝,袖口三点墨痕如寒鸦踏雪。 芳草地的露珠沾湿众人衣摆。每滴水珠里都沉着倒悬的星图,甜腻花香中浮动着铁锈味。 萧寒声低头看着掌心突然出现的白玉棋子。内侧新刻的剑痕,与他锦囊里那枚黑子上的缺口严丝合缝。三百年前琅琊山巅的残局,此刻正在他袖中微微发烫。 刹那间天地倒悬,乾坤易位。众人只觉灵台一阵恍惚,眼前万象如水中倒影般扭曲流转。待神识稍定,却见四周景致已变,显然已入二重界。 就在此时,一道清光自虚空中凝聚,化作一位广袖流云的仙人。他眉目如画,唇边噙着温润笑意,目光盈盈望向晏无咎。 晏无咎抬袖拂去衣上时砂,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五千年云烟过眼,故人安否?既已拂枰论道,可共踏月而归?” 叶燃尘静立风中,衣袍上的星纹随呼吸明灭。他目光越过重重云雾,落在远处那道挺拔身影上,声音如碎玉投冰:"时空之道玄妙非常,过早窥破天机,未必是福。" 晏无咎撇了撇嘴,袖中时砂不安地流转:"你当我想么?初见另一重天地时,我惊得连时砂都散了三日。对了,你这次设的永夜墟怎么这么难" 叶燃尘垂眸避开了令一方天地,指尖一片星辉流转:"秘境幽幽探君意,去留且听落花声。" 愿君心似玲珑月,照我青衫旧时痕。奈何此身已如烬,何必明月记前尘 "若我不狠些心,以他之缜密,怕是早是早已......"叶燃尘顿了顿 他指尖轻抚过案上残局,棋枰间纵横的裂痕如命运交错的谶语。烛火摇曳,映得她眸底晦暗难明,似有寒星沉浮于深潭。 晏无咎眸色微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间暗纹,那上面绣着的星轨暗芒流转,似在无声应和着未竟的谋算。 他听懂了。 叶燃尘的身份,终究只能是一场虚妄的旧梦。若以真容相见,以那人洞若观火的敏锐,只怕顷刻间便能勘破这局中所有的试探与权衡。 永夜墟的禁制必须设得精巧—— 要让他能破,却又不能破得太轻易。每一重迷障都需恰到好处地留一线生机,如同在深渊之上悬一根蛛丝,既要他步步惊心,又要他终能踏血而来。 这既是对天下修为的丈量,亦是对往昔情义的叩问。 晏无咎低笑一声,袖袍翻卷间,永夜墟的星轨悄然偏移三分——就让这无边长夜,代他问一问故人心。 "可这世间,何曾容得半分优柔?" 袖中暗藏的时砂悄然滑落,每一粒坠地皆如更漏催魂。窗外夜枭凄厉长啼,恰似嘲弄这精心编织的谎言——温柔刀,最是杀人不见血。 晏无咎略一沉吟,眸中浮起几分若有所思的意味,缓声道:"既如此,我稍后向那位递个话,权作无心之问罢。" 叶燃尘闻言,唇畔漾开一抹清浅笑意,广袖微抬执了个半礼:"如此,叶某便先行谢过晏副少这番周全了。" 晏无咎唇角微扬,眸中掠过一丝似笑非笑的意味,缓声道:"五千年岁月悠悠,怎么反倒与晏某生分起来了?" 他指尖轻叩手臂,又似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叹息:"莫非这沧海桑田,连故人也成了陌路?" “哥,这趟回来还走吗?若是他不肯见你,我该往哪儿寻去?山高水长,你总要留个念想给我,别像去年那场雪,一转身就化了,连个脚印都寻不见。” 晏无咎低头扯着衣角,声音发颤,嘴角强撑着笑,眼里却晃着水光 叶燃尘低笑一声,指尖轻转茶盏:"几时学得这般咬文嚼字?倒像是换了个人。" 晏无咎垂眼,指节抵着神器后的一道裂痕,声音低哑:"......怕你听惯了刀剑声,忘了怎么听人话。" 风卷过残垣,两人之间忽然静得只剩沙砾滚动的细响。 第3章 永夜灯 雾气散尽时,众人已站在一条幽暗的河岸。 河水沉凝如墨,浓稠得竟似将天地间的亮色都吮吸殆尽。 但水面之上,却漂浮着无数盏青灯,灯盏幽幽,随波起伏不定。 灯芯皆由森然苍白的指尖骨制成,燃着一点微蓝的焰苗,幽焰明灭之间,竟有细微呜咽之声幽幽透出,如泣如诉,如叹如怨,似无数生魂在此水之上低徊不绝。 