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南]向光而生》 第1章 序 某夜,海上,终结或起始 总有那么几个选择,可以改变一生的走向,对于宫野志保来说,这一日也是如此。 有很多几乎改变她一生的转折点,唯有这一日,她的命运曾短暂握于手中。 只是,她和那些总幻想着如果在这时选择不同方向后,结果又会如何的人来说不同,这一天对她真的意义不大,她的未来并非这简简单单的一个选择就能决定。 无数个转折将她推到了这里,除了一路向前,她从未有过任何选择。 那日夜里,海风呼啸,漆黑深邃的天空和海面交织于一体,分不清边界,这让这只频频歌舞升平,充斥着着纸醉金迷之感的游轮也难得平静下来。 船上的白炽灯也显得那般黯淡无光,仿佛,整个世界因为她的答案而褪去表面的温和,彻头彻尾地暴露它的黑暗面。 “我会回日本,加入组织,完成我的父母未竟之业。” “至于代号,”宫野志保听见自己说:“之前说好的,雪莉(Sherry)。” “不在考虑一下吗?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身旁的女人靠在护栏上,两指间夹着一只女士香烟,在护栏上弹了下,海风将她茶色的发丝吹得凌乱不堪,为她那艳丽的美貌平添几分狂野之美。 “这是我深思熟虑后的结果,何况——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成熟女人吐出翻滚的烟雾,像下最后通牒那般,缓缓开口:“可以选择离开,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离开吗?她轻笑一声,无休止的逃亡和担惊受怕不像是她会选择的答案。 “姐姐还在组织里,”这是最为重要的理由,“还有,我已经彻头彻尾地站在那位大人的对立面了,那位大人不会放过他的敌人,不是吗?” 宫野志保轻轻偏头,将她的左眼露出来,如湖面般的湖蓝色眼眸内似有光芒闪过,波光粼粼,似乎只是光线的反射。 “唉……”对方掐掉自己的烟头,长叹一声,“这即是我们的宿命。” 宿命,宫野志保并不喜欢这个称呼,太过沉重,又带着不情不愿的滋味。 “不,克丽丝,这是我的赎罪。” “而对我来说,”成熟女人有着水绿色的眼眸,再加上她们都有着茶色秀发——女人的颜色更浅一些,看上去像极了姐妹,不过她们的面容并不相似,“这是执念,亦是复仇。” 她的嗓音非常迷人,天生带有吸引的魔力,如果有一天,她说自己其实是一位塞壬,偶然获得双腿,来人间诱惑人类堕落,宫野志保恐怕也不会大惊失色。 她会说,你终于疯了,克丽丝·温亚德(Chris Vineyard)。然后毫不留情地把她推到灌满冰水的浴缸让她清醒清醒。 伴随着夜色和海风,名为克丽丝的女人屈起食指,随意地在护栏上敲击着,为她呢喃的内容添上神秘之感:“We can be both of God and the devil.Since we''re trying to raise the dead against the stream of time.”(我们既是上帝也是恶魔。因为我们要逆转时间的洪流,让死人复生) 宫野志保并没有接话,她凝望着船行驶的方向,还有两天游轮才会靠近目的地,现在她当然什么也看不到。 但有些事物,并非眼见才能有所感触,宫野志保知道自己正驶向日本,驶向一切开始之地,或许又是一切终结之地,驶向风暴中心。 被海风裹挟的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并非因为恐惧和寒冷。 她默默闭上眼睛,无边的火焰和黑暗迫不及待地争先恐后般从地狱深处涌出,将年仅十六岁的她彻底吞没殆尽。 没赶上透哀火的时候,现在都成冷门中的冷门了,唉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把这篇同人发到网上,毕竟透哀也不可能回到18、19年了,此时不发待等何时 本文世界线和名柯原著看上去大差不差,实际上一点也不相似,往后看就能体会到啦 文案中的角色都是主角/重要配角,大家可以猜猜都是谁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序 某夜,海上,终结或起始 第2章 白银之轮1 波本并非第一次见到雪莉,不过这确实是他们第一次正式见面。 雪莉这个代号,最早出现于他进入组织前的资料中。资料表明,她是组织中唯一一位有着代号的科研人员,疑似有很高的地位,年龄不详。 有人说她才17岁,有人说她其实和那位不老魔女一般,年轻皮囊下藏着苍老的灵魂。 最初,雪莉确实是他打算接近的目标之一,不过,后面发生的事情让他彻底改变了这个想法。 那时,他和组织里另外两个男人关系密切——黑麦威士忌(莱伊)和苏格兰威士忌(苏格兰)。黑麦威士忌,假名为诸星大,实则本名为赤井秀一的某位优秀FBI探员的消息显然比他更灵通,抢先一步和雪莉的姐姐相爱。 然后,他也就知道了雪莉姐姐的名字:宫野明美,以及她的相貌——和小时候的她如出一辙。 那天,莱伊带着她和他们见面,顺便吃了个饭,在莱伊短暂起身离开的时候,波本没能及时阻止最先沉不住气的苏格兰问出:“我们以前在哪里见过吗?” “以前?”她眼神充满迷茫,不似造假,在短暂回忆了一会儿后,宫野明美不确定地开口:“对不起,我不记得了。” “没事,”苏格兰笑着说,“也许是我记错了。” 遥想多年以前,他们三个还是极好的玩伴,而如今,却是陌生人,甚至是,敌人。 故人不识,可悲可叹。 “姐姐?”一句疑问打破了他们尴尬的氛围。 波本顺着声音望去,在不远处的门口立着一位少女,看起来像个高中生,穿着白色风衣,发色是温暖的茶色,眼睛碧波荡漾。 “志保?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宫野明美显然狠吃惊,看起来这是计划外的事情。 “顺道而已,在车里看到餐馆里的背影很像姐姐,所以就下来了,一会儿就走。”她的笑容带着欣喜,正如她这个年龄般应有的朝气和天真。 “志保,这位是波本,这位是苏格兰。”宫野明美简单介绍了一下两人,波本敏锐的察觉到她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时间更长,似乎是在观察自己的外貌。 不过,波本也没有放在心上,他已经很习惯了。作为一名混血儿,这是常有的事。 “这位是我的妹妹,雪莉。那个,我有一件事要给你说,志保,就是——”宫野明美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说出口:“我有恋人了。” “谁?”雪莉隐隐皱眉,但并没有明显不悦。 “哦,你来啦,正好——”宫野明美发觉莱伊已经回来了,离开拉着对方走到自己妹妹的面前,“这是我男朋友,代号莱伊,诸星大。” 在看清对方面容的那一刻,雪莉身上的气场立即冷了下来,她将自己周身的刺暴露无疑,全全对准这个新冒出来的准姐夫。 “你——”雪莉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心情,“莱伊,是吗?” “姐姐,你要听实话吗?”她的声音冷如冰窟,和之前那位欢快的少女判若两人。 或许,现在的模样才是雪莉应有的样子,而之前那副模样,是只属于宫野明美的,她的妹妹。 “我觉得,你们不会有好结果的。”雪莉看向宫野明美,用下定判决的口吻说道。 明美的眼中满是不解,却十分用力地挽着莱伊结实的臂膀,而对方也回以安抚。 在姐姐面前,她的态度还是软了下去:“你现在,确实很幸福呢……这样就好。” “所以——”她又轻轻地瞥了眼一旁的莱伊,“因为姐姐喜欢,所以我只是默许,但不是同意,我对你们相恋持绝对的反对态度。” 雪莉上前一步,把宫野明美从野男人的怀里扯开,对莱伊说:“如果让我姐姐哭了,我会亲手杀了你。” 这一句可以看成姐控对姐夫放的狠话,也可以看成雪莉未能实现的预告谋杀,至少在波本的情报中,赤井秀一现在还好端端地在异国他乡活着。 至于她真的做了没有,谁知道呢。 那时的莱伊郑重承诺:“我会保护好明美。” 周围的时间似乎完全静止住了,仿佛世界上只剩下他们三个人,无声地对峙着。 “是吗,希望你说到做到,诸星大先生。”她在他的名字上咬得很重。 “志保要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吃饭吗?”一旁的明美连忙打圆场。 “不了,”雪莉的目光仍然停在莱伊身上,好似在说,因为他在这里,所以我不想吃了,“实验室里还有点事,不能在外面停留太久。” “再见啦,姐姐。”雪莉随意打了个招呼,视线才从莱伊脸上移开,在她转身离开的那一刻,波本总觉得雪莉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一瞬。 她伪装的很好,看上去只是不经意的一瞥,但凭借多年的经验,波本并不觉得这只是他的错觉。 不过,他似乎也不可能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随着莱伊和明美的热恋,波本自然也从明美那里获取了不少情报。 比如,宫野夫妇已经去世,不知是因为谋杀,还是单纯的事故。 再比如,雪莉和她的母亲一样,都被称为hell angle。雪莉和琴酒走的很近,和贝尔摩德不怎么对付。 雪莉身边总是跟着琴酒,有的时候还有伏特加,波本觉得,除了像莱伊那种做法外,很难在这厚实的壁垒上插进外物。 出于实际情况和感性,波本没有选择接近雪莉。 某天,被认定为公安的苏格兰叛逃后失踪,最后一个见过他的人是莱伊。 很快,他便听到了雪莉疑似被绑架的消息。 紧接着,莱伊的身份曝光,他是FBI的卧底。 不知什么时候,雪莉又出现了,正如没有任何人发觉她是如何被绑架的那样。这似乎只是一个小插曲,结束以后,一切回归正轨,但一切却变得天翻地覆。 无论是组织内部的气氛,还是他自己。 门铃声接二连三地响起,这个时间段这家饭店的人流量很大,不知为何雪莉会选在这里。 在波本的印象里,雪莉很少出现在人多的地方。 因为实验原因,雪莉比她预计到稍微来迟了一些,她坐着组织的车到达预定到餐馆,伴随着清脆的门铃声,她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波本。 波本那白金色的头发在一众深色发色的人群中总上那么出众,上一次也是,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波本也看到了她,非常熟络地打招呼:“你好,雪莉小姐。” 身着白色大衣的雪莉眉毛一挑:“我们之前有见过吗?” “很久以前了,算不算多么正式,所以,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吧?” 波本和琴酒给雪莉的第一印象完全不同,琴酒永远是冷酷和疯狂,是最为深沉的黑夜,而波本总能很好地伪装自己,将黎明伪装成黄昏。 “可以这么说。我是雪莉,你好,波本先生。”短暂寒暄和问候后,她立刻将话题引向正题。 “这次任务的内容我就不过多赘述了,关于任务本身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上头自有他们的安排。”波本对此也很疑惑,不过,在没有完全了解现状的前提下,他把这归因于组织高层给他的分工。 这次的安排,显然是一次意外。首先,这是boss直接任命,单是这一点就足以引起他的重视。其次,他在这里的主要原因恐怕是琴酒和伏尔加在出任务,暂时回不来。 “这是一次普通的学术交流会议,对吧?” “更偏向于一次具有学术性质的聚会,至于普通——”雪莉轻抿了口饮料,接着说:“并不是传统的普通,毕竟我们交流的内容恐怕会颠覆一般的认知。” 长生不老——波本垂下眼眸,这确实是一个经久不衰的话题,从人类有记载以来,又有几个人在面对死亡时是真正的无畏,而非恐惧呢? “为什么是我呢?”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在这之前他和雪莉从未搭档过。 “或许只有boss知道。” 一位年轻的服务员将饭菜放到他们的桌子上,雪莉在此期间沉默了片刻,什么话也没有说。 直到他离开后,雪莉才再次开口:“那波本先生要听我个人的看法吗?” “不需要,不过,我很感谢boss能给我这个机会。”据波本的了解,雪莉并不是一个能跟不熟的人分享自己见解的人,她永远沉默寡言,无人能走进她的内心。 这样看来,她是不是说的内容有点多? 雪莉一边左手熟练地切开面前九分熟的牛排,一边说道:“这次会议只邀请了科研人员,除特殊情况外,不得携保镖进入,但可以带一名家属或者学生。” 雪莉拿起一旁的调料罐,在切好的牛排上撒上黑椒:“波本先生应该没有转行当科学家的想法吧。” “我对于现状还是很满足,但如果是家属——” “只能是恋人关系了,”雪莉也对此颇为无奈,“我的家庭成员里可塞不进去一个哥哥。” 波本揶揄道:“我还以为你更想和琴酒一起。” “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雪莉低着头,刘海掩盖住了她的眼睛,波本也分辨不清,这句话到底有几分认真。 波本挑了下眉道:“那挺遗憾的。” “所以呢,我们要编一个说得过去的恋人角色……”这对于雪莉来说同样也是一件难事,她本着公事公办的态度认真地和波本探讨这则难题。 波本对她说:“恋人也分很多种,对彼此完全敞开心扉的恋人,彼此怀有秘密却相爱的恋人,为了目的而彼此接近的表面情侣,一见钟情、日久生情——就算准备步入婚姻殿堂,也有不少协议婚姻不是吗?” “抱歉,”这还真涉及了她的知识盲区,“我不是很了解感情方面。” “不相熟络的情侣也不少,装成恰好冷战的情侣如何?再比如在家庭和事业间抉择,让男友看看自己在科研领域的魅力什么的?” “今年我17岁,波本。”雪莉说,“和这个年龄的少女谈论家庭不觉得很恐怖吗?” “炫耀心理呢?” “我不是那种人。” “好吧,”波本摊手,“那我只能做缠着雪莉小姐的痴情男人了。” “哦。”雪莉回了一个简单的音节,表示赞同。从可行性上来说,这是她唯一能接受的方案。 她仔细回忆一番那张邀请函上的内容后,对波本说:“本次主办方倡导和平,因此他们不允许任何人携带热兵器上船。” 波本轻蔑地评价道:“能杀人的武器可不只有枪,在火药发明前难道不存在杀人事件吗?” 枪只是最方便的杀人武器,如果使用得当,哪怕是一只餐叉,一根绳子也能置人于死地。 “禁枪一种态度,在明面上维持一种和平的氛围,至于情况到底如何,谁知道呢?”雪莉又拿起旁边的饮料喝了一口,她选这家店只因为姐姐说这里是很正宗的美国风味,想让她来评价一下。 她的评价也很诚恳,这是按照日本人喜好改良的美国风味饭店,至于正不正宗,只能仁者见智了。 其实,雪莉在美国没吃过几次正宗的美国菜,如果麦当劳和一众快餐店也算的话,那她确实吃过不少。 “雪莉小姐希望我怎么做呢?” “能带武器最好,我由衷地希望这只是一次普通的学术交流,但我们也要做好应对危险的准备。” “毕竟海上孤船和深山别馆危险程度不相上下。”她没由头地说了这么一句,波本没听懂她的比喻,但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 “有什么风声吗?” “有传言说,主办方幕后之人身体状况并不好,一直在寻求延续寿命的方法。”也许那场悲剧会再度重演,谁知道呢? 波本的想法和她截然相反:“我不认为组织会让雪莉小姐这样至关重要的角色以身涉险。” “看来——”雪莉笑得意味深长,她嘴角上扬,笑容却不及眼底 :“波本先生需要学习的还有很多。” 她今天确实说了很多,一位沉默寡言又充满警惕的女性实在不该这般对待一位刚认识的男子。 雪莉也说不清自己的情绪,是好奇更多,还是嫉妒更多——对面前这个满口谎言的男人。 第3章 白银之轮2 2017.9.20,18:12,依照大数据分析,对波本做出警告 —————————————— 波本和雪莉的交流很舒服,她算不上沉默寡言,甚至可以称作知无不答。这或许是因为她不怎么涉及生死攸关的工作,不擅长欺骗和隐瞒。 她的主要任务是研究,因此她的交流风格也自带学术一般的公式化与简洁,没有任何拐弯抹角。 任务交流结束后,波本将自己的见解说出来:“雪莉小姐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是吗?那传闻中的我应该怎样的。”她的眼眸平静无波,想必已经习惯了这种偏见。 “传闻中的雪莉更冷酷无情一些。” “那是因为我们现在算同盟,怎么对待同盟、陌生人和敌人我还是分得清的。波本先生和我想象的也不太一样。” 雪莉用右手撑着自己的头,茶色的发丝在她的手指尖交相缠绕,左手摆弄着桌上的餐刀:“我们这些人呢——琴酒,伏特加是纯粹的黑,你呢,和贝尔摩德一样,在内心深处还保留着些许火种。” 贝尔摩德,波本知道这位组织成员,她被称为千面魔女,目前主要在美国活动,和雪莉是出名的死对头,有人将她们的争锋相对归于对琴酒的占有欲。 “是吗?”波本没有掩饰,而是大方承认,“看来雪莉小姐有一双能看透真心的眼睛。不过,我并不认为雪莉小姐对自己的评价是正确的,你的内心深处或许没有摇曳的火焰,但不代表是一片纯黑。” “我只是随口一说——”雪莉此刻的表情很好懂,略带些气愤和尴尬,像一只被踩到尾巴而生闷气的小猫。 “我也只是随口一说。”波本并不是不饶人的类型,况且,他们来日方长。 这次任务波本非常重视,boss指定,雪莉的信任,甚至恋人这个角色,对他来说都是绝佳的机会。只是,这个任务恐怕还是一个不小的考验,对自己的忠诚度的考验。 这么多年以来,他终于走到这一步了。组织的核心,并非遥不可及。 “内心还有其他东西吗……”离开后的雪莉还在回味刚才波本所说的话,她用两指按住自己的颈动脉,静静感受它的跳动,一下一下——波本说得没错,她确实还有别的东西,不如复仇之火那样强烈,而贵在持久和稳定——那是名为希望的缥缈之物。 时间眨眼间就来到了邀请函上的时间点,在这期间,他们通过邮件交流了不少任务内容。 波本很擅长塑造一个背景板的恋人角色,他并不需要完全空想出一个人,而是在自己的假身份上进行再创作,让“安室透”这个身份爱上“宫野志保”。 今天的天气并不算好,铅灰色的天空昭示着一场秋雨即将到达。 在这暗淡而萧瑟的氛围内,雪莉如约而至,她身着黑色的休闲西装和白色衬衫,踩着约有5cm的酒红色高跟拎着行李踏上波本的马自达跑车。精明干练,不失张扬。 波本对她的着装并不意外,虽说聚会的性质更强,这不代表她必须要穿着耀眼的礼服登场。 不过,如果波本再熟悉一点雪莉的话,就会知道,她一般不喜欢穿深色的衣服,浅淡或明亮,永远白色的外套,才是她平常的穿衣风格。 “早上好,安室先生,”雪莉非常自然地切换成波本的假名,“你的领带和西装很般配。” 实际上,雪莉想说这条领带和波本的眼睛很搭,是一样的灰蓝色,他的西装和他的身份很搭。 “谢谢。”波本发动车辆,女孩略显笨拙地找到安全带并将安全带扣好的一系列动作尽数落在他的眼底。 这几天的交流下来,波本明白宫野志保并不是一个过于精明的人,她的智慧都用在科研上,在日常方面只保留了基础和本能,如果将她的智慧运用在侦查领域上,波本确信女孩甚至会比他还厉害。 “虽说已经有准备了,这艘游轮的豪华程度还是让我震惊。”波本没有耽误这段路程,从日常交流中获取情报,是他惯用的手段。 “所谓学术会议啊,不过是一群科学家厌倦了实验室暗无天日的生活,找一个风景优美的地方给自己放会假,顺便公款旅游。” 雪莉调整了一下姿势,这是她第一次做波本的车,有许多不习惯,比如车里自带的气息很陌生,不熟悉车里的各种调节器等。雪莉并不现在这上面费心思,不出意外的话,她不会有太多次乘坐这辆车的机会。 “这次的主办方是近十年才涉及科研领域的白鸥跨国集团,以毫不吝啬的资金支持与几乎不加干涉的态度闻名,从人工智能到生物工程均有所涉及,还有专门交流延长寿命的学术论坛,目的可谓是显而易见。”雪莉的语气带着些许嘲讽和不屑,她的语气一向很冷,那细微的感情波动总被掩饰得很好。 是吗?波本却不这么认为。在他收集的情报中,白鸥集团实则和某种小众宗教团体有着紧密联系,他们倡导和平只是其中一小部分的宣传。他们认为,世间一切都在苦难中轮回,要想打破这种规则,只能将权力或金钱集中于少数人群体,然后让其他人群起而攻之,这样就能得到绝对的公平。 这种理念究竟会有多少人赞同,波本不得而知。他只是觉得,不沿着大陆架漂泊的游船航线绝对有问题,深邃的公海上总不可能有什么等待接应秘密基地,倒是个抛尸个好去处。 “听说组织也在研究长生不老?”波本装出一副不经意提起的八卦好奇的模样。 “算是吧。”雪莉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甚至没有提到自己的研究,即使波本已经猜到她的研究和长生不老紧密相关。 波本正要再说什么,雪莉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在手机屏幕亮起的那一刻,雪莉的气愤和无可奈何毫无保留地浮上她的面容。 她瞟一眼身旁的人,短暂考量后,雪莉接通了这通电话。 雪莉没有按下免提,但对面的声音在封闭而寂静的车内还是略微明显,波本被迫听到了她们的对话。 “那个仪器确实容易坏……”雪莉掐着眉心说。 对方似乎说了句,“实验还做吗?” “先休息一下吧,别忘了让你师兄报修,千万不要自己来——记得多看文献,分析实验数据,我要在下周的组会上看到你不少于5000字的英文报告。”说完这些,雪莉飞速挂掉电话。 “实验室的人?” “……我团队里的。” 波本默默记在心里,能让雪莉在意的除了众所周知的宫野明美,还有她的团队。这些均属于她“自己人”的范畴。 “对了,”雪莉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开口道:“我们的任务不是暗杀只是一次蹭吃蹭喝顺便玩的学术交流,但不代表这艘船上没有组织的其他人。” “我知道了。”也就是说,组织在这艘船上可能有暗杀目标,会是谁?波本并不奢望他能救下那个人,即便在他知道的情况下,也需以获取组织的信任为先。 雪莉没有在说话,今天的她看上去心事重重,略微松弛之时,她眼底的疲惫一览无余。 她很想睡觉,但她脑海里的那根绷紧的弦告诉她,这里并不是安全的地方,不是她能休息的地方,哪怕片刻也是如此。 “想睡的话——” “我不困……” “听会儿音乐?”波本打开车上的车载音响,询问她的喜好。 “……古典的吧。” 雪莉想听一些激昂的古典乐,类似命运这样的,可波本似乎在有意和她作对,第一首音乐舒缓而柔和,却带着淡淡的悲伤,是肖邦的离别曲。 她的养母很喜欢这首乐曲,有时黄昏,当他们偶尔闲暇之时,她会在靠近后院的落地窗前弹奏这首歌,然后衔接着她喜欢的曲子,或者是即兴创作。而每次她的演奏总会five hundred miles结束,养父会从一旁的墙上拿下那把保养很好的木质吉他,他们会一起轻声合唱这首民谣,伴着清风、晚霞和点点星辰。 据说,这也是宫野夫妇在美国时和他们经常合唱的歌。 所以,按照遗嘱,她在养父母的墓碑上刻上了这首歌的歌词: A hundred miles a hundred miles, 一百里又一百里我已然远去, A hundred miles a hundred miles, 一百里又一百里再也不归, You can hear the whistle blow, 你听那汽笛声渐渐远去, a hundred miles 我已孑然一身 Samuel James Vineyard&Rina Vineyard 1973-2010Ⅰ1975-2010 她怀中抱着一捧白玫瑰,秋季的狂风将她茶色长发高高抛起。这是仅有三人参加的葬礼,她仅有的五年童年也随他们一起埋葬。 后来,她换回了自己真正的名字,剪成短发——因为,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七年前的往事恍若隔世。 在离别曲还未结束的时候,雪莉忽地开口:“下一首歌,我想听Five hundred miles。” 波本没有问她为什么选这首歌,如约照做后,美国乡村民谣的曲调踩着钢琴的尾调缓步登场。 在宫野志保的理解中,家应该是一个能彻底放松的地方,是一个有着家人的,温暖的地方。唯一能被称之为家的,或许只剩下美国那所早已被夷为平地的小别墅。 那里包含着她对家的全部幻想和所有理解。而如今的她,无论是时间还是空间,都离家太远,比500公里更远,再也不能归家。 母亲和父亲没能留给她任何属于家的印象,她还太小,只记住了那最残酷的离别。 宫野志保并不是一个多么情绪化的人,这样的人在组织活不下去。只因这次巧合,或者她即将要做的事,让她的灵魂短暂回到了安逸之地。 那就……休息一会,反正离目的地还有不少距离,不是吗? 雪莉感觉自己只睡了片刻,或许不到五分钟,但当她缓缓睁开眼睛,用两秒重回清醒和警惕,用一秒观察天色,然后看了眼手表后,她才意识到自己睡了多久。 “不叫醒我吗?”她的话没有主语,只因这里只有两个人,另一个人应该有自觉才对。 “阴天适合睡觉,而你看上去很累。”一旁的波本将手机屏幕熄灭,转头看着她,“先吃点什么?” “不用了。”雪莉拒绝了他,算是表达对他不守时的不满。 雨点从窗外划过,留下几道水痕,雨势并不大,充其量是毛毛细雨,不打伞也没有任何问题,况且,她也没有带伞。 解开安全带,雪莉莫名觉得很闷,透不过气,于是她自顾自地打开门,外面夹杂着寒意和咸湿的雨珠立刻争先恐后地涌入这片小天地,洗去朦胧的睡意。 远处,那艘金碧辉煌的游轮已然亮起灯光,金碧辉煌,纸醉金迷。 她的背影和之前没有什么不同,可波本却从中隐隐看到了隐藏在这副理性外表下的,孤注一掷的疯狂。 就在刚才,boss补充了他的任务,除了保护和监视外,还添上了一句: 阻止雪莉亲自杀人。 发信人为:B.O.S.S. 篇名和篇章主线均致敬黄昏别馆,就是首次提及乌丸莲耶的那篇 白银之轮出题篇: 1.发信人是谁 2.章节的内容提要是“谁”写的 3.葬礼上的“三人”分别是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白银之轮2 第4章 白银之轮3 2017.9.20,19:00,宫野志保与波本登船 —————————————— 但凡组织里有代号的成员,手上的人命向来不少,这自然也包括波本。 但迄今为止,波本总是抱有一种幻想,他由衷的希望雪莉不要像他们一样,甚至希望她哪怕能流露出一丝对组织的厌倦。 但那显然是不可能的事,雪莉自出生以来就呆在组织内,在组织的悉心培养下,她的思维、她的认知或许是波本完全无法理解的。 “怎么了?”她站在不远处,轻声询问着在她眼中动作极为缓慢的男人。 “在找伞。”波本从座位底下抽出一把透明的伞,关好车门,将伞向她的那处倾斜。 雨确实很小,落在雪莉头发和肩上的雨珠很快消失不见,这场细密的秋雨似乎仅仅充当了一个过度气氛的作用,将这片大海和港口笼罩在薄雾之中。 而身着一袭黑衣的她,静静地站在雨中,像是停谁的墓碑前,又或许将要参加谁的葬礼。 亦或是要为谁送葬。 此时的她半仰着头,注视着细密的雨珠在伞面上交织碰撞,汇聚成一股股细小的河流,从悬崖峭壁上低落。 “其实,这个天气不打伞也可以。”她说道。 “西装淋水后很难处理。”波本随口胡诌了一个理由。 “是吗,”雪莉象征性地用手指扫了下沾着水珠的肩,“下次会注意的。” 