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宁的目光并未在地上之人脸上停留太久,她往右侧屋子走去,方才衙役就是从这里将人拖出来的。
屋中杂乱,东西被翻得到处都是,她隐隐嗅到一股奇特的香味,与绮春坊那日所嗅别无二致,想起何妧同她所说之物,在屋内环视一圈后,目光落在某一处,面上一凝,走到角落里,将桌上摆放着的一株不起眼的盆栽打翻。
盆栽是铜制的,上面种着一株兰草。
被她摔在地上,四分五裂,泥土散落一地。
香味渐渐淡了。
因四周都是嘈杂动静,竟一时无人注意到此处。
做完这些后,她面不改色回到门外,又一波衙役涌入,里头被踩得愈发凌乱。
谢鹤明无声无息出现在她身旁,问:“七娘,发现什么了?”
晏宁同他拉开距离,不冷不淡道:“什么都没发现。”
“不至于吧。”谢鹤明看向她,双目清透,像是将她从里到外看个清楚明白,“七娘如此聪慧,当真一无所觉?”
话里话外,暗藏机锋。
晏宁扭头,这个人从头到尾都一副旁观者的姿态,他悠然自得地欣赏这一出出戏,他不曾入局,也未在局外,却仿佛洞悉了一切,他的笑并非全是善意,或是伪装,晏宁温和的笑了下,清澈的杏眼里写满天真,“公子抬举我了。”
他们都心知肚明,却都愿意装聋作哑。
“……是我杀的……都是我做的……”
一道声音传来,晏宁收回视线,转身朝前走去。
顾绍之还在问:“你杀了谁?除了你以外,还有何人参与?”他坚信,一个人是不可能犯下三起案子,其中必有帮手。
“……是我杀的……”
自始至终,她都在重复着这一句话。
神色恍惚,如魔怔了。
院中人面面相觑,顾绍之见她状态不对,派人去找大夫,他瞥见女子手腕上的伤,心中更是生出一丝狐疑,却在此时,外头响起接二连三的吵闹声。
只零星听见几句“凶手”“结案”。
顾绍之厉声问:“怎么回事!”
衙役慌里慌张进来禀报,“门外围着一群百姓,说是凶手既然已经抓到,就该打开城门,放他们出去。”
顾绍之沉下脸,“谁传出去的消息!”
他们前脚才到,百姓便闻风而动。
纵然他带着人前来时被人看见,可从未说过是抓到凶手了。
消息传的如此之快,若非有意为之,实在难以解释。
不多时,又有人进来禀报,“大人!百姓越来越多,再这么下去,怕是要出事啊!”
县令不知从哪儿钻出来,急道:“还不快去拦着,一会儿冲撞了顾大人,你有几个脑袋担待得起?”
顾绍之冷冷瞥他一眼,“冲撞了本官倒是小事,只是不知县令大人想如何阻拦百姓?拳脚相加还是出言警告?”
他指的自然是初到铜陵目睹官差欺辱百姓的那一幕。
县令讪讪不敢开口。
“先安抚好百姓,等大夫来了再说。”
此人是不是凶手还另说。
晏宁见衙役跑出门,目光微闪,此事已成定局,绝不可再出任何岔子。
过了须臾,大夫到了。
他穿过拥堵的众人,来到顾绍之面前,汗如雨下。
“有劳你帮她看看。”
他指向倒在地上的女子。
大夫应声,忙为她诊断,神色变幻莫测,又是皱眉又是叹息,最后摇摇头,“大人,此人应是生了癔症。”
“何意?”
“小人不敢妄言,只是观此人模样,双眼空洞,神色混沌,意识不清,脉象杂乱,非一日所致。”
“你的意思是她病了许久?”
“脉象确实如此……”
顾绍之定定看着女子,门外的吵嚷声还在继续,百姓情绪激动,扬言沈周陆三人死不足惜,凶手虽已落网,行的却是义事,更是指责官府当初不想着为他们讨公道,如今却为恶人东奔西走……
字字句句都在控诉当官的不作为,和他们受欺压多年,心中的苦楚与不甘。
衙役将这些话一字不落地转达给顾绍之,所有人都在等着他决断。
空地上摆放着从屋里找出来的凶器。
他心中有许多困惑,可如今证据确凿,凶手落网,百姓威逼,真相是什么还重要吗?
他抬头,鬼使神差地往晏宁那儿看了眼,后者温和朝他一笑。
那股异样感更加强烈,可他没等自己反应过来,话就出口了,“既然人证物证俱在,那就……结案吧。”
自此,城门大开。
百姓站在县衙外,感谢他们的明察秋毫。
沈周陆三家闹过几次,显然对这个结果很是不满,顾绍之心烦至极,将三人多年所犯之事一一展露在他们面前,厉声道:“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件不是丧尽天良,你们用钱财来买通官府,却仍不思悔改,即便有人用钱来买他们三人的命,那也是他们罪有应得。”
最后,他道:“此事已经了结,若心有不甘,不妨出去问问,谁愿意替你们儿子讨个‘公道’?”
