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莉让我拿镇定剂,悄悄问一句,这种意外损耗组织能报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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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有外人,和真的描述相当粗略,甚至可以说谜语人,不过他知道雪莉一定能听懂。
这无疑是停电前来自B.O.S.S. 的最终警报。
“按照当前航线,会有撞上冰山或触礁的风险吗?”宫野志保问正在查看GPS的安室透,三人均在他的旁边探头探脑,这台设备的屏幕太小,是三英寸屏,不懂操作和海图的三人更是一头雾水。
“理论上不会。”安室透简短地给出自己的答案。
“那只能考虑船自身的问题了,这毕竟是一个由老船改造后的新船——”和真靠在门上给宫野志保挤眉弄眼,她自然领会了和真的意思。B.O.S.S.能探查的部分相当有限,从B.O.S.S.能获取的信息来源中大致能猜测出方向。
“既然是沉没,有没有可能是炸弹啊。”诺兰提出自己的见解。
“这种情况下不应该考虑隔水舱吗?像泰坦尼克号那种。”佐伊反驳道,她对船只的了解相当有限,泰坦尼克号是她唯一记住的海难事故。
夏洛特吸了吸鼻尖,没有参与两人的分析,她茫然地环顾一周:“你们——难道没有闻到一股汽油的味道吗?”
见大家纷纷看向自己,夏洛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安室透和宫野志保非常肯定,房间里没有任何汽油味,之前走廊内也没有。
“可能是你的幻觉,夏洛特。”
她两眼迷离,直愣愣地盯着地板,小声说:“是吗?可我——也看见汽油的味道了,很刺眼,像纽约正午的阳光那样刺眼。”
“是通感,”佐伊立即反应过来,“夏洛特,没事,放松,深呼吸,闭上眼睛——”她轻声安抚道,握住夏洛特的颤抖的双手。见此情景,宫野志保对一旁的和真嘱咐了一句,他迅速转身离开房间,安室透将愣住的诺兰拉到一边,他严肃地问:“夏洛特之前吃了什么。”
诺兰拧着眉头,他谨慎地回答道:“不知道,应该不是宴会厅的食物,根据症状来说drug不太可能,我记得致幻剂起效时间都很快,应该是在那之后——不对,如果是宴会厅的食物,现在恰好是药物的峰值效应时间。”
宫野志保问:“假设是宴会厅的食物,有什么是只有夏洛特吃了而佐伊和你没有吃的吗?”
“抱歉,让我想想——”诺兰被她的问题问得手足无措,一时之间,他什么也想不起来。
“宴会厅的食物目前我想不起来,只不过她在离开我们的房间前刚喝了咖啡,志保,你知道的,夏洛特从不喜欢熬夜,但她执着地要陪着诺兰和我。而咖啡和酒精均会加重致幻剂的效果。”佐伊小声对宫野志保说,在听到咖啡时,宫野志保不禁挑了下眉,不过她没有立刻追问。
她把佐伊拉到一旁,转身对诺兰说道:“这恐怕是你们症状轻重不同的原因。诺兰你目前有出现幻觉或想要揍人都冲动吗?”
“暂时——还没有吧。”他觉得自己目前一切良好,但夏洛特的情况让他们束手无策,除了营造安静的环境、通风换气、通过多次饮水缓解症状外,没有其他干预手段。
安室透尝试给船上的服务人员打电话,多次均无法接通。
奇怪的是,这种停电事故绝对会引起恐慌,可事到如今外界依旧一片寂静,似乎夜色也将声音和船上的其他角落吞噬殆尽,事情恐怕正如他们之前猜想的那样,滑向最坏的那一边。
比起焦头烂额的佐伊和来回踱步的诺兰,抱着双臂靠在门上的宫野志保反而是最为镇定的那一个。
“和真去哪了?”安室透问她,他能感觉到,面前的少女为了应对突如其来的危机不得不动用人脉和信息差,在这艘船的上空织出一张无形的大网,那位少年无疑是她趁手的工具之一。
“去拿镇定剂,或许会缓解一些夏洛特的症状。”镇定剂不能乱用,只是他们目前也顾不上这么多了。
“有多少?”