不过,她由衷的希望没有下次,无论是这身衣服,还是波本。 两个人在没有任何靠近的动作下,挤进一把并不宽大的雨伞,注定有人要淋雨。大约走了两分钟,波本干脆把伞给了雪莉,不然实在是太别扭了。 伞柄在雪莉的手中缓慢旋转了一圈,在她的精确控制下,并没有任何雨珠甩到波本身上。 她能和一个素不相识,仅仅是因为任务而搭档的组织成员说什么呢?不知道,以前这种情况向来是以沉默开始,以沉默结束,可她今天第一次有了分享的**。 “我以前也有一把这样的伞。”她的话很无厘头,因为她只是固执的想说出来,至于对方究竟是怎么想的,并不重要。 “小时候,我一直觉得透明的伞很好看,非要缠着大人给我买一把。刚拿到手的时候确实很开心,觉得自己拥有了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事物,想在每一个雨天打开它,撑着它走过熟悉的路,收获同学和邻居的赞美。” “不过啊,或许是因为那把伞的做工不是很好,在我第一次用它的那天,风很大,它的伞面就这样被轻易吹跑了,和树叶啊,帽子啊,或许还有广告牌一起,飞到天上。你知道的,美国的风总是很大。”说道这里,她不由得笑出声。 “这种伞虽然好看,但也很脆弱,这是我那天得出的结论。” 波本跟随着她的脚步,在一旁默默地观察她的神色。 换作是其他人,绝对会将故事中的大人当做她的父母,而波本知道,这里的大人可以是任何人,绝无可能是她的父母——宫野夫妇在宫野志保两岁左右时去世。 那个,或者那些扶养她长大的人,显然给她留下了幸福的回忆。回忆着往事的她是笑着的,和她见到姐姐时的表情如出一辙,却又泛着淡淡的悲伤。 “所以宫野小姐是劝我不要买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吗?” “不是。”她略显生气的转过身,没有杀意和锋芒,在波本眼里,这完全可以称得上小女孩无厘头的脾气,因为转身时,她顺便把雨伞面上的不少雨珠撒到自己身上。 “因为——”我只是想让其他人知道而已,没有任何目的,“只是突然想到了,便顺口说出来。”她又恢复成波本熟悉的冷面孔,无疑使波本松了口气。 那个感性的她,或许可以称为宫野志保,短暂从名为雪莉的外壳里裸露出一部分,然后又悄无声息地收回。 波本此刻并不想见到这样的雪莉,他可以接受和自己熟络后自然展现自己的她,却无法接受现在这样略有些自暴自弃的她。 传言不能尽信,也不能完全不信。雪莉不会也不能是一个对组织成员毫无防备,随意透露自己**的人。 杀人凶手总是渴望别人的认同,所以他们会回到犯罪的案发现场,会留下各种蛛丝马迹暗示这是他的作品,会渴望和别人倾诉,渴望着别人的解密。 沉默不言的两人很快走到游轮下,离入口处还有一段距离,雪莉率先挽起波本的手臂,恐怕她这一路都在做思想斗争。 出示邀请函后,他们很快通过检查,一位应该是服务员的男士递给他们两枚银质胸针,代表着他们是受到邀请的成员。 波本自己先带好后,又自觉帮着雪莉调整了一下她的胸针——银色的白鸥半身——白鸥集团的标志。 雨夜掩盖了空中盘旋的群鸟,在地面的人看来,因为避雨而落到船上的鸟类无可厚非。只是,在一众海鸟间,还混杂了几只黑色的鸟类。 那几只乌鸦仿佛知道自己在这里格格不入,它们闯入船只的领地后,顷刻不见踪迹。 站在楼层示意图面前,他们的意见头一次出现分歧。波本认为应该先去宴会厅,而雪莉则表示她想先去房间看看。 “这样会迟到的。”波本并不赞同。 “你不会觉得去宴会厅有什么重大意义吧。” “就算迟到了也不会发现?” “我难道是什么很知名的人吗?”雪莉反问。 在波本看来,雪莉这样的天才在科学界绝对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不过鉴于组织的保密性,雪莉并不出名的可能性也存在。 “为什么要先去房间?” 雪莉显然有自己的规划:“当然是先睡一会,然后直接去宴会厅吃晚饭。” “我记得,宫野小姐在车上已经睡过了。” “……好吧。”雪莉认为波本说得有几分道理,但她真的不认为第一天晚上的宴会厅有什么好看的。 她一般会旁若无人地端着盘子尝遍长桌上每一道菜品,然后再走回去,这样就差不多吃饱了。 她已经很少和组织以外的科学家交流了,别人或许不认识她,她倒是对这里的每一个人有几分了解——纸面了解。 然而,凡事总有例外。 他们还是先去了房间放行李,雪莉大约在房间内磨蹭了半小时才不情不愿的出来。 他们走进宴会厅,雪莉凭借她熟练的技巧找到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宴会还未开始,连那嘈杂的话筒音也没有,她本来打算数吊灯上的吊饰数量和种类,但波本接二连三的问题总是打断她的观察。 比如波本环顾一周后,觉得这和他参加过的其他宴会没什么区别,雪莉给他认真解释,不要对科学家有任何幻想,研究只是他们的一份工作,搞起社交甚至比正常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听闻此言,波本带着一脸虚假的悲伤说,他的幻想全破灭了。 偶尔也会有人注意到他们,会寒暄几句,问完雪莉的研究方向后略显尴尬的离开。 还有几位大胆的女士询问是否愿意离开这位阴沉的女人,和她们共度良宵,都被波本很有礼貌的回绝了。 雪莉秉持着自己惹得麻烦自己解决的理念,在一旁默不作声。除了波本外,这些经历和以前大差不差,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真罕见啊,头一次在宴会开始前见到你,宫野小姐。” 声音的主人看起来50左右的年纪,刚好达到这间大厅的平均年龄。 雪莉的表情看不出什么悲喜和惊讶,出于礼节,她伸手握了下对方,用她的方式反击道:“如果是来闲聊的话我随时奉陪,但如果是来嘲讽我的研究的话,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伍德先生。” 对方毫不客气的反唇相讥:“那是毫无用途的幻想,根本称不上研究,你的研究成功的概率不亚于上帝为全人类展现神迹。” “也许只是因为你没有看到下面的基石,误以为我的研究只是空中楼阁——”雪莉压低声音,在他到耳边说道:“在组织外的人看来,你所引以为傲的东西又何尝不是呢?” “我们,”他伸手指了下旁边的门,“去外面聊聊?” “外面在下雨。”雪莉毫不客气地回绝。 “现在已经停了。” “好吧,不过我有前提,我要带上男友。” “那个白发看起来完全不好惹的人?你们终于在一起了?”伍德环视一圈,并未看到某个留着白色长发的男人。 雪莉赶紧把在一旁看戏的波本拽过来:“真抱歉啊,这位金发黑皮帅哥才是,他叫安室透,是一位侦探。” “是吗?你最近的论文致谢里可没有他。”伍德眯起眼睛,“据我所知,雪——宫野小姐是会连实验室小白鼠也会写在致谢的女人。” “伍德,你单身这么多年是有原因的。如果我的下一任男友看到我的上一篇论文有他不认识的名字,你觉得他会怎么想。”雪莉抛出她早已准备好的理由。 对方耸耸肩,“那就找个不介意的。” 见话题逐渐向不可控范围滑去,雪莉终究还是选择及时制止:“好了伍德,你不会没猜到吧。” “当然——我们雪莉小姐可是研究员里被暗杀次数最高的女人,第二名很遗憾的以物理生命的结束而被你甩在后面——所以,身后跟着一位组织成员是很正常的事。” 她无情地嘲讽道:“我搞不懂你们为何要排这种榜,自己人造成的生命威胁是一件很光荣的事吗?” “八卦是人类的天性,宫野小姐,尤其是你这样年轻漂亮还不符合常理的女性。”伍德淡定自若地拉开一旁的侧门,很有绅士礼貌地让雪莉先走。 “那这位先生是来保护还是监督呢?也许我们将要谈到某些机密,被他听到了——”伍德看起来比较信任雪莉,而对这位完全陌生的男子抱有极大的敌意和警惕。 雪莉反问他:“他是boss安排的,你要质疑boss的选择吗?” “其实,这都无所谓——”伍德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知道的越多,离正常就越远。” “是吗?”雪莉走到护栏旁边,斜靠在护栏上,波本站在门口,离他们约有五米左右的距离,“你就是这样看待朗姆和boss的吗?” “我知道你们,你和那位均排过次序,我的看法是,boss、那位远在地球另一侧的女人、人类的造物、朗姆。” “你的视角也很有意思,排序是依照持有人性的多少吗?” “宫野小姐说笑了。”一边说着,伍德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包烟,然后他又想起什么,询问道:“我能抽一根吗?” “那离我远一些。”雪莉对烟味有种莫名的厌恶,伍德认识她的第一天便知道了。 “真罕见——”火苗在他的指尖窜起,片刻后熄灭,他长吸一口,感受烟雾在肺里游走,这或许不是最后一次,不过,离最后一次也不远了,他能把这一包烟抽完吗?伍德不知道。 “如果你不问那句话,我们还是好朋友,雪莉。” 在短暂的沉静后,波本听到雪莉的声音从海风中传来:“特曼·伍德(Terman Wood),你是什么时候背叛组织的呢?” 在这逐渐远离大陆的巨轮上,一只乌鸦的阴影略过他们,将露台上如米粒般大小的两人包裹在黑色翅膀之下。 白银之轮出题篇: 4.伍德排序时提到的地球另一侧的女人和人类造物分别是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白银之轮3 第5章 白银之轮4 [无记录] ———————————— 海上的天气总是这样阴晴不定,适才还下着细雨,这会还能见到晚霞的余光。浓郁而沉重的紫色,荡漾在这片海面上。 “这个问题啊……”伍德没有露出哪怕是一分的害怕情绪,他夹着香烟的手指连轻微颤抖也没有,经历了大风大浪后,他的内心只有一潭死水的平静:“你和那位先生是来杀我的吗?” “不是,”她摇摇头,“我是来参加你的葬礼的。那位大人喜欢具有象征意义的结局。” “那你——要听我的忏悔吗?” “我又不是神父,如果真有忏悔,倒不如发进boss的邮箱,反正,那位大人也从来不会看。而且,伍德先生,你从未悔恨,又何谈忏悔呢?” 特曼·伍德曾经有着一副并不典型西方白人的长相,毛燥的棕色的头发,略带些黄色的碧绿眼眸,如今的他头发花白,眼睛混浊,眼神种那跳动的火光却丝毫未减。 “两个月前,我被确诊为癌症,很可惜,不是肺癌,是肝癌。” 他又吸了口烟,接着说道:“这个癌症,无疑是上帝赐予我的,让我能脱离苦海的祝福。在离开之前,我总要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做些什么吧……就像你的父母一样。” 雪莉知道,组织里这些较为年老的科学家大多都经历了那个时代,那个可以被称为是欣欣向荣的时代,组织将重心移至科研,不惜任何代价,哪怕是伦理,在这片领域获得成果。 经历了那个光辉岁月的他们,又怎么能接受如今的组织。 “也许,这只是你无用的忏悔,除了你自己,没人能从其中得到任何救赎。” “就算只能救我自己,也好过从未救下过任何人。” 良久,他重重叹息气道:“让我自己待一会吧,宫野。” 雪莉闭上眼睛,又或者她只是加长了眨眼时眼睛闭合的时间,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是她最后一次见到这个男人了。 她送走了很多人,也不差他一人。 一个世纪前,普朗克那句著名的观点如同一句诅咒笼罩在两人的头顶,久久不散: 一个新的科学真理的胜利并不是通过说服反对者使他们看到光明,而是因为反对者最终会死去,而熟悉这个真理的新一代会成长起来。(A new scientific truth does not triumph by convincing its opponents and making them see the light, but rather because its opponents eventually die, and a new generation grows up that is familiar with it.”) 属于特曼·伍德的辉煌已然逝去,宫野夫妇的光芒早已黯淡,而这是属于她的时代。 宫野志保无需说服反对她的人,可她也无法等她的阻碍全都死去,他们不想离开,那只能由她亲手送葬——她并不是时代的开启者,甚至不能算继承者,她是带来终结的恶魔。 坠入地狱的人,有她一个就够了。 她没有转身,径直走至波本面前,他在这里确实装个像个透明人一样,不过无所谓,他们没有聊任何有关机密的事。 波本帮她拉开门的那一刻,那人最后的遗言还是伴随着咸湿的海风,撞进她的耳朵: “当我们在地狱相会时,我会向他们告知,他们小女儿的成就,他们应该会很欣慰吧。” 怎么可能呢?雪莉听到自己内心深处有人在低声哭泣,是那个听完母亲留下的所有录音带后,悲痛欲绝的小女孩。 母亲说,她其实并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也从事这个职业,太辛苦,太孤独,又太需要运气和天赋。如果可以的话,她更加希望自己的女儿们能过上幸福且无忧无虑的生活,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如果看到我现在的模样,你又会怎么想呢?母亲?你期望的,我一条都没能做到啊。 她黑色的西装几乎和这浓郁的夜色融为一体。 “他是——”波本问道,从他们的对话来看,波本大致推断出那位先生是宫野夫妇的旧识,和雪莉是亦师亦友的关系,在组织从事着相当重要的工作,甚至雪莉的研究在他眼里都只能是天马行空。 而这样一位科学家,波本竟然从未听说过和见过,组织真正的研究人员,他也仅认识雪莉一位。 组织的科研部到底有多么庞大?又涉及多少项目? 雪莉语气平淡,显然是她克制的结果:“一个终于遵循自己内心而活的人,没什么可聊的。” 之后的内容,无论现场爆发出多么激烈的掌声,质疑声,角落里的雪莉并没有任何反应,她的内心沉浸在别处,并非这间名利场。 正如雪莉所说,研讨会开幕非常无聊。他们高谈阔论的东西大多老生常谈,没有人会把自己最新的研究和方向透露给陌生人,哪怕最好的朋友也要提防。 毫无疑问,这里大部分人的目标都是社交,结交不同领域的顶尖人物,或者试图灌醉别人,想方设法从醉酒后的他们中套取一些情报。 甚至,波本看到一对男女在欢声笑语中离席,那位女性的配偶绝不是她身旁的那一位,而此刻她真正的丈夫在大厅的另一边,拉着一位已经隐隐不悦,即将勃然大怒的老先生喋喋不休地说着一些颠三倒四的胡话。 将他们的聊天内容换成经济或者时政,这里和波本之前参加的任何聚会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这里即将会催生出很多合作,很多决裂的伏笔,以及很多个一夜情。 他收回目光,在悠扬的音乐声中喝了口香槟。 “请问,这位小姐是您的妹妹吗?”偶尔,也会有这样的人向他搭话。 “不是,我只是看上去比较年轻,实际上不小了,今年30多,前男友可以从这里排到地球的另一侧。”一旁的雪莉替他回答,她的眼睛却没有从手中的食物上移开,完全是一种漠视态度。 “那太好了,”对方的喜悦溢于言表,“我能,邀请您跳支舞吗?” “不好意思,我男朋友还在旁边呢。” 对方不依不挠,“只是一支舞而已,而且,您和这位先生看上去并不熟?” “只是不小心惹她生气了,”波本回以微笑,“我其实是一个很小心眼的男人。” “唉,女人,她们发起怒来总是毫无逻辑可言。”听上去这位先生经验丰富。 “我到很喜欢她这一点,”波本朝雪莉那边微微侧头,“这样的她比平时更可爱,也要更真实。” “那祝你们早日和好。”对方连礼节性的问候都没有,便匆匆离开。他的目的很明显,不会在她这一处浪费时间。 “你不行呢,波本。”在他走后,雪莉笑道:“如果是琴酒站在这里,不会有任何人来朝我们搭话,他就像一个马力十足的制冷空调,但凡靠近我们五米以内的人都会感受到他那-50度的低温,似乎下一秒,他就会从那身黑衣下掏出一把冲锋枪,扫射这片大厅每一角。” “每个人有不同的处理方式,”波本并不赞同这种杀手式思维,“何况,我是一名侦探,不是杀手。”他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同样的眼神雪莉还在某夜的空巷里见到过:一只**的小狗,对她无辜的眨着那双冰蓝色的眼睛。 即便是雪莉知道波本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她还是会被他的演技欺骗。 “我们看起来关系不太好吗?”她伸出手,目标是一只高脚杯。 “如果是男女朋友的话,应该再靠近一些。”波本从她面前劫走那只酒杯,“宫野小姐,你可没到法定饮酒年龄吧。” “我又不是日本人,日本的法律管不到我。” 此时,他们靠得很近,波本一手撑在桌子上,一手把玩着那只酒杯,雪莉垂在身边的右手似乎勾一下手指就能碰到他的手臂,她甚至闻到了属于波本的气息,前调迷人而悠长,后调却是凛冽的,如同一把锋利的刀。 “宫野小姐,你不觉得你有背叛组织的倾向吗?” “为什么这么说呢,侦探先生?” “对于一位已经确认的叛徒,宫野小姐的态度可以称得上惋惜和不舍吧。” “我的任务又不是杀叛徒,我是来休息的。” “那么雪莉小姐,你是来杀谁的?” 宫野志保的眼神有一瞬的恍惚,她没想到能从波本口中听到这句话。 她赌气似的仰起头,盯着波本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既然波本先生已经猜到了,那为何不推理一下我想要杀死的人是谁呢?” “雪莉,侦探又不是全知全能的神,没有关键的证据,是无法轻易下定结论的。”他饮下杯中一半的酒水,浓郁而沉醉的气息围绕在他们的周围,或许从远处看,如今的他们确实像一对重归于好的伴侣。 “不过,我只是有一些猜想。” “比如?” “比如,这个人直接或间接使你重要的人面临生命危险——”如果雪莉有一份恨意名单,这个人的名字说不定要在赤井秀一的上面。 “他和组织有着一定的联系,你的暗杀会对组织造成一定的影响——”不然boss也不会提醒他,可见这个人对于组织相当重要。 “他的年龄应该很老,或者有一些使你觉得有把握的缺陷,自身的运动方面,警惕方面,安保方面,等等。” “以及,你的准备并不充裕,但雪莉小姐对此很有把握。”boss的命令可以说是紧急下达,如果雪莉早有准备,boss应该在最初下达命令时就将这一条写在任务里。 “关于有把握的这一点,你想错了。我并没有任何把握,整个计划,算得上是临时起意,你可以看作激情杀人?毕竟我从决定痛下杀手到现在才过去一天而已。” 她语调中带着笑意,嘴角的弧度却冰冷无比。 “那么,你要阻止我吗?波本?” 波本有些明白为什么这次是他们两个搭档。在boss看来,他和雪莉并不相熟,他不会包庇一位陌生的组织成员,他们没有任何利益交换或者人情往来,而他总是忠诚地执行组织的每一条任务。 那么琴酒呢?如果他站在这里,会毫不犹豫地协助雪莉吗? 那位大人的信息还是这么灵通。或许是因为某些不知名的感情在作祟,她有些感谢站在她面前的是波本,而不是琴酒。 琴酒了解她很多,在他看来,他们是一类人。但雪莉并不喜欢琴酒那样的人,她总是害怕自己有一日彻底变成他,所以,她不喜欢琴酒介入自己的生活方面的任何事,看到他,就像是看到了未来的自己。 包括这一次。 而如果是波本这样不了解她的人,说不定——并不会怎么样,或许组织里会多出一个认为雪莉和传闻中不尽相同的人吧,但那又怎样呢? 她重要的,值得珍视的人,现在这么多,已经足够了。 宫野志保从不渴望任何拯救,不渴望任何理解,她并不是靠着别人的认同而活在世上,而是自己的信念和意志,才站立于此。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白银之轮4 第6章 白银之轮5 [无记录] —————————————— “不会。”波本的答案完全在她的意料之中,他当然会这样回答,否则,他就不是波本了。 “真遗憾,全错。”望着波本愈发凝重的神色,宫野志保嘴角不住地扬起。 “波本先生,我真的只是来参加研讨会。在实验室待久了总会有不少激进的想法,出去走走有助于排解压力。” 波本显然比琴酒有趣,琴酒不会被她这种反复无常的小把戏动摇,他永远是一副面孔和一种态度。 “我可是常年呆在实验室的人,没经过什么系统的训练,杀手什么的,完全不适合我啊。” 波本的目光几乎洞穿了她,他皱着眉想要看出面前的女人真实的态度到底是什么,她如今的反应无疑是一种欲盖弥彰,可这确实提醒了他。 如果雪莉要杀人,她的自信来源于何处?情报?手段?人脉? “好了,这个话题到此结束。”雪莉又变回了宫野志保,径直朝长桌旁走去,她还想在吃一点糕点,希望没人和她抢。 就在她拿着夹子加起一块黑森林蛋糕时,她的肩膀被重重地拍了下,蛋糕啪的一下掉在地上,宫野志保顺着那只手冷冷转过身,迎上一副大大的笑容。 “嗨志保,我就知道是你!”面前的棕发男人说着一口地道的伦敦腔,却完全没有英伦绅士的自觉。他的声音短暂地盖过大厅的喧嚣,周围人均转过来看他们。 “诺兰·贝内特(Nolan Bet),”她咬牙切齿地挤出他的名字,“你那双永远充满无辜的大眼睛和快要秃顶的脑袋是白长的吗?” “哈哈哈哈——你还是和两年前一样!”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压低自己的声音,在短暂和同学重逢后的喜悦后,他才想起来要道歉。 “抱歉志保,我以为你用左手拿东西来着毕竟你以前——嗯……”他满怀歉意地指着不远处两位妙龄女子,“我去从佐伊那边抢一块,她最近在减肥来着。” 宫野志保看清被两位同学缠着的波本后,她感到自己的太阳穴在通通直跳,她早该知道按波本的素养不会在自己被一位男性缠住后这么久还没过来。 “你和志保莫非是床上伴侣的关系吗?” 刚刚走近,宫野志保就听到佐伊用她一向尖锐的声音说出这种炸裂的话。 “有考虑和我——” 宫野志保适时用一颗粉色马卡龙堵住她那张口若悬河的嘴,阻止她进行更加危险的发言。 “好久不见,宫野。”另一位黑发女子早已见怪不怪,她立在一旁简单地朝她打了个招呼。 “抱歉我的同学们对你造成了困扰。”她真的不想将自己的这一面透露给组织里的任何人,如果有什么失忆药水能在任务结束后给波本来上一瓶是最好不过的事。 显然,不太可能,所以她瞬间放弃了幻想开始发散思维。 波本是那种嘴上说着我不会说出去,实际也不会说出去,但会通过她的行为找出她的弱点,从而能在更好的合适时机利用她的男人。 “没事,你的同学很热情。” 看吧,他果然会这样说。果然最好的手段还是解决掉吧,只要是死人就不会再开口了。 “和他们聊一会?你们是不是很久没见过面了?” 不过要在我的监视下哦。他善解人意的语气下一定暗含这等含义。 不行。只有他,不行。就这样死去实在是太可惜了。电光火石之间,宫野志保的对波本的态度来回反转几番。 “欸,我和这位老兄聊聊天,男人最懂男人嘛~”诺兰很没轻重地拍了拍波本的肩膀,就算是安室透这种人,也会在这种力道下僵住笑容。 “你们怎么在这?”宫野志保从头到下审视着面前的佐伊和夏洛特,虽说是同学,但以她五年时间读完本博的速度而言,不存在能跟上她进度的“同学”。 她在美国的最后一年时,诺兰、佐伊和夏洛特是同一个导师,他们的导师和宫野志保的导师关系很好,因此他们才较为熟络些。 佐伊嚷嚷道:“代替老师出来混吃混喝,再在实验室呆着,我都快成两点一线的机器人了!” 她是典型的美国新世代女性,性格开朗奔放,换男人跟换裙子一样。 “宫野,你什么时候交男朋友了?” 夏洛特的性格和宫野志保有些相像,她们一样沉默寡言,不过夏洛特其实是个文艺少女,她喜欢浪漫主义的事物,常常为片刻的精神欢愉而爽快买单。 正如她因为觉得“宫野”的念法比“志保”更好听,因此一直执着地称呼她为“宫野”。 “我们——”在佐伊和夏洛特共同凝视中,宫野志保开始丧失自己的语言组织能力,他们之前是怎么设定的?一见钟情?男方追求?好奇学术研讨会而来? “我们——”她定了定神,下意识地说出:“他和我的父母还有姐姐曾经认识。” “然后呢?”佐伊追问。 没有什么然后,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故事只能在这里结束,句号由她亲手写下。 唯有那早已失去翅膀的幻想中,才存在着另一种可能。 “回国后,他不知道我父母已死的消息,很难以接受。于是,我告诉他,我其实很羡慕你能见过鲜活的他们,他告诉我他很羡慕我是他们的女儿。就这样,我们在一起了。” “他今年多大?做什么工作?”夏洛特问出两个非常关键的问题。 “28,侦探。”宫野志保对他的年龄脱口而出,他从未提过,可她就是知道。 夏洛特摇摇头:“我不赞同,你们差了11岁。虽然宫野你也不是寻常少女,但合适的年龄差距最好在3-5岁,这是有科学依据的。” 佐伊撇了撇嘴,反驳夏洛特:“什么样的男人都要体验,不然又怎么知道自己喜欢什么?要我说还是年下好,我和他恰好差了五岁呢~” 佐伊朝波本的背影抛了个媚眼,又转过身对宫野志保说:“你们分手后我可以追吗?” “……不行。”佐伊这种看似放荡实则单纯的女人真的会被那个男人骗身骗心吧。 感情话题结束后,还是夏洛特将三位女性重聚的话题拨回正规。 “宫野,你去日本后一直都没有联系我们,我们和老师都很担心。” 宫野志保早已准备好说辞:“这边的单位保密等级较高,对信息管控较严,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她确实没有说谎,也确实说了谎。她不是因为组织信息管制而不和他们联系,如果她想,其实随时都可以。 佐伊自顾自地叹气道:“唉,你这种天才少女在美国发展的前景绝对更好,11岁考入大学,16岁博士毕业,我这种三十有余的学姐还在和博士论文battle,日本这座极东之岛对你来说……实在太小了。” 她并不理解宫野志保为什么会突然选择回日本,她和那座极东之地本没有任何联系,就算她有一半的日本血统,她大部分时间也在美国生活,日本对她来说是异国他乡而非所谓的故乡。 宫野志保和她们解释:“这边的工资更高,项目完全在我的手中,还有很多实习生供我使用,工作相对清闲,整体来说还算不错?” 她语调风趣,似乎乐在其中。 工资更高,指她可支配的钱还不如在美国时克丽丝资助的零花钱,所有资金都变成研究经费投入她的项目中。 项目完全掌控在她的手中这个倒是真的,只不过她是需要不停踩刹车阻挠研究进度的那个人。 实习生倒是不少,这对于延缓项目进度提供了极大的帮助,他们总是能搞出意想不到的失误。 工作清闲……只是作为研究员的她工作清闲,作为雪莉,她还有很多额外的工作,比如现在这个。 佐伊惊叫一声:“哦我的上帝啊志保,你们公司还收人吗?我能混个研究员职位吗?” 宫野志保知道佐伊只是随口一说,她知道佐伊不喜欢人际关系复杂的地方,所以她以不经意的口吻提到:“乌丸集团在美国也有分部,不过那边派系斗争很严重。” 在那边甚至可以见到人工智能派每隔几天就和脑神经研究派打一架的奇景,宫野志保还记得那个女人非常无所谓地说,反正这群人从组织创立开始就在对骂,互骂了几十年换了不知道多少批人,还不是要一起共事。 日本的派系斗争是字面意义上的你死我活。组织从不是钢板一块,尤其是在BOSS身体状况愈发恶化的情况下,高层都在动他们即将快入土的脑筋。 “大企业都是这样。”夏洛特简短评价道。 佐伊一手一个搂住她们,挤眉弄眼,压低声音说:“既然我们两年未见,明天去玩那个水滑梯怎么样?