水天尽头,一巨大画舫缓缓移来,船身朱漆斑驳剥落,宛如旧日繁华褪尽后残留的疮疤。船体之上,不知何时已爬满暗红色的藤蔓,蜿蜒虬结,恍若无数干涸凝固的血丝,紧紧缠绕着这艘沉默的幽灵之舟。 画舫渐近,只觉一股冷冽气息扑面而至,压得人魂魄欲凝。 那船首高翘,形如倦鸟垂颈,其上悬一惨白灯笼,内中光焰跳动不定,昏昧不堪,徒然映照着黑沉沉的水面,却丝毫照不透那浓墨般深重的河水。 船身轮廓在幽暗背景中浮动,仿佛自洪荒的幽玄深处挣扎而出,它无声地犁开这黑水青灯之河,驶向人迹不至的幽冥彼岸——恰似一个巨大、缓慢而不可测度的谜题,在水与光、生与死的边界上,固执地显影。 萧寒声低头,发现脚下的泥土里嵌着半枚铜钱,铜锈间隐约可见"永和通宝"四字。他刚想拾起,那铜钱却突然化作灰烬,随风散入河中。 "我去,别碰这里的东西。"晏无咎无语道,袖中时砂微微震颤,"这条河可是''忘川''的支流,河底沉的全是未亡人的执念。想死就跳下去吧" 萧寒声静立片刻,衣袂拂过残垣碎瓦,声音沉冷如霜:"想活,可我碰的不是忘川水....." 沈知微:“……” 凌昭见状,折扇"唰"地展开隔在二人之间,笑纹里藏着三分警醒:"打住,秘境诡谲多变,先别闹,二重玄机怕是就藏在此处——"话音未落,远处忽传来古钟嗡鸣,震得满地碎玉簌簌颤动。 孤岛的滩涂在暗潮中浮沉,画舫的舷梯咯吱咯吱地啃咬着黑潮腐木。船头矗着一盏青铜灯,灯腔里沉着半凝的暗红脂油,灯芯忽明忽灭,幽幽吐着血色的光。 那幅画卷悬在灯下,边缘卷着焦黄的纸灰,绣线早已腐朽成齑粉,唯独伞面的星图还残存着荧光,十二道纤细的白骨伞骨正从空洞里滴落黏稠的磷火。 画中女子的脸,是被人从骨缝里生生抠开的窟窿,眼窝里嵌着两颗黑曜石珠,随着画卷的晃动,竟诡异地滴出浓稠的黑血。 当夜风掠过船舷,整幅画卷忽然向滩涂缓缓倾倒,青铜灯里的脂油瞬间爆开暗红色火苗。 滩涂上突然冒出无数枯瘦的手指,齐齐抠向画中那个空洞,像是无数双盲眼正要从无脸的窟窿里望向人间。 凌昭掌中星盘霍然震颤,青铜指针迸裂出蛛网细纹,在青金石表盘上疾旋若飞絮拂雪。当那根嵌着玄铁芯的针尖疾停于画舫最深沉处时,他袍袖下指节已泛起青白:"诸天河图怎会这般悸动——"语声未落,半空炸开一蓬星芒,恰似曹植《洛神赋》里惊鸿游龙掠过琉璃天幕。 只见那漆金星盘正脱手飞旋,于七宝香云中拖曳出朱丝银线,织就一幅扶摇直上的倒悬星河。 扶疏弱柳下轻纱若雪的画舫,竟成了残垣断壁间逆生长的琉璃幻境,流沙倒转处,漏光斑驳里,分明有囚牛老梅的铜绿枝桠正朝霜刃新磨的青石缝隙艰难攀爬。 而那水波纹样的星轨之上,分明悬着枚将坠未坠的玉璧,映着烛火正滴下玄色汁液,直直浸透少年眉间悬针——原来这雕栏画栋的蓬莱,竟是用万千窍门凿开的逆鳞之门,将百川东去的光阴,织就一场荒诞至极的倒卷之梦 沈知微指尖轻抚剑鞘,剑身嗡鸣,似在警惕什么。她低声道:"船上有活物。" 杠精晏无咎缓缓吐出一句话:“你不是活的吗” 凌昭:“……” 沈知微:“……” 众人走进屋子的刹那,船身猛地一震,四周景色骤变——原本腐朽的船舱竟焕然一新,红烛高燃,丝竹声声,仿佛回到了某个繁华的夜宴。 画舫在暮色中如一座孤岛,船舱中央的琴师戴着青铜面具,面具上纹路狰狞,仿佛能吞噬一切生机。他十指轻挑,奏响的《广陵散》残篇,每一个音符都似从幽冥深处传来,带着森然寒意,直刺人心。 琴案上,一局残棋静静摆放,黑子白子交错,构成了一盘“生死劫”。晏无咎瞳孔微缩,声音低沉:“这棋局……是‘阎罗帖’。”他的声音在船舱中回荡,仿佛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传说中,能解开“阎罗帖”的人,可向幽冥借寿一纪,但若失败,魂魄便会被永远困在棋局之中。这传说如同一道无形的枷锁,将众人的心紧紧束缚。 