她脱口而出:“还剩12支。”
安室透靠近她的耳旁,用只有宫野志保能听到的音量说:“我从没想过组织的人还会有选择救人的那一天。”
宫野志保不慌不忙地拿出手机,在备忘录单手敲了一行字递给安室透,说道:“看来你真的对组织知之甚少,波本。”
安室透看完,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果然你也注意到了。雪莉,你这三位朋友,各自拥有的秘密恐怕不比我们少。”
夏洛特的症状不算严重,目前她只是有愈发明显的幻觉,或许是由于本身服用致幻剂量较少,没有产生呼吸不畅等严重的躯体反应。
“佐伊,我感到心脏快要跳出来了——”夏洛特笑容很勉强,她艰难接过宫野志保递过的水杯,慢吞吞地下咽。
算上和真,他们六人中最了解致幻剂类药物的是佐伊,当然,她并非瘾君子,而是做过相应的课题,即便如此,他们也并非专业的医生。
“我刚刚又拨打了客房电话——”诺兰说,“那边还是没人接听。我出去看看当前的情况吧,在这里一直等着什么也做不了。”
“我陪你去。”安室透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放松。
诺兰连忙摇头:“不不不,这样这间屋子内只剩下三位柔弱的女性,万一有什么突发状况——安室先生留在这里还能保护她们——”
“没事,诺兰,我和佐伊没有问题。”
见宫野志保野这么说,诺兰便不再为难,目前还是救夏洛特,以及弄清目前的局势要紧。
“志保。”等两位男士走后,佐伊和对面表情瞬间阴沉的少女对视,两人无声对峙着。
“佐伊,夏洛特对咖啡因很敏感,她从不喝任何茶或者咖啡,那会使她心跳加速,她为何会主动喝咖啡?”
佐伊沉下目光,她叹了口气说道:“我们真的要当着夏洛特的面前讨论这个问题吗?”
“当然,佐伊。”
“当时我们点了两杯卡布奇诺和一杯牛奶,服务员给我们送来的时候我恰好出去了一趟,那时房间只有夏洛特,等我回去的时候,一杯咖啡已经见底,恐怕那时候她已经出现幻觉了。”
“如果加上幻觉的影响把咖啡错认作牛奶,勉强说得通。对了,那个时候,诺兰也不在吗?”
“他出去找u盘了,他坚定地认为U盘落在船上的某处,你知道的,他一直那样,不到最后一刻不死心。”佐伊对此耸了耸肩。
“那么,佐伊,你有产生幻觉吗?”佐伊听到宫野志保问。
“什么?”
“比如,你也喝了咖啡。”宫野志保的感官异常敏感,这得“益”于两次童年创伤,她嗅到清淡的咖啡气息萦绕在佐伊周围,她上前一步,拽住佐伊的手腕,她的脉搏果然异常之快。
“那你呢?你也吃了大厅内的食物,如何保证你的知觉也是真的?何况,就算没有致幻剂,你也能看到幻觉。”
宫野志保没有告诉佐伊,也没有告诉安室透,她没有告诉任何人,从停电开始的那一刻,幻觉再一次将她的世界笼罩。自幻觉第一次出现在她的生活中,七年的共存时光让她能在发作时尽可能伪装地与平常别无二致。
“我没法保证,但我知道,有一个人的感知是绝对准确的。和真——”她冲门口气喘吁吁地少年挥了挥手,让他提着手提箱来到床边。
“这位是佐伊,你觉得她喝咖啡了吗?”宫野志保问完,她接过手提箱,轻车熟路地抽出一直镇定剂,推入夏洛特的上臂静脉。夏洛特在一瞬地皱眉后表情逐渐舒展。
和真凑到佐伊身旁,抽了抽鼻翼后,断定道:“她的唇齿间确实有咖啡苦涩的气息,能把舌头伸出来吗?佐伊小姐?”
她配合地伸出舌头,凭着手电筒的光,和真能看到咖啡将女人的舌苔染成浅褐色。
“这不是很明显吗,你喝了咖啡。那个,宫野,推理居然简单,原来我居然有当侦探的天赋吗?”
宫野志保推得很慢,她不忘对和真说:“给佐伊也来一支,谢谢。”
“我?”和真指了指自己,“我只会给自己扎啊——”
“好吧,我来。”宫野志保用眼神暗示和真拿着电脑去挖掘朗姆留存的信息,经过贝尔摩德培训后的和真总算对电脑技术略有掌握,虽然他总是把我什么也不懂挂在嘴边就是了。
作为一个真正意义上,被组织培育,在组织中长大的人,乌丸和真很清楚什么该懂什么不该懂。
这是属于乌丸和真的悲剧。
同样的悲剧在组织中一次次地上演。
“奇怪,知道夏洛特被致幻剂影响后,我似乎短暂地从幻觉影响中脱离而出,还以为那是熬夜出现的症状,被咖啡缓解了。”
“因为责任和爱。”宫野志保握着佐伊的手,镇定剂缓缓推进她的血液中,她的语气不觉染上了沧桑之感:“只有这两种,才能让人暂时忘却自己的一切。”
“一路上完全没有碰到侍者呢——”诺兰左顾右盼,一旁的浅金发男人没有打开手中的手电筒,他们只能在黑暗中前行。
还好,两人均迅速适应了黑暗的环境。
“我们直接去舰桥,看看那边的情况。”安室透指向一个方向,诺兰紧随其后。
“如果是致幻剂投毒,现在全船都应该陷入恐慌才对,不过——一路上一个客人我们也没有见到。这个点对科研人员来说可不算太晚,以往这个时间我还在实验室加班呢。”
安室透赞同了他的推断:“这确实很奇怪,我们还是以找随船的医生为重,其他事暂且不管。”
“唉,夏洛特——”诺兰抿住嘴唇,“当时佐伊为我们点了两杯咖啡和一杯牛奶,我回去后发现只剩下一杯牛奶,还以为她点错了,或许佐伊那个时候也被致幻剂影响了判断。”
“等一下——”诺兰刹住脚步,“那房间里岂不是只有志保一个人还清醒吗!”