中午去意大利餐厅吃饭,据说他们的冰淇淋很不错!” “我没带泳衣。”宫野志保委婉地回绝了佐伊的请求,“不过餐厅能去。” “行,那我们明天中午见咯。” 夏洛特按住佐伊的肩膀,提醒她:“明天早上不是有报告吗?” “让诺兰去!” 待三人依依不舍地告别后,宫野志保收起笑容,侧过身看向一旁的波本: “诺兰对你说了什么?” “他说了上学的时候宫野小姐如何联合其他两位学姐欺负他的故事。” “你信吗?” “实际上是他先惹的你,这件事他到没掩饰。” 诺兰透露的信息没不是很多,大部分时间他都在反复盘问安室透,这位大大咧咧的男生有着惊人的直觉,他不觉得他们是男女朋友关系,只是他没法直说,用在波本看来相当拙劣的旁敲侧击隐晦地施压。 从她的这三位勉强可以算成朋友的身上能看出,宫野志保在美国的生活还算不错,她有着志同道合的老师和朋友,也有着相对宽松的环境。 那么,她为什么会选择回到组织?仅仅为了姐姐吗? 波本觉得这种逻辑不太正确,按照诺兰的说法,宫野志保在美国生活了十四年,这十四年间,如果她从未和宫野明美见面,仅仅通过信件交流,真的,能建立深厚的姐妹情吗? 还是说,这其中有更深层的缘由。比如——宫野夫妇。 他们的死因,研究遗产,和那些如果存在的,造成他们死亡的凶手。 三人组致敬自原作的少年侦探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白银之轮5 第7章 白银之轮6 2017.9.20,22:12,宫野志保进入房间 —————————————— “我知道了雪莉小姐这么多事,雪莉小姐不会想要对我动手吧?”波本很有自知之明地先一步开口。 “啊~当然。”雪莉也毫不客气地承认了这一点,“同盟只是同盟,还是不要出格为好,我并不想和你发展任何亲密特殊的关系。” 她不在乎波本的目的和身份,不在乎他究竟有什么秘密,也由衷地希望波本不要过分入侵她的世界。 如果他真的强势入侵,宫野志保只希望他不要后悔。 毕竟,真相永远那样冷酷无情,不会顾忌任何人脆弱不堪的心灵。 “我不会说出去。” “即使是boss和朗姆也如此吗?”她问。虽然宫野志保离他还是不少距离,女人身上那种你不同意就杀了你的威胁意味扑面而来。 “当然。” 波本说着把他盘子里的点心递给雪莉,他看到由于诺兰打岔,雪莉没能品尝到糕点。 “顺便一提,如果是真正在乎的人,最好的保护方式不应该是装作不在乎吗?那样的话——虽然会受伤,但也保护了彼此。”他意味深长地说。 雪莉叉起一块草莓,慢条斯理地放入口中,略显酸涩的口感在甜腻的奶油间化开,萦绕在她的唇齿间。 “你想说什么。” “雪莉小姐虽然只有十七岁,我想你不会不懂这种道理。我只是突然想到,你和你姐姐的关系,很耐人寻味。” 波本接着说:“如果你真的爱着你的姐姐,反而不应该表现得这么明显,不然的话——那个叛徒不就是很好的例子吗?” 真敢说啊波本,宫野志保在心里冷笑道,既然如此,你又为何不用你真正的名字面对我呢? 她用平淡的语气顺着波本的猜想说出一种极为大胆的假设:“或许我并不爱着我的姐姐,这一切只是做给组织的人看,明面上更容易接触的姐姐反而会帮我阻拦冲我来的火力,这样保全自己——” 她撩起自己的发梢,茶色发丝扬起后又重重坠落:“很精彩的推理,安室先生。就算是这样,这也是我和我姐姐共同的默契,又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用怎样的身份,对我说出这种猜想?姐姐儿时的同伴?被艾莲娜关怀着的孩子?既然一开始以局外人的身份登场,为何不一直这样演下去呢?那样的话—— 她握着盘子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隐隐发白,在波本看来,这是因为他质疑了她对姐姐的情感而感到气愤,他今天确实太多次挑动雪莉的神经,可如果不这么做,他或许永远无法得知那个问题的答案。 艾莲娜老师究竟为何去世,在那之后,宫野姐妹又发生了什么。 单纯出于他的私心,而非公安的任务。 有什么是我能帮助你们的吗?曾经很多次,他看到宫野明美时,这样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而他最为大胆的一次便是问出,我们小时候见过吗的那次。 得到否定的答案后,他应该松了口气,宫野明美不会泄露他的身份。既然不记得的话,还是当陌生人为好。 所以,在那之后的每一次,他都只能在宫野姐妹的面前当陌生人。 “只是单纯作为局外人的角度,以侦探的身份提出建议而已。”他带着或真或假的微笑,掩盖住内心翻涌的情绪。 这样就好。不要去寻找宫野夫妇逝世的真相,不要接近我和姐姐,这样的话——你,我们,都不会受伤。雪莉想。 她微行一礼,丝毫不掩饰语调中的不满:“受教了,波本先生。不过呢,我维持这种现状自有理由,就不劳波本先生费心了。” 名为黎明的巨轮驶向大海深处,在这人类科技所缔造的庞然巨物上,正有什么在悄悄发生变化。 黎明与黄昏,轮船与别馆,白鸥与乌丸,故事的剧本早已编写其中。 船舱间,一位看着精神状态疲惫不堪的少年插着兜来回踱步,不时将他那宛若鸡窝的黑发抓得更乱。远远地看到那人推门离开后,他迅速闪入他刚刚离开的房间。 死神的镰刀早已隐蔽于黑暗之中,悄无声息地等待着祭品的献祭。 这是最后的晚餐——侍者与船员互相碰杯,他们均挂着释然的笑容,从桌上纷纷拿起特质的电子项圈,制服很好得掩盖了那闪着绿光的光点。 黎明号的主人不知何时从宴会厅离席,他控制着轮椅进入船长室,目光所及之处的大海如深渊一般,将一切光芒吞噬殆尽。 复仇之焰何时能散尽?大抵只有等到彻底燃尽的那一刻,燃尽自己,或者仇人。 而那转瞬即逝的火焰,能敲响警钟,告诫世人吗? 他不知道。 然后,他迟钝的脑袋终于后知后觉,他只是老了。 2017年9月20日,22:12。黎明号。 宫野志保疲惫的推开房门,她用右手拍在墙上的灯光开关,明亮的顶灯很快驱散黑暗,她抬起头,扫过阳台那片明暗交接处。 就在她目光扫过床上的台灯时,宫野志保猛然拧过身体,再次看向阳台。 海风从她没有关紧的窗户吹进,厚重的窗帘再风的作用下掀起一角,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在寂静的房间中回荡。 她知道自己要看到什么,在她目光下移的那一瞬间就该想到,世间再度被黑暗笼罩,她的眼前只剩下那地板上的一角。 凌乱的淡金色碎发如杂草般,插在血红的湖泊中,湖泊边缘不断朝远方延伸,杂草一般的碎发顺着湖泊滑行,直至再也看不见,只剩下厚重而浓郁的血色,仿佛永远化不开。 灯光再度亮起,并非有人对着开关一开一合,而是片刻的幻象暂时离开了她。它还会再度归来,以任何已逝之人的身份,下一秒,或者下个星期。 我不想忘记。 每次幻象结束后,她都这样对自己说。 痛苦也好,折磨也罢,请让我——以这种形式永远记住你们。请你们这样永远留下我的身边。 这个房间不对劲。 宫野志保知道幻象是一种保护机制,是两次精神创伤留给她不可磨灭的印记。她花了五年和幻象达成了共存,它只会在有危险的时候出现,大部分时间都和组织成员有关。 少数情况,就像现在,她的危险处境由某种未知的因素造成。 她的推理能力和本能在察觉到前先一步做出警告。 如果仔细观察,宫野志保也会发现房间有被入侵的痕迹。她故意把东西放得很乱,丢了也没关系——组织全部报销,没有任何贵重的物件,而对她来说记住每样东西的位置很容易,从门口到床边一路均有移动过的痕迹。 如果她的东西没有放得这么乱,她会在一开灯的时候就会看到,而不是在越过半开着的电脑才发现,被褥上放着一张和名片大小差不多的卡片,做工精美,背面的纹路是鸟类的翅膀,应该是白鸥的样式。 她面无表情地用床上放着的医用棉签挑开卡片,正面黑底金字,依旧有羽毛与翅膀的纹路充当装饰。 上面写着: “宫野夫妇的死因是什么?” 林间树影晃动,潮湿之气染上面前的纸片,周遭的一切朝着后方退去—— 白鸥集团的一切和乌丸集团有相似之处,甚至可以说仿品,白鸥集团成立时间和黄昏别馆的惨剧对得上,时间在那之后的一个月。 视野彻底晃动起来,她听到少女急促的喘息声,听到林间传出的闷响,越来越近—— 黄昏别馆的邀请人士中有能力做到这一点的不超过五个人,按照年龄推算,如今活着的只有三个人,很容易推出白鸥幕后掌权人究竟是谁。 她听到紧靠着的心跳越跳越弱,她看到少女惨白的笑脸,和母亲倒在血泊中的笑容逐渐重合,和父亲失去神采的目光重叠—— 不,我只是来放松旅游而已,没道理对我出手,何况组织里资历更老的人员也在这艘船上,如果是报复也应该是对——不对,不是报复,是模仿犯罪。 房间的墙壁被镀上一层不详的红光,血肉从墙壁中滋生,被搅碎的人体组织填满房间的每一处缝隙—— 他,如果有这个人,没有必要通过这种形式找寻真相。作为亲历者的他自然知道真相,就算想要寻求真相,招一群科学家有什么用?他无疑在模仿乌丸莲耶,甚至模仿了他对长生不老的渴求,那么,组织不可能对这种赝品无动于衷。 明艳动人的火光自远处升起,她的世界在燃烧,滚烫的浓烟,刺鼻的气息,疲于逃命的动物,以及失去生机的少女—— 和朗姆有关吗?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啊,组织老一辈的心理活动完全猜不透,活了那么久为什么迟迟不愿去死呢? ——不对,完全不对啊。我的精神状态还没有差到这种地步才对。 一定,还有什么她没能察觉到的信息。仔细想,宫野志保,扔掉你科学家的脑子,再换上侦探的思路和严谨。 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问题,黎明号上究竟有几位隶属组织的人员? 2,5,6,7她默数着——可能存在的8,和小概率存在的9。 朗姆,会在这里吗?在boss决定处决叛徒的情况下?或许这本就是他的主场?之前完全没查到这一点,但如果是朗姆,必须要更改计划。 “宫野志保。”从远处传来陌生无比的声音,她知道,自己应该转动僵硬的脖颈,不再沉溺于幻境,他们都是已逝之人,组成她那残破不堪的过去,缔造出如今站在这里的少女。 “……如果这就是你的愿望,那么,如你所愿。”最后,幻象中的那人说。 已经够了,可以,停下了吧。 波本从一动不动的少女手中抽走她紧握着的卡片,在她眼前晃了晃,问道:“你还好吗?” “……”她失去焦距的目光随着这句话开始移动,最终定格在他的面容上,不加掩饰憎恶的情感在她的眼眸中一闪而过。 “我……”宫野志保花了一秒钟重组自己的理智,她机械地应和着,再度变回原先波本熟悉的那个她:“只是没想到会看到这句话。” “我的房间也有这种卡片。”波本递给她另一张卡片,上面写着:“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这不是只针对你一人的行为,过来的时候在走廊里也听到其他客人谈论类似的事情。”比起以情动人,波本认为雪莉更会被有理可依的论据安抚。 “……我知道。”宫野志保回复道,她没有再看两张卡片,而是看向波本背后半开着的门,第一次突然出现的幻象让她忘记关门这件事,这才让波本能溜进来。 既然这样,只能选择执行预案二。 “我要去你的房间。”说罢,她不由分说地攥住波本的衣角。 波本有些哭笑不得,他无奈地说:“至少要带上电脑吧,小姐。” 白银之轮出题篇: 5.黎明号上隶属组织的成员人数及身份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白银之轮6 第8章 白银之轮7 [系统自检中……身份确认,欢迎您,朗姆] —————————————— “要听听我的推理吗,雪莉?” “请讲,侦探先生。”少女坐在床边,她一手撑在身体一侧,一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波本先说出他的结论:“我认为,卡片并非有人入侵房间放置,而是一开始就在房间内。” “这边。”顺着他的引导,雪莉看向床头已被打开的通风口,不知波本用了什么工具,百叶窗式的格栅被拆除放在床脚。 “一处进气口,里面没有防虫网,如果在这里卡一张卡片,再通过定时的通风系统输送风,就能将卡片吹到床上,造成密室中出现卡片的情况。” “如果这样,卡片一定会提前放好。”雪莉顺着他的推理说。 “房间的安排由主办方进行,根据实现的安排一一在房间中放置卡片非常容易,在检查通风口时放进去即可。” “但是,我的房间和我的名字对应,但你的不是。我并不认为他们会提前知道我要带谁来。” 波本解释道:“通用卡片。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秘密,准备几种模棱两可的说辞,再用这种看似神秘的手段,便会让人忽视其中不合理之处。” 雪莉反驳道:“你的房间或许是这样,但我的恐怕不是。我很确定,有人进入的痕迹。不过,他应该只是换了下我的卡片。” 雪莉看不出她的卡片和波本卡片在工艺上的区别,这是彻头彻尾的仿品,也是彻头彻尾的真迹。 “这个人是谁,如何进入我的房间,又为何更换我的卡片。放置这种卡片的目的是什么。”就目前而言,这种行为可以归为行为艺术一类。 “雪莉小姐这么问我,难道不是有答案了吗?” 不,她根本想不出答案。她只想做泡在实验室的科学家,不想做有些神经质又充满正义感的侦探或者特工之类的角色。推理和揣测人心绝对不是宫野志保应该熟练的技巧。 于是,她装作陷入了某种回忆:“我看到了一场大火的余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燃起,有人在哭喊,也有人在质问。” 波本语气带着试探:“我听说,宫野夫妇死于一场大火。” 宫野志保自嘲地笑了:“当时我只有两岁,波本,你会记得两岁的事吗。所以,那只是幻觉而已。” 所以,那只是幻觉而已。她又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这句话。而她灵魂的某一部分,在那永恒的一天中煎熬,不得安息。 宫野志保接着分析道:“我并不是精神状态不稳定的人,所以我认为这是一种心理暗示所造成的幻觉,或许还有物理成分的引导,比如,我们今天的晚餐内可能加了致幻剂。” “为什么这么说?”波本不太认同,先不说往食物里掺致幻剂的目的,针对全船人员的投毒理应涉及必须摄入的事物,比如水源,才能确保达到效果。 “也有可能只是我精神比较敏感,以前也出现一次来着。对了,你有没有觉得——”宫野志保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她昂起头,船舱内安装的广播非常乖巧地呆在房间的一角。 “和整艘船相比,那个广播未免太新了。” 波本却说:“房间装璜都是新式,船内处处也有翻新的迹象,老型号船改造就是这样。” “好吧,你是侦探,你说了算。” 她合上眼睛,霸占了波本的床,不再与他争辩。就算房间真的有问题,她也不能去甲板上休息。即使她不能全然相信波本的意图,从而保持着超出以往的戒心,雪莉也会信任波本的实力和那位大人的眼光。 宫野志保能猜到为何她的卡片被换走,有人不想让她看到原来卡片的问题。那是一个绝对会刺激到她,让她彻头彻尾变成真正的雪莉的问题,远比父母的死因更加尖锐。 比如——[宫野明美]为什么还活着。 她在脑海中冷笑,大概只有这种问题能刺激到如今的她。如果真是这样,她还是尽早放弃假装自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花瓶科学家为好。 “这是永不停息的战争,而战争——永远是会死人的,孩子。”那个女人的话语总是伴随着久久不散刺鼻的烟味,刺痛她敏感而懦弱的神经。 是啊,这样可笑而幼稚的幻想差不多也该抛掷脑后了。 再回到幕后之人的猜测,如果存在,他一定和组织有什么关系,白鸥集团也是,而这一切宫野志保并不知晓,除了名字和乌丸看着对应外,这家集团与组织从作风到资金纠葛均保持在正常的边界线上,没有任何异常。 所以她最开始才没能想到这一层,只把目光放在要复仇的对象上。这对她而言本是一个很简单的事情,如果这艘船只包括她、波本、那人、伍德以及准备杀死伍德的三人共七名组织成员的话。 黎明和黄昏,游轮与别馆,同样是邀请宾客,同样是秘密聚会,从登上这艘船开始,一切均被卷进名为“历史”的漩涡。 黄昏别馆事件在组织内部也鲜为人知,当初那批遗老早已入土或被架空,在朗姆的运作下,组织彻底脱胎换骨,变成一个甚至能抛弃名字的巨型企业。 那不过是组织历史上小小的转折点,而组织内部又不会教授什么“组织发家史”这种历史课程。 那么,她是怎么知道的呢?这是个相当有趣的问题,被羽田浩司案震撼到后在网上闲得无聊搜乌丸集团,看有没有什么类似的执着之人时偶然扫过的阴谋论。 于是她顺口问了某个“当事人”,姑且帮她打上引号毕竟这还有待争议。就结果而言,那些故事对一个11岁的小女孩来说太过刺激了些。 黄昏别馆案件的背后没有一个羽田浩司案那般尚且幸存的执着之人,活下来的人均会缄口不言——否则他们不会“活”下来。 她没能查出什么,这是宫野志保唯一的失误,而如果白鸥集团真的和组织有关系—— 只能是朗姆。这是唯一的可能。 那么,她必须做出抉择。 波本从书架上拿起一本杂志,这本杂志并没有放好,稍微露出一角,引诱人阅读。 波本扬起眉,他很主动的掉入陷阱,翻开杂志第一页。 读完整本杂志花了波本一个小时,他知道在这段时间内宫野志保也没能睡着——她在一个小时内翻身八次。 他们很默契的没有戳穿对方的伪装。 最先沉不住气的是雪莉,她从床上坐起,打了个哈欠,对他说了句“我要出去走走”。 波本以公事公办的口吻回复,如果她在这段时间出事,他这样没法和组织交代。 雪莉满不在乎地说,那就不用交代了。 他还是顺手递给雪莉一个防身用的电击器,不管她之后要去做什么,带着武器总是能让人放心一点。 她的脾气忽好忽坏,波本至今也没能很好地搞清她的雷区究竟范围多广,或许琴酒那种视而不见的态度才是正确的相处模式。 毕竟是17岁的少女,这种态度也正常,只不过—— 姑且可以算作监护人的他麻烦可就大了。 雪莉没有发现身后跟着波本,她走得很急,差点走过目标房间。 三声敲门声后,房门被打开一角,主人看到她的脸后才将门拉开,从波本的角度勉强能看到一张有些阴沉而神经质的面容。 他先说了句“雪莉”,后面那句话似乎是,“给我批研究经费。” 雪莉不知道说了什么,总之,她被允许进入房间。 也是组织的人,科研人员?他是什么领域的?波本有很多疑惑,再比如他们大晚上见面有什么阴谋,和她那似是而非的杀人计划有没有关系。 房间内,雪莉露出一个在乌丸和真眼中相当恐怖的笑容,她的语句更加瘆人,她说:“和我说没用,和那位大人说,或者朗姆,或者——” “雪莉啊……你说得这几个有一个是人吗?” 雪莉靠在墙上,反唇相讥:“那你呢?你是人吗?” 他拍着胸脯,一字一句地表明态度:“我,和真,姑且自认为是人类。” “唉,”说完,他自顾自地叹气道,“穿黑衣的雪莉实在是不详的征兆,幸好没带眼镜,还不是火力全开的模式。和你在一起的那个男人究竟是怎么忍受的。” 然后他就看到雪莉直接抢过他放在桌子上的半框眼镜,那一瞬间,和真感到她周围压抑的气氛几乎凝成了实质。 “他欠我的。”她说。 和真不免嘴角一扯:“雪莉你的语气像被骗身骗心爱而不得的怨妇。” 那副眼镜自然不是他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的背包里,然后出现在桌子上。而他早已习以为常。 “啊啦,你可以再多加点大不敬的定语,和下个月的研究经费挂钩——当然是反比。” 目前看来,他们的对话非常常规,不过很快就不是了。雪莉瞟了眼和真的电脑屏幕,黎明号的3D模型上船体结构一览无余,在模型上还闪烁着几个红点。 “根据我的计算,只要在这里、这里和这里,”和真分别指向三处红点,“放上我特质的炸药,整艘船就会BANG的一下断裂,在所有红点位安上炸药的话,整艘船就会BANG得一下炸上天!” “爆炸就是艺术,艺术就是爆炸!” 他激动得朝空中挥舞着拳头,全然不顾旁边的雪莉,沉浸在他BANGBANGBANG的艺术中。 他主业自然不是这个,爆破只是他众多小众爱好中的一个,乌丸和真自诩为大发明家,偶像是达芬奇,总是搞出一些无论看上去还是实际上都没什么用的发明。 而且,他总喜欢用爆破来检验一件发明的水准。没能在炸药下存活的发明通通质量不合格。 组织里真的没一个正常人,雪莉不禁扶额叹气,能把这一群神经病安排到应有位置上的朗姆实在是恐怖如斯。 她顺口问了句:“你不会已经安上了吧。” 他傻呵呵地揉了揉自己凌乱的头发,腼腆地笑了:“没有啊,只是兴趣而已——我又没带这么多炸药,这艘船还检查得挺严的,虽说有不少余量就是了。炸药还是麻烦,触礁、撞上冰川、发动机爆炸不简单多了?” “……你向贝尔摩德学了两个月只学到她的火力压制和超量装药吗?” 他摆出一副严肃的面孔,说:“雪莉,火力不足是一切恐惧的根源。一切算计与阴谋都将在爆炸火焰腾起的那一瞬间众生平等。” 他面朝窗户胡乱挥舞着双手,在他黑色的乱发间,那正闪着蓝色光芒的接口倒映在雪莉湖蓝色的眼眸中。 然后,蓝色光芒转为散发着不详的红色光芒。 在身体因失去平衡的那一瞬间,他猛然撑住一旁的墙壁,用摩擦力对抗地心引力。[和真]机械地转过身,如今的他两眼炯炯有神,和刚才有些疯癫的天才爆炸狂判若两人。 “雪莉(Shirley)……你已经动手了吗?”他一字一句地说,不带任何情感,每一个词的音调非常古怪,像是一首古怪的祭祀之歌。 “对。”雪莉推了下自己的眼镜,从口袋中拿出一小瓶药剂,在[和真]面前晃了晃,药瓶发出金属与塑料的磕碰声,并不悦耳。 “真遗憾,我已经做了。波本说得很对,所谓杀人——”她扬起一个迷人的笑容:“武器从来不是必需品。” 终于来到大家熟悉的八个蛋了,是的,白银之轮篇实际上是按照剧场版的固有情节发展写的,推理和人物动机我会尽力写的有理有据并精彩些,希望能做到,建议不要忽略内容摘要,不然会少很多乐趣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白银之轮7 第9章 白银之轮8 [无记录] —————————————— 2010年9月,美国。 “志保,东西都带全了吗?”丽娜(Rina)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10岁的宫野志保穿戴整齐,哼着歌从楼上下来,她拿着丽娜刚给自己买的手机,在家里一通乱拍。 二楼属于自己的卧室,温亚德夫妇的房间,墙上的贴纸,窗外的小鸟,后院墙蔓延的鲜花—— 她拍照技术并不好,很多照片都糊成一团,看不清具体内容,但她依旧很开心。 “志保?”丽娜又喊了一声。 她连忙应道:“嗯嗯,知道啦丽娜,我再检查一遍。” 只是去一趟大学夏令营而已需要准备这么多吗?待十五天而已,平常叔叔阿姨因为工作忙不在家的时候,她也能照顾好自己。 换洗的衣物?有啦。洗漱用品?少了条浴巾,她踩着毛茸茸的居家拖鞋噔噔噔踏上咯吱作响的楼梯,然后又噔噔噔地下来。 电子书都存放在电脑里,电脑放在行李箱的最上面,机场要开箱检查,再拿一本书?是《巴斯克维尔的猎犬·恐怖谷》,还是《无人生还》? 还是《无人生还》吧,她从自己的书架上抽出这本书,报着书下楼。 “塞缪尔(Saumel)?”楼下,的叔叔在她那巨大无比的行李箱前鬼鬼祟祟,不知在干什么。 “啊……啊……哈哈哈我还疑惑志保去哪了……”他扶着后脑勺假笑道,他这种把戏从她五岁的时候就再也骗不到家里的任何人了。 她略有些不满,冲上前在行李箱内返照,一边嚷嚷着:“塞缪尔,你往行李箱内放了什么,几块铁锭?我快拖不动了!” “啊哈哈——”他依旧假笑着,无处安放地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就是,就是,惊喜啊,亲爱的志保。” “惊喜?怎样的惊喜这么重?最近又没有特殊的节日——”她一愣,立刻反应过来,“我好像知道了什么,是——” “哎哎哎——打住打住——”塞缪尔连忙打断她,“惊喜不能现在就说出来,等你到了时间再打开哦。” 她叉着腰说:“叔叔,这就像你走进一家书店,发现有一栏分类写着叙事诡计,或是打开某本推理小说却发现在简介中写明了凶手——这是彻彻底底的剧透!” “亲爱的,还有志保,快过来吃饭。”丽娜的声音从客厅传来,一大一小的两人均闭上嘴,一前一后来到客厅。 “志保最爱吃的蓝莓三明治,这是离家前的最后一次啦。” 丽娜把她的那份三明治放在她的面前。丽娜之前就说过要教她做三明治,可她总是很忙,总是抽不出时间。最近他们终于闲下来,她却要去大学夏令营了。 塞缪尔拿起一块三明治,这种离别之情感染了他,沉默寡言的男人头一次在她们面前大声说出自己的看法:“我一直都觉得我们的教育不太对,再怎么说,她还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和同龄人在一起玩耍才是她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应该做的。” “萨姆(Sam,Samuel的爱称),我说过多少次了,我们不能浪费她的天赋!在年轻的时候让她寻找自己无限的可能!”丽娜看着她,眼神中满是憧憬和希望,“不过,志保如果累了的话,就回家吧。我们永远是你的家人哦,我们一直——在这里。” “啊对了。”塞缪尔说完,走到电视前,打开其中一个柜子,抽出一张塑封的照片,递给她。 “本来想等明美来美国再给你们看的,现在解解馋也不错~”他得意扬扬地说。 照片上,两男两女在草地上开心地笑着,他们均穿着白色的实验袍,神采飞扬。 年轻的宫野厚司、宫野艾莲娜、丽娜·温亚德、塞缪尔·温亚德在照片内凝望着她,穿越那遥远而漫长的岁月,朝她投来一瞥。 “等明美下个月来了后,我们就能团聚啦。这样……也算没辜负我们四人的情谊。”丽娜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只酒杯,灌上满杯葡萄酒,一口饮尽。 “丽娜——别在早上喝酒!” “听不见我听不见,我是葡萄园(Vineyard)我是葡萄园,我才不怕酒~我才不会醉~” 塞缪尔好不容易把一杯倒的丽娜按在椅子上,他气喘吁吁地转过头对她说:“最后一件事志保,注意安全。” “知道啦,不过那个连环杀人案凶手已经被抓住了吗?最近几天新闻上都在播这个。”她吃完最后一口三明治,将牛奶一饮而尽。 “一位杀人狂落网并不代表这个世界上从此不存在罪恶,志保,你要记住,一定保护好自己,再保护好自己所爱的人。” “嗯,我知道了塞缪尔。”她随口应到,穿上外套,拉上行李箱,比她想象地要沉许多,塞缪尔帮她搬到门口,大巴车刚好准点到达。 “再见,塞缪尔,再见,丽娜。我们十五天后见!” 车辆发动,她打开窗户将半个身体伸出窗外,朝那栋逐渐远去的房子挥手告别,直到她再也看不到为止。 ——————时至今日—————— 2017年9月21日 ,00:10,黎明号 “我的卡片是你换走的吗,上面写了什么?”雪莉问。 [和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的声调平缓:“雪莉(Shirley)……你对于武石良雄的报复,真的只是对‘他’的报复吗?” “你把自己对宫野夫妇死亡事件的情感加之于温亚德夫妇的死之上,你无法惩戒宫野夫妇死亡中的加害者,你没法憎恶那个事件中的每一个人,所以,你只能将这种情感全数移到温亚德夫妇之死的罪魁祸首上。” “别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宫野志保冷冷地说。 [和真]继续不为所动地说:“正因如此,你已无法允许同样的悲剧在自己面前发生第三次,哪怕救一个也好,只救姐姐也好——你,是这样想的吧。因此,你才选择了雪莉(Sherry)这个代号。” 雪莉尖锐地回复:“所以呢?就算这样,我也无法对那个人视而不见,我曾与他们一起生活整整九年。这就是我们的区别,我是人类,而你——不是。你可以理解我的思想,但永远无法理解我的决心。” 气氛在这一刻凝固,无尽的沉默自大海之上蔓延至房间,亮如白昼的灯光似乎也被压抑的气氛夺去光亮,晌久以后,雪莉率先对道歉: “……抱歉,说了重话,你也是见证者。但是,这是我的责任,这是我的赎罪,因为,我是——” 宫野志保想,他们不该是那样的结局,凭什么,最后的结局是那样。 2010年10月,美国。 飞机落地之后,她先给丽娜打电话,却一直没有接通。她又拨通塞缪尔的电话,还是没有人接听。 没人来接她,真奇怪。是他们忘了吗?可昨天丽娜还说她推掉了最近的实验,要给她做一顿丰盛的大餐来着。 天色渐晚,提着行李的她有些无助,她找到机场乘务,说明自己的情况,她又分别给他们的实验室打电话,可还留在实验室的学生纷纷表示他们并不在。 她没有带多少钱,最近的一趟夜班车也在刚刚错过,这个时间段的车费——简直天价。 怎么办呢?要不报警?可是美国的警察从来不怎么靠谱。她惊讶地发现自己除了温亚德夫妇外没有其他能联系的人。能借住一晚的朋友她还是有的,但是能在这个时间点来接她的人,她想不到。 他们没有什么亲戚,和自己一样不喜欢交友,丽娜倒是神神秘秘地给她一个电话号码,说如果遇上什么搞不定的事,他们也不在的情况下,就打给那个人。一定,要是走投无路的情况下。 要打给那个人吗? 不知为何,她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似乎这一切都在缓缓滑向疯狂的边缘。 “你好,小朋友,请问你需要帮助吗?” 正当她有些不抱希望地打算一个个给自己还算聊得来的朋友打电话,看他们有没有空时,一位青年男性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 他背着一个吉他盒,穿着休闲,看着像刚结束一场地下摇滚的吉他手,带着一顶几乎遮住整张脸的棒球帽。 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人。 她几乎立刻后退了一步,抱紧怀中的黑色皮箱,用充满警惕的目光瞪着他。 他蹲下身,与她平视,于是她终于看清他的面容。典型的东方面孔夹杂着出众的西方气质,微卷的黑色秀发,墨绿色的眼眸。 “我可以让那边的机场警务人员作证,你把你的电话留给他们,送到家后你再给他们打电话,如果没有就让他们报警,怎么样?” 于是,男人请来警务人员,小女孩报出一串座机号码,对他说:“这是我家的电话,从这里到我的家大概要花费两个小时,到家后我会用这个号码拨打你的电话。” “真警惕啊小姑娘。”卷发男人感慨道。 她甩了下自己干净利落的马尾,往后退了一步,说:“我的父母嘱咐要注意安全,小心坏人,我相信世界上有你这样的好心人,也要警惕试图拐卖儿童的罪犯。” 男人像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爽快地笑了几声,他说: “你让我想起了我的妹妹,她和你应该差不多大。” 原来如此,她想,比起烂好人,还是这个理由更让她信服一些。 他接过和女孩身材相比过分巨大的行李箱,上面还有不少卡通贴纸,她紧紧抱着那个看起来很重的黑色皮箱,不愿松手,于是男人只好作罢。 为表诚意,他出示了自己才拿到不久的证件:“我叫赤井秀一,你叫什么,小姑娘?” 她无法辨别FBI证件的真伪,单对方的坦诚还是让她放松些警惕。 狙击手的视力让赤井秀一早就看到机票上的名字,他很有耐心地听到她慢吞吞地吐出几个音节: “雪莉(Shirley)……雪莉·温亚德。” 和机票上的一样,于是他再也没有怀疑过面前这位浅发女孩。 ——————时至今日—————— 2017年9月20日,12:30,纽约。 赤井秀一面前散落着两起案件的卷宗,一件是发生在2010年的温亚德夫妇惨案,由于过分凶残而被封锁了消息,更只有极少数人知道,温亚德夫妇同样也是“解体杀人魔”的受害者。 因为——在温亚德夫妇遭杀害前,媒体及警察部门早已宣布“解体杀人魔”落网。 丽娜·温亚德曾是神经网络领域内知名的研究员,她的丈夫,原名塞缪尔·芬奇,在两人结婚后将自己的姓氏改为妻子的姓氏,在智能芯片的开发上小有建树。 据卷宗记载,他们还有一位女儿,也有人说是养女,在这之后被他们的远房亲戚收养。 直到—— 另一个卷宗记载的案件则是“解体杀人魔”的死亡。无人知道这六年究竟发生了什么,究竟是杀人魔找到了最后幸存的女孩,还是她终于找到了杀人魔的藏身之地,都不重要—— 现场只有他们尸体的遗骸,就和温亚德夫妇的惨案那样。 血肉糊满了房间每一处角落,天花板上不时有血和液体滴落,大大小小散落的骨头零散地拼凑成巨型单词:FOOLISH。 “解体杀人魔”胸口插着一把餐刀,上面的指纹均属于雪莉·温亚德,他的死无疑是失血过多,此外,经检测还伴有古怪的全身器官衰竭——就他目前年龄而言,未免太早了。 根据现场还原,雪莉不知从何种途径得知了“解体杀人魔”真实身份和具体住址,她在带着凶器潜入后,不料“解体杀人魔”先一步回家,发现了正在布置机关的她。随后两人展开搏斗,“解体杀人魔”略占上风,依照之前案件的手法,他恐怕在雪莉完全清醒的情况下将其解体分尸,将血肉用碎肉机打成泥后,糊满墙壁,再将其骨头摆成字母。 这一切让年龄较大的他兴奋异常,在快完成这副作品前因心力衰竭倒地,不幸的是,他触动了雪莉在房间内安放的装置,餐刀弹射而出刺中他的胸膛。 在混杂在一起的血肉中,办案人员提取出雪莉的DNA,一份在DNA库比对中与雪莉·温亚德吻合,而解体杀人魔的基因对比则更为奇怪,属于一个已经死亡四年的男人,他的尸体静静地躺在墓园内,办案人员同样从残存的尸体组分中提取出相同的DNA。 令人迷惑不解的情况很快被抛之脑后,最终,该案很快被宣布告破然后封存。 没有人会在意那位名为雪莉·温亚德的女孩,她当然已在这场惨案中身亡。她混浊的眼珠躺在其中一张照片上,另一副照片上则展示她的部分脑组织。 在FBI的数据库中,赤井秀一检索到属于她的唯一一则信息:雪莉·温亚德(2000-2016)。 同时,他的脑海中也浮现出另一个有着相似名字的女人——宫野志保,或者说,雪莉。 相似的读音,背道而驰的命运。 只不过——赤井秀一并不认识照片上那位金发碧眼的小姑娘。那是雪莉·温亚德唯一一张留给世人的照片,也是彻头彻尾的赝品。 纽约正午的阳光正好,而在地球的另一面的海上,无边的夜幕才刚刚降临。 这一章是非常典型的疑犯追踪的叙事风格,丽娜和塞缪尔在白银之轮2中就出场了,忘记的友友们可以返回去看墓碑上的名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白银之轮8 第10章 白银之轮9 [应朗姆指令,入侵目标设施中] —————————————— 2017年9月20日,11:50,黎明号。 安室透穿过还算空荡的走廊,这一层比他和雪莉的那一层清净不少,他估计雪莉和对方闲聊的时间约有20分钟,在这段时间内他需要找到这艘船上潜在的危机。 这种有预谋的杀人计划似乎总喜欢调戏受害者,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一击毙命无论从何种角度来看都最为简便,而时间拖得越长,变数也就更多。 从雪莉的卡片能看出,准备卡片的人对她还算了解,至少知道她是宫野夫妇的女儿并且对那场意外有疑问。 而如果这么问——只能说明在对方的眼中,雪莉绝对不像她所说的那样一无所知。她有可能知道真相,或真相的一部分。 至于是否知晓雪莉是组织的成员,他猜不准。也有只是宫野夫妇旧友的可能,对他们后续经历一无所知。而他卡片上的问题——安室透更倾向于对方对他们毫无交集的感情线怀有疑问。 安室透是波本的伪装,波本实际上是降谷零,要是被非组织成员直接看破这一层,真不知道该感慨组织情报水准堪比阿勃维尔,还是该感叹日本公安漏勺般的信息保密。 “抱歉抱歉。”他故意撞上迎面而来神色匆匆的女士,她手中虚握的卡片在不慎中掉落于松软的地毯上。 “请问——您也收到了这种卡片吗?”他带着歉意,自然而然地流露些许惊讶之情。 2017年9月21日,00:25,黎明号。 “因为,我是——”雪莉说完这句话后,[和真]垂下头,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自那天开始,每次涉及到这个问题,她的答案永远是这样,而他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 “这样做也是为了我自己,只有这样,我才能从幻象中喘息片刻。” 真的是这样吗?克丽丝·温亚德曾经一针见血地指出她的困境: “复仇的尽头是永恒的空虚,燃烧自己的愤怒后,只能得到焦土。但是啊,那火焰燎原的一瞬间,足以填满过去与未来,对我们这类人来说,足矣。” 女士香烟的烟雾包裹着她,那不是遮挡窥视的浓雾,而是仇恨燃烧后尚未消散的灰烬。 雪莉推开阳台的门,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药品扔出,甚至没能在无垠的大海溅起一片水花。 [和真]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他一直是旁观者,对这一切都无能为力。 他只能用苍白无力的语言一次次地劝导她:“志保……杀人,是不对的。” 他的语句被揉碎在喧嚣的海风中,撕扯成一段一段,每个字音都被抛离原有的位置,变成嘈杂而毫无意义的尖啸,随风一遭,灌入雪莉的耳膜。 “雪莉?” 乌丸和真回过神,正好看到雪莉从阳台上回来,她推了下鼻梁上有些滑落的眼镜,长舒一口气。 他匆忙抬起手腕,确认时间,还好,只过去了二十分钟,应该不够雪莉和刚才出现的它杀人分尸又抛尸。 “你们,只聊了几句吧……?”他弱弱地问。 “不然呢?”雪莉从镜框上瞥了他一眼。 和真不经松了口气,这样就好,一定要与和他完全没关系的事划清界限,尤其是雪莉的事。 “对了,你知道黄昏别馆惨案吗?我今天才知道,原来那所山里的老宅以前还有这种事。” 年轻的乌丸莲耶如果看到名义上的后代是这副德行怕不是能气活,啊,这种说法其实不太对,严格意义上来说他其实还没死。 “那你真的是愧对了这个姓氏——你怎么知道的?” 他嘴角朝书架上撇了撇:“那边的杂志上的专题采访,喏,就这本。” 说起来,波本看得也是这本。她想,每个房间应该都有一本这样的杂志。在这寂静之海上,用一本杂志烘托诡异的气氛,将人们的在随海浪起伏的心理推向混乱的边缘。 雪莉本是随手一翻,那一页恰好记载着大约四十年前,参加黄昏别馆聚会的所有人员,他们被乌丸莲耶邀请解开黄昏别馆的谜团,据说均因未能解出谜团而被一个个杀掉。 雪莉同样知晓这份名单,他们大多数在这之后均换假身份加入组织,她粗略地扫过刻意将字体模糊印刷的姓名栏,千间恭介(注:千间降代的父亲,黄昏别馆案的失踪者)等一众在四十年前赫赫有名的学者。 以及,一个不算起眼的名字——赤羽琉梦(Akaba Rummu)。 那是一个看不出男女的名字,或许更偏向一位女士的姓名,和周围群星璀璨的姓名相比,它实在不值一提。 如果朗姆真的在这艘船上,仅凭这个名字足以让他有充足的杀人动机。 一旁的乌丸和真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他一边踱步,一边念叨着他即兴发挥的感叹:“夜晚的来访者,接待的主人,诡异的死亡,疯狂的聚会,八人死亡的结局。这次又会死多少人呢?幕后之人想要致敬的,又究竟是哪场黄昏别馆惨案?” 几秒之后,随着机械的提示音电脑弹出一个窗口,显示自检已完成。 乌丸和真用鼠标点了叉,舒展身体:“按照高层之前指示,内部网络已全部接入,除非全船断电,一切都在组织的掌握之中。” 他绕着电脑走了半圈,又忍不住吐槽:“嘿,我又不是专业黑客,老子是科学家!科学家好吗!黑客和科学家难道看着像没有任何专业壁垒的吗?老子要是能随便黑各种系统的黑客,早转行了好吗?” 虽然他把自己形容地很惨,雪莉却不为所动:“和真,你要做的只是把网线接入电脑,顺便带几个储存硬盘而已。” “几个?”和真气笑了,“那里面可装了一个——”他猛然噤声,用眼神朝雪莉传达了他畏惧的情绪。 “至少按照事态的发展,你不需要再把这些庞然大物运回去了。”雪莉合上书,还算镇定地把它放回书架上。 她扶了下下滑的眼镜,走到乌丸和真旁:“我要查看访问记录。” “啊?行。”他连忙起身,完全不在意这究竟符不符合组织的规定。 乌丸和真看不懂雪莉敲的代码,他仅能分辨出那句一闪而过的,来自朗姆的指令。 雪莉看不出朗姆查了什么,她的权限自然比不过组织的二把手,唯一有用的线索只有时间:2017.9.20,22:50:51. 大约一小时前,宴会还未彻底散场,不少客人仍留恋于大厅,离场的宾客同样不少,很难排查。至于独眼,朗姆绝不会带着那样明显的特征下场——他通常不会亲自下场,能这样做的,只有白朗姆酒。 White Rum,在一些特定场景也会被称为Silver Rum。 乌丸和真在她周围探头探脑,忍不住问道:“雪莉——不用把这些东西运回去是什么意思?” “只是一种假设——要么是幕后之人,要么是朗姆,在未来二十四小时内必将让这艘船上演惨剧。” 少年激情发表他的豪言壮语:“如果我带足炸药,一定要把他们都通通扬上天!”毕竟朗姆可是号称怎么都不会死的存在,他早就想用自己的爆破试试是真是假。 雪莉再次带着和善微笑着说道:“啊,从你的实验经费里扣哦。” 和真的脸立刻垮下来:“雪莉,我们的项目主管啊,难道组织真的真的——很缺钱吗?” “你难道是第一次听说科研项目的烧钱程度吗?经费拨款大头都在那边,这是组织不能撼动的根基。” “呵呵。”他用两个语气词表达了自己不屑一顾的态度。 雪莉走到门口,犹豫再三后,她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你去大厅了吗?” “没有啊,刚才一直在弄这些破玩意,又去船舱内四处转了转,我还没吃饭呢,怎么了?” 他所接入黎明号系统的电脑,将在不久以后执行杀人计划,按照预演的那样杀死伍德。雪莉什么都知道,正因为什么都知道,她才会无能为力。 “没什么。”她潇洒地转身离开,关好门后,不出所料地对上走廊处波本审视的目光。 在她进入房间这二十分钟内,波本凭借圆滑的口才和出众的相貌,和几位宾客交流一番后,对刚才发生的事情有了大致的掌握。 卡片出现的时间可以精确到19:40到20:15之间,他只随机走访了自己房间所在的那一层和这一层,说不定在他不知晓的某处有客人看到了纸片下落的瞬间。 几乎统一的时间佐证了他的猜测,这无疑只有中央空调才能做到。 恐怕真正的时间是20:00,这是上述时间段唯一的整点时间,如果他能找到通风时刻表就更好了。 只是,一路上波本并没有看到一位侍者,他并不相信巧合,这其中恐怕别有阴谋。沉不住气的一些乘客怒气冲冲地去找主办方,希望他们好运。 面前的宫野志保和刚进去时没什么显著的变化,鼻梁上架着一副并不合适的眼镜,精神状态明显更好些,或许那个男人对她说了什么有帮助的话,又或者他们大吵了一架。 虽然波本很想这样想象,但他的专业素养还是告诉他,雪莉进行了比较友善的交流。她呼吸平缓,神情自然,平静无波。 “我猜,里面不会是你的同谋吧。”他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出态度认真的话。 雪莉走到波本的面前,她比波本矮了一头,5cm的高跟也没能让她长到可以与波本平视的角度,她没有按照以前的习惯,停在正好能与他平视的距离,而是走上前。 “我觉得我的事情并不重要,这艘船内部的暗流涌动才是重点。” “我又没接到保护整艘船的命令,雪莉,我是来保护你的,顺便不要让你做傻事。”波本耸耸肩,看似无奈地说。 “难道在雪莉小姐的眼中,我是同情心泛滥的人吗?” 宫野志保想要看穿他,她没有学过从微动作与肢体语言中推出真实的想法,也不会用诱骗的话语和技巧让他坦诚相待。 她只是拿着既定的答案,审题,然后再去编纂解题步骤。这样得出的答案,自然会与原本的面貌相差甚远。 其中还参杂着很多个人情绪,比如对他的期待、嫉妒和不满。雪莉当然可以和往常一样,用平淡的语气漫不经心地说: “你是很聪明的人,波本。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在组织活下去。” 而注视着波本似笑非笑的眼眸,[和真]破碎的语句终于在停滞之风中重组,在她那破败不堪的灵魂碎片间呼啸而过。 “——杀人,是不对的。” 有那么一瞬间,宫野志保好像抓住了什么稻草,可稻草只是稻草而已,对于沉入深渊的她来说毫无作用。 可即便如此——在她早已埋葬的过去中,年幼的自己总是在呼唤着—— 谁能——救救我? 谁能——认同我? 既然他将阻止自己当成必要的任务,何不利用这一次机会呢?做自己自从知道他以来,就一直想做的事。然后,让他在这艘船上短暂地成为自己这一方的人。 雪莉必须要让波本在这个时候站在她这边,而不是那遥不可及的两位组织高层。 她自然清楚波本的实力,故而在那件事上,她从来都把波本当成一位最可敬的对手,同样也是最痛恨与嫉妒的人。 “好,既然波本先生这么执着,那么——” 她不再是站在实验台前的科学家,站在这里的她是代号为雪莉的组织成员,凭借一场完美犯罪成功夺得代号的女人。 “我确实准备杀人,早在你没能反应过来的时候,早在我们还未见面的时候。没有任何人能救他,只因为,他是本该死的人,侦探先生。 “Who done it, Why done it,How done it—— ” 雪莉莞尔一笑,“三要素,对吧?” “在我们的旅途结束的那一刻,你能找到我要杀害的人是谁吗?你能推断出我用了怎样的手法吗?或者阻止他的死亡?啊,只有这一点,唯有这一点,谁都无法做到。” 无论这艘游轮即将发生什么,都无法改变那人注定的结局。 就像无论你如何窥探宫野夫妇的事故,都无法更改那场悲剧的结局。 “我接受你的邀请,宫野志保小姐。”第一次,他说出了女孩的全名,表示对她的尊重。 他知道,这一次,宫野志保并没有以雪莉的身份,而是以隐藏在代号之后的,真正的她,向自己发出邀请。 她没有带着真假参半的假面,她态度认真,充满着底气十足的自信。 “我是侦探,而你是凶手,要侦破一个发生在未来的案件,于我而言,不,对世界上任何一位侦探而言,这真的很有吸引力。” 正如雪莉所料想的,他坦然接受了自己的邀请。然而,波本却话锋一转: “我想,雪莉小姐是在邀请我来拯救你吗?” 这可不对啊,波本。侦探和凶手,从来就不是能互相理解的关系,也不是拯救与被拯救的关系。 她从不渴望拯救,也不渴望被理解,渴望王子或骑士是独属于小女孩的幻想,被黑暗浇灌的她,在地狱中沉浮的她,坚信唯有自己才能拯救自己。 宫野夫妇和温亚德夫妇犯下的错误,她不会重蹈覆辙。 “随你的想象,波本,不过,我可不会透露任何线索。” 乌丸和真的房间内,药箱内满满一排的镇定剂分明少了一支。 “这也能找雪莉报销吗?”他嘟囔了一句后,带上一只隐形眼镜,时间从不等人,他也有自己必须要完成的任务。 “唉,测试性能什么的,不能多找几个人吗?那位大人的心太宽了——” 白银之轮出题篇: 6.赤羽琉梦,是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白银之轮9 第11章 白银之轮10 [全船一切正常,第一阶段布局以完成,当前任务完成进度20%] —————————————— Who done it, Why done it,How done it—— 波本最致命的薄弱环节在于,他并不了解雪莉。他不知道女孩曾经经历了什么,无从得知那些过去造就了怎样的她,他只认识别人口中的雪莉,和现在坐在他床上将《基督山伯爵》翻得哗哗作响的雪莉。 在飞舞的书页间,她无意识地用手指轻轻敲着西装袖口。 目前,雪莉无疑具有绝对碾压的优势,在这与外界彻底隔离的海上,她是唯一知晓全部真相的凶手。 而她非常不配合侦探的调查。这看似是个无解的局面。 不过,波本并不打算在船上认真破解她的三个问题。他的目的很简单,通过雪莉这次的邀请,窥看宫野夫妇之死的一角。 那么,他要用什么答案来回答,不是很显而易见了吗? “就像暴雪山庄模式一样啊——”波本突兀地感叹了一句。 “与外界隔绝的环境,各怀鬼胎的成员,即将发生杀人事件,确实很像——毕竟是本格推理派最为经典而永不过时的主题。”雪莉头也不抬地说。 “不过,既然船上的人是注定的,那么雪莉小姐要杀的人一定就在我们其中,对吧?范围可真大,要不把船员和侍者也包括进来?” 虽是这么说,波本依旧保持之前的猜测不变,也就是,上年纪的,学术地位崇高,和组织有关的老者。 刚才大厅内,符合学术地位崇高的老者高达21人。这还不包括未能出席的成员。 “你随意。”雪莉轻飘飘地说。 “那么,雪莉小姐是这种暴雪山庄模式下即将动手的凶手,她非常胸有成竹,认为自己的杀人手法不可能被任何人,任何事情阻挠——这种自信到底从何而来?她不可能预见未来所有的可能,也许明天藏在船底的炸弹就会爆炸,也许黎明号会因为某种原因突兀地返航——” 波本将自己灰蓝色的领带扯松,长舒一口气后继续推理: “她无法对未来完全掌握,但能确定已经发生的事情,第一种可能——她所要针对的这个人,我们姑且将他称为死者A,早在登船前就已经去世,只不过没被任何人发觉而已。” 通过模糊时间造成死者A在船上死亡的假象,同样也是一种经典的作案手法。 “第二种可能,这是发生在未来的凶杀案,而一切的布局早在上船之前早已完成,我们可以假设,无论死者A是否登船,无论如何他都会在这五天的范围内死亡,这样的话,也就只有慢性毒药之类了吧。” 雪莉之前在大厅的话透露出几个关键的信息,激情杀人,筹划不足。如果真是一个恨到骨子里的人,以雪莉的性格又怎么可能激情杀人。 在研究领域,她是一位相当严谨而谨慎的学者,诺兰还算给他吐露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要么激情杀人是谎言,要么只是她在那一刻下定了动手的决心而已。她的手中握着一把早已上膛的枪,只等扣下扳机的那份理由。 所以,有一件相当于导火索的事加速了这一切。而这甚至让那位大人始料未及——年仅17岁的雪莉真的有可能做到这一切吗?在那位大人之上?这样的手段又怎么可能只是一介研究员。 他没有任何瞧不起研究员的意思,只是觉得以组织物尽其用的态度,这样的安排显然不符合常理。 不过,给他发信息的那位,真的,是boss吗? 那则警告短信早已删除,波本记得,BOSS是组织对那位大人的称呼,而那则短信署名却是——B.O.S.S. 他从未接到过来自boss的短信,故而不知道boss的署名,可波本也从未听说过boss是缩写。 给他发信息的人或许是组织的成员,但BOSS的可能性并不高。他居然在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实在是失策。 “你的推理很跳跃啊,波本。”少女并没有上当,她以一句相当模棱两可的话和波本打起了迂回战术。 他则非常直白地说出目前最有可能的猜想,可谓单刀直入:“雪莉小姐研究领域是生物科技,找到或制作这样杀人于无形的毒药,完全有可能。” 这来源于组织里广为流传的传言,据说雪莉接替了宫野夫妇的研究,有人说他们曾经研制出一种杀人后任何手段都无法检测的药物,有人说那种药物可让人长生不老。 两种截然相反的评价,杀人或救人,仅一种药剂,真的能做到吗? ██年█月█日 “你和我之前见过的不一样,朗姆。”女人面前摆着一副棋盘,上面摆着她最为熟悉的将棋,自感无聊的她也没有和对方厮杀的心思,她像累积木那样,将一枚枚木制棋子叠起。 “多亏你还记得我的面容,雪莉,相貌、年龄、性别这些于我而言均不重要。我可以是任何人,任何人可以是我毕竟,——I am at the center of everything that happens to me。”(注:□□3999的原英文标题,可译为:我于万物于我之中) “如果说整个世界有一位真正理解组织存在的人,我想,那个人只能是你,朗姆,你理解了它,甚至超越了它。”那是连boss都无法达到的境界,在朗姆之后也不会有任何人做到。 “感谢你的理解,雪莉,说实话,你是这一代中最像我的人,同时——也是最不像我的人。不过那没有关系。” 朗姆说:“彻底理解我的人终将成为我,无法理解的我的人永远无法击败我。”他理应拥有这样的自信。 他屈起手指,唯一一枚没有遭到女人毒手的棋子随着他的力道而弹起,精准地将女人用将棋打造的堡垒轻而易举地摧毁。 “我可能会死无数次,雪莉,而你,这个世界上其余所有人——只能死一次。” “我为何要用自己的性命挑战你?”她冷笑道,“我会用我的信念去挑战你,这才是最为公平的对决。” 她将所有散落的棋子再度收好,从容不迫地说道:“还有,朗姆,你觉得所有自然数的数量和从0到1的所有实数数量相比,谁更多呢?” 同是无穷大,亦有大小之分。 作为意志载体的她会死去,而她的理念与意志将永远不灭。 这便是她的答案。她和她们,存在的意义。 以及——永远铭刻的诅咒。 ——————时至今日—————— 雪莉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她非常从容地开口:“诺克斯十诫和范达因二十则都被你通通丢进海里去了啊,波本。” “这可是二十一世纪的现实,”波本眨了眨眼,微微一笑,“那些条文只有十九、二十世纪的本格派推理作家才会严格遵守。” 波本非常无辜地说:“而我的推理均建立在对雪莉小姐的信任上,既然雪莉小姐认为死亡不可避免,那我只能这样确信,然后如此推断。” 他用词巧妙,到像是一切都是雪莉的错。 “至于手法,雪莉小姐手中的那本书中不是恰好有一种关于完美犯罪的假设吗?” 偶然或必然,书页恰好停在那一章,伯爵对维尔福夫人讲了一个故事: “用砒霜浇灌蔬菜,再让兔子吃下蔬菜,母鸡吃下兔子的内脏,秃鹫吃下母鸡的尸体,摔落进鱼塘的秃鹫被白斑狗鱼、鳗鱼和海鳝分食,而后鱼被端上餐桌,客人享用后死亡。”(注:《基督山伯爵》52章。) 不知何时走到她面前的波本按下书脊,食指正好落于书中那句最后的判决:“而医生会这么说:患者死于肝肿瘤或是伤寒。” “可是,《基督山伯爵》从来不是推理小说,这也只是伯爵的假设,他真正的目的,是诱导维尔福夫人犯罪。” 波本注视着她的眼睛,手指往下一句滑动,书上写到: “这就是艺术之所以为艺术啊:在东方要成为一个杰出的化学家,就要能够把握偶然。这是可以做到的。” “这就是东方人干这类事每每得手的经验之谈,他们都是些严肃而冷静的人,大事临头沉得住气,不计时间得失,不达目的不罢休。” 这两句来自大仲马过分夸张的话落在宫野志保的眼中,让她不禁有些想笑。这两句话同样可以用于评论基督山伯爵所做的一切,人种和国家并非划分执念与恩仇的标志,不死不休的精神深藏于每一位人类的心底。 “雪莉小姐当然可被称为东方杰出的化学家,这种将偶然变成必然的事情,你绝对能做到。” 波本最后一句的语气很重,语调富有戏剧性,如推理作品中侦探那样,充满自信地说出:凶手就是你,如出一辙。 