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船一切正常,第一阶段布局以完成,当前任务完成进度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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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o done it, Why done it,How done it——
波本最致命的薄弱环节在于,他并不了解雪莉。他不知道女孩曾经经历了什么,无从得知那些过去造就了怎样的她,他只认识别人口中的雪莉,和现在坐在他床上将《基督山伯爵》翻得哗哗作响的雪莉。
在飞舞的书页间,她无意识地用手指轻轻敲着西装袖口。
目前,雪莉无疑具有绝对碾压的优势,在这与外界彻底隔离的海上,她是唯一知晓全部真相的凶手。
而她非常不配合侦探的调查。这看似是个无解的局面。
不过,波本并不打算在船上认真破解她的三个问题。他的目的很简单,通过雪莉这次的邀请,窥看宫野夫妇之死的一角。
那么,他要用什么答案来回答,不是很显而易见了吗?
“就像暴雪山庄模式一样啊——”波本突兀地感叹了一句。
“与外界隔绝的环境,各怀鬼胎的成员,即将发生杀人事件,确实很像——毕竟是本格推理派最为经典而永不过时的主题。”雪莉头也不抬地说。
“不过,既然船上的人是注定的,那么雪莉小姐要杀的人一定就在我们其中,对吧?范围可真大,要不把船员和侍者也包括进来?”
虽是这么说,波本依旧保持之前的猜测不变,也就是,上年纪的,学术地位崇高,和组织有关的老者。
刚才大厅内,符合学术地位崇高的老者高达21人。这还不包括未能出席的成员。
“你随意。”雪莉轻飘飘地说。
“那么,雪莉小姐是这种暴雪山庄模式下即将动手的凶手,她非常胸有成竹,认为自己的杀人手法不可能被任何人,任何事情阻挠——这种自信到底从何而来?她不可能预见未来所有的可能,也许明天藏在船底的炸弹就会爆炸,也许黎明号会因为某种原因突兀地返航——”
波本将自己灰蓝色的领带扯松,长舒一口气后继续推理:
“她无法对未来完全掌握,但能确定已经发生的事情,第一种可能——她所要针对的这个人,我们姑且将他称为死者A,早在登船前就已经去世,只不过没被任何人发觉而已。”
通过模糊时间造成死者A在船上死亡的假象,同样也是一种经典的作案手法。
“第二种可能,这是发生在未来的凶杀案,而一切的布局早在上船之前早已完成,我们可以假设,无论死者A是否登船,无论如何他都会在这五天的范围内死亡,这样的话,也就只有慢性毒药之类了吧。”
雪莉之前在大厅的话透露出几个关键的信息,激情杀人,筹划不足。如果真是一个恨到骨子里的人,以雪莉的性格又怎么可能激情杀人。
在研究领域,她是一位相当严谨而谨慎的学者,诺兰还算给他吐露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要么激情杀人是谎言,要么只是她在那一刻下定了动手的决心而已。她的手中握着一把早已上膛的枪,只等扣下扳机的那份理由。
所以,有一件相当于导火索的事加速了这一切。而这甚至让那位大人始料未及——年仅17岁的雪莉真的有可能做到这一切吗?在那位大人之上?这样的手段又怎么可能只是一介研究员。
他没有任何瞧不起研究员的意思,只是觉得以组织物尽其用的态度,这样的安排显然不符合常理。
不过,给他发信息的那位,真的,是boss吗?
那则警告短信早已删除,波本记得,BOSS是组织对那位大人的称呼,而那则短信署名却是——B.O.S.S.
他从未接到过来自boss的短信,故而不知道boss的署名,可波本也从未听说过boss是缩写。
给他发信息的人或许是组织的成员,但BOSS的可能性并不高。他居然在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实在是失策。
“你的推理很跳跃啊,波本。”少女并没有上当,她以一句相当模棱两可的话和波本打起了迂回战术。
他则非常直白地说出目前最有可能的猜想,可谓单刀直入:“雪莉小姐研究领域是生物科技,找到或制作这样杀人于无形的毒药,完全有可能。”
这来源于组织里广为流传的传言,据说雪莉接替了宫野夫妇的研究,有人说他们曾经研制出一种杀人后任何手段都无法检测的药物,有人说那种药物可让人长生不老。
两种截然相反的评价,杀人或救人,仅一种药剂,真的能做到吗?
