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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白银之轮11

作者:华盈寂烟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无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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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遗憾,我做不到。就算存在——那也绝非人类能做到的事。我不过是拙劣地模仿他人的手法,仅此而已。”


    能预测到所有可能性的人从来不会有,将所有可能性引向对自己最有利的那一边,不是更为方便吗?雪莉想。


    最后,伯爵也没有采用这般宛若神迹的杀人手法。


    “你模仿的,是死者A曾经的手法吗?”


    雪莉再度默而不语,波本便知他的推理已摸到真相的一角。


    也许在宫野志保向波本发出挑战的那一刻,她便已经输了。在她愿意用自己一部分的心向对方妥协时,那柄天秤早已倾倒。


    ——无论她想要达成的目的如何。


    hell angle,一半是地狱,一半是天使,没有一位天使愿意主动堕入地狱。


    可是,这样以来,天使大概永不能再回天界。她和克丽丝学布局,和朗姆学操纵人心,和贝尔摩德学反叛精神,和琴酒学冷酷与不近人情,和养父母学黑客技术,和父母学科研精神,和姐姐一起学习亲情与爱——


    地狱本身就是她的组成部分。


    波本继续发问,穷追不舍:“而且,你是死者A直接或间接造成某种事件的受害者——和宫野夫妇有关?”


    不,她在心中否定道,和父母有关的,明明是你啊——降谷零。


    你对我的额外了解,反而让你的推理走入了误区。明明我表现得那样明显,漏洞百出,你却对此熟视无睹。


    “他们的死是意外。”


    这是组织对那次事件的定性,她机械地重复着,听不出任何属于宫野志保的情绪。


    “也对,应该和你在美国的经历有关,既然雪莉小姐能以宫野志保的身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这里,那么就说明,这是不会引起变数的身份。死者A认识的你,并不是[宫野志保]。”


    雪莉反驳:“先前你说他无论如何都会死,如今又说宫野志保是不会引起变量的身份,不是自相矛盾吗?”


    “并不矛盾。”波本回应,“从车上那则电话可以推断,雪莉小姐目前没有自杀的想法,你不可能把自己的生命置于危险中——我所说的变量,并非死者A的存活,而是你的存活。”


    她重重合上《基督山伯爵》,纸张碰撞出一声闷响,似一声沉闷的掌声,又仿佛消音器下子弹的呼啸声。


    “在诞生杀人念头的那一刻,凶手便走上了你死我活的天秤。要么杀戮,要么被杀,唯有两种结局。赌上自己生命和全部未来,放弃所有妄想,谨慎细心地策划——才是一位合格凶手应有的心态。”


    站在棋盘之内的她,要有牺牲一切,哪怕是自己生命的觉悟。不给任何人留下任何后路,哪怕是自己。


    不然,她根本没有站在朗姆对面的勇气。


    “如果所有凶手都怀着这样的心态犯罪,那还真是可怕。”


    波本耸耸肩,辛辣地评价:“大多数的罪行都是激情犯罪,不考虑后果,完全屈服于内心那一瞬恶念的冲动,更何况,怀着复仇念头的凶手——总会用某种具有象征的手段来实施,也就留下了线索。”


    “这倒是没错。”雪莉放下《基督山伯爵》,她扶正自己歪斜的眼镜,透过镜片的折射,望向茫茫无垠的大海。


    眼镜并不贴合她的鼻梁,曾经的主人应为成年人,是女人更常带的款式。


    “有些凶手,愿意用自投罗网换取真相公之于众,而有的则是为了放不下的执念,而有的呢,就像我这样的,只是奉命行事罢了,我的意志从不重要,没有什么目的。你呢?雪莉。”


    仅仅,是为了复仇吗?


    2017年9月21日,00:30,黎明号最高处。


    “没想到我还会出这种失误,双胞胎诡计,呵,日本的户籍制度管理未免也太宽松了。在海上躲了组织这么多年,还算有点本事。”


    “本来这事轮不到我管,毕竟我只是银色而已,科研才是我被分配到的主业,既然碰到了,变成一次红色也是难免的事。”


    来者絮絮叨叨着,终于,他反应过来,自己还没有做自我介绍,于是,他在身前划出一道弧线,向椅子上瘫坐的老者行礼:“自我介绍一下,这毕竟是必要的礼节,我的代号是朗姆,哎呀,这可是我第一次和别人这么说。”