从这一章开始正式进入推理阶段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白银之轮10 第12章 白银之轮11 [无记录] —————————————— “很遗憾,我做不到。就算存在——那也绝非人类能做到的事。我不过是拙劣地模仿他人的手法,仅此而已。” 能预测到所有可能性的人从来不会有,将所有可能性引向对自己最有利的那一边,不是更为方便吗?雪莉想。 最后,伯爵也没有采用这般宛若神迹的杀人手法。 “你模仿的,是死者A曾经的手法吗?” 雪莉再度默而不语,波本便知他的推理已摸到真相的一角。 也许在宫野志保向波本发出挑战的那一刻,她便已经输了。在她愿意用自己一部分的心向对方妥协时,那柄天秤早已倾倒。 ——无论她想要达成的目的如何。 hell angle,一半是地狱,一半是天使,没有一位天使愿意主动堕入地狱。 可是,这样以来,天使大概永不能再回天界。她和克丽丝学布局,和朗姆学操纵人心,和贝尔摩德学反叛精神,和琴酒学冷酷与不近人情,和养父母学黑客技术,和父母学科研精神,和姐姐一起学习亲情与爱—— 地狱本身就是她的组成部分。 波本继续发问,穷追不舍:“而且,你是死者A直接或间接造成某种事件的受害者——和宫野夫妇有关?” 不,她在心中否定道,和父母有关的,明明是你啊——降谷零。 你对我的额外了解,反而让你的推理走入了误区。明明我表现得那样明显,漏洞百出,你却对此熟视无睹。 “他们的死是意外。” 这是组织对那次事件的定性,她机械地重复着,听不出任何属于宫野志保的情绪。 “也对,应该和你在美国的经历有关,既然雪莉小姐能以宫野志保的身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这里,那么就说明,这是不会引起变数的身份。死者A认识的你,并不是[宫野志保]。” 雪莉反驳:“先前你说他无论如何都会死,如今又说宫野志保是不会引起变量的身份,不是自相矛盾吗?” “并不矛盾。”波本回应,“从车上那则电话可以推断,雪莉小姐目前没有自杀的想法,你不可能把自己的生命置于危险中——我所说的变量,并非死者A的存活,而是你的存活。” 她重重合上《基督山伯爵》,纸张碰撞出一声闷响,似一声沉闷的掌声,又仿佛消音器下子弹的呼啸声。 “在诞生杀人念头的那一刻,凶手便走上了你死我活的天秤。要么杀戮,要么被杀,唯有两种结局。赌上自己生命和全部未来,放弃所有妄想,谨慎细心地策划——才是一位合格凶手应有的心态。” 站在棋盘之内的她,要有牺牲一切,哪怕是自己生命的觉悟。不给任何人留下任何后路,哪怕是自己。 不然,她根本没有站在朗姆对面的勇气。 “如果所有凶手都怀着这样的心态犯罪,那还真是可怕。” 波本耸耸肩,辛辣地评价:“大多数的罪行都是激情犯罪,不考虑后果,完全屈服于内心那一瞬恶念的冲动,更何况,怀着复仇念头的凶手——总会用某种具有象征的手段来实施,也就留下了线索。” “这倒是没错。”雪莉放下《基督山伯爵》,她扶正自己歪斜的眼镜,透过镜片的折射,望向茫茫无垠的大海。 眼镜并不贴合她的鼻梁,曾经的主人应为成年人,是女人更常带的款式。 “有些凶手,愿意用自投罗网换取真相公之于众,而有的则是为了放不下的执念,而有的呢,就像我这样的,只是奉命行事罢了,我的意志从不重要,没有什么目的。你呢?雪莉。” 仅仅,是为了复仇吗? 2017年9月21日,00:30,黎明号最高处。 “没想到我还会出这种失误,双胞胎诡计,呵,日本的户籍制度管理未免也太宽松了。在海上躲了组织这么多年,还算有点本事。” “本来这事轮不到我管,毕竟我只是银色而已,科研才是我被分配到的主业,既然碰到了,变成一次红色也是难免的事。” 来者絮絮叨叨着,终于,他反应过来,自己还没有做自我介绍,于是,他在身前划出一道弧线,向椅子上瘫坐的老者行礼:“自我介绍一下,这毕竟是必要的礼节,我的代号是朗姆,哎呀,这可是我第一次和别人这么说。” “什么,你觉得我太年轻了?呵呵呵,你已经这么老了,如风中残烛,藤原白鸠,而我依旧年轻,也会一直年轻下去。年龄、性别与我而言,不足为道。” “啊,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和阿曼达·休斯(Amanda Hughes)的故事我很有兴趣,能给我讲述一下吗。” 他的身影倒映在一旁翻落的酒杯上,赤色的朗姆酒绝不存在,世间唯有白色、金色与黑色,可红色朗姆的意象却笼罩着文学作品。 红色朗姆——red rum,持有这个代号的他,身影在酒杯上翻转,murder——谋杀者。 2017年9月21日,00:30,黎明号船舱。 “到这一步,波本先生,你的三要素的答案分别为,Who done it——宫野志保(某个隐藏身份),Why done it——复仇,How done it——慢性毒药,对吗?”雪莉贴心地总结他的推理。 波本非常谦虚地回应:“以我目前掌握的线索,只能推断出这么多。” 少女从柔软的床铺间站起,她没有舒展腰肢,只是站在那里,方才的轻松惬意消散在虚空中。 雪莉一字一顿地说:“既然如此,那我先从第一个问题反驳吧。我一定是——宫野志保吗?” 你的出发点在一开始就错了,这样得出的答案,又怎么会是真相呢?波本?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哪怕结果正确,她也绝不接受这样的推理。 雪莉撩起自己一缕发梢,茶色发丝在食指间缠绕旋转,逆时针螺旋上升着,却无法从指尖逃脱。 “我的母亲宫野艾莲娜是浅金色的发色,她的姐姐也是——和你的发色差不多,而我的父亲则是黑发,这样的一对夫妇,居然有着一位茶色发色的女儿,不是很奇怪吗?” “而且——宫野夫妇名下确实只有一位女儿,宫野明美。我不过是自称为他们的女儿罢了,在任何户籍系统中,[宫野志保]从来都不曾是宫野夫妇的女儿。” “那么——我,是谁?” 犯下罪行的她,究竟是以怎样的身份,才走到这一步。 站在你面前的我,又是以怎样的身份说出这句话。 波本并没有被她的话吓到,如果他能认错和老师长相相似的女儿,那他也差不多可以从公安退休了。 一切喧嚣均朝后退却,这世间似乎只有他们二人存在于此,在这注定驶向毁灭的白银之轮上,构筑一方仅属于他们的小天地。 “宫野志保,只需要你和你姐姐的头发就能用DNA鉴定出你们的姐妹关系,这点不需要我说明吧。”他念出她的全名,无声表明他对雪莉上述这番诡辩的态度——一个字都不信。 “但此时此刻的你证明不了,在这个暴雪山庄模式下,有关过去和未来的信息都无从获取。所以,请把我当成并非他们女儿的人看待,我可以保证,我的动机和他们无关。” 这便是暴雪山庄模式的魅力所在。抛开尘世的一切,**和执念在与世隔绝的环境中滋生扩张,直到掩盖暴风雪的喧嚣,直到鲜血染红纯洁的雪花。 在这里的他们不是任何人,不是这艘船外部的任何人,仅仅是在那片刻封闭的世界中,如昙花般转瞬即逝的标本,错误抽出的枝条罢了。 被雪冰封的他们,被深渊环绕的他们,这片小天地的他们,同样也是外界大世界中自己的一种可能。哪怕蕴含着虚假,哪怕掺杂着谎言,总有那么一份情感,是属于真正的自己吧。 所以,她也会这样,努力看到真正的波本。就像第一次听说他的代号,第一次知道他的模样一般。 然而,这就是一切的答案吗?她的动机里,真的不掺杂一丝一毫的,与[宫野志保]有关的部分吗? 人从不是独立的个体,哪怕仅是一个侧面也好,也同样是完整的她。 她和他无法回避的那个问题,她必须在此刻解决,留下后患也好,都无所谓,她只是累了,不想看到他永远为了一个真实的谎言奔波而已。 她站起身,和千万次在脑海中提前预演的那样,说出那个早已准备好的问题:“波本先生,你又为何在寻求宫野夫妇死亡事件的真相呢。” 这样的话,不被这份答案纠缠着的我们,便一刀两断了。 能在这个时候将这句话说出口的她,大概也证明了,在她心中,面前男人所代表的一切从不是最重要的事。那一切,均可为了达成她的目的而让路与算计。 宫野志保,你就和你的母亲那样,从来是个无可救药的,狠心的女人啊。 第13章 白银之轮12 [目标人员已就位,执行计划trinity(三位一体)] —————————————— 自波本遇见雪莉以来,这是雪莉第一句能让他险些失去扑克脸的语句。恐怕,未来还会有很多次。面前的女人在让他吃惊这方面从不让他吃惊。 雪莉走过他的身侧,“你不会天真的以为,雪莉[高层]的身份只存在字面意义上吧。” 她背对着波本,身影隐在幕后的她,身着黑衣的她,不会有任何人怀疑此刻的她是黑衣组织的成员,身穿白大褂的她倒像是昔日的伪装。 波本定了定神,说:“我可以认为——所有和宫野夫妇事件有关的信息的源头,都是你吗?” 雪莉干笑了几声,其中保含着只有她知晓的情绪:“谁知道呢。” 不,这样看来真的很奇怪。明明应该记得的宫野明美疑似失忆,理应不记得的宫野志保却知道些什么,并掌控着全局。 “我明白你的意思,雪莉小姐。这是和宫野夫妇完全没有关系的案件,你的动机并非出于[宫野志保]的身份,而我不该把私情带进推理。” 他排除了一个错误的思路,并得到了宝贵的线索,这一趟还算没有白来。至少——宫野志保或许知道全部关于宫野夫妇的真相,他终于能下定决心,去寻找这迟到了十六年的真相。 “私情?抱歉,我并不在意你和我的父母有什么关系,安室先生。你只需要知道,他们已经死了,而死人——总要给活人让路。” 葬于尘土者不可打扰尚存之人的生活,是从古至今亘古不变的法则。 “那么——回到正题上来吧。Who done it, Why done it,How done it——虽然我说过不会提示任何线索,但在说出那句话之前,我所给出的信息足矣波本先生推出凶手和动机。” 事实也是这样。只要回顾昨天到今天所有雪莉的异常,很容易下定结论。正因如此,心思不纯的他才不会在一开始抛出这则正确答案。 “那把雨伞,你缠着的大人,他们现在,还活着吗?” 那是在说出口前就知晓的答案,但这是必要的步骤。真相若永远埋于心中,不被世人所知晓,永远也不能被称为[真相]。 只有说出口的一瞬,让知晓之人变成两人甚至更多,此刻的真相才会成为[真相],众多猜测才会坍塌。这即为[唯一真相]对其他可能性与猜测的屠杀。 侦探不就是这样吗?将藏匿的真相公之于众,无论那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而作为侦探的波本在推理方面可以错很多次,建立无数猜测又一一推翻,而拿着唯一真相的凶手雪莉只能错一次。 因为,真相永远只有一个。排除不可能的状况,最后剩下来的,就算再不可思议,也必定是唯一的真相。(注:出自福尔摩斯探案集《四签名》) 解谜者和出题之人具有天然不对等的关系。 波本那把透明的伞在她的指尖环绕一圈,透明的折叠伞面将房间分成一块块,又交融于一体。 她的声音渺远而空灵:“美好而平静的生活啊,就像那把透明的伞,只要狂风一吹,顷刻间便残破不堪。” 如果他们还活着……宫野志保从不会踏上日本的土地,她和姐姐都能拥有美好的未来。 2010年10月,美国 那天下雨了吗?或许吧,不然克丽丝不可能举着一把黑色的伞。又或者她只是觉得这样能烘托悲伤的气氛,她给自己扫墓时也如此。 温亚德夫妇的墓碑前,只站着一高一矮两个人。举着伞,带着黑色礼帽的克丽丝·温亚德,和抱着一只黑色皮箱,带着半框眼镜沉默不语的雪莉·温亚德。 这个名字是温亚德夫妇收养时特地取的,为了不让其他无知而幼稚的同龄人取笑她的身世,为保护她而取的名字。直到如今,这份保护依旧生效,是他们留给她最后的遗物与纪念。 在家里,他们依旧会用真正的名字称呼她——宫野志保。宛若被诅咒一般,两岁父母意外身亡后,十岁的她又再度失去了养父母。 明明是养父母的葬礼,她却感觉自己也随之一同埋葬。自己的所有情绪,名为雪莉的名字,对未来的向往与好奇,她站在坟墓外,而坟墓外又何尝不是一座更大的墓碑,笼罩着所有行尸走肉,将死未死之人。 她没有告诉远在日本的姐姐发生了什么,只说自己最近很忙,有不少事要处理,不过下个月的见面仍旧照常进行。 她知道姐姐已盼望这一刻太久太久。从她们儿时分别的那一刻,从她收到姐姐的信的那一刻,从她们第一次通话的那一刻。 她不能让姐姐失望,不能让姐姐失去妹妹,不能再让姐姐痛苦,不能留姐姐一个人在世界上—— 所以,宫野志保要活下去。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不是为了已逝之人,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所爱之人。 哪怕只有这一份信念也好,她也会坚持下去,在无间地狱中,握住唯一一束属于自己的光芒。 漫长而无尽的细雨连绵不尽,雨一直在下,她一滴眼泪也没随之落下。 宫野志保用力拥住怀中的皮箱,皮箱很沉,重得曾让年幼的她难以克服地心引力而跌倒在地,也击垮了她那脆弱不堪、宛若童话般的家庭。 而如今,她站在这里—— [姐姐要保护妹妹,妹妹要守护姐姐] 一定,是因为这种心情吧。名为诅咒的爱,或是名为爱的诅咒—— 三人在细雨中逐渐远去,黑伞笼罩着她们,直到融入漆黑的夜色,再也没有回头。 ——————时至今日—————— 2017年9月21日,1:04,白银号。 “是,我是为了被杀害的养父母而犯下如今的罪行,这样就解决了动机。那么,手法呢?” “这方面的线索真是少之又少,不过——我还是主张慢性毒药。你的计划应该持续了很久,只不过由于某种原因一直未能痛下杀手。” 雪莉无论怎样看都像是有仇必报的人,所以她不可能会让真正的凶手存活如此之久。只可能是——线索不足,疑罪从无。 “雪莉小姐近日恐怕得到了新的线索,‘一天前才做出决定’,这让你推翻了之前的猜想,决定放手一搏。” “我并不在意他的死法,也不在意究竟是谁补上最后一刀——或许,凶手不一定是我呢?” 雪莉在狭小的房间中随意挥舞着那把雨伞,好似那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剑,能划开一切谎言编织的假象与幻梦。 “……我能知道他的名字吗?” “好啊,说了波本先生一定也不知道。” 若没有凶手,温亚德夫妇不会惨死。若没有帮凶,凶手无从得知他们的研究成果。 “武石良雄。”(注:此姓名在aptx4869名单中,工藤新一的上一位) 没有恨意,没有愤怒,雪莉以宣判的语气平静无波地说出未来死者A的真名。 这确实是波本从未听说的名字。那陌生冰冷的名字所指代的人,此时或许正在生死间挣扎。 作为降谷零,他大抵会拽住雪莉的衣领,告诉她杀人是不对的,劝她自首或及时阻止悲剧的发生,让法律惩戒一切。 作为波本,他应该对boss命令外的任何事情漠不关心,既然boss让他阻止雪莉亲自杀人,他理应忠诚的执行,哪怕用任何残忍的手段。 作为安室透,为面前这位少女着迷的侦探,他自然不论如何都站在她的身侧。 然而,他们并非独立的个体,拥有着三个侧面的他,不可能同时做出三个选择,也就不可能偏向任何一方。 “我相信你。”他朝雪莉的方向迈出一步。 他相信宫野艾莲娜的女儿,相信在车内短暂流露出悲伤的少女,相信她的苦衷,相信她的计谋。 “作为侦探——也会信任凶手吗?”她问。 波本坦言道:“即使是侦探,也不会解开所有真相。福尔摩斯会在米尔沃顿案中说‘有些罪行不可能用法律制裁,所以从某种程度上说,私自报复是最合情合理的’,波洛也会为十二位受害人编织谎言——所以,我相信你。” 雪莉没有向后退去,她握着伞柄,伞尖搭在脚边的地毯之上,好似剑锋插入泥土。 “告诉波本先生我要动手的人,是boss吗?即便如此,你也会站在我这一侧吗?” “当然。”波本向她伸出手,是邀请,还是拯救呢?只有他自己清楚。 “我可是——雪莉小姐的共犯。” 是啊,只有你,和这一切无关的你,才能理解我的一切吧。 伞柄悄无声息地从她手中滑落,跌倒在地毯上,未能发出任何声响。 雪莉将自己的指尖放在波本摊开的手掌之上,男人猛然握紧她的手指,将猝不及防的她从昏暗的角落里拉到灯光之下,另一只手则挑起她本不稳当的眼镜。 “雪莉,你知道吗?在心理学中,你的刘海和半框眼镜的上半部分连成一体,组成了帽子一般的构象,带着这副眼镜的你,就像是带着一顶遮住眼睛的帽子一般——” “对我的话,应该不用再这样躲闪和害怕了吧。” “嗯……我相信你,仅在此刻。”在这暴雪山庄式的游轮上,他们或许能建立这般短暂的彼此信任。 而一旦踏上陆地,当一切危机和真相扑面而来之时,这种信任很快便会化为乌有吧。 可是——即使是一瞬也好,即使有无数巧合也罢,仍旧混杂着目的——这样的彼此信任在这一刻没有任何虚假。 “现在,波本,这里站着的只有我,站在你面前的只有我,无论是那位大人,组织的二把手,还是归于尘土的宫野夫妇,都被隔绝在这太平洋之上的钢铁孤岛之外。在这里——我们是唯一能彼此信任的人。” “所以——请你一直注视着我,直到这艘船沉没为止。” 终于写到甜的章节了好耶,[化了],目前这一篇的进度快过半了,差不多二十多章结束,但有些伏笔要到下一篇章才能揭晓,这一篇只是起到把大家骗进来然后被我的文洗脑去磕透哀的目的,都给我去磕透哀(指) 白银之轮解题篇(?) 3.葬礼上的三人分别为雪莉·温亚德(宫野志保),克丽丝·温亚德,以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白银之轮12 第14章 白银之轮13 [执行任务中…观测器已就位,再次确认三种预案可行性…] —————————————— 2017年9月21日,00:35,黎明号船舱。 安德莉亚并不喜欢吵闹的大厅,她觉得那些人的脑子里除了塞满金钱与利益外,没有任何有价值的填充物。 科学家又如何呢?他们是比商人更精明的角色,从不谈钱,只谈理想和产出,却比商人还要贪婪百倍,残忍千倍。被所谓理想裹挟着的任何事物,都非常容易走向极端,然后在无法停止与转向的前行中撞地粉身碎骨。 越是年老,越是位高权重,离真正的学术环境越远。毕竟,没有人不喜欢权利。 人们一般将其称之为:学阀。 科研从不是与世隔绝的净土,这片肥沃土地上的争斗常秘而不宣而刀刀致命,光鲜亮丽的成果下时常白骨累累。而一位出色的科学家,必须要有聪明的经商头脑,只会埋头苦干的天才若不能遇到自己的知己,永远只有沉底的结局。 从爱琴海底那为真理牺牲的学者,到牛顿时期的派系争斗,再到如今资本注入科研市场后的学术造假—— 她对此不屑一顾。这个世界上从不缺乏为理想奋斗的人,也从不缺乏因理想粉身碎骨的人,很不幸的是,她两者都是。 故而,她的卡片上写着:“科学的殉道者。” 当她拿着自己的卡片穿过狭窄的走廊时,恰好不小心撞到一位金发的男士。他有着一个好听而略显古怪的日本名,安室透,安室,阿姆罗,更像中东地区的名字(注:有一种说法认为,安室透原型阿姆罗·雷(Amuro Ray)名字中的取自中东地区常用名阿姆罗/阿姆尔(amr),意为生命)应该是混血。不过,安德莉亚已经过了对这种小年轻动心的年纪。 她年老色衰,得益于学阀与政治的打压而一事无成,也不再会对任何皮囊投去欣赏与赞美的目光。 当她和其他人简单交流一番后,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是为数不多的陈述性语句,其他人以问句为主,无论句式与否,都那样直戳心灵。 仿佛,在茫茫宇宙中,有人注视着他们,并给予他们这份评价。 如果上帝、真主、菩萨,或是绝对精神真的存在,恐怕祂们也会给出相同的答案。 只是——安德莉亚是无神论者,她曾经是东德人。她认为这是白鸥集团的一种变相邀请,在那冥冥之中,她的努力终于被人认可。 安德莉亚一直在等待着,从第一次为电路的复杂精妙而感到惊叹的那一刻起,到现在为止,她已经等了太久,从不差这转瞬即逝的一分钟。 终于,房间内部电话铃声响起,她随手接过,摆出一副语气轻松的样子,说道:“你好?” “安德莉亚女士是吗?我是武石良雄。”对面的男人用异常熟练的德语和她对话,这让安德莉亚不禁多了几分好感。 她说:“武石良雄先生,我知道你,也很欣赏你,当然,是你的研究。实话说,由于研究经费不足而凭空葬送一个跨时代天才实在可惜。” 对方哈哈大笑:“哈哈哈,也许是我找到了更完美的方式。将人类的意识打包上传到网络上,只是在电子世界复制了一个[我],说不定由于一些细微的差别和本体天差地别,并非[我]本身的延伸,而是似[我]非[我]的延伸,这和传递基因的动物本能有何区别,得到永生的,永远不会是最原来的我。” 对方接着说:“所以,我选择了另一条路。” 安德莉亚按住心中的雀跃,语调平淡:“当然,毕竟你可谓是死而复生的人,武石先生。对于你如今的身份,我真的很感兴趣,当然,纯粹是科研的角度。” 寒暄过后,武石良雄切入正题:“还在之前的大厅,我仅代表我的组织,向安德莉亚女士这样,活在组织帷幕外的科学家们发出郑重的邀请,你将见到超越这个时代的产物,并将为之付出一份贡献。” “组织?有名称吗?”她问。 武石良雄解释道:“名字只是载体,安德莉亚女士。所以,只是‘组织’而已。 “我们可以是任何人,任何团体,甚至——任何国家,任何时代。” 在安德莉亚目不能及的船舱外,电话铃声接连不断地响起。一通又一通的电话如病毒般扩散,轻而易举感染了那些本就别有心思的众人。 武石良雄再次核对了一番名单,确认所有人均通知到后,他穿过均带着项圈炸弹的侍者们,来到舷窗旁,那位年轻人双手背在身后,如雕塑般注视着窗外深沉夜色。 “按照您的名单,都通知到了,朗姆大人。”武石良雄有些紧张,他是第一次见到朗姆的真容,也是第一次当面向这位组织的二把手汇报工作。 年轻人转过身,他两眼并无任何明显的生理性缺陷,也非异瞳,拥有着普通双眼的他看向已过中年的男人说道:“辛苦了,武石良雄。称我为[先生]即可,我不太喜欢这种尊卑分明的称呼。” 武石良雄及时纠正自己的措辞,朝对方深深鞠躬:“这是我应该做的,朗姆先生。” 不知朗姆已何种手段,他堂而皇之地现身,并迅速夺取全船的最高控制权。不,[夺取]这个词并不准确,[夺取]常常具有暴力的隐藏含义,在他看来朗姆是以非常和平的方式,没有杀一个人就得到了这群古怪船员的认可。 “我还要拜托你一件事,武石良雄。虽然你不是这艘船上唯一一个组织成员,但我很遗憾,有代号的成员不值得我托付信任,乌丸家族的继承人不能动,所以只有你了。” “我需要做什么?” “找到特曼·伍德,他是藤原白鸠的共犯。虽然他背叛了组织,但不需要你亲自杀死他,告诉他组织的真相,拉他加入[真实组织],就像你之前为了得到组织的恩赐,而做的那样。” 武石良雄的嘴角明显抽动了一下,他什么也没说。 朗姆当然看到了他眼眸中一闪而过的阴郁,于是,自称为年轻人说:“我记得,他们应该姓温亚德?那位女士还是你的学生,啊,”朗姆扬起嘴角,笑容诡异,“居然和那位大人的亡妻具有相同的姓氏,世界真是充满了奇妙的巧合。” 武石良雄垂下头,说:“为了组织,我会献上一切——因为,组织给了我生命,这是我的义务。” 朗姆没有轻重地拍了下他的肩膀,以和蔼的口吻对他说道:“去吧。” 朗姆再度转身,看向沉郁浓厚的夜色,今夜是新月,即无月亮的光辉,也无群星闪耀,乌云笼罩了一切。 “那么,雪莉,拥有着这个不详代号的你,你会做出什么选择呢?”朗姆轻声问道,他拿出手机,打开备忘录,继续之前没能写完的内容。 “如果你看到这则消息,那就说明……” 2017年9月21日,1:05,波本的房间。 “好了,恐吓的话就说到这里,刚才我和另一位组织成员交流一番后,认为绝对会有一场针对宾客的屠杀或者针对性袭击,因为他还要策划另一场杀人行动太忙,就不来了。”宫野志保换了个轻松的语调,说道。 波本尽力让自己的表情不算失态,“……不管怎么说,还是感谢你的信任和情报分享,宫野志保。” “那本杂志,你带笔了吗?”她伸出手。 “这里有一只。”安室透从床柜上的笔筒上抽出一只,他感觉在这一刻他们的身份似乎是华生和福尔摩斯,或者谢泼德医生与波洛(注:罗杰疑案的主角)。 “这依旧是一场推理游戏,安室先生。白鸥集团的幕后之人邀请了全船的科学家,又给每位乘客发放了诡异的卡片,还将黄昏别馆的事件装订成册供人阅读——白鸥集团,乌丸集团,黎明游轮,黄昏别馆,我们最好在他们开始动手前拼凑出真相。” 就算未能得到真相也无所谓,雪莉对这艘船上唯一的对手胸有成竹。 “那么,这是我们的推理。正如之前我对夏洛特和佐伊所言——” 她以一种我知道你那时在偷听的锋利目光扫过安室,接着说: “我的项目均挂在乌丸集团的科研机构上,有关乌丸集团的秘辛也略有所知,我可以肯定,这片杂志背后无疑是亲历者,我不能告诉你判断的理由,也请你不要探究背后的缘由。” 波本点点头:“组织的机密,我知道。” “同时,我也可以肯定,他的名单一定在这两份名单中。” 宫野志保拿起笔,杠去绝大多数名字,仅留下:千间恭介(注:黄昏别馆案中女侦探失踪的父亲),藤原白鸠,野本昌治(注:aptx名单中羽田浩司的下一位)。 像无数为自己的杀人手法洋洋自得的凶手那样,雪莉扬起嘴角,对他说:“帮你排除了所有错误答案,三选一,至少三分之一的概率,选一个吧,安室先生?” 第15章 白银之轮14 [确认目标死亡,任务结束] —————————————— 真是个艰难的选择,仅凭三个名字,没有任何其余线索就能猜中幕后凶手吗?就算是福尔摩斯之类的大侦探也不能做到吧,波本想。 “为什么一定是他们,后代或者从各种渠道上打听到的人,均有可能。”波本首先反对了雪莉预定好的框架,这种三选一未免太不严谨了。 雪莉坚持自己的看法:“如果是那样,他们应该招募侦探,而不是我们这群纯混实验经费且整天异想天开的科学家。能冒着这样的风险去换取几乎不可能存在的可能性——只有亲生经历过的人,才会有这样的情感和义务。” “我不这样认为。就算不是当事人,也能从各种资料**情。”波本另有自己的看法,“但如果是这三个里面中的一个,我会选藤原白鸠——毕竟,白鸠和白鸥都是白色的鸟类。” 白鸠——这让波本想起一家公司的名字——白鸠制药,正是因为白鸠制药倒闭,宫野夫妇才会在乡下开诊所。这两者会有联系吗? 雪莉叹了口气,“只是——无论这艘船最后会死多少人,哪怕我,你,都会在海上葬身,对于未来,对于他们想要阻止的事物毫无用处。” 历史并不会因为某些人的死亡而彻底走向另一条道路。时代成就英雄,英雄开创时事,而者相辅相成,就算没有他们,时代的浪潮也会将其他人推出。 就像她的父母……宫野夫妇的死亡没能阻止银色子弹的研发,即使他们是走在时代前沿的人物,他们因超越时代的药物而死。然而,那种药物的奇迹火花总会在他们死后的十几年间的某处实验室内闪烁,和任何乌丸家族或姓宫野的人物无关。 为了阻止这种悲剧——宫野志保选择成为这种角色,被这个使命选中的角色。她自认为自己有天然的优势——父辈的遗产、组织的资源、天才般的智慧,所以,被良心谴责的人只需要她一个人就够了。 然后——在一切结束后将所有事物带进坟墓,彻底终结这折磨着三代人的命运。 “既然杀人是没有意义的,为什么不换一种思路?他们并不想杀人,而是要把他们知晓的信息传递出去,以书籍的形式,和这种事故的形式,通过仿照黄昏别馆的悲剧而让世人重新聚焦于那两场惨案。” 安室透的分析让宫野志保愣了一下,的确,有杀人动机的只有朗姆,幕后之人的目的被她视而不见。 这几乎是她的惯性思维,只要朗姆想,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所以,朗姆的想法几乎等同于现实中实际上演的内容,宫野志保只会思考,在那之后会怎样。 “如果,有另一个人不惜一切代价想要阻止这些信息扩散呢?物理消灭全船人无疑是最好的方法。” “但是,幕后之人难道没有其他备用的传播手段吗?