恐怕她也不怎么清醒。事到如今也只能相信她了。
“我相信志保的判断。”男人用简明利落的话语地驳回了诺兰的话。
“啊——这确实是个令人信服的理由,侦探先生。不过你们在大厅时的氛围还不是这样?”他依稀记得之前他们明显处于冷战中。
“在远离陆地的地方会让人不自觉地舒缓心情,对彼此袒露心扉,类似于吊桥效应?她和我坦白了之前隐瞒的事情,老实说,我真的大吃一惊呢。”
“欸?什么?”
“那样冷漠的宫野志保小姐,居然有一颗复仇之心,无论如何都要让仇人付出代价什么的——老实说,我有点不寒而栗了。”安室透以轻松的口吻说道。
“是吗?我倒觉得她一直是那样。”诺兰回复道。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闲聊着,终于,他们在楼梯口遇见了第一位船上的客人,那是一位中年女子,恰好是安室透之前询问过的,拿着卡片的女士。
“那边难道是安室先生,你们——还没有去大厅吗?”她略有些差异,两手背在身后,始终不愿向前一步。
安室透上前一步,面怀歉意:“原来是安德莉亚女士,恐怕我睡过头了,请问你知道发生什么了吗?怎么会突然停电也没有任何通知?真是奇怪。”
安室透不忘顺手按住一旁因终于见到陌生人而欣喜的诺兰,安德莉亚没能藏住她沾染上污渍的裙摆,发黑的血迹在她洁白的裙摆上格外显眼。
“原来安室先生没有接到电话吗?我们,都在大厅等着你们——”她语调飘忽不定,眼神躲闪着。
“或许是电话线路的问题,哎呀,这艘船怎么没有把电话线也顺带翻新一下呢?对了,安德莉亚小姐——”他以非常自然地形式朝前走了几步,对方的位置并不好,她的身后只有一堵墙,退无可退。
在这个距离,安室透有充足的信心,他能制服面前的女子。
当安德莉亚鞋跟碰到墙角的那一刻,她的眼里闪过一抹异色,女人果断地想要举起藏在背后的枪,在她行动的那一瞬间,他反手夺过女人的枪,将其顺势按到墙上。
“安德莉亚女士,用枪口指着一位绅士可不是明智的选择——”
“我果然不应该跑到这一层来。”女人癫狂地笑了起来,“看来,藤原先生让我们避开这一层是有原因的。”
“藤原?藤原白鸠?”
“只有最后活下去的人才配享受永生,迎来人类的黎明,你这种外行人根本不懂——”
见对方反抗愈发凶猛,他也不再和对方多做纠缠,果断敲晕名为安德莉亚的女人。
“侦探先生,没想到你的武力值居然这么高!这就是侦探必备的素质吗?推理和暴力,缺一不可。”
“的确如此,贝内特先生。不过,我认为推理的素质任何人都具备,科学家从细小的差异中推断出可能性,并进行实验论证,同样也是推理啊。”
安室透捡起滑落在一旁的手枪,典型的马卡洛夫式风格,属于冷战遗产那一类,这把手枪的年纪恐怕比他还大不少,收藏价值大于实用。
“从安德莉亚女士的只言片语中,我们可以推断出——恐怕混乱早已发生,只不过我们这一层均被隔绝在外,也许是某人的保护,也许是另有作用——总之,我们怕是很难找到医生了。”
“不过,”他话锋一转,“不一定所有人都去了大厅,诺兰先生,请你告诉志保他们现在的变故。”
“好,我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我会顺路再找找有没有能帮忙的医生。侦探先生,你也千万要小心些。”
他在“千万”这个词上用力很重,饱含真情实感,又不**为陌生人的边界之感。
在为人处世的方面,诺兰是和安室透恐怕是极为相似的人,这种异样之感只在他心中划过一瞬,甚至无法捕捉。
安室透并没有直奔大厅,他走进一处角落,从口袋中拿出一件小型通讯器。
“告诉他了吗?”不出所料,另一头的宫野志保第一句话便是询问他这件事。
“稍微旁敲侧击一下,他倒是很赞同我对你的看法。对了,布局之人真的是组织的吗?”如果组织内真的存在这样一位,能将所有变故均控制在他们视野范围之外的操盘手,他不会从未听说过。
“谁知道呢。求救信号已经发出去了,最快的救援船只到达需要两小时左右,和真根据停电前载入的数据分析后得出,恐怕是引擎室出现变故。”
“虽说是停电,但出口标识和摄像头依旧工作正常,大厅那边的情况是——”她飞快而清晰的语速停顿了一下,“至少还有六十位左右从大厅逃出的人员,他们目前看起来神志正常,一部分正朝救生艇那边奔走,一部分在找根本没有去大厅的乘客,你——”
通讯被那边单方面切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