██年█月█日
“你和我之前见过的不一样,朗姆。”女人面前摆着一副棋盘,上面摆着她最为熟悉的将棋,自感无聊的她也没有和对方厮杀的心思,她像累积木那样,将一枚枚木制棋子叠起。
“多亏你还记得我的面容,雪莉,相貌、年龄、性别这些于我而言均不重要。我可以是任何人,任何人可以是我毕竟,——I am at the center of everything that happens to me。”(注:□□3999的原英文标题,可译为:我于万物于我之中)
“如果说整个世界有一位真正理解组织存在的人,我想,那个人只能是你,朗姆,你理解了它,甚至超越了它。”那是连boss都无法达到的境界,在朗姆之后也不会有任何人做到。
“感谢你的理解,雪莉,说实话,你是这一代中最像我的人,同时——也是最不像我的人。不过那没有关系。”
朗姆说:“彻底理解我的人终将成为我,无法理解的我的人永远无法击败我。”他理应拥有这样的自信。
他屈起手指,唯一一枚没有遭到女人毒手的棋子随着他的力道而弹起,精准地将女人用将棋打造的堡垒轻而易举地摧毁。
“我可能会死无数次,雪莉,而你,这个世界上其余所有人——只能死一次。”
“我为何要用自己的性命挑战你?”她冷笑道,“我会用我的信念去挑战你,这才是最为公平的对决。”
她将所有散落的棋子再度收好,从容不迫地说道:“还有,朗姆,你觉得所有自然数的数量和从0到1的所有实数数量相比,谁更多呢?”
同是无穷大,亦有大小之分。
作为意志载体的她会死去,而她的理念与意志将永远不灭。
这便是她的答案。她和她们,存在的意义。
以及——永远铭刻的诅咒。
——————时至今日——————
雪莉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她非常从容地开口:“诺克斯十诫和范达因二十则都被你通通丢进海里去了啊,波本。”
“这可是二十一世纪的现实,”波本眨了眨眼,微微一笑,“那些条文只有十九、二十世纪的本格派推理作家才会严格遵守。”
波本非常无辜地说:“而我的推理均建立在对雪莉小姐的信任上,既然雪莉小姐认为死亡不可避免,那我只能这样确信,然后如此推断。”
他用词巧妙,到像是一切都是雪莉的错。
“至于手法,雪莉小姐手中的那本书中不是恰好有一种关于完美犯罪的假设吗?”
偶然或必然,书页恰好停在那一章,伯爵对维尔福夫人讲了一个故事:
“用砒霜浇灌蔬菜,再让兔子吃下蔬菜,母鸡吃下兔子的内脏,秃鹫吃下母鸡的尸体,摔落进鱼塘的秃鹫被白斑狗鱼、鳗鱼和海鳝分食,而后鱼被端上餐桌,客人享用后死亡。”(注:《基督山伯爵》52章。)
不知何时走到她面前的波本按下书脊,食指正好落于书中那句最后的判决:“而医生会这么说:患者死于肝肿瘤或是伤寒。”
“可是,《基督山伯爵》从来不是推理小说,这也只是伯爵的假设,他真正的目的,是诱导维尔福夫人犯罪。”
波本注视着她的眼睛,手指往下一句滑动,书上写到:
“这就是艺术之所以为艺术啊:在东方要成为一个杰出的化学家,就要能够把握偶然。这是可以做到的。”
“这就是东方人干这类事每每得手的经验之谈,他们都是些严肃而冷静的人,大事临头沉得住气,不计时间得失,不达目的不罢休。”
这两句来自大仲马过分夸张的话落在宫野志保的眼中,让她不禁有些想笑。这两句话同样可以用于评论基督山伯爵所做的一切,人种和国家并非划分执念与恩仇的标志,不死不休的精神深藏于每一位人类的心底。
“雪莉小姐当然可被称为东方杰出的化学家,这种将偶然变成必然的事情,你绝对能做到。”
波本最后一句的语气很重,语调富有戏剧性,如推理作品中侦探那样,充满自信地说出:凶手就是你,如出一辙。
从这一章开始正式进入推理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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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白银之轮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