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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84章:贾菪之死

作者:笑波客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舒赋的漠视,换来的就是旋儿对贾菪肆无忌惮的伤害。


    打骂是常态,听到她哭喊就用锥子刺伤她的喉咙,甚至用热水烫喉咙,直到她发不出声为止,贾菪在花厅独自承受着生不如死的虐待。每每听到贾菪的惨叫声,旋儿都禁不住有一种复仇后的快感;看着贾菪那日渐瘦削苍白的脸,旋儿就觉得自己的苦日子快要熬到头了。


    已经风烛残年的贾菪哪里能经受得住旋儿如此频繁的折磨,没有等到年节来临、舒恪返回舒府的那一天,在一个寒夜,突然就撒手人寰了。


    第二天一大早,旋儿像往常一样,来到贾菪身边,伺候她更衣梳洗,走近一看,贾菪的身体都凉了,眼睛却瞪得很大,估计是被自己的幻觉活活吓死的。


    旋儿大惊失色,慌忙叫来了舒赋。


    舒赋早有心理准备,也没有多说什么,看了一眼,斥责道,“我母亲身体都凉了,你究竟是怎么伺候的?为何现在才发现?”


    “奴婢冤枉呀!奴婢天天跟主母在一起,从来不曾离开半步。可是,主母夜间去世,奴婢在熟睡中,怎么能知晓?”旋儿极力辩解。


    “为何阿娘的衣服上沾染着屎尿?肯定是没有悉心照料!”舒赋进一步指责道。


    “奴婢冤枉!奴婢天天伺候主母吃饭更衣,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为何却得到少爷百般指责。”旋儿说着说着,呜呜呜地哭了起来,“今早,看见主母,她已经凉了,身子骨僵硬,根本就无法换掉身上沾染屎尿的衣服。即便是别人来了,估计也只能用剪刀剪开喽。”


    舒赋想想也是,只好放缓了口气,说道,“既然脱不下来,那就剪掉得了,还留着这些衣裙干嘛!母亲已经去世,所有她的衣服都要丢弃。赶紧找几个人来,将身体清理干净,换上干净体面的衣裙。”


    舒赋说完,逃也似的走开了,甚至都没有哀伤之色,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厌恶和解脱感。这也许就是久病床前无孝子的真实情形。


    此时此刻的舒赋,也许早就忘却了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为他换洗衣裤,为他擦洗身子,为他拾药看病,为他遮风挡雨。


    虽然贾菪一生作恶多端,为人狠毒阴鸷,但是,对她的儿子舒赋绝对是把心肝都掏出来给他吃了。


    舒赋哪里知道,他身陷婆利国,不能归来,薛嵩索要数百两黄金,母亲二话不说,就奔赴娘家贾府为他筹集赎金。母亲甚至为了救他回来,竟要亲自坐船到婆利国去寻找他。


    现如今,他安全归来了,却经常嫌弃母亲害了失心疯,疯疯傻傻的,衣服上沾染屎尿。即便是让外人来伺候,他也不想踏入花厅一步,甚至连中庭都不想多停留。


    母亲去世了,他竟然表现得比旋儿还要轻松,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任凭舒府中任何一个人都能看得出来。


    舒赋让丫环收拾,她们哪里懂?还是刚从北方逃难过来的老妪过来帮手,好不容易为贾菪擦洗了身子,换好了衣裙,装殓整齐。


    也许是贾菪病得太久,谁都觉得,她应该早点死了。就连消息传到贾府,整个贾府都没有太大的惊讶之色,唯有老父亲贾芪默默地坐在椅子上流下了两行浑浊的泪水,喃喃自语道,“菪儿去了,也许是一种解脱,对她自己,对别人,都是如此。”


    即便如此,他还是决定到舒府走一趟,看女儿最后一眼。


    这一看,他却发现了不一样。


    他查看了贾菪的手脚,没有发现异样,但是却在久未剪除的指甲缝中发现了屎尿的痕迹,由此断定,女儿在生前,一定没有得到悉心照料。


    贾芪立刻翻看了贾菪的眼皮,发现瞳孔大睁,不符合正常人。赶紧用筷子撬开贾菪的嘴巴,竟然发现喉咙底部有怪异现象。


    贾芪勃然大怒,叫来了舒赋质问,“赋儿,你母亲就你一个儿子,你可知道,她为了你吃了多少苦,担了多少惊吓。小时候,照料你就不说了,那时你小,记不得。现如今,你长大成人,你总能记住吧?每次父亲打你,你母亲总是冲在前面,跟你父亲哭闹,不让打!每次你生病,她自己明明懂医术,还要差人请来万医师过来给你诊治?