    “什么,你觉得我太年轻了?呵呵呵,你已经这么老了,如风中残烛,藤原白鸠,而我依旧年轻,也会一直年轻下去。年龄、性别与我而言,不足为道。”


    “啊,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和阿曼达·休斯(Amanda Hughes)的故事我很有兴趣,能给我讲述一下吗。”


    他的身影倒映在一旁翻落的酒杯上,赤色的朗姆酒绝不存在,世间唯有白色、金色与黑色,可红色朗姆的意象却笼罩着文学作品。


    红色朗姆——red rum,持有这个代号的他,身影在酒杯上翻转,murder——谋杀者。


    2017年9月21日,00:30,黎明号船舱。


    “到这一步,波本先生,你的三要素的答案分别为,Who done it——宫野志保(某个隐藏身份),Why done it——复仇,How done it——慢性毒药,对吗?”雪莉贴心地总结他的推理。


    波本非常谦虚地回应:“以我目前掌握的线索,只能推断出这么多。”


    少女从柔软的床铺间站起,她没有舒展腰肢,只是站在那里,方才的轻松惬意消散在虚空中。


    雪莉一字一顿地说:“既然如此,那我先从第一个问题反驳吧。我一定是——宫野志保吗?”


    你的出发点在一开始就错了,这样得出的答案,又怎么会是真相呢?波本?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哪怕结果正确,她也绝不接受这样的推理。


    雪莉撩起自己一缕发梢,茶色发丝在食指间缠绕旋转,逆时针螺旋上升着,却无法从指尖逃脱。


    “我的母亲宫野艾莲娜是浅金色的发色,她的姐姐也是——和你的发色差不多,而我的父亲则是黑发,这样的一对夫妇,居然有着一位茶色发色的女儿,不是很奇怪吗?”


    “而且——宫野夫妇名下确实只有一位女儿,宫野明美。我不过是自称为他们的女儿罢了,在任何户籍系统中,[宫野志保]从来都不曾是宫野夫妇的女儿。”


    “那么——我,是谁?”


    犯下罪行的她,究竟是以怎样的身份,才走到这一步。


    站在你面前的我,又是以怎样的身份说出这句话。


    波本并没有被她的话吓到,如果他能认错和老师长相相似的女儿,那他也差不多可以从公安退休了。


    一切喧嚣均朝后退却,这世间似乎只有他们二人存在于此,在这注定驶向毁灭的白银之轮上,构筑一方仅属于他们的小天地。


    “宫野志保,只需要你和你姐姐的头发就能用DNA鉴定出你们的姐妹关系,这点不需要我说明吧。”他念出她的全名,无声表明他对雪莉上述这番诡辩的态度——一个字都不信。


    “但此时此刻的你证明不了,在这个暴雪山庄模式下,有关过去和未来的信息都无从获取。所以,请把我当成并非他们女儿的人看待,我可以保证,我的动机和他们无关。”


    这便是暴雪山庄模式的魅力所在。抛开尘世的一切,**和执念在与世隔绝的环境中滋生扩张,直到掩盖暴风雪的喧嚣,直到鲜血染红纯洁的雪花。


    在这里的他们不是任何人,不是这艘船外部的任何人,仅仅是在那片刻封闭的世界中,如昙花般转瞬即逝的标本,错误抽出的枝条罢了。


    被雪冰封的他们,被深渊环绕的他们,这片小天地的他们,同样也是外界大世界中自己的一种可能。哪怕蕴含着虚假,哪怕掺杂着谎言,总有那么一份情感,是属于真正的自己吧。


    所以,她也会这样,努力看到真正的波本。就像第一次听说他的代号,第一次知道他的模样一般。


    然而,这就是一切的答案吗?她的动机里,真的不掺杂一丝一毫的,与[宫野志保]有关的部分吗?


    人从不是独立的个体,哪怕仅是一个侧面也好,也同样是完整的她。


    她和他无法回避的那个问题,她必须在此刻解决,留下后患也好,都无所谓,她只是累了,不想看到他永远为了一个真实的谎言奔波而已。


    她站起身,和千万次在脑海中提前预演的那样,说出那个早已准备好的问题:“波本先生,你又为何在寻求宫野夫妇死亡事件的真相呢。”


    这样的话,不被这份答案纠缠着的我们,便一刀两断了。


    能在这个时候将这句话说出口的她,大概也证明了,在她心中,面前男人所代表的一切从不是最重要的事。那一切,均可为了达成她的目的而让路与算计。


    宫野志保,你就和你的母亲那样,从来是个无可救药的,狠心的女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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