琴师的手指停下,面具下的声音沙哑而冰冷,像是从黄泉中传来的低语:“诸位既登此船,可愿与我对弈一局?”他的声音中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威严,仿佛已经将众人视为棋局的一部分。 萧寒声还未开口,船舱四壁的画卷突然无风自动,画中人物竟纷纷转头,空洞的眼眶中透出诡异的光芒,直勾勾地望向众人。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画中人的脸,竟与在场的众人一模一样! 凌昭的星盘在这一刻骤然爆裂,铜片四散,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撕扯。在空中,铜片竟拼出一行血字:“画中人是未来的你们。”这血字如同诅咒,悬在众人头顶,让人不寒而栗。 晏无咎的颈项一缩,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天机不可泄露……沈师妹”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凌昭打断:“现在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吗?”凌昭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仿佛已经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就在这时,一缕幽蓝的磷火从船底的岩缝中窜出,将四人的神色照得明灭不定。琴师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诡异的诱惑:“别急着动手……你们难道不想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吗?”他的声音在船舱中回荡,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话音未落,画舫猛地倾斜,船底传来无数指甲抓挠木板的声音,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试图从黑暗中爬上来。这声音如同《诗经》中“风雨如晦,鸡鸣不已”的绝望,让人的心沉入谷底。 第4章 画魂渡 指甲刮擦木板的声响密密匝匝,愈来愈急,恍若万千蠹虫啮噬船底,教人齿根发酸。画舫四壁的烛火忽地转作惨绿,映得那些与众人肖似的画中面孔,俱成幽冥鬼相。 "我数到三——"晏无咎袖中时砂簌簌倾泻,在掌中凝成一柄细剑,剑尖还颇为风雅地缀着颗鎏金铃铛,"我们一起跳下去,共赴这场风雅绝伦的...呃...忘川野泳聚会?" 凌昭的星盘残片在身侧浮沉,闻言轻笑一声:"下面是忘川支流,你怕不是赶着去给执念当开胃小菜?"话音未落,船板"喀嚓"绽裂,三根泡得发胀的惨白手指蓦地探出,甲缝里还黏着几缕可疑的黑絮,活像没洗净的霉变茶叶。 沈知微的剑光比思绪更快。青霜闪过,断指落地竟化作一滩腥臭黑水,"咕嘟"冒着泡,断面处钻出几绺红线虫,扭得比醉仙楼舞姬的腰肢还妖娆。 "未亡人!就那些被困在这里的人"晏无咎手中时砂扇"唰"地展开,扇面赫然写着"见棺发财"四个狂草大字,衬着他肃穆的表情格外荒诞,"这些可是在执念里腌了百年的老腊肉——诸位现在跳船,顶多得个风寒。若等他们爬出来..."他突然压低声音,"听说未亡人最爱拽着活人唠嗑,能从你三岁尿炕说到前世欠他三文钱..." 沈知微:“你比神棍还神棍” 凌昭沉默片刻开口:“我不是神棍……我是星官” 萧寒声:“……” 船板轰然迸裂!数十具浮肿的尸骸自破洞中蠕蠕而出,褴褛的衣衫早已朽作絮状,紧贴在青紫的皮肉上,宛如湿透的纸钱。 