他如果这样做,恰好会呼应第一次黄昏别馆惨案,媒体煽风点火后群众很容易将这两次联系起来。无论怎样的手段,这种级别的惨剧不可能从世界上被彻底抹除。” 朗姆确实能做到,组织也确实能做到。宫野志保能想出至少三种将黎明号事故从世界上抹除的手段,那些均涉及到波本和大多数有代号的成员不知晓的组织。 换一种思路,这种级别的事故一定会让朗姆头疼,朗姆是否做足了充足的准备? 先前宫野志保认为,朗姆有意断掉白鸥集团和组织的关系,可如果——白鸥集团真的和组织没有任何联系呢? 有一种可能,朗姆知晓白鸥集团的幕后主使,也默许了他一系列模仿乌丸集团的行为,白鸥集团恰好能成为组织明面上的掩护,而组织根本不需要接触白鸥集团的上层,只需通过些许人员输出就能控制白鸥集团的方向,这完全可行。 朗姆先前对白鸥集团幕后之人的一切并不知晓——从他需要B.O.S.S.来获取情报可见一斑,他来到白银号上恐怕另有目的,对于目前发生的一切,他的情报和自己站在一条水平线上,这有可能吗? 幕后之人对朗姆的了解又有多少?那如鬼魅般的名字说明不了什么,他可能根本不知道那个名字代表的意义。 只有那尚不为人知的,白朗姆(Silver Rum),尚且不够成熟的他会亲自下场。他本身的又目的是什么,和他处在一条起跑线上的自己和波本,加上和真和瑞雯,能赢一次身处暗处的他吗? 从朗姆登入B.O.S.S.到现在保守估计在三个小时以上,这期间他能做太多事,而宫野志保由于一开始的策略失误,错过了最佳的干预时机。 不,其实——她还有预案三可用。或许是镇定剂药效已过,她反而感到自己正前所未有地振奋,比那命运的一夜拨动机关刺出匕首时还要激动。 “安室先生,你觉得我们能阻止这场悲剧吗?” “我无所谓,既然雪莉小姐想玩一次,我也只好奉陪到底了。” 这可不是游戏啊,波本,这可是你死我活的轮盘赌。走错一步,猜错一步便万劫不复。 “总之——还好我带了一些必要的东西,如果船真的沉了还能在海上漂几天。” 波本不禁庆幸他早就考虑到沉船的可能性,因此也做足了准备。其他人他或许救不了,他总不能连雪莉也救不了吧。 雪莉非常自然地巡视一番他的东西,不忘评价道:“救生衣,急救箱,应急食品,小型GPS导航——东西真全。” 根据手持GPS的显示,他们离日本越来越远,全速向西太平洋航行。 “雪莉小姐不会什么都没带吧?”他在雪莉的房间内只看到了化妆品和洗漱用品等东西,显然她没考虑过沉船的可能性。 或许在她眼中,这真的只是一次普通到极点的休闲旅行。 “我不是把你带过来了吗?”雪莉很理所当然的说。 术业有专攻,她一个搞科研的为什么还要给旅行做充足的预案,若不是朗姆也在,船bang的一下炸上天这种极小概率事件一辈子都不可能遇到一次吧。 目前为止,宫野志保自认为这种事情和她无缘。永远都是她主动找事,而不是此等事件追逐着她。 她是天才美女科学家,不是走哪哪里死人的死神小学生。 “好……那我们暂且不管那位死者A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存活下去,有关死者A的事我就视而不见,就算是组织,也不可能在茫茫大海之上确定一位死在海难中死者的死因。” 雪莉笑容和蔼:“波本,你觉得这艘船上有多少组织的成员?” 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恐怕,也是黎明号上最为重要的谜题。 波本思考一番后,谨慎地说:“我和雪莉小姐,那位头发花白的老先生,你认识的那位男生,目前明面上的是这四位,以及暗中的朗姆。死者A武石良雄也是组织成员?” 雪莉挑了下眉,说:“一共九位,包括武石先生。” 九位?自加入组织以来,波本还从未遇见过如此之多的组织成员,他一般只和有代号的成员接触,而在代号之外的人员——他只见过宫野明美。 或许,其他人员也是这样……吗?这是最乐观的打算,而他无疑要做好最坏的可能。 2017年9月21日,1:32,白银号。 [……自检完毕] [执行预案一:依照特曼·伍德心理画像,预设于20分钟后引爆炸弹] [移动观测器以就位] [校准时间……] [愿我等终将超越人类的宿命] 2017年9月21日,1:40,白银号。 特曼·伍德老了,他比任何时候都深知这一点。他知道boss会如何杀死他,所以,他靠在整艘船上为数不多没有被监控笼罩的地方,抽着不知是今天的第几根烟。 他在等待命运的降临。 又或者,他还在等待奇迹的出现。 夜空的一角略过一道黑影,飞翔姿势与早已司空见惯的海鸥完全不同,体型也对不上。 “渡鸦……?”以疑问句说出口,他的内心却一片平静。他看过太多次翱翔的渡鸦,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认错。 也许,真的到了要说再见的时候了。 那盘旋的渡鸦似乎吐出一个单词:“Nevermore。”永不复焉,久久回荡盘旋在这艘船之上。 “伍德先生果然在这里。” 他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烟不知何时从指尖滑落,掉在夹板上。隔着朦胧的烟雾,他看到了来者,来者也看到了他。 对方笑着,朝他招手,身处冥界的亡魂隔着烟雾,站在忘川河之彼岸,遥不可及。 那道亡魂说:“现在,我叫武石悠人,不过,还是叫我良雄吧,就像从前那样,特曼。” 男人朝他走来,今日没有明月,星光黯淡,唯有属于人类科技之光勉强照亮来者。 那是一位看着约有三十左右的年轻人,在明面上,他是已故武石良雄的侄子,继承了他的科研事业和资源。 他早该发现的,在一开始就该发现,武石悠人和年轻的武石良雄,几乎一模一样。他老了,也失去了这方面应有的敏锐。 “这是——我的报应啊……” 在他目不能及之处,组织早已轻松越过那条红线。 2017年9月21日,1:52,白银号。 “这么晚了,为何不去睡觉?诺兰?佐伊?夏洛特?” 站在门前异常激动的三人丝毫没被面前叉着腰像老妈子巡查孩子们睡觉情况的宫野志保吓到,诺兰的大声嚷嚷彻底盖过佐伊小声低语:我就知道他们睡在一起。 “志保,志保,非常不妙——请你一定要帮帮我!” “让我猜猜,诺兰,你不会没带装报告PPT的U盘吧。”她几乎脱口而出。 “哈哈哈哈……还是志保懂我……求志保大人救救我!凭着回忆我只能想起这么多了!整艘船我只认识志保你一个和我研究方向相同的人!” 宫野志保非常无奈,她本想现在和波本去船长室调查情况,她和波本短暂对视一眼,选择让蠢蠢欲动的三人组进来。 “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大家要听吗?”安室透给三人递上温水,不紧不慢地地说。 “什么什么?” “好消息是,贝内特先生,你不必为明天的演讲发愁了。” “坏消息是,我们的船正全速前进冲向西太平洋,在三十分钟前已越过日本公海,或许再过几天就能去美国西海岸,只是,我没带护照,毕竟行程里没写啊。”他语调轻快,所说的内容却很沉重。 “不知道啊,有这回事吗?”佐伊左顾右盼,心虚至极地问。 “这艘船的燃料不知能不能撑到美国。” “不要吓唬他们了透君,情况应该——” 没有那么糟糕,宫野志保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会在心里祈祷朗姆能给点力,虽说他疯起来也是整个组织无人能敌。 现在的时间是:2017年9月21日,1:59。 [目标提前移动,预计在五秒后到达位点] [启动预案二:由观测器手动引爆] [乌丸先生,请在倒计时结束后按下按钮] [3——2——1——] 明亮的火光短暂于黎明号之上升起,由于远离居住区,几乎没有任何乘客听见那一瞬间的爆炸声,只有隐隐约约的闷响声,空洞地在整艘船上传播着。 他甚至没能说完最后一句遗言。 [确认目标死亡,任务结束] 特曼·伍德愕然地看着爆炸后残存的残骸,属于生物的,以及属于钢铁的混为一谈,在猛烈的化学反应下一视同仁。 爆炸位点是他刚刚站立的地方。 [和真]收起望远镜,她在这方面从来很人道,他一向知道。 那只药瓶里装着的从来不是什么药剂,而是一只U盘。 2017年9月21日 ,00:10,黎明号 “我的卡片是你拿走的吗?”雪莉随口问道,她打开药瓶,把里面装着的U盘插入乌丸和真的电脑。 特曼·伍德研究领域一直是灵长类动物克隆技术,所以boss会选择另一套成熟的体系来解决他,比如,人工智能。 离线的人工智能被层层阉割后,仅保留最必要的功能。她仅用视线测量乌丸和真箱子的体积甚至大致推算出保留了哪些核心功能。 boss选择的杀人手法是爆炸,想必乌丸和真在方才已安放好炸药。伍德对组织背后的人工智能还算略有了解,人类造物——他那样称呼它,他会藏匿于无监控之地,而名为B.O.S.S. 的人工智能则反其道而行之,推断出船上的死角都有哪些后,再挑选伍德最可能出现的地方分别安放炸药。 这一点,雪莉没法阻止。她能变动的是这之后的事。 在组织鲜为人知的是,离线后的B.O.S.S.在尚未完全自检完毕前有不少漏洞可钻,雪莉记得很清楚,丽娜·温亚德曾在完善代码后留了个后门。 这便是预案二的核心手法。 同时,武石良雄所代表的[真实组织]一定会向伍德发出邀请。伍德则不可能去找他,只需等到武石良雄与伍德相见即可。 雪莉互换了武石良雄和伍德的身份信息,若是在信息通畅的外部,它会很快发现错误并更改,而在离线后,它只会忠于自己预留的数据库,同时,雪莉为了防止朗姆修改,她锁死了数据库的更改权限。 为防止杀伤友方,B.O.S.S.的资料库内会预先录入船上与组织相关人物(朗姆除外),按照他们的权限完善计划。 目前,她的计划唯一的变数是可能存在的朗姆,在她看来朗姆不会对自己的小动作有什么举动,他向来是组织最为务实之人。 而[和真]的旁观,无疑与默许她的一切行动毫无差别。如果[和真]来做,她理应做得更好。只是雪莉从不会允许。 她从乌丸和真的包内翻出一只镇定剂,扎进自己的静脉血管,和真的镇定剂均是特质的批次,在缓解焦虑和减少紧张等方面比市面上的疗效还要好。为了之后的行动,她必须要消除自己的幻觉。 她看着[和真]的眼睛,以及住在他身体内的另一人:“因为——我是你的姐姐,瑞雯(Raven,渡鸦),姐姐要保护妹妹,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瑞雯无言以对,自她的父母惨死的那天开始,每次涉及到这个问题,雪莉的答案永远是这样,而她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 雪莉拔掉电脑上的U盘,再度把它装入药瓶内。除了名为瑞雯的[和真],无人知晓她在这短短二十分钟内做了什么。 两人的命运在她的手中被轻而易举地交换了一瞬。 第16章 白银之轮15 [依照协议,对观测器进行最高级别警告——] —————————————— 2017年9月21日,1:42,黎明号。 “不,伍德,你根本不懂——你的研究分明是上帝的恩赐啊!你看看我,因为你的研究,我,我们——才能活下来!” “不……良雄,”他神色痛苦,面容如融化的蜡像那般扭曲,“我参加了你的葬礼,你静静地躺在那里,就像是睡着了一般。你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死了,武石良雄。” 武石良雄张开双臂,语调高昂:“我还活着,就站在你的面前。你也可以像我这样活下去,加入真正的组织,最真实的组织。特曼,你可以继续做你的研究,还能拥有一副年轻人的身体,这多棒啊!我们拥有着无穷无尽的未来!” 然而,世界上从未有过长生不老之术,作为这项技术的开创者,伍德深知这一点。 当这一刻真的到来时,伍德比他想象的要平静不少,他摆正衣领,如同人生第一次走上博士答辩的现场那般:“良雄——看在你是他的克隆人的身份上,我姑且用这个名字叫你,你只是有着他破碎的记忆和相同的基因,真正的良雄已经死去,而站在我面前的你从未死过,更不必谈死而复生。你只是拥有着属于武石良雄的基因,和他片面的记忆罢了。” 他一语道出那长生不老的真实,就算伍德从未接触过,以他接触到的知识与隐秘足以支撑他在此刻猜到,那一切的罪恶根源。 他从大衣中掏出藏匿已久的手枪,对准面前的男人,自雪莉成为项目主管以来,所有研究人员都必须掌握手枪等热武器使用方法,以及必要的逃生知识。用她的话来说,科研人员必须先学会自保,才能保护自己的成就。 “真正的良雄,从来不会叫我的名字。” 所以,面前的人只是装作武石良雄的其他人,基因相同的陌生人,至于他究竟拥有真正武石良雄多少记忆,能否在伦理层面被视作那人的延续,伍德并不在乎。 年轻的武石良雄举起双手,无奈地朝后退去: “为什么不选择继续活下去?就算是自己的复制人也好,[你]依旧能延续下去,[你]的意志依旧能延续下去——毕竟,真正的长生不老,起死回生,是不可能存在的吧。” 伍德食指扣在扳机上,对他的话语无动于衷: “在这之前,我早已做好赴死的准备。呵呵,克隆领域的几位先驱者,最后的结果都不怎么好。这或许是被上帝所诅咒的领域,我们,将这等超越时代的科技带到世人面前之人,都要付出应有的代价。” “哈哈哈哈——”武石良雄突然狂笑起来,“你不会——和藤原那家伙同谋,要用这艘船的人给世人预警吧?” “啊——你们这两个老东西,死到临头了还要拉其他人垫背,呵,你们只不过是老了,被内心中那早已不知扔掉多少年的正义感折磨,想在最后证明自己是好人——哈哈哈哈哈——” 他阴沉地说:“特曼·伍德,还有藤原白鸠——恶人,就要有贯穿到底的觉悟。你不会以为——” 武石良雄应该还有其他话要说,只是,朴实无华地终结了他的一切。 他的美梦,他的罪恶,他的理想。 2017年9月21日,1:58,黎明号。 伍德还想再抽一根烟,他手指微颤地摸索一番后,意识到自己抽完的最后一根。他的目光终于变得犀利无比,和之前垂垂老矣的暮年老者判若两人。 他先拿出小型对讲机,对那边说:“计划照常,藤原先生。” 对讲机的那头一片死寂,良久以后,才有人应答。 刺鼻的汽油味穿过浓烈的烟雾直刺他的大脑,只是,他站在离燃油室较远的地方,不可能闻到那里正酝酿着什么。 他无动于衷地继续说道:“……是的,我没想到是它。至于朗姆,目前宾客中没有独眼或视力有障碍的人,即便如此——我们还是要保持最高警惕,他可能是任何人,无论男女老少。” 他侧过身,左耳上带着的窃听器那边目前没有传来其他消息。说明,那边的雪莉并不知道这一切。 伍德抬起头,五层之上的甲板旁似有一颗银星闪过,星星按照某种规律地闪烁着,银色的光芒刺破黑暗,朝他袭来。 他眯起视野不清的双眼,试图分辨光中传递的信息。 [检测到致命风险] [依照协议,对观测器进行最高级别警告——] 2017年9月21日,2:00。全船停电。 距离引擎室爆炸还有四小时三十分钟。 无边的黑暗吞噬了这片茫茫大海上唯一的人造光源,乌云遮天,就连星空与弦月均不见踪影。 黑暗才是这个世界的背景色,人类掌握火源的使用方法不过万年,恒星的寿命在138亿年的宇宙与膨胀速度前不值一提。世界只需露出它本来的模样一瞬,足以让一切文明秩序崩塌。 黎明号啊——在这暴雪山庄式的游轮外,尘世能迎来属于他们的黎明吗? 伍德不会觉得自己对不起宫野志保,他做了和她父母一样的事,他相信,作为他们的女儿,继承了宫野夫妇一切的科学家,她一定能理解他的所作所为。 他能做的,大概也只是让她不被那道谜题永远困住。 钢铁的边缘,海水翻滚着,让他有些头晕目眩,被他扔掉的那张本属于宫野志保的卡片早已不知所踪,那本是一个犀利无比的问题,包含着他一生的困惑,以及他一生的愧疚源泉: “存活的[宫野明美]是谁。” 从那一刻开始,他没能把恶人贯彻到底。他第一次对自己追求一生的技术产生了困惑与迷茫,终究还是没能赶上组织前进的步伐。 在和她最后一次交谈后,伍德突然改变了想法。他拿出自己早已准备好的备用卡片,上面仅写着一道简单的问题,关于宫野夫妇的死亡。 他相信,雪莉能明白他的决心。那是他们都早已知晓的答案,且贯穿始终的责任。 2017年9月21日,2:01,黎明号宴会厅。 一声枪响贯穿了黑暗中的宴会厅,这里再度聚集的宾客只有之前的五分之一,而陈列在桌上的古董枪支数量更少,仅有十五支。 这里大多数人都对适才的那番话嗤之以鼻,他们固然渴求真理,却还没到要你死我活,或为真理献身的地步。 懦弱,圆滑,以自己为中心,是大多数人的底色。 只需添上一些简便暴力手段,再加之诡谲环境,就会如萨拉热窝那样,一触即燃。 2017年9月21日,2:01,黎明号船舱。 房间毫无征兆地陷入黑暗,安室透以最快的速度点开手机屏幕,几人也纷纷反应过来,还好,在微弱的手机屏幕光亮下,没有任何突发状况发生,五人均平安无恙。 “怎么回事?停电了吗?”佐伊率先问出所有人的疑惑。 宫野志保目光凝聚在门口,火灾警报声震耳欲聋,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无法分清这是幻象还是真实。她的精神状态不能说是正常无比,至少也是在崩溃边缘。 已经有抗药性了吗?她无可奈何地在内心中自嘲。至少,让她撑到那一刻吧,让她代替父母和那些赴死者们见证银色子弹贯穿组织心脏的那一刻。 火舌直冲屋顶,誓要粉碎周遭一切,在姐姐怀抱中的她猛然回忆起一个细节,那张卡片上写的,是“死因”。 宫野夫妇的死因——措辞是死因,而非死法。 他们真正的死因是—— 他们真正为何物而献出生命—— 原来如此。 而他们迎来的,注定只有悲剧一种结局。 宫野志保能猜到本来的卡片上绝对是和自己的姐姐有关的问题,她用漆黑的单翼遮住姐姐的面容,隔绝了外界的一切视线,也遮住了宫野明美的双眸,让她永远无法得到真正的答案。 她再次点在自己的袖口,那里静静地躺着一枚小巧的窃听器。 [姐姐要保护妹妹,妹妹要守护姐姐] 那是她记得的,母亲唯一一句,也是最后一句的遗言。 重重地拍门声将她从沉思中惊醒,房门隔音效果不怎么好,她能听到乌丸和真边拍门边喊她的名字。 安室透走到门口拉开门,果不其然是他还算熟悉的人。 略有些神经质的少年大声嚷嚷着,声音填满整个房间:“宫野宫野!最高级别警告,我们有麻烦了!” 乌丸和真清了清嗓子,小声说了句:“我一直想这么说一次来着。” 宫野志保很想说一句这是哪家不争气的小乌鸦她真不认识,但这样恐怕会让和真更加不满,她简短地介绍道:“这位是和真,算是我的下属。你说。” 和真就等他这句话,他扶着门框脱口而出:“坏消息是,黎明号有沉没的风险,更坏的消息是——我目前不知道这个结论如何得出,更不知道具体时间。” “总之——休斯顿,不是,宫野,还有这位看着不像好人的男性,我们恐怕真的有麻烦了。” 第17章 白银之轮16 雪莉让我拿镇定剂,悄悄问一句,这种意外损耗组织能报销吗? —————————————— 因为有外人,和真的描述相当粗略,甚至可以说谜语人,不过他知道雪莉一定能听懂。 这无疑是停电前来自B.O.S.S. 的最终警报。 “按照当前航线,会有撞上冰山或触礁的风险吗?”宫野志保问正在查看GPS的安室透,三人均在他的旁边探头探脑,这台设备的屏幕太小,是三英寸屏,不懂操作和海图的三人更是一头雾水。 “理论上不会。”安室透简短地给出自己的答案。 “那只能考虑船自身的问题了,这毕竟是一个由老船改造后的新船——”和真靠在门上给宫野志保挤眉弄眼,她自然领会了和真的意思。B.O.S.S.能探查的部分相当有限,从B.O.S.S.能获取的信息来源中大致能猜测出方向。 “既然是沉没,有没有可能是炸弹啊。”诺兰提出自己的见解。 “这种情况下不应该考虑隔水舱吗?像泰坦尼克号那种。”佐伊反驳道,她对船只的了解相当有限,泰坦尼克号是她唯一记住的海难事故。 夏洛特吸了吸鼻尖,没有参与两人的分析,她茫然地环顾一周:“你们——难道没有闻到一股汽油的味道吗?” 见大家纷纷看向自己,夏洛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安室透和宫野志保非常肯定,房间里没有任何汽油味,之前走廊内也没有。 “可能是你的幻觉,夏洛特。” 她两眼迷离,直愣愣地盯着地板,小声说:“是吗?可我——也看见汽油的味道了,很刺眼,像纽约正午的阳光那样刺眼。” “是通感,”佐伊立即反应过来,“夏洛特,没事,放松,深呼吸,闭上眼睛——”她轻声安抚道,握住夏洛特的颤抖的双手。见此情景,宫野志保对一旁的和真嘱咐了一句,他迅速转身离开房间,安室透将愣住的诺兰拉到一边,他严肃地问:“夏洛特之前吃了什么。” 诺兰拧着眉头,他谨慎地回答道:“不知道,应该不是宴会厅的食物,根据症状来说drug不太可能,我记得致幻剂起效时间都很快,应该是在那之后——不对,如果是宴会厅的食物,现在恰好是药物的峰值效应时间。” 宫野志保问:“假设是宴会厅的食物,有什么是只有夏洛特吃了而佐伊和你没有吃的吗?” “抱歉,让我想想——”诺兰被她的问题问得手足无措,一时之间,他什么也想不起来。 “宴会厅的食物目前我想不起来,只不过她在离开我们的房间前刚喝了咖啡,志保,你知道的,夏洛特从不喜欢熬夜,但她执着地要陪着诺兰和我。而咖啡和酒精均会加重致幻剂的效果。”佐伊小声对宫野志保说,在听到咖啡时,宫野志保不禁挑了下眉,不过她没有立刻追问。 她把佐伊拉到一旁,转身对诺兰说道:“这恐怕是你们症状轻重不同的原因。诺兰你目前有出现幻觉或想要揍人都冲动吗?” “暂时——还没有吧。”他觉得自己目前一切良好,但夏洛特的情况让他们束手无策,除了营造安静的环境、通风换气、通过多次饮水缓解症状外,没有其他干预手段。 安室透尝试给船上的服务人员打电话,多次均无法接通。 奇怪的是,这种停电事故绝对会引起恐慌,可事到如今外界依旧一片寂静,似乎夜色也将声音和船上的其他角落吞噬殆尽,事情恐怕正如他们之前猜想的那样,滑向最坏的那一边。 比起焦头烂额的佐伊和来回踱步的诺兰,抱着双臂靠在门上的宫野志保反而是最为镇定的那一个。 “和真去哪了?”安室透问她,他能感觉到,面前的少女为了应对突如其来的危机不得不动用人脉和信息差,在这艘船的上空织出一张无形的大网,那位少年无疑是她趁手的工具之一。 “去拿镇定剂,或许会缓解一些夏洛特的症状。”镇定剂不能乱用,只是他们目前也顾不上这么多了。 “有多少?” 她脱口而出:“还剩12支。” 安室透靠近她的耳旁,用只有宫野志保能听到的音量说:“我从没想过组织的人还会有选择救人的那一天。” 宫野志保不慌不忙地拿出手机,在备忘录单手敲了一行字递给安室透,说道:“看来你真的对组织知之甚少,波本。” 安室透看完,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果然你也注意到了。雪莉,你这三位朋友,各自拥有的秘密恐怕不比我们少。” 夏洛特的症状不算严重,目前她只是有愈发明显的幻觉,或许是由于本身服用致幻剂量较少,没有产生呼吸不畅等严重的躯体反应。 “佐伊,我感到心脏快要跳出来了——”夏洛特笑容很勉强,她艰难接过宫野志保递过的水杯,慢吞吞地下咽。 算上和真,他们六人中最了解致幻剂类药物的是佐伊,当然,她并非瘾君子,而是做过相应的课题,即便如此,他们也并非专业的医生。 “我刚刚又拨打了客房电话——”诺兰说,“那边还是没人接听。我出去看看当前的情况吧,在这里一直等着什么也做不了。” “我陪你去。”安室透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放松。 诺兰连忙摇头:“不不不,这样这间屋子内只剩下三位柔弱的女性,万一有什么突发状况——安室先生留在这里还能保护她们——” “没事,诺兰,我和佐伊没有问题。” 见宫野志保野这么说,诺兰便不再为难,目前还是救夏洛特,以及弄清目前的局势要紧。 “志保。”等两位男士走后,佐伊和对面表情瞬间阴沉的少女对视,两人无声对峙着。 “佐伊,夏洛特对咖啡因很敏感,她从不喝任何茶或者咖啡,那会使她心跳加速,她为何会主动喝咖啡?” 佐伊沉下目光,她叹了口气说道:“我们真的要当着夏洛特的面前讨论这个问题吗?” “当然,佐伊。” “当时我们点了两杯卡布奇诺和一杯牛奶,服务员给我们送来的时候我恰好出去了一趟,那时房间只有夏洛特,等我回去的时候,一杯咖啡已经见底,恐怕那时候她已经出现幻觉了。” “如果加上幻觉的影响把咖啡错认作牛奶,勉强说得通。对了,那个时候,诺兰也不在吗?” “他出去找u盘了,他坚定地认为U盘落在船上的某处,你知道的,他一直那样,不到最后一刻不死心。”佐伊对此耸了耸肩。 “那么,佐伊,你有产生幻觉吗?”佐伊听到宫野志保问。 “什么?” “比如,你也喝了咖啡。”宫野志保的感官异常敏感,这得“益”于两次童年创伤,她嗅到清淡的咖啡气息萦绕在佐伊周围,她上前一步,拽住佐伊的手腕,她的脉搏果然异常之快。 “那你呢?你也吃了大厅内的食物,如何保证你的知觉也是真的?何况,就算没有致幻剂,你也能看到幻觉。” 宫野志保没有告诉佐伊,也没有告诉安室透,她没有告诉任何人,从停电开始的那一刻,幻觉再一次将她的世界笼罩。自幻觉第一次出现在她的生活中,七年的共存时光让她能在发作时尽可能伪装地与平常别无二致。 “我没法保证,但我知道,有一个人的感知是绝对准确的。和真——”她冲门口气喘吁吁地少年挥了挥手,让他提着手提箱来到床边。 “这位是佐伊,你觉得她喝咖啡了吗?”宫野志保问完,她接过手提箱,轻车熟路地抽出一直镇定剂,推入夏洛特的上臂静脉。夏洛特在一瞬地皱眉后表情逐渐舒展。 和真凑到佐伊身旁,抽了抽鼻翼后,断定道:“她的唇齿间确实有咖啡苦涩的气息,能把舌头伸出来吗?佐伊小姐?” 她配合地伸出舌头,凭着手电筒的光,和真能看到咖啡将女人的舌苔染成浅褐色。 “这不是很明显吗,你喝了咖啡。那个,宫野,推理居然简单,原来我居然有当侦探的天赋吗?” 宫野志保推得很慢,她不忘对和真说:“给佐伊也来一支,谢谢。” “我?”和真指了指自己,“我只会给自己扎啊——” “好吧,我来。”宫野志保用眼神暗示和真拿着电脑去挖掘朗姆留存的信息,经过贝尔摩德培训后的和真总算对电脑技术略有掌握,虽然他总是把我什么也不懂挂在嘴边就是了。 作为一个真正意义上,被组织培育,在组织中长大的人,乌丸和真很清楚什么该懂什么不该懂。 这是属于乌丸和真的悲剧。 同样的悲剧在组织中一次次地上演。 “奇怪,知道夏洛特被致幻剂影响后,我似乎短暂地从幻觉影响中脱离而出,还以为那是熬夜出现的症状,被咖啡缓解了。” “因为责任和爱。”宫野志保握着佐伊的手,镇定剂缓缓推进她的血液中,她的语气不觉染上了沧桑之感:“只有这两种,才能让人暂时忘却自己的一切。” “一路上完全没有碰到侍者呢——”诺兰左顾右盼,一旁的浅金发男人没有打开手中的手电筒,他们只能在黑暗中前行。 还好,两人均迅速适应了黑暗的环境。 “我们直接去舰桥,看看那边的情况。”安室透指向一个方向,诺兰紧随其后。 “如果是致幻剂投毒,现在全船都应该陷入恐慌才对,不过——一路上一个客人我们也没有见到。这个点对科研人员来说可不算太晚,以往这个时间我还在实验室加班呢。” 安室透赞同了他的推断:“这确实很奇怪,我们还是以找随船的医生为重,其他事暂且不管。” “唉,夏洛特——”诺兰抿住嘴唇,“当时佐伊为我们点了两杯咖啡和一杯牛奶,我回去后发现只剩下一杯牛奶,还以为她点错了,或许佐伊那个时候也被致幻剂影响了判断。” “等一下——”诺兰刹住脚步,“那房间里岂不是只有志保一个人还清醒吗!” 恐怕她也不怎么清醒。事到如今也只能相信她了。 “我相信志保的判断。”男人用简明利落的话语地驳回了诺兰的话。 “啊——这确实是个令人信服的理由,侦探先生。不过你们在大厅时的氛围还不是这样?”