    “你被婆利人羁押,她日日茶饭不思,夜夜辗转反侧不能入睡。为了你的赎金,倾家荡产,在所不惜,甚至还要亲自前往婆利国去寻找你!要知道,平日里,你母亲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漂洋过海到婆利国,她怎么能受得了?可是,她义无反顾地坚持要前往?要不是我和你父亲阻拦,最终委派了你舅舅前往,说不定你小子还在婆利国待着,根本就回不来。”


    “母亲的大恩大德,孩儿没齿难忘。”舒赋跪地,涕泪交加道。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多差遣几个悉心可靠的人来照料你母亲?”贾芪质问道。


    “此话怎讲?我已经指派了母亲最信任的丫环旋儿专门照料她?”舒赋大惊。


    “嗯!最信任的丫环?”贾芪冷哼一声道。


    “咋啦?旋儿伺候不周?”舒赋忙问。


    “来,你这个大孝子仔细瞧瞧,你母亲的指甲缝里藏匿的是什么东西?”贾芪讽刺道。


    “哎,这么难闻?这是啥?”舒赋低头去嗅,立刻蹙眉,掩住口鼻,连声问道。


    “屎尿的结痂。”贾芪剜了他一眼,面色冷峻地说道。


    “这……这不可能!旋儿天天换洗,衣裙都是干净的,怎么会这样?”舒赋有些手足无措。


    “你来过花厅几次?是不是天天躲在东院,从来就不曾进来。”贾芪斥责道。


    “没有,不是这样的。孩儿天天过来的,每次看见母亲,都是衣裙干净整洁,也许是她不能生活自理,经常弄脏衣裙所致。”舒赋忙说。


    “如果是这样,你怎么解释,你母亲的瞳孔大睁?”贾芪追问道。


    “这个……也许是母亲看见了不太干净的东西。”舒赋忙说,“阿翁,你是知道的,母亲经常这样,即便是白天,她也会突然指着墙角说,梅儿、菱儿和刁秧来找她了,要找她索命。这种情况,你是知道的。夜晚更严重,时常惊醒,胡言乱语。丫鬟们都不愿跟她在一起,是我迫使旋儿日夜陪伴在母亲身边的。”


    “日夜陪伴?笑话!”贾芪苦笑道,“日夜陪伴,岂能喉咙撕裂变形?”


    “什么?”舒赋难以置信,大声呼喊道,“旋儿,快叫旋儿过来!”


    “旋儿一大早就出门了,至今未归。”一个丫环回应道。


    “让霍肃带人去追,一定要把那个贱人给我抓回来,活活打死!”舒赋暴怒。


    在丫鬟的指引下,霍肃立刻发动舒家五十多人全城搜捕旋儿。一个弱女子能跑到哪儿去,很快,旋儿便从城郊的老家被捉了回来。


    旋儿自知罪孽深重,不等舒赋和贾芪严刑审讯,趁人不备,直接喝下了她为贾菪准备的毒药,气绝身亡了。


    旋儿虽然是畏罪自杀,但是,毕竟死在舒府,旋儿家人岂能善罢甘休,立刻扬言要将此事状告给扬州府衙。舒赋哪里敢让官府来搜查,谋反罪证岂不要暴露?为了息事宁人,舒赋不得不给了旋儿家人一百两银子,搞定了此事。


    要不要给洛阳的父亲发丧,舒赋当即征询贾芪和贾荼的意见,二人毫不犹豫地回答,必须让舒恪回来。


    舒恪得知发妻暴亡的消息后,哪里敢迟疑,立刻从汝州向扬州赶。


    如果搁在以前,倒是非常简单,从汝州东出颍川,一路向东南,很快就能抵达汝州。现在是不行了,颍川是叛军与官军激烈争夺的战略据点,穿过此地谈何容易?


    为了躲避唐军的设卡盘问,舒恪着便衣,伪装成木材商人模样。从汝州到颍川还好,几乎都在叛军的手里,一路畅通无阻。颍川虽然激烈交火,但是唐军被叛军包围在城内,城外皆是叛军,自然也不会横加阻拦大燕朝的铸币使。


    出了颍川,往扬州走,情况就变得十分复杂。因为这里是唐军的地盘,舒恪投敌叛国的消息,虽然整个江淮地区没有人知道,但是,他依旧小心翼翼。几乎不敢走驿道,全是选择山区的羊肠小道通行。


    进入扬州地界,舒恪更加小心谨慎,拿出了早年间贩盐的伎俩,竟然装扮成妇人进城探望夫君,这才蒙混过关。回到浣纱坊的家中,连舒赋都差点儿没有认出他。


    父子俩没有寒暄,舒赋也没有敢提及母亲被旋儿虐待的事实,领着父亲去探视了母亲。


    舒恪自然是痛哭流涕,长跪在贾菪的灵位前哭成一摊烂泥,任凭谁都搀扶不起。


    此时的舒恪,也许不是装腔作势,故意作秀给别人看,而是真心忏悔。毕竟,他跟贾菪夫妻一场,两人虽然时常有争执吵闹,但是感情依旧是存在的。


    这一点,从舒恪始终不离不弃守在贾菪的身边就可以看得出。


    自从贾菪得了失心疯,整日大小便失禁,整天胡言乱语,甚至肆意打骂舒恪,舒恪依旧没有跟她一般见识,坦然面对,直到他被迫出走汝州。


    如果舒恪知道,儿子指靠不住,旋儿心黑歹毒,他也许就不会离开扬州,贾菪也许还能再多活几年。不过,一切都成了过眼烟云,逝者已逝,想这些还有什么用?


    但是,贾芪可没有惯着舒赋,更没有给他面子,不但埋怨舒赋不尽心侍奉母亲,而且还兼带着将舒恪数落了一顿。舒恪自知理亏,低着头,一言不发。


    他只做出了一个决定:那就是尽快厚葬贾菪,因为他从洛阳带来了非常重要的消息,要告诉儿子和贾芪父子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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