为首那具尸骸仰面时,腐烂的眼睑忽而颤动,竟滚下两行浓稠血泪,喉间挤出嘶哑的哀鸣:"身体...给我们身体..." 萧寒声广袖一振,十二枚黑玉棋子凌空列阵,如星斗排布。棋子贯入尸骸天灵的刹那,那些怪物骤然齐声嚎哭,声调各异却字字诛心:"萧仙君...琅琊旧誓...五千载矣..." "闭嘴!"不等萧寒声有什么动作,晏无咎指尖金光暴起,尸骸在巨型沙漏中炸作漫天血雾。一块碎肉溅上琴师的青铜面具,黏稠地蜿蜒而下,似毒蛇吐信。 晏无咎的指尖金芒微滞,时砂流转间竟显涣散——这具身躯,终究比上一世更脆弱了 他连这个世界也快维持不住了 晏无咎睨了眼萧寒声指间将碎的白玉棋,忽地嗤笑出声:"萧狗,您这双手..."袖中砂瀑轰然倾泻,吞没哀嚎的尸群,"...还是留着破局吧。" 琴师忽抬枯手,五指扫过琴弦。一声凄厉泛音荡开,舱壁画像霎时渗出血珠——沈知微的画像心口绽开剑痕,凌昭的画像七窍爬满星芒状裂纹,晏无咎的画像半边身躯已被时砂蚕食殆尽... "嗒。" 一枚白玉棋子坠在琴案残局上。萧寒声瞳仁骤缩——那"镇神头"的落子之势,与雾中诡谲棋响...分毫不差。 琴师的手指突然按住琴弦,锈铁般的笑声里混着一丝怨毒:"萧寒声,这局‘阎罗帖’我摆了五千年……就等你来落子。" 萧寒声瞳孔骤缩——那枚染血的白玉棋子,分明是当年琅琊棋局上,他亲手剜出的…… 凌昭突然闷哼一声,脖颈青筋暴起。他的星盘残片正疯狂吸附那些尸骸爆出的血雾,在掌心拼凑出半幅星图:"这画舫...在吃掉我们的时间..." 沈知微偷偷看了晏无咎一眼,眸光微闪:“所以我们要快点了,在中盘前破局 老宴撑不了多长时间” 仿佛印证他的话,晏无咎袖中的时砂突然逆流倒卷,在他手腕割出深深血痕。 整艘画舫剧烈倾斜,众人脚下突然浮现密密麻麻的铜钱纹路——正是方才萧寒声想捡的"永和通宝"图案。 沈知微的剑穗无风自动,冰晶碰撞声竟与琴音形成奇特的共鸣。她突然斩向琴案,剑气却在触及棋局的瞬间被反弹,将舱顶斩出三尺长的裂缝。月光透过裂缝洒落,照出琴师没有影子的诡异事实。 "画魂..."凌昭的星盘残片突然剧烈震颤,拼出一行血字:【画魂二重,噬形摹神】。 他猛地抬头,"这画舫在吃掉我们的‘形’——等画像被蚕食殆尽,我们就成了下一幅‘画魂’!" 晏无咎袖中的时砂突然逆流,在腕间割出一道血痕。他嗤笑:"难怪尸骸要抢身体……它们本就是被吃空的‘画皮’。" 那些未亡人的尸骸骤然僵立,腐烂的皮肉如蜡般融化重组。最前排那具尸骸的面容渐渐凝成晏无咎的模样,连眼尾那颗朱砂痣都分毫不差。 "这地方就喜欢玩换脸游戏,话说沈师妹,哥哥我这张脸可还入眼?"晏无咎漫不经心地拭去腕间血痕,时砂在伤口处蜿蜒成诡艳的纹路,朝沈知微抛去个风流眼。 当年立誓,黄泉碧落不相见。谁料三百年尘劫轮转,竟又教这桩因果缠上指尖…… 情劫最苦,不在决绝,在藕断丝连 沈知微剑穗剧烈震颤,终是没忍住:"痴傻!" 萧寒声的指节捏得发白。 琴师枯瘦的手指在弦上倏然一滑,奏出个令人牙酸的泛音。所有尸骸同时开口,声浪叠成令人毛骨悚然的道偈:"一阴一阳谓之道...形灭神存...借躯还魂..." 萧寒声突然扬手抛出一把黑玉棋子。棋子凌空相击,火星迸溅处,每颗都精准击中一盏青灯。灯芯里的指骨爆裂时,整条忘川支流骤然沸腾,无数苍白手臂破水而出,指甲缝里还黏着河底的黑泥。 "你!"凌昭的星盘险些脱手,"这些未消的执念已凝成怨瘴..." "执念怕什么?"萧寒声冷笑掐诀。那些青灯突然调转方向,灯焰化作幽蓝流火扑向画舫,"更癫狂的执念。" 沈知微的剑光在流火中织就霜网。当首具"晏无咎"尸骸扑来时,剑锋偏转的刹那,沈知微眼前忽然闪过一些零碎片段,很遥远以前的雪夜——晏无咎倚在醉仙楼阑干上,指尖捻着她剑穗的冰晶,笑问:"沈师妹这般狠心,将来若我要死了,你可会犹豫?" 当时她怎么答的? 对了,她说:"会。" 后来一剑贯穿他心口。 ——可现在,青霜剑竟偏了三寸。 沈知微持剑的手几不可察地一滞,什么时候的记忆早已不清楚了 眼前那具尸骸——不,那张与晏无咎别无二致的脸,连眉梢微挑的弧度都分毫不差。若他当真被执念所控,混迹其中对自己出手…… 她忽觉剑锋微沉。 青霜剑映出对方带笑的眼睛,可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透着一股空洞的诡异。他薄唇轻启,连嗓音都像极了他平日调笑时的腔调—— “沈师妹,怎么连我都认不出了?” 她呼吸微窒,剑尖却未退半分。 ——是真是幻? ——若这一剑斩下,斩的是未亡人的执念,还是……他? 她不动声色的瞥了眼正在拦住尸体的晏无咎,微微吐气。 沈知微的剑招极简,每一剑都精准刺向尸骸胸腔的"棋心",但每当剑尖触及晏无咎模样的尸骸时,总会微妙地滞涩半分。 晏无咎压根不攻击——他袖中时砂逆流成漩涡,所有靠近他的尸骸都像陷入慢动作,连血泪都凝在半空。 凌昭最狼狈,星盘只能预判尸骸动向,他边躲边吼:"萧寒声!你他妈再不解棋局,老子先被你坑死!" 事后沈知微无意识摩挲着剑穗上残缺的冰晶——这是三百年前那夜,唯一没被血染透的东西 青铜面具当啷坠地,黑袍之下空无一物。琴声却愈发急促,似有千百无形之手在共拂七弦。舱底黑水漫涌,铜钱纹路在水面旋成巨大的太极,阴阳鱼眼里各浮着一枚染血的棋子。 晏无咎突然闷哼跪地。他的时砂刺青正在吞噬血肉,在皮肤上蚀刻出与画像相同的伤痕。"时间...在同步..."他咬牙撕开衣袖,露出逐渐透明化的手臂,"画魂在吃掉现实!" 沈知微剑尖挑起他的肩膀:“跪上瘾了,起来” 凌昭的星盘突然射出一道金光,击中太极图中央的阴阳鱼。黑水沸腾中,众人终于看清——那些未亡人尸骸的胸腔里,都跳动着一枚棋子形状的心脏。 "是棋劫。"萧寒声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们都在局中。" 倒计时突然加速,血字变得模糊不清。画舫开始解体,无数画卷碎片在空中燃烧,画中人的惨叫与琴音混成令人崩溃的噪音。在彻底坠入黑暗前,萧寒声看见河对岸站着个月白身影,袖口三点墨痕如寒鸦踏雪... 黑暗如浓稠的墨汁灌入鼻腔。萧寒声在坠落中试图抓住什么,却发现四肢被无形丝线缠住,整个人呈"大"字形悬在虚无中。耳边传来黏腻的水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舔舐黑暗。 "欢迎来到碎玉" 随着锈铁摩擦般的声音响起,四面八方的黑暗突然渗出猩红纹路,交织成巨大的棋盘格。众人这才发现各自被钉在不同的棋格上,胸口贴着张黄纸命牌——沈知微的绘着断剑,凌昭的是碎裂星盘,晏无咎的则是倒流沙漏,而萧寒声的...是一枚染血的黑玉棋子。 法则如血瀑般从头顶倾泻而下: 【弈杀之道,以血为筹】 【三死一生,天元可渡】 【违者永堕,画魂为奴】 "字写得真丑。"晏无咎试图移动手臂,却被棋格突然亮起的红光灼伤手腕,"啧,还带电网的。" 沈知微的命牌无风自动,剑穗上凝结的冰晶簌簌坠落,在青石板上绽开朵朵霜花。她凝视着虚空中扭曲的规则文字,忽而冷笑:"好个诛心局。" 幽暗处传来窸窣低笑,四道阴影自棋盘边际浮现,渐次凝作众人形貌——沈知微的影心口贯着青霜,凌昭的影咽喉钉着星盘碎片,晏无咎的影在时砂中消融,而萧寒声的影...悬于万千银丝之下,宛若傀儡。 "终局已定"规则文字扭曲蠕动,【三死一生】四字骤然暴涨,猩红如血,"请诸君...择选。" 凌昭的星盘残片忽发悲鸣,拼出【酉时三刻】的谶语——恰与画舫预兆吻合。他额间沁出细汗:"这些命数..." "幻象耳。"晏无咎的时砂在命牌上蚀刻着倒计时,声线却不复从容,"既然必要三绝..." "少说话"萧寒声倏然打断,黑玉棋子不知何时已抵住自己命牌,"它说''三死'',可以换种理解" 凌昭微微一愣,右眼皮突突直跳 虚空骤然凝滞。