他依稀记得之前他们明显处于冷战中。 “在远离陆地的地方会让人不自觉地舒缓心情,对彼此袒露心扉,类似于吊桥效应?她和我坦白了之前隐瞒的事情,老实说,我真的大吃一惊呢。” “欸?什么?” “那样冷漠的宫野志保小姐,居然有一颗复仇之心,无论如何都要让仇人付出代价什么的——老实说,我有点不寒而栗了。”安室透以轻松的口吻说道。 “是吗?我倒觉得她一直是那样。”诺兰回复道。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闲聊着,终于,他们在楼梯口遇见了第一位船上的客人,那是一位中年女子,恰好是安室透之前询问过的,拿着卡片的女士。 “那边难道是安室先生,你们——还没有去大厅吗?”她略有些差异,两手背在身后,始终不愿向前一步。 安室透上前一步,面怀歉意:“原来是安德莉亚女士,恐怕我睡过头了,请问你知道发生什么了吗?怎么会突然停电也没有任何通知?真是奇怪。” 安室透不忘顺手按住一旁因终于见到陌生人而欣喜的诺兰,安德莉亚没能藏住她沾染上污渍的裙摆,发黑的血迹在她洁白的裙摆上格外显眼。 “原来安室先生没有接到电话吗?我们,都在大厅等着你们——”她语调飘忽不定,眼神躲闪着。 “或许是电话线路的问题,哎呀,这艘船怎么没有把电话线也顺带翻新一下呢?对了,安德莉亚小姐——”他以非常自然地形式朝前走了几步,对方的位置并不好,她的身后只有一堵墙,退无可退。 在这个距离,安室透有充足的信心,他能制服面前的女子。 当安德莉亚鞋跟碰到墙角的那一刻,她的眼里闪过一抹异色,女人果断地想要举起藏在背后的枪,在她行动的那一瞬间,他反手夺过女人的枪,将其顺势按到墙上。 “安德莉亚女士,用枪口指着一位绅士可不是明智的选择——” “我果然不应该跑到这一层来。”女人癫狂地笑了起来,“看来,藤原先生让我们避开这一层是有原因的。” “藤原?藤原白鸠?” “只有最后活下去的人才配享受永生,迎来人类的黎明,你这种外行人根本不懂——” 见对方反抗愈发凶猛,他也不再和对方多做纠缠,果断敲晕名为安德莉亚的女人。 “侦探先生,没想到你的武力值居然这么高!这就是侦探必备的素质吗?推理和暴力,缺一不可。” “的确如此,贝内特先生。不过,我认为推理的素质任何人都具备,科学家从细小的差异中推断出可能性,并进行实验论证,同样也是推理啊。” 安室透捡起滑落在一旁的手枪,典型的马卡洛夫式风格,属于冷战遗产那一类,这把手枪的年纪恐怕比他还大不少,收藏价值大于实用。 “从安德莉亚女士的只言片语中,我们可以推断出——恐怕混乱早已发生,只不过我们这一层均被隔绝在外,也许是某人的保护,也许是另有作用——总之,我们怕是很难找到医生了。” “不过,”他话锋一转,“不一定所有人都去了大厅,诺兰先生,请你告诉志保他们现在的变故。” “好,我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我会顺路再找找有没有能帮忙的医生。侦探先生,你也千万要小心些。” 他在“千万”这个词上用力很重,饱含真情实感,又不**为陌生人的边界之感。 在为人处世的方面,诺兰是和安室透恐怕是极为相似的人,这种异样之感只在他心中划过一瞬,甚至无法捕捉。 安室透并没有直奔大厅,他走进一处角落,从口袋中拿出一件小型通讯器。 “告诉他了吗?”不出所料,另一头的宫野志保第一句话便是询问他这件事。 “稍微旁敲侧击一下,他倒是很赞同我对你的看法。对了,布局之人真的是组织的吗?”如果组织内真的存在这样一位,能将所有变故均控制在他们视野范围之外的操盘手,他不会从未听说过。 “谁知道呢。求救信号已经发出去了,最快的救援船只到达需要两小时左右,和真根据停电前载入的数据分析后得出,恐怕是引擎室出现变故。” “虽说是停电,但出口标识和摄像头依旧工作正常,大厅那边的情况是——”她飞快而清晰的语速停顿了一下,“至少还有六十位左右从大厅逃出的人员,他们目前看起来神志正常,一部分正朝救生艇那边奔走,一部分在找根本没有去大厅的乘客,你——” 通讯被那边单方面切断了。 第18章 白银之轮17 虽然,但是,让我这种纯粹科研型人才去搞偷袭果然是搞错了什么吧,有人为我发声吗? —————————————— “开门,客房服务。”伴随着催命般的敲门声,一道男声在门外突兀地响起。 这种时候的客房服务,她总不能天真地认为对方会以和善良好的态度服务。 宫野志保立刻中断通讯,她飞速对还有些在状况外的和真说,“第二次敲门后立刻开门,先下手摁住对方。” 贝尔摩德、琴酒等组织成员的语气均向来如此。至少和真在这种时候不会质疑她的决策——离开了两位人工智能辅助的他对此一窍不通。 和他比起来,宫野志保居然称得上“经验丰富”。这就是组织优秀的人才培养计划,真是优优又秀秀。 说完,宫野志保从外套内拿出一把泛着金属光泽的手术刀,递给跃跃欲试的和真。在刀尖处,不知名的金属居然以半透明的形式淡入空气。 “志保?” “你们离阳台远一些。”她拿起一只注射器,食指放在唇边,示意房间内的两位女士保持安静后,快步走向阳台,打开玻璃门。 停顿约十五秒后,第二次敲门声再度响起,“没有人吗——” 来者的声音被硬生生地扼住,她没有料到房间内的人会突然开门,更没有想到那位看着柔弱阴沉的少年一瞬之间爆发的力气能让她的后脑勺与墙面亲密接触后径直昏过去,两样东西从她手中脱落,宫野志保准备的镇定剂完全没有派上用场。 “外面只有他一个人,力气没收住,脖子上的是——” 和真本想再在脖颈处用一次手刀以防万一,或直接用手中的手术刀从额头捅进前额叶,宫野志保抢在他行动前制止了他。 侍者脖子上带着一枚金属项圈,在他们登船时还没有在任何侍者身上看到。眼下,项圈上那一直亮着的绿光开始间歇性闪烁,这不是什么好兆头,如果这时还有人能保持着“啊,原来这是红绿灯模拟器吗”的好心态,不知该称呼这种人为天赋异禀还是神经突触接错了线。 如果她没有打断和真,他绝对会这么说下去。 类似项圈的材质宫野志保在组织科研部的交流会中见过,在她的估算中,这种大小如果填充炸药只会把颈部炸断,故而最明显的威胁反而是最佳的掩盖—— 她一把夺过和真手中的刀,划开侍者的马甲,看似柔韧的材质在这把平平无奇的手术刀面前宛若无物,没有任何阻力。 在衣物之下,是布满炸药和各色线路的紧身衣。 宫野志保以最快的速度将脑海中凌乱的想法编织为符合逻辑的语句:“带她去露台,炸弹,外壳是15年的新型材料,这种规格内部装填只可能是你的那种炸药,内侧装着生命体征检测仪,她的身上也如此——这种程度就算在组织也过不去伦理委员会那一关。” 宫野志保真的要气笑了,回去她第一时间一定要和材料研发部的项目主管好——好——谈——心——他们倒卖材料时能不能对买家做一番市场调查。 “所以怎么办?” “扔出去。”女人简短地命令道。 在和真将昏迷的侍者从阳台扔出的那一瞬,项圈上一直闪着的绿光转为红色,女侍者还未落入海中,全身炸药便在空中被引爆。 面朝爆炸方向的玻璃破碎声此起彼伏,不难想象,如果这场爆炸发生在封闭的房间内,他们四人均很难存活。 你杀了人你杀了人你杀了人你杀了人你杀了人你杀了人你杀了人你杀了人你杀了人你杀了人你杀了人你杀了人你杀了人 杀人是不对的杀人是不对的杀人是不对的杀人是对的杀人是不对的杀人是对的杀人是不对的杀人是不对的杀人是不对的 爆炸的声响凝结成血红的帷幕,将她目所能及的世界彻底变成地狱。宫野志保不想分辨佐伊和夏洛特的尖叫,也不想看到残存玻璃碎片那似乎是人体组织的粘稠物,她将和真从地上拉起,不去理会那毫无意义地喧嚣。 宫野志保依旧是这间屋子内最为乐观的人,这种规模的炸弹动静一定不小,而目前还没有传到她这边,也就表明这种爆炸事件当前只是小概率事件。这恐怕并不是幕后之人想要看到的结果,只是他们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而黎明号上侍者的数量——至少在1000以上,同时引爆把黎明号炸穿似乎也不在话下。说什么禁止携带任何武器,不过只是防止乘客翻盘的幌子。 这种分散式炸药管理办法,真是比1515传统手艺还地道。 宫野志保不想对其余三人说什么安抚的话,保持冷静的态度是她唯一能做的:“和真,你带上佐伊和夏洛特直接去救生艇那边,电脑留在我这里,这个是通讯器,波——安室先生的,我会随时和你们联系。” 和真顿感压力山大,他的五官扭在一起,可与《呐喊》媲美:“……我能让她出来吗?” 宫野志保一边用那把手术刀把自己手背上插着的玻璃碎片连同周围的血肉直接从伤口内挖出,一边回应他:“不要什么事情都依靠她。不过你可以把渡鸦的一半权限交给我,这样你能轻松一点。” “我亲爱的项目主管,你要这么多权限是要和日本内阁开战吗?其实在B.O.S.S. 的模拟中只需要——” “不是那种方面。硬要说的话,是命运。” 少女的目光无比锐利,那把无刃之剑既会刺向她的一切敌人,亦会洞穿她的心脏。她的语气并没有多么坚定或高昂,宫野志保只是说出自己的行事准则,不需要任何人的认同。 说道这里,她转身捡起刚才从侍者手中脱落的两样物品,几张薄纸和一个药盒,药盒里面似乎装着些什么。 纸张是最为普通的那种,根据文字的格式不难看出是某篇论文的片段,而她恰好看过这篇论文太多次,甚至熟练到闭上眼睛能在脑海中浮现出对应的文字。这是一篇与某项专利相互呼应的论文,那项专利只是一盒平平无奇的感冒药就是她手中拿着的这盒,这项专利的持有者是白鸠集团,这篇论文的第一作者是宫野艾莲娜和宫野厚司。 宫野志保扫过感冒药的商标,“白鸠制药”,和她胸口的那枚徽章完全不同,而药盒内的药品早已过包装上的有效期。 藤原白鸠和白鸠制药,这么明显的对应她不可能没有注意到,只是——白鸠制药的社长并不叫白鸠,而是——“白鸥”,他好像并不喜欢自己的姓氏,一直以自己的名字示众。 就像—— 就像—— 就像——乌丸和真不喜欢别人称呼他的姓氏,就像贝尔摩德对“温亚德”极度厌恶。 这位名不见传的藤原白鸠和白鸠制药的社长是什么关系,他会是幕后主使吗?还是说——是和“白鸥”关系密切的某位女士,是组织决定对白鸠制药动手的直接原因。 用这种方式把这两样东西交给她,算是一种考验?宫野志保不禁在脑海中浮现一个大胆的猜想,幕后之人的后手,不会是她吧。如果是这样——那位布局之人……可真是阴魂不散,克丽丝·温亚德,不,应该叫称那个她为,阿曼达·休顿才对。 她早该想到的,和黄昏别馆有关的人物,自那之后生死不明的角色,同时还有着复仇缘由之人。 ——而你间接杀害了那位传递信息的女士。她或许并没有对你们下手的动机,而是你和和真太过敏感,导致生命检测仪引爆炸弹。你有看过她的脸吗?她和你的姐姐可是一样的年纪。 ——只有拥有道德的人才会被道德绑架,虽然我没有阿曼达和朗姆那样无下限,但不代表我会将自己的生命和朋友的生命寄托在一种不可能被证实的可能性上。 ——是吗?总有一天,你,宫野志保一定会因这种想法付出代价。 她在心中叹了口气,将这盒过期的感冒药塞进和真的手中,对他说:“把这个给代理人,她会给你批项目经费。” “那你呢?” 宫野志保扬了下手中的通讯器,对和真、佐伊和夏洛特说:“我留在这里等他们。和之前说的那样。” 在镇定剂的作用下,佐伊和夏洛特比之前的状态好了不少,大部分认知障碍已消除,加之适才经历的致命威胁,身体本身的防御机制比她们的意识还要先一步做出反应。 佐伊不知道和真和宫野志保是什么关系,也不清楚这一切的缘由,她只是这一切的局外人。她唯一能做的,只是抱住那位冷静到不正常的少女,佐伊总是觉得她的实际年龄和心理年龄差了几十岁,无论是小姑娘还是老太婆,都不会拒绝朋友的拥抱。 “这一切结束后,好好休息一下吧,你太累了,志保。” 夏洛特更喜欢“宫野”的发音,她总是“宫野”“宫野”地称呼着面前的少女,在名为宫野志保的少女默许下。这是同为孤儿的她们心照不宣的默契,姓氏代表着家庭,每次从夏洛特口中听到一般人看来明显疏离的称呼时,都会让宫野志保想到同为“宫野”的家人,超越生死,跨越汪洋。 “我还没见过你的姐姐呢,哪天让我们互相认识一下?这样我就能光明正大地叫你志保啦。” “怎么像赴死前立的flag一样……真是的,亲爱的项目主管,别忘了你的承诺,话说啊我可是带了两位女士,总要给我留一件防身武器吧。” “手术刀和电击器,还有,别忘了带上镇定剂。”宫野志保的潜台词是,你藏在手提电脑箱的枪械零件被她征用了。 看来雪莉是认真的。在这种架势下和真仅用一秒就猜到了她要对谁动手,开玩笑这难道不是写在明面上的答案吗。不过,他和组织的二把手真不熟。 何况,他也和朗姆一样,是究极实用主义者。 海风从破碎的窗边一股脑地灌入房间,寒冷带给宫野志保的除了战栗,还有近乎绝对零度的冷静。 如果她是朗姆,现在该怎么做。还有什么是她没能想到的,排除那些错综复杂的往事,这些她和朗姆从不会考虑在内,推理前因后果与揭开真相是侦探做的事情,他们从来都不是侦探,也不配做侦探。 房间再度笼罩在永恒的黑暗中,唯有面前电脑屏幕闪烁,誓要刺痛她的双眼。 在她揉眼的那一瞬,幻觉从她顽强的意志中奋力挣扎而出。 “这是那个女人的计划,以及朗姆的反击,你做了非常不明智的选择——既要反抗那个女人设下的结局,也要和朗姆一决胜负。这两点均是他们的长处,而你根本没有与之匹敌的智慧。” 15岁的宫野志保靠在墙上,对两年后的她不留任何余地地嘲讽。 宫野志保目不转睛地盯着监控,大厅仅存的监控画面中均散落着大大小小的弹孔,黄昏别馆的历史还是降临在了这艘船上。 她反驳自己:“死了20年的幽灵,手法又能精细到哪里去。何况我对于这位白之朗姆有天然的优势——” “是吗?可那位女人的计谋从未出错过,而朗姆迄今为止唯一的失手由她亲手缔造。没有人比他们更懂彼此,你这样做——” “没有任何好处?不,那个女人留下白鸠集团的目的正是为了组织朗姆在学术上开疆扩土,如果他有朝一日真正将前沿技术彻底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再也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他。” 所以,无论如何,都要让白之朗姆死在这艘船上。 “即使那是你的朋友,你的同学,在刚才还间接救了你们,你也要这么做吗?” “你对他的了解,也同样是他对你的了解。” “正因为如此,”17岁的宫野志保回答,“我才要必须杀死他。如果换成另外的任何人,我都不会下定决心。” 宫野志保再次打开波本给她的通讯器,对那边说:“波本。” “我在。你那边没事吧。” 她深吸一口气,以一个简短的问题作为回应:“昨天车上,你递给我的雨伞是什么颜色。” 波本展现了作为组织成员的高素质,他没有质疑宫野志保相当突兀的问题:“透明,为什么要问这个。” 当然。她和白之朗姆可以算作很好的朋友,却也是注定无法共存的宿敌。当身份揭晓的那一刻,唯有你死我活。这是战争啊,无休止的,自阿曼达·休顿开启的战争。 “刚才这里出了点状况,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波本,请你去最上层的瞭望室,我想幕后黑手应该在那里,至少你的报告不会太难看。” 她可真贴心,这个时候还在想善后的工作。任务结束后组织能给她颁个最佳队友奖吗? 15岁的她立刻找到突破口,字词如机关枪般扫射“那降谷——不,波本呢?我和他,有朝一日也会这样吗?按照目前事态发展的趋势,我们的关系早已越过陌生人警戒线了,你觉得他还会放过你吗?” “你之于波本,就像朗姆之于你。” 还是让三天后的自己考虑她和波本的关系吧,那太复杂了,需要她用一个清晰的脑子和无穷的耐心和那个男人打嘴炮或游击战。 “我不要死——”扎着长发马尾,头发颜色还是浅茶色的九岁雪莉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声音险些刺破宫野志保的耳膜。 “那样的话,那样的话——姐姐的死,父母的死,养父母的死还有什么意义?我一定要带着他们的祝福活下去!绝对不会让他们失望!而且——如果我死了,”年幼的她抱紧怀中的箱子,“姐姐会伤心的……” “所以,”十七岁的她说:“我才要想方设法活下去啊。” 为了不让所爱之人痛苦,她会拼尽全力地活下去。哪怕——她早已失去活下去的信念。 杀人是不对的那行里其实混了两个“杀人是对的”。 这一章差不多阐明了我流透哀一个核心要素,伪装和欺骗,以及这之下不被任何人知晓的真心——哪怕是自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白银之轮17 第19章 白银之轮18 向您致敬,伟大的先驱者,克丽丝·乌丸,不,还是称呼您为阿曼达·休斯吧。 [某个已被删除的邮件节选片段,经核实发件人为组织前任生物科技研究员特曼·伍德,黎明号事故正巧掩盖组织对他的暗杀] —————————————— 在三人离开后,宫野志保并没有选择继续呆在安室透的房间,她闪身进入自己的房间,人体炸弹的爆炸同样将她的房间玻璃全数震碎。 她同样也带了一把枪,以防万一。这种事情,宫野志保当然不会和某个三位一体的炸弹狂或者无论是身份还是外貌都不怎么值得信任的黑皮浅发男透露。 在及其混乱糟糕的房间环境中,3D打印出的枪械零件被她巧妙地藏在了各处隐蔽的角落。 不得不说,3D打印技术无疑是一种划时代的技术。黑衣组织的BOSS很遗憾这样的技术没能出自组织,由于懂得都懂的历史遗留问题,乌丸集团的科研主要侧重于药物研发,除了美国分部的军工企业蒸蒸日上外,其他千奇百怪的部门整体出于半死不活、混吃混喝的状态。 没办法,混经费的实在的太多了,随便报个PPT画个大饼都能申请一笔不菲的经费,而朗姆和boss(主要是boss)对这种大撒币(字面意义)的行为甚是乐在其中。 是宫野志保完全看不懂的行为艺术。细究起来虽能说出一堆目的,但那不是她的工作。 宫野志保不用照明,也能从黑暗中摸索出自己藏匿的枪械零件。不过,将零件成功组装对一个以科学家为本职的她来说就不那么轻松了。 天地良心,谁家的科学家过得有她这么苦,专业素养全世界屈指可数,还要随时准备突突别人或被别人突突—— 搞定这一切后她绝对、一定要跳槽。 “感谢雪莉小姐这个时候还在想我的报告,你呢?现在还和他们在一起吗?肯定不在吧,雪莉小姐那边实在太过安静了。” 安室透早就猜到了对面只有宫野志保一人,不然,他不会用“雪莉”来称呼对方,而宫野志保也不会那样光明正大地用“波本”称呼他。 “放心,我在安全的地方,这样你的述职也不会太难看。放轻松,就算任务失败一次也无所谓,不然你的代号应该是朗姆而非波本了。” 就算是朗姆,也会因为自大而名为阿曼达的女人那里失手。 波本轻笑一声:“雪莉小姐的安慰真的别具一格。啊,顺带一提,我打听到自称藤原白鸠的人是幕后主使。” “只是自称而已,不一定是本人。白鸠制药的董事长自称为“白鸥”,他的姓氏不为人知晓,或许姓藤原也说不定,只是,他在白鸠制药破产后自杀了。” “真遗憾,看来,这个谜题恐怕只能在再度踏上陆地后才会得到解答了。” 在黑暗中拼一把还算熟悉的枪械很考验技巧,尤其背后有着聊胜于无挂在歪曲框架上,完全阻挡不住呼啸海风的玻璃碎片,她还要一边要分出心思去应付那边的男人。 “波本,有的时候真相没有那么重要,凶手,动机,手法同样如此。” “那什么才最为重要?” “活着的人。”宫野志保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应该是对她的答案不太满意。也对,波本现在的身份是侦探来着,再怎样宽宏大量的侦探听到这个否定他们存在意义的答案,都会生气吧。 “包括你现在做的事吗?雪莉小姐?听上去撞针已经装好了。” 组织有代号的人实力都这么强悍吗?通过她这边失真的声音听得出她在组装枪械?宫野志保面无表情的想,有的时候,不,大多数时候,她会有一种组织和外界有着完全不同世界观设定的错觉——或许不全是错觉。 真正的世界,这个世界最本质的模样,究竟是组织内部呈现出的情景,还是组织之外的世界那般?宫野志保没法给出自己的答案。 “Nevermore——nevermore——”(永不复焉)渡鸦凄切的嘶叫声由远及近,它在并不宽敞的房间盘旋一圈,如巡视领地的君主,它又扯着嗓子叫了一声,爪子随之一松,一个包裹稳稳落入宫野志保早已摊开的手心。 它从容地钓起地面上未拆封的坚果袋,只留给宫野志保一道迅速远去的潇洒背影。 真是和它的主人一副德性。顺带一提,它的名字是爱伦坡,蕴含着与将猫起名为薛定谔如出一辙的恶趣味。 宫野志保从包裹中取出一枚泛着银光子弹,在这几乎无光的夜晚,她忽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传说,银色子弹是唯一能杀死拥有着强大力量的狼人的致命武器。 后来,有一对夫妇根据这则传说,将他们毕生的心血以“银色子弹”命名。 作为他们的女儿的她,在短短十七年的岁月里,见过或听说过太多可誉为“银色子弹”的物或人。 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那一颗颗汇聚着无数希望与寄托的“银色子弹”,终能击穿“组织”。 “当然,安室先生。”第一次,在仅有两人且在讨论组织的情况下,宫野志保没有用代号称呼他,而是以假名替代她无法说出口的称呼。 “我一直在做这样的事。”为了尚存于世的人:宫野明美,她的朋友,以及——活在“组织”之外的70亿人。 过去,现在、未来——直至死亡降临的那一日。 2017年9月21日,2:01。 在拨通电话的那一刻,伍德明白,对面的藤原白鸠或许已遭遇不测。那是他的录音,他随口问了句“宇宙的终极答案是什么”,对面没有任何回复。 他可以判断,此刻那位控制藤原白鸠的人不他的旁边,那位孑然一身的存在恐怕分身乏术,故出此下策。 全船的指挥权恐怕也已交付敌手,毕竟这艘船真正的主人从不露面,截取上层控制权非常容易。 就像传闻中的朗姆那样,名誉上的组织二把手,组织实际上的控制人。显然,他非常善于做这种事。 同为科学家,伍德在布局上完全没有天赋,从头到尾他不过是忠实执行计划的其中一环,说到底——果然还是良心在作祟吧。 真是可笑。 关于这个计划的最初制定者阿曼达·休顿,她有很多身份,她曾是boss唯一的女儿,拥有过一个行动代号,也是美国知名资本家,和FBI与CIA均相谈甚欢的存在,朗姆唯一一次失手拜她所赐,即使死后,她的计划依旧在暗中推进着。 到不如说,阿曼达·休斯的死亡同样是计划中的一环,至此,她的计划再无任何弱点。 阿曼达的死亡和朗姆的第一次失误不是结束,甚至不是结束的开始。而是开始的结束。 伍德和雪莉在黎明号上唯一一次的见面,让他得到了一个让人意外的答案。 “我知道你们,你和那位均排过次序,我的看法是,boss、那位远在地球另一侧的女人、人类的造物、朗姆。” 第一个那位是克丽丝·温亚德,如今组织的代理boss,负责协助处理boss的诸多事务,保守派势力的领头人,而第二个“远在地球另一侧的女人”他故意模糊了措辞,可指代目前尚在美国活动的组织高层,贝尔摩德、克丽丝,以及长眠于美国的阿曼达·休顿。 而宫野志保的回答是:人性。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以上四位或五位均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人类”,宫野志保的回答听上去毫无根据,论血缘的亲疏都比“人性”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合适。 “我的父亲恐怕是全世界最富有人性的生物吧。至于那孩子,未来定会和身为原型的我一样,达到普通人力所能及的极限,我诚挚的祝福她,我诚挚的诅咒她,从不祈求她的原谅。呵,至于朗姆,人工智能的人性恐怕都比他充裕。” 阿曼达·休顿曾从全方位以旁观者的视角对朗姆做出综合评估,在她被害前一年。凡是看过她的手稿的人一定对上面这句话自会印象深刻,只因她在“最富有人性”上用三个重叠的圆圈表示着重标记,旁边还附有一个相当夸张的,被啃食了一半的腐烂苹果。 伍德不会认为单凭雪莉的资历就能看到阿曼达的手稿,他知道阿曼达还有很多后手,在组织这只巨兽的关键部位,扎下一根根不易察觉且彼此不互通的刺。 和雪莉最相关的角色,排除对朗姆忠心耿耿的琴酒,只有她目前名义上的监护人克丽丝·温亚德嫌疑最大。 所以……反叛组织的大本营居然就在组织高层,克丽丝那女人在开什么美国玩笑? 为防止那千万分之一的巧合,他非常自然地提出,像每个死到临头终得醒悟的死刑犯那样,说道:“那你——要听我的忏悔吗?” 就像雪莉说得那样,boss从不会看邮箱,因为他根本没有。由于通讯保密技术的迭代组织在十年前彻底更换了所有通讯渠道,不止为何那位再也不会回归的组织前成员的工作邮箱反而被保留了下来,除了代号外,那是如今组织内部唯一一件独属于她的事物。 顺带一提,下达这则命令的是boss。当宫野志保终于从过去的会议文件中挖出这则信息时,她不免有些感慨。 那位大人是否在改名为阿曼达·休顿的女人死后的某刻,不再执拗地将她当成母亲与妻子的转世,期望着母亲与妻子的灵魂有朝一日能在稚嫩的孩童身上复活,仅且仅是,看作他的女儿? 没有人知道。乌丸莲耶是一位固执的老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承认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 接手前任雪莉,也就是阿曼达·休顿一切遗产的宫野志保,偶然知晓这个隐秘的邮箱,这是为数不多没有从克丽丝那里提前得知的事项,她不免对此感到好奇。 透过老物件,推测当时当事人的心情与想法,很长一段时间是宫野志保无趣生活的唯一快乐源泉。 也许宫野志保不该在出发前一日照例检查那个早已尘封已久的电子邮箱,不然她不会看到特曼·伍德的邮件,也不会在那一瞬间想到组织对身为叛徒的他灭口的可能性,更不会在那时握住一闪而过的,对武石良雄的杀心。 可信性、风险评估、操作可行度——理性的她在粗略分析后发现完全可行后,感性的她占据了思维高地。 故而,她才会站在海风瑟瑟的甲板上,和年迈的老者在组织的监视下打哑迷。 故而,她需要火力全开,动用一切权限让白之朗姆葬身于这片海域。 只为掩盖她最初的目的和手段。 宫野志保其实不想和任何人展示自己和前任雪莉的孽缘,她由衷地不希望自己和那个与朗姆实则不相上下的女士扯上半点关系。 不过,借用某个完全不着调的女人的评价:“没办法啊,阿曼达·休顿的牌可太好用了。笼络保守派势力时可以用,安抚组织遗老时能用,和朗姆友好交流时可刀刀致命,反叛组织时一定要记得用,所以,为什么不打她的旗号呢?反正她都去世十五年了。” “……她已经离开我十五年啊。” 记忆中的克丽丝·温亚德灌了口雪莉酒,喃喃道。 所以,在目前情况下,证明宫野志保是阿曼达·休顿计划中的角色无疑是最好的牌,能彻底打消这位相对保守的,且有反叛倾向的资深组织成员的顾虑,让他相信雪莉也在为那死去已久的亡魂工作。 何况,他们都是科学家,都对组织有逆反心理,如果能在死前捅朗姆一刀那更好了,两人堪称各种意义上的完美契合。 而在宫野志保的眼中,特曼·伍德一切的一切,都要从那名为“良心”的事物说起,当早已湮灭于岁月的“良心”再度被唤起时,他便离死亡也不远了。 于是她便这样乘虚而入,宫野志保没什么好顾虑的,和特曼·伍德熟知的宫野家族的人,全都死在了那场意外中。她没必要为父母辈的情谊而负责。 何况——你,特曼·伍德,你犯有让死者复生的罪,无论何种教派,无论任何时代,都会将其视为最为深重的罪孽,不被伦理所容。 