县衙外,晏宁嘴角微勾,终于露出一丝笑,“做的不错。”
清璇不好意思摸了摸脖颈,“我还担心赶不上,坏了姑娘的事。”
那日,她故意落下荷包,荷包里有几个碎银,被乞丐捡去,常年乞讨之人哪儿见过这么多银子,当即生了歹念,悄悄跟在她身后。
而她的目的正是要将他引入弄堂的那间屋子。
什么都不比亲眼所见来得震撼。
晏宁交代她,务必不能让任何人怀疑到她身上,是以,在见到乞丐惊慌失措地跑出门时,她也连忙跑了。
但仍旧担心乞丐会怕生事而不去报官,直到见他走入县衙,这才转头离开。
之后,她找人煽动百姓,唤起他们心中的恨。这些百姓几乎都受过沈周陆三人欺压,早就不知在心底埋下了多少怨念,只碍于门第家世,才敢怒不敢言,如今有人给了他们一个宣泄的出口,自然顺势而上。
真相有时本就不重要。
百姓的怒火给了县衙压力,即便案子仍有疑点,也架不住全城百姓请命。
晏宁走在回客栈的路上,她并不害怕顾绍之事后会怀疑到她身上,没有证据,他又能如何。
算算时辰,她们都已出城了吧。
“姑娘,我有一事不解。”
晏宁看向她。
清璇左看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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凑近她低声道:“那人怎会就此认罪?”
晏宁知道她指的是谁,“你还记得在绮春坊里,陆逍死的那间屋子吗?”
“记得。”
“你可闻到屋子里的香味了?”
经她这么一提醒,清璇也回想起来,“那不是胭脂的味道吗?”
“那是一种药草味,只是那时剂量不大,闻了只会让人产生幻觉,容易唤起被害人心中阴影。”
清璇反应了一会儿,慢慢瞪大双眼,“那陆逍岂不是……”
他本就做贼心虚,加上于他之前两个好友离奇殒命,他彻夜难眠,躲在府里不敢出门,原以为绮春坊人多,定然安全,没成想却一脚踏入凶手为他精心布置的陷阱中。
他成日都在寻花问柳,身子早已亏空,长久的精神紧绷,又闻了特制的药草味,神智精力都无法持续,竟生生死在了床榻上。
“今日屋子里的药草加足了剂量,足以教人心智失常,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清璇心中忐忑,“那人究竟做了什么,何姑娘竟能心狠至此?”
先是将人困在暗无天日的牢笼之中,又将她推出去顶罪,三条人命,死者家属岂会轻易放过?
纵然他们怀疑一个人无法做到,也无计可施,只能将所有的恨意撒在她身上……
“那便只有当事人知道了。”晏宁轻描淡写地带过。
她们已逗留多日,怕多生事端,收拾好包袱便准备出发。
“姑娘,可要同谢公子说一声?”
晏宁已打开门,那句‘没必要’还未说出口,便撞到一人身上。
那人抬着手像是要敲门,没料到晏宁会突然开门。
他本站在门槛外,晏宁抬起的脚没来得及收回,往一边栽倒,谢鹤明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一手揽着她的腰,女子温软的身躯贴近他,淡淡的香味袭来,他愣了愣,只一瞬便连忙松手,克制地退后一步,连声道:“失礼失礼,七娘勿怪。”
晏宁习惯在人前示弱,因而她本可以站稳,却仍旧装出一副要摔倒的模样,饶是如此,谢鹤明的举动依旧出乎她的意料,一股陌生的感觉从心底腾起,可还没等她说什么,对方便抽身而退,并无任何不妥之处,她道:“无事。”
这时,清璇正巧出来,她没察觉出不对,见谢鹤明也在,问了句:“谢公子也要走了吗?”
谢鹤明看了眼晏宁,笑道:“逗留多日,也该启程了。”
“更何况,当初七娘说要负责之言,我可当真了。”
晏宁眼皮一撩,透着疏冷。
对此,清璇不敢接话,她默默往晏宁身后挪了挪,小声道:“姑娘,再不走天就要黑了。”
“公子,马车找好了。”
元青从楼下跑来,他并未多看,笑着解释道:“七姑娘,公子知道你急着出发,一早就让我找好马车,车上放了软垫,你应当坐的舒服,路途遥远,也备了不少吃食,还有那城东的糕点也买好了。”
他想得妥当,面面俱到。但晏宁仍是不解,他究竟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
此去平阳,是平阳王楚麟的地盘,或许总有用到他的地方。
他的立场不明,只能小心提防,若有不对之处,她不介意用他的命来为她所做之事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