规则文字如遭雷殛般剧烈震颤,终归于寂。 萧寒声唇角微扬。指尖轻转间,棋子划破腕脉,三道血线竟如活物般游向其余命牌:"死生之事,不过见血为证。血有尽时,而劫数有度——既偿其数,便是生机。" 萧寒声划开自己手腕,鲜血蜿蜒而下,黑暗骤然沸腾!万千银丝自棋格暴起,却在触及血线时僵止。那殷红竟凝作三枚血色棋子,恰恰覆住命牌上的死兆。 "你...!"沈知微剑穗迸裂,冰晶碎作星河。她忽觉桎梏渐消,"此境索命!" "不"萧寒声面色如纸,血珠却悬而不坠,"它要的...是见血。是骨血之躯" 果然,规则中的【三死】字样开始逐个亮起猩红光芒。第一道血棋融入命牌时,沈知微影子心口的剑"咔嚓"折断;第二道血棋点亮,凌昭影子咽喉的星盘碎片化为金粉;当第三道血棋成型,晏无咎影子周围的时砂突然静止。 凌昭的星盘"咔"地裂开一道缝,映出萧寒声腕间尚未愈合的伤口——血肉深处,隐约可见细小的金色符文流转。那是......生生不息的天道馈赠 萧寒声没再说话,他的衣袍已被汗水浸透,更多的血线正从手腕深处渗出,在虚空勾勒出纵横十九道的棋盘。当最后一滴血落入天元位时,整个黑暗空间突然剧烈震颤! 规则文字发出不甘心的嘶吼,却不得不扭曲成新的语句: 【魂画通关】 周身一片混沌 "魂画描血,骨相摹形,而今血肉未成,尚可偷天换日......" 晏无咎的笑声传来,砂砾凝成的笔锋陡然转折,竟在规则边缘刻下一道裂痕。 "天机五十,遁去其一。" 萧寒声染血的白玉棋子"嗒"地落在裂缝处,棋子应声而碎,却从裂缝中溢出一缕金光,"骨未成,肉未就,这具''皮囊''......" 他抬眸,眼底似有星河倒转:"尚可重描。" 其实我特别在意文笔,因为每次和朋友聊天时,她的用词总是很灵动,字里行间透着鲜活的生命力,让我特别羡慕。所以我也在努力让自己的文字更优秀一些。不过现在写作还在摸索阶段,有时候一章只能写一千多字,场景转换也不太熟练。后面我会试着调整,减少一些修饰,更注重剧情和人物塑造。毕竟是新人,写得还不够好,但真的已经把能想到的都尽力写出来了,希望大家多多包涵 [小丑][小丑]其实我就是突然想到了一个精彩绝伦的事情经过然后突然,就想把副cp交给小晏和小微了[捂脸偷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画魂渡 第5章 第 5 章 金光乍现,竟在混沌之中勾勒出一扇古朴的门扉。门上浮雕着龙凤麒麟等瑞兽,兽目灵动,仿佛随时都会破石而出。晏无咎见状,眸中闪过一丝欣喜:“你们过来” 大家显然看了过去,估计要进门才能触发条件,晏无咎心里如此想着,同时双手紧紧抓住门把,使出全身力气猛地一拉。 只听“嘎吱”一声,那门却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纹丝未动。 晏无咎见状,不由得愣住了,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一旁的凌昭见状,眉头紧紧皱起,他手中的星盘残片此时正散发出微弱的光芒,似乎在与门上的某种力量相互呼应。 凌昭深吸一口气,将体内的灵力源源不断地注入星盘残片之中,想要通过星盘的预兆来找到打开这扇门的方法。 随着灵力的注入,星盘残片上的光芒愈发耀眼,然而那扇门却依旧紧闭,没有丝毫要打开的迹象。 “这门上的气息好生诡异,与我们之前遇到的执念之力似乎同出一源,但又比那执念之力更加复杂。”凌昭面色凝重地说道。 他的话音未落,只见沈知微身形一闪,如飞鸟般飞身而起,手中的青霜剑在空中划过一道寒光,带着凌厉的剑气直直地斩向门扉。 然而,就在青霜剑即将触及门的瞬间,一股强大得令人心悸的反震之力骤然爆发,如同一股汹涌的巨浪般将沈知微狠狠地击飞出去。 晏无咎眼疾手快,连忙伸手搂住沈知微的腰,将她稳稳地扶住。 