2017年9月21日,黎明号船舱,波本的房间,1:15。 得知朗姆同样在这艘船上后,被波本带回房间的宫野志保霸占了波本的床,一边听他的分析,不忘给伍德通过窃听器传递信息——窃听器和纸片一同放在她的床上,在波本到来前她快速将窃听器扣在自己的袖口内侧。 “能听到吗?伍德先生?现在我们站在一条战线上,只有我与你才能彼此理解。” “那么,你有赴死的觉悟吗?” 虽然但是,克丽丝和阿曼达真不是女同……[化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白银之轮18 第20章 白银之轮19 时至今日 2017年9月21日,2:24,黎明号船舱,宫野志保的房间。 最后检查一遍枪械的组装没有任何问题后,宫野志保拿起旁边堆叠整齐的纸。 就直觉来说,这几张纸绝非普通而随意挑选的论文,一定有对方的用意。 如果需要告诉她白鸠集团和宫野夫妇的关联,仅需要那个药盒,这份论文有其他用途。 过去的你想要告诉如今的我什么,阿曼达。 她的床边浮现出一道人影,那并非鬼魅,也并非实体,而是幻想入侵现实的产物。是由宫野志保加工后的,并非本人而是她内心挣扎一部分的产物。 年迈的阿曼达垂着头,她看着昏昏欲睡,靠在藤椅上,食指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扶手。 “我选择了[雪莉],你选择了我。”宫野志保说。 毫无保留地相信未来拥有雪莉这个代号的人,无论她的出身与年龄,终有一日她会出现。 “在文字中能做的手段有很多,从凯撒密码到栅栏加密法,但如你所见,我并非密码学家或侦探,你也如此,这应该是只有我们才知道的加密方式,不,这样描述太过宽泛,至少,无关人员和你想要对付的人解不出这道谜题。” “总不可能是拼写错误吧……”宫野志保自嘲地扬起嘴角。 “在你的规划中,雪莉一定是科学家。只有这方面领域的专家能看出的破绽,数据造假?表格或图例格式错误?具有多重含义的缩写?临床医学语法错误?引用格式错误?” 她从头到尾阅读了一遍,确认这篇论文的确是她父母的那篇,没有任何更改和错误。 看来,这是一个误区,她搞错了先后顺序,或许是先有这篇论文,才有黎明号的布局,她拿到的并不是加密后的文本,而是密码本。 如果是这样—— “你真的是阴魂不散啊,阿曼达·休顿。”朗姆是笼罩在组织上空的乌云,这位筹划一切的魔女又何尝不是与朗姆相似的存在? 要在极短的时间内找到对应的密码对宫野志保来说相当困难,众所周知,她是生物学博士,不是什么正义感爆棚专业性屈指可数的侦探。 换一种思路,换一种我们都能理解的思路。 “你的后手究竟是什么,19年的筹备总不可能遂这艘船沉没而付之一炬,这不是你的水准,究竟怎样的后手能让朗姆如临大敌,连被划分为偏技术人才的白之朗姆都要被迫动手?” 你究竟得知了什么,才要毁掉这艘船?朗姆? 和黄昏之馆的黄金媲美的白银,你用与之相对的黎明来命名的这艘船,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总不可能是墙壁中间夹着白银吧。 虽然朗姆的真名是一种可能,但仔细想来,他不应该是为了一个名字而让船沉没的人,他是能忍受各大情报组织的间谍在组织内随意活动的人,一个早已抛弃的名字不值得大动干戈。 “技术。”宫野志保猛然抬起头,对上幻觉中,阿曼达·休顿那双苍老而锐利的眼眸。 “你本身就是第一阶段长生不老实验的参与者之一,保留着当时所有的实验日志原件,羽田浩司事件的直接诱因也是这个,所以——” “你真正的舞台恐怕在这座轮船式的暴雪山庄之外,但是,这还是无法解释朗姆的动机。如果你在外界散播这些证据,和这艘船上的人有什么关——” 浅金色的女人拍了拍她的肩膀,母亲的声音轻缓而温柔: “志保,一项技术最重要的是结果复现,能被复现的技术才是具有普遍性的技术进步,反之,通过这样的手段就能毁掉一种方向,或者一个人毕生的心血。” 十六岁录音带第49句。 宫野志保没有任何停顿地在记忆中搜寻到这段话语的本源,她毫不惊讶自己对母亲遗物的记忆力,那份执着的心她从不输给任何人。 通过杀死一个方面领域的顶尖人物实现短暂的技术真空,或通过人身威胁迫使他们在立场上站在与组织保持一致,朗姆绝对是两种手段双管齐下的人。看看这艘船上的人员吧,几乎是整个外部世界在长生不老领域最前沿的角色,他们或许早已活成功利的学阀,或是郁郁不得志,没有人会对他们的专业性产生质疑。 换句话说,要想延缓甚至阻止外界对长生不老领域的研究,从创造研究成果的人入手最为快捷。阿曼达将这些人聚集一堂,并非通过诺亚方舟来保护他们,而是一个邀请朗姆赴约的,最诚挚的陷阱。 借刀杀人。朗姆所不知晓的是,宫野志保无比清楚这一点,阿曼达从未想过要将技术公之于众,这不过也是一个更大的幌子,让他分身乏术?亦或是测试朗姆能动员的极限?还要看她的后继者如何使用这次事件。 宫野志保推出一枚幻觉中的棋子,对面的那人样貌被黑暗遮盖,虚实难辨。 “你应该非常清楚,就算让这艘船所有人殉葬,那些研究早晚会有公之于众的一日。明明你和我是同一方向的科学家,这点道理还不懂吗?” “那你呢?你为何一定要杀死我?说实在的,看在那个女人和你的研究的份上,就连你的姐姐和叛徒勾结差点葬送组织高层,我也没有任何表示,为何这一次,明知我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情况下,你要冒这个险呢?雪莉?” 因为啊——我只是觉得我能做到,所以就做了,就当这是17岁少女迟来的叛逆吧,宫野志保笑了笑,当你施展与罪孽同重的奇迹时——会想到有一天,未来会变成如今的模样吗? 虽然你的两只眼睛看着和正常人一样,在大部分的时候只有一只眼睛视觉的你,可不要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种话—— 宫野志保似乎能看到海平面的那座岛国,如今的时间,一直在组织本部的朗姆在和大洋彼岸的那个女人紧急连线,处理他们姑且算是共同敌人的迟到19年的死后一搏。 在和外界通讯切断的情况下,也能和外面的[自己]保持步调一致,他真的是开创时代的人物。倒不如说自己和克丽丝的默契度还是太低了。 这样差不多弄清朗姆的动机,宫野志保终于在信息差方面短暂和他站在同一起跑线上。 “没想到有一天会和你比谁更善于布局和杀人,真是可笑,我还是更想在生命科学赛道上和你一决高下。”虽是这么说,宫野志保却完全笑不出来。 “很遗憾,我在这方面赢你太多了,没有任何实践经验的,徒有朗姆之名却偏要保持自身纯洁的,只长身高快要秃顶的你……话说朗姆怎么都头发稀少,这也是你们的评判标准吗……” 如果他在这里,以并非朗姆身份坐在这里,大概,他们都能因这则并不好笑的笑话笑出声来。 “雪莉,我找到了藤原白鸠,至少他的遗书上是这么写的。他死了,死因应该是颈动脉破裂,一击毙命。预估时间在凌晨前,凶器是手术刀,奇怪的是,切口未免太整齐了。”波本的通讯和她预想的如出一辙,对面的女人没有任何停顿地回答道: “手术刀——我应该知道凶手是谁,辛苦你了,波本。我们在救生艇上见,就这样。” 电脑屏幕,赤红警告频闪,她立刻切换到另一边的频道,呼喊道: “和真,听得到我吗?你们立刻抓住身旁一切能固定自己的东西,燃料室要爆炸了。” 话音刚落,在微小的颤动后,屏幕上本就不多的监控几乎全部下线。在身处船舱中的她视线不能及之处,汹涌的海水从船底的大窟窿中灌入,没有任何阻拦。 “不过没关系,至少还有一个半小时,船才会沉没。”大概在黎明前,船名未免起得太好了吧,不管是藤原白鸠还是阿曼达,你们可真有恶趣味的,致敬泰坦尼克号也不带这样。 “我们到广播室了,这里没有一个人,我们该说点什么吗?” “随便,简明扼要即可。” 宫野志保的幻觉还在继续,在世界天翻地覆前,她只能握住那个女人的手。 正如六年前,幼小的她在键盘上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按下那个女人的手机号。 “你看,只有我是能拯救你的人,小姑娘。” 比宫野志保更加暗淡的浅茶色发丝遂海风飘扬,那个女人不会像和她有着一模一样面孔的千面魔女带着高傲与蔑视,也不曾如年迈的原型(阿曼达·休斯),半眯着的眼眸中闪烁着刺刀般的锐利,她是一团即将熄灭的灰烬,不知道下一刻会死灰复燃,还是彻底冷却。 儿时的宫野志保分辨不清黄昏与黎明,也分辨不清灰烬的未来。 广播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声音,由远及近,刹那间,闪电划破夜幕,宣告着暴风雨前的寂静的终结。 与绝望等同的奇迹(rum)、虚无缥缈的平凡(家人),在那一闪而过的光明后,都只会将你推入深渊,无从逃脱。 那么,请握住我(暴力)的手吧,宫野志保。 让灰色的你,蜕变为纯粹的黑。 理解我/他,成为我/他,超越我/他。 宫野志保握紧手中的枪,克丽丝·温亚德的面容在她的面前随风逝去,房间里从头到尾只有她一个活人,那些幻象、已逝之人的絮语,因她的决心分崩离析。 名为宫野志保的女人死了两次,拥有着无限可能的她与家人一同埋葬于森林,白色的她在鲜血染红的家中逝去,如今存活于世的,只是某个不愿安息的亡魂,拼尽全力燃烧早已化为灰烬的尸体,盼望着,期望着,无望着,木已成舟的过去能盛开出鲜花。 果然是不可能的吧,宫野志保起身,理了下自己的黑色西装外套,身穿黑色的她,每一次都在为白色自身的逝去而送葬。 [S.S.O.B. 系统已上线] “我的朋友还有乌丸和真就交给你了,瑞雯。”宫野志保难得露出一个微笑,她最后抚摸着电脑屏幕,宫野明美每次在分别前都会那样抚摸妹妹微卷的发梢。 真抱歉,最后还要把你卷入我们的斗争。她在心中叹了口气。 越来越多的脚步声在走廊间响起,显然,还有不少乘客对当前的局势相当困惑,他们不知道为何停电,也不知道刚才的振动为何故,他们会得知这只是“技术性故障”,然后在广播的呼唤中,得知片面的真相。 或许会恐慌,或许会愤怒,无论如何,这都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雪莉走出房间,她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中,在那盘只有她和朗姆,以黎明号为局的棋盘上,挪动属于自己的棋子。 在考试月的间隔抽出空写一章,主包已经差不多忘记上一章的内容了,估计5-6章白银之轮篇完结,一篇朗姆视角的解篇,一篇小哀的布局分析,然后进入下一篇[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白银之轮19 第21章 白银之轮20 十七岁的少女可真是麻烦啊,波本今天已经感慨过太多次。 他也当然知道杀人凶手的身份,随身携带手套以备不时之需的他转向尸体正对着的方向,那面米白色的墙壁上用鲜血涂着几个赤红的字母: redrum(红色朗姆) 倒映在尸体身后摆放的镜子之上,翻转为murder(谋杀者)。 凶手留下的告知书。 从案发现场来看,波本很难相信动手的人是朗姆,未解的羽田浩司悬案的凶手在19年后会退化成这样草草整理案发现场的新手,真是让人贻笑大方。 或许是致敬《闪灵》吧,组织里某个没有代号的人,混在科学家之中造成了如今的惨剧。 但这无法解释雪莉的态度转变,至少在她的视角中,这艘船上还有一个相当难缠的家伙在。 嘴上说着彼此信任,却什么重要情报都不告诉他,波本的嘴角不禁抽动了下,雪莉这种毫无团队意识且不负责的态度,任何成员都会下意识地远离。 不过,波本很确定,他应该是第一位见过雪莉这一面的组织成员,否则,关于一个纯粹科研人员是否有资格拥有代号的讨论,以及琴酒那捉摸不透的态度,全都会消失不见。 此时,波本手里攥着的是自称为藤原白鸠之人的遗书。他有一个名为藤原白鸥的双胞胎兄弟,在他们很小的时候,由于藤原家族认为双生子是不祥之兆,他们将其中一位送走。送走的那位即为藤原白鸥,即为那位死在黄昏别馆的藤原白鸠。 后来,兄弟跨越万难再度相见,那时的他们一位身处高位,一位怀才不遇,他们花了不少时间模仿彼此,最后拿走了对方的身份。 虽然他们的遭遇不是他们的错,可这种悲剧还是发生了,如今藤原家的家主只能用这种方式补偿弟弟。 也就是说,在黄昏别馆惨案中的藤原白鸠实际上是藤原白鸥,而藤原白鸥才是藤原白鸠。 在兄弟死后,改名为藤原白鸥的藤原白鸠创立了白鸠制药,他也因此见证了[真正的世界]和那个宛若神明的女人。 “谁能想到,我的善举最终葬送了我弟弟的性命,我自以为是的补偿和赎罪却将他推入了万丈深渊。当名为白鸠与白鸥的双生子出生的那一刻,属于我们的命运之轮开始转动,推动着我们,走向既定的宿命。” “代替他活下去的我,有的时候,我觉得我就是他,他就是我。” “白色的鸟儿,无论是白鸥还是白鸠,终有一日,会在广阔的天空中翱翔。” 无论是谁,最终都没能得到善终,最后活下去的人究竟是谁,有那么重要吗? 从遗书中找到一串隐藏密文的波本拿起一旁的打火机,点燃纸张,红与蓝的火舌将老人最后的遗言与馈赠一同化为黑色的尘埃。 谁都活在痛苦之中,谁都被痛苦折磨着。 他从书架中抽出那本记载着黄昏别馆惨案的杂志,凭借他超凡的记忆,很容易在其中找到隐藏的那串地址。 是一个坐标,波本粗略地估算了一下地理位置,应该在日本,具体位置还要通过卫星定位。 就在此时—— 电话铃响了。 在燃料室爆炸后,全船的电力彻底被切断,在船舱顶部的波本甚至能听到黎明号自内而外的悲鸣,在每一块甲板和墙壁之中传递。 这样的环境下,内部电话居然还能接通吗? 不,波本扯下桌上的电话,他这才发现电话线根本是摆设,而是一个伪装成座机形状的无线电通讯器。 ……这种神经的设计可能不符合设计原则,但确实有组织的感觉。 铃声不停地响着,似乎对面对这间房间发生的一切了如指掌,他或者她等待着,房间内唯一的活人接通电话。 最终,波本拿起了电话,他没有开口,在他拿起电话的那一刻,双方的攻守之势逆转,遗书灰烬未熄灭的火光倒映在他灰蓝色的眼眸中,像是阴雨天时燃烧的海面。 “安室透先生,对吗?” “代号为波本,渴望进一步接触组织。” “您对[真实的组织]感兴趣吗?” 乌丸和真不顾另外两人诧异的眼神,他不知从何处掏出各种工具,两眼放光地将面前被劈成两半的项圈大卸八块。 “虽然我们只有三个人还是半残血的状态,可你这样单枪匹马地冲进来是不是不太好啊——” 佐伊举着一把古董猎枪,对准那位栽倒在底下,捂着流血肩膀的男子,他沉默地扫视了房间中的三人。 “请让我死去吧,就算项圈已经被你们破解了,也不要把我当成或者的人。”男性侍者用蹩脚的英语说。 “你是俄罗斯人吗?”夏洛特从通讯设备前转身,她略感好笑地说:“认为自己是行走的死人?那也是如履薄冰的政客的思路。别开玩笑了,把自己的生命放在别人的手上,由别人支配自己,难道这样就能活得更轻松吗?什么也不考虑,什么也不思考,你是人类啊,又不是——” “夏洛特小姐,虽然你的发言很打动人,”乌丸和真打断她的发言,“可这种被彻头彻尾洗脑的人,本身已经没救了。美国人不应该对这种事情见怪不怪了吗?” 对崭新事物的好奇心转瞬间从他的鸦色眼眸中消失的一干二净,他拿起一旁闪着银光的手术刀,将最后一段难以拆解的碎片像削橡皮泥那样划成两半。 “毫无设计感的工艺,如果让我来设计至少能再装20%的炸药进去,凭借这样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操作,也只能威胁威胁你们这种天生思想软弱的科学家了。” “喂……谁能有你见识渊博啊……”夏洛特无语地回应道。 “嗯,总之,兼具录音和定位,顺便爆破的项圈,要想不触碰炸弹只解除定位的话,从闪着光点的左侧3cm处切断就行。” “你在听吧,雪莉。” “谢了。” “你的刀还够用吗?” “你可以猜猜我带了多少把,以备不时之需啊,和真。” “所以我只配拥有一把是吗?你和贝尔摩德真不是异父异母的亲姐妹吗?” “这个问题你可以当面问她哦,如果想断手断脚的话。” 他是有多想不开才会问两个一眼不对付的女士这种关乎生死的问题…… 对着泛起微光的天际线,雪莉举起手中的手术刀,一面反射出她湖绿色的眼眸,一面倒映出下方奔跑着的,带着项圈的侍者们。 “一层的情况不对,封锁楼道的八人的信号从雷达上消失了。不是那群科学家,离他们最近的人员至少有100米的距离,中间还隔着几堵墙。” “看来有人知道了徽章的作用。”白之朗姆注视着屏幕上闪烁的红点和绿点,他知道雪莉的信号在哪里,还在她的房间,至始至终没有动过。 你能猜到这一点,你能猜到幕后的主谋是我,却还是选择站在正义的一方吗? “伍德还在东躲西藏啊,让我去结束这早该终结的错误吧,你们都辛苦了,船长,大副。” 那位年轻人像他们鞠了一躬,“船长无需和船共存亡,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这艘船被海盗(朗姆)占领后,所有的罪孽与善举一并勾销。在黎明号沉没前,在真正的黎明升起前,离开吧。” “奇怪,”夏洛特再次整理了一遍停电前的通讯记录,“这个叫朗姆酒的人是谁啊?怎么会有人以酒名称呼自己。” “听上去很帅气吧。”和真随口应道。 “我们该走了,夏洛特。”佐伊收好电击器,将猎枪的子弹上膛。 “可是,我们还没有和诺兰汇合。” “他应该在安室先生那里,快走吧,夏洛特。” 佐伊拉住夏洛特,她一个踉跄,口袋中的手机不慎甩出,在地面上滚了旋转了几圈,撞到桌角上停下。 “等一下——”夏洛特弯腰捡起手机,“这不是我的手机,这是——” 屏保上是大学校园的一角,长椅,树荫,蓝天,白云,以及树下阴影处,几乎变成虚影的茶色。 “这是诺兰的手机。” 大家端午节快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白银之轮20 第22章 白银之轮21 2016年5月,美国 “我要向你道歉,为我的所作所为。之前一直没有正式道过歉来着。” “已经过了很久了,诺兰。真的没什么,看到比自己小十几岁的同僚,任凭是谁都不可能用平常心去对待吧,人们一直说着公平,那是为了提醒自己罢了,无论怎样,不可能存在真正的公平。” “你真的很努力呢,志保。为了研究。是因为父母的原因吗?听说你的父母也是生命科学领域的专家?” “算是吧,我只是想知道——夺走父母生命,也夺走我的幸福的研究,究竟有怎样的魅力,我想要用自己的眼睛亲眼所见。” “抱歉。” “所以,不是喜欢。我恨我的父母,也恨他们的研究。如果可以的话——没什么。” “博士答辩通过后你还会留在学校吗?老师希望你能留下来,我们都很需要你。”诺兰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大概,我会去日本吧。我想回到姐姐的身边,想亲眼所见父母留在那里的理由,啊,还有——” 她的十指交织在一起,如毛衣线般穿插的指节映射出她内心极为复杂的情感:“有一个人,无论怎样我都想见一面。” “喜欢的人吗?” “是曾经非常厌恶和憎恨的人,”她低头笑了下,“这样说有点太过了,毕竟是小孩子心气,如今看来,是羡慕和嫉妒吧。” 和过去的不成熟和解,却无法彻底放下,人类就是这样充满矛盾却逻辑自洽的生物。 “为了家人啊……” “嗯,我和姐姐分别了太久,比起更好的环境,我更想和自己在意的人在一起。毕竟人生只有一次啊,错过便再也不复来。” “啊,我还有一个问题,之前一直很在意来着。”茶色的少女注视着他的面容,当时的她恐怕不明白这个问题的含义,她的生活不允许她分出任何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也不允许她思考这个问题的后果。 她只是把自己观察出的结论脱口而出: “诺兰,在某些时候,你是不是有一只眼睛看不见。” 时至今日 2017年9月21日,4:05。 白之朗姆在逐渐倾斜的甲板拾阶而上,他走的不快,每一步似乎都承载他的一生。 他会死在这艘船上,对此他没有任何疑问。白之朗姆的作用是补充朗姆的短板,负责整理推断他所不知晓的领域。 他们无需亲自染上鲜血,只需要给出自身的推断——也许只是他们的一句话,朗姆的决策会因此改变。 比如——宫野志保是潜在的危险源,如果她不能成为同伴,只能扼杀在摇篮中。 在他给出这个结论时,宫野志保刚刚加入他们的实验室,沉默寡言的她在夏洛特和佐伊的帮助下,渐渐表达自己的内心。那时他第一次开着玩笑说,虽然宫野很符合我的审美,她如果年纪再大些我会考虑追求什么的。 那时,宫野志保还没有拥有代号,只是组织斗争历史中的两次受害者,一次外部,一次内部,两次奇迹般的唯一幸存者。出于人道主义关怀——就算是他也不会认为仅仅如此简单,组织自助她和宫野明美长大。 “在你看来,宫野志保的危险级别有多高?” “克丽丝·温亚德,boss的女儿,15年前死去的那个。”纵然她留于世人之名并非自己的真名,他们,还是愿意给这个此生最大的对手最大的尊重,用她的本名称呼。 “明白了,不过,可控的反对派也是必要的一环,孩子。” 也包括现在的这种吗?创造的价值远大于威胁,就能忽视她潜在的风险吗? 或许,培训的内容也包括解决方案,只是……他忘记了,并将因自己有意无意的遗忘付出最为惨痛的代价。 夏洛特总喜欢用“行走的死人”来形容如履薄冰的状况,你的存活并非由于自身的实力,而是对方不想动手,生死全凭一念之间的仁慈和幕后之人的保护。 远离陆地,远离文明,明明这可以是一次轻松的旅途,将组织的一切抛之脑后,不去想自己的代号与职责。 宫野志保,雪莉,也会这样想吗?或许她从未有过相同的想法,哪怕一刻的彻底放松,她也不会那样做。 宫野志保是会把研究当成无聊的日常,把外勤当成难得的闲暇的女人。她会把私情巧妙地掩盖在目的中,会用最隐蔽最前沿的方式除掉对手。她在乎的东西不多,被她划为“自己人”范畴的重要之人,是她不能被触碰的底线。 宫野志保不像任何人,也不是任何人的倒影,死去的,活着的,将死未死的—— 她只是她自己。 用组织的手除掉造成养父母惨死的间接凶手,同时,她也清楚朗姆一定会除掉那个被她暂时拯救的人。 巧合吗?这样的计谋,让朗姆几乎要认为,雪莉知道了特曼·伍德在宫野夫妇事故中扮演的角色,才同样不会放过那个男人。 应该不可能,除非——伍德亲自开口,他若是有那样的魄力,外面的朗姆也不会下定决心将他杀掉。 忏悔啊——本出于好心,最终却造就了绵延至今的悲剧,这样的罪过,事到如今的忏悔又能有什么用。 海风一股脑地灌入他单薄的衣物,诺兰·贝内特打了个哆嗦,完好无损的两只眼中,只有一只眼倒映着几十米外的黑影。 在他选择动手的那一刻,当属于朗姆的决心彻底占据上风,结局便已注定。 海浪咆哮着,誓要将这罪恶的一切吞没。 多年前因没有去过黄昏别馆,亲眼见证那场骚乱的科学家在黎明号上360?沉浸式体验了一番当年的景象,混乱,血腥,疯狂。 然而——有人将这一切遮住了,他们只看到了最后的混乱,却没有亲眼见证混乱的核心,将以雪莉为核心的几位彻底从这艘船的骚乱中独立出去。 波本不会天真的认为这只是巧合,太过明显了,这个试图让他们远离冲突核心的人,不过那是雪莉的朋友,再说,他也没有做出对雪莉和自己不利的事,没必要对此紧追不放。 何况,这也不完全是坏事。 他面色不改,绕过一具面部被散弹枪毁去的尸体除了倒地的尸体外,这座大厅内最多的是四处散落的纸张。 有必要为了所谓的[真实组织]去见一面那个人吗?不知为何,波本总有一种错觉,他的所有问题都会在雪莉那里得到准确无误的答案。 甚至——他觉得雪莉知道自己是谁,她知道了多少?如果老师的遗物有留存,她应该能从中推断出“安室透”加入组织的原因或许和宫野艾莲娜有关,那确实是他准备的一个伪装方向,只可惜从未用到过。 那么进一步呢?知道自己真正的名字是“零”?零这个名字在日本算不上过分稀有,至少比不上他真正姓氏的稀有程度。用假名加入组织他能编纂出无数种合理的理由,只是—— 无论哪一种也无法让宫野志保彻底信服,无论她知道多少也无法解释她的举动。她根本没考虑过揭穿“波本”的身份,也从未在乎过波本的任务是阻挠她杀人。 在短时间内掌握专业论文文献还是太为难他了,没做充分准备的情况下,他甚至不知道这些文献研究内容的真实性。 如果雪莉在这里的话—— 真奇怪,从他和雪莉分离的那一刻,他们的身份也随之颠倒。雪莉向特工那种角色看齐,他却要从一堆外文文献中找出有价值的东西。 这也是难免的事,要想接近雪莉,至少要有科研之类的常识,不然如何窃取她的研究进度。很遗憾,他从未把接近雪莉纳入自己的计划,那也许是在有意无意中,对她的保护。 远离,不听不闻,既不施于帮助,也不带去任何潜在的危机。 事到如今,宫野志保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为了家人而复仇?那之后呢?应该还有一样事物,比死去的人更重要的事物受到威胁,波本并不觉得这艘船上的任何一个人值得她那样做,会是什么。 “其实,老师以前是科学家哦。” “哇!”年幼的他两眼闪闪发光,“老师果然是很厉害的人呢。” “是吧,”浅金色头发俯下身,摸了摸他的头,“不过我觉得当医生也很有意思,和自己爱的人在乡下开一家诊所是老师一直以来的梦想。” “老师为什么不做科学家了呢?科学家很帅气吧,可以拥有很多赞誉,也可以在比这条件更好的地方生活吧。” “嗯……确切的说,现在的老师也很迷茫。”宫野艾莲娜起身,扶正自己的眼镜,望向远方的群山:“老师啊,没法保护自己创造出的事物,也为此牺牲了陪伴自己最爱之人的时间,如今看来,这样的生活果然是不对的。” “科学家是将自己的研究看得比性命还重要的人哦,他们也很可怜,将自己的一切赌与金钱与时间之上,妄图置换出名利与奇迹,然而,那样的幸运不可能光顾每一个人。” 年幼的他不能明白大人的感叹,只能从其中读出淡淡的悲伤,“老师的研究……没能成功吗?” 女人甩动金色的发丝,“确切的说,是未完成。也许有一天,老师会离开这里。那时候啊,零君,请你不要悲伤,老师只是去完成自己一直以来的理想了。” 年幼的他还是不理解,“可是,老师的理想不是当医生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女人笑了起来,“那是曾经的理想哦,如今的我找到了存在的意义——” 艾莲娜朝不远处草坪上嬉戏的父女挥了挥手,“明美、厚司,要注意安全!” “知道了妈妈——”黑发少女大声喊道。 “家人和研究成果,都是我最重要的东西。身为母亲,身为科学家。” “最重要的东西可以有两样吗?” 女人向往常那样揉了揉他的头发:“零君总有一天会理解的。” 是啊,他忽视了最至关重要的一点。 宫野志保是一个和她父母一样“疯狂的科学家”。 家人,研究,家人的研究—— 他终于找到了一张印着熟悉的名字的论文首页,一般来说,论文摘要更适合新手阅读些。 关于细胞程序性凋亡的另一种研究思路,第一作者:艾莲娜·宫野,厚司·宫野 ……内容摘要……此种药物可诱导细胞程序性凋亡,同时增强端粒酶活性……一般认为,此类药物在内服0-30分钟内引发全身细胞程序性凋亡,若诱导其攻击除神经组织之外的组织,在特定条件下实验体仍能保持存活…… ……在我们最新的研究中,着重研究其对端粒酶活性的影响,研究表明,若抑制其诱导细胞程序性凋亡,细胞将…… 后面的内容被血污彻底掩盖。 塞了点致死量的信息和伏笔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白银之轮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