就在众人有些无措之时,萧寒声突然发现地上的血痕竟与门上的纹路隐隐契合:“我们好像想麻烦了” 他将更多鲜血逼出,以血为引,在地面绘出与门上相似的图案。随着血图的成型,门扉终于发出“嘎吱”声响,缓缓打开。 门后,是一片令人目眩神迷的白色世界,那光芒耀眼得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然而,在这看似纯洁无瑕的光芒中,却似乎隐藏着一丝不祥的暗芒,若隐若现,让人心中不禁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惧。 众人面面相觑,犹豫片刻后,还是毅然决然地踏入了这片白色世界。然而,就在他们刚刚踏入的瞬间,身后的门突然发出一声巨响,轰然关闭,将他们与外界彻底隔绝开来。 与此同时,四面八方传来阵阵阴森恐怖的咆哮声,那声音仿佛来自地狱深处,让人毛骨悚然。众人惊恐地环顾四周,只见无数黑影在白色光芒中若隐若现,宛如厉鬼一般,正张牙舞爪地朝他们扑来。 晏无咎吓得脸色苍白,他紧紧地躲在沈知微的背后,声音颤抖地说道:“不是……外面看着那么祥瑞,里面怎么会这样……” 沈知微神色依旧沉静,眉目间如古井无波,纵使雷霆万钧亦难撼其分毫。 她只微微摇首,眸光似深潭映月,无声地安抚着身后之人。 继而素手轻抬,将清霜剑向前一递——三尺青锋流转着泠泠寒芒,剑穗在风中微扬,恍若无声的托付。 晏无咎指尖轻颤,小心翼翼地接过长剑,仿佛捧着的不是一柄剑,而是一缕救赎的微光。 剑柄入手沁凉,寒意渗入血脉,却奇异地抚平了他心中翻涌的惊惶。 他五指收紧,骨节微微泛白,清霜剑在他掌中低吟,如寒泉漱玉,凛冽而沉静。 与此同时,凌昭和萧寒声对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 凌昭迅速将手中的星盘高举过头,口中念念有词,只见那星盘瞬间化作一道璀璨的屏障,将他们二人笼罩其中。 萧寒声复取一方檀木棋枰,周身气韵骤然升腾,如渊渟岳峙。 他双目微阖,眉宇间凝着一派澹泊——他素来不信目见之虚,唯信心中棋理。 玉指拈起一枚云子时,衣袖带起三寸清寒,恰似雪夜听松的孤鹤,在黑白经纬间寻觅那遁去的一线天机。 这位平日里口若悬河、风度翩翩的玉面郎君,此刻竟然像风中的落叶一般,抖得如同筛糠一般。他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冷汗涔涔,与他平日里的形象大相径庭。 凌昭见状,心中暗自诧异。他以传音入密的方式对萧寒声道:“沈师姐不在时,他可是独自一人勇闯幽冥洞,连眼睛都不眨一下。那幽冥洞府可是六凶之一啊!” 萧寒声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轻声回应道:“是啊,如今倒是变得如此娇弱,狐狸尾巴终于藏不住了。” 就在这时,那些黑影已如潮水般涌至。凌昭的星盘屏障光芒开始闪烁,似是有些抵挡不住这猛烈的攻势。萧寒声双掌飞速舞动,一道道血气刃朝黑影射去,但对方太多了 晏无咎躲在沈知微身后,身体抖得愈发厉害,可当一道黑影突破防线,朝着沈知微扑来时,他不知哪来的勇气,猛地从沈知微身后窜出,手中清霜剑狠狠斩向那黑影。 “噗”的一声,黑影消散,晏无咎自己也因用力过猛差点摔倒。沈知微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与欣慰,伸手扶住了他。 沈知微明知晏无咎修为已臻化境,冠绝修真界,却偏偏吃他这一套。 每每见他示弱,那"天下第一"的名号便被她抛到九霄云外。 晏无咎最是懂得,如何以退为进,以柔克刚,三番两次故作柔弱之态,总能恰到好处地勾起她心底那抹怜惜之情。 “……”凌昭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眼前所见。萧寒声也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了赞赏的笑容。 晏无咎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狂跳的心,故作镇定地开口:"刚才看它冲你扑过来,我......"他喉结滚动,剩下的话咽了回去,转而握紧清霜剑,一步跨到沈知微身前。 剑锋在暗处闪过寒光,他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站我身后。" 晏无咎忽觉天地岑寂。 黑影裂空而至的刹那,他腕间青筋如虬枝暴起,清霜剑自鞘中挣出一声龙吟。剑光泼雪般划开夜色时,他竟想起那年寒山论剑——沈知微立在十万落梅间,衣袖沾着新雪的味道。 "知微。" 他横剑当胸,剑穗上那颗血玉坠子晃出残影,像极了他去年在青要山巅,为她系剑穗时被晚霞染红的耳垂。 心底竟悄然泛起几缕旧忆,如薄雾萦绕,似有还无。 清霜剑鸣未绝,十丈青锋已泼开漫天黑雾。 但见那黑影如遭天雷殛顶,先是凝滞如墨染的绢帛,继而自剑痕处绽开蛛网般的金纹——原是晏无咎这一剑裹挟着寒山落梅的剑气,梅魂入煞,竟将魍魉之躯灼出千疮百孔。 这一剑的风流,原是沈知微当年亲手所授,而今由她使来,恰似故人拂雪,最是相宜。 残影哀嚎着崩解时,每一片碎片都映出沈知微惊鸿照影的容颜。晏无咎忽然明了,这原是"蚀骨相思障",魔物最喜啃噬剑客心头那点未冷的温存 金光门扉在身后轰然闭合的刹那,整个白色世界突然扭曲变形。 晏无咎足下陡然踏空,如坠无间幽冥,四野魑魅哭嚎之声不绝于耳。他指间法诀倏成,左手揽住沈知微纤腰,右手正截住萧寒声衣袂。 萧寒声无奈道:"松手。" 晏无咎眉梢轻挑,似笑非笑道:"萧公子昨日将我等掷于棋盘之上,独自身立局外时,倒不见讲究什么雅观?" 凌昭衣袂翻飞,惊呼道:"大哥!要坠——" 萧寒声广袖轻拂,一枚羊脂玉棋凌空坠下。 那棋子半途忽化青翠玉叶,叶脉间灵光流转,恰似接住一片坠露般托住凌昭。 晏无咎携三人踏叶而下,萧寒声被弃于云端,绿白长衫孤影渐隐流岚。 沈知微则被轻置于玉阶前,衣带当风,宛若谪仙暂驻人间,那玉叶承风摇曳,恍若谪仙渡河。 萧寒声站稳脚步,叶片终于下沉地面 "这是噬灵幻境!"凌昭把星盘推给他们,"莫要妄动真元——" 凌昭话音未落,整片玉叶突然泛起猩红纹路。 萧寒声指尖刚触及星盘,忽见天穹裂开一道朱砂色的缝隙,一柄缠着业火的笔自九霄直坠而下,正正插在众人面前三寸之地。 "看这天命笔,竟落于我手。"沈知微握住笔杆的瞬间,笔上缠绕的业火竟化作墨色流云,蜿蜒攀上她眉间。 她以神识内观,见额上印记渐显,剑身与天命笔竟开始相融。 沈知微唇角微扬,眸中闪过一丝清浅笑意:"此地非引雷之所,恐致山崩石陨。不若先下探幽径,一观究竟" 话音未落,她剑尖轻挑,寒芒乍现,将天命笔卷起的业火红莲尽数凝作冰晶。 碎冰坠地,铿然有声,众人这才看清,那些黑影原是铁链缠缚的生魂,每个魂灵心口皆绽着一朵将谢未谢的优昙花,瓣染业火,似泣似焚。 "彼辈虽业障缠身,然因果未彰"萧寒声忽抬手按住沈知微执剑的腕间,话音方落,棋枰上三百六十枚云子齐齐浮空,星罗棋布,隐成天象,"二者气机未谐,此时动用,徒增变数。" 晏无咎看着被握住的手眸中一暗:“确实” 凌昭的星盘突然疯狂旋转,盘中二十八宿俱化作赤色。 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血珠竟在半空凝成偈语:"优昙花开处,即是回头岸"。那些被锁链束缚的生魂齐声开口:"借君三日判笔,还我千年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