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演讲与甜点
虞苓站在殷氏集团总部大楼的洗手间里，对着镜子第十遍练习她的演讲开场白。
"尊敬的各位同仁，今天我很荣幸向大家介绍''月相''系列的设计理念..."
她的声音在空荡的洗手间里显得异常单薄。镜中的自己脸色苍白，嘴唇因为反复咬紧而泛白。这次演讲太重要了——殷氏高层将决定是否扩大与虞氏的合作，而她作为设计负责人，必须在三十多位行业专家面前完美呈现。
"......这个系列融合了天文美学与现代工艺......"
洗手间的门突然被推开，虞苓的声音戛然而止。她迅速转身，差点扭到脚踝——殷旭正站在门口，眉头微蹙。
"殷...殷总！这是女洗手间！"虞苓的脸瞬间烧了起来。
殷旭淡定地环顾四周："没人。我听到声音，以为出了什么事。"他走进来，顺手将"正在清洁"的牌子挂在门外，反手锁上门，"继续。"
"什么？"
"你的演讲。继续。"他靠在洗手台上，双臂交叉，"把我当评审团。"
虞苓的手指紧紧攥住演讲稿，纸张在她手中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在狭小的洗手间里，殷旭的存在感强烈得令人窒息。他今天穿了深蓝色西装，领带是低调的银灰色，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檀香。
"我...我做不到。"虞苓最终小声承认，"台下会有三十多人，包括《珠宝Cosmos》的主编和瑞士Tas的采购总监..."
殷旭突然伸手，轻轻抽走她手中的演讲稿，对折两次，塞进自己西装内袋。
"你不需要这个。"他说，"上周你在样品室向我解释液态金属特性时，没有看任何笔记。"
"那不一样！那是只有你..."
"那就当台下只有我。"殷旭的声音出奇地柔和，"你知道你的设计有多出色，只需要像平时一样说出来。"
虞苓抬头看他，发现他眼中没有平日的锐利，而是一种近乎鼓励的神色。阳光从高处的窗户斜射进来，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为什么帮我？"她忍不住问。
殷旭沉默片刻："因为我相信这个系列的价值。"他看了看腕表，"十五分钟后开始，别迟到。"
他转身离开，留下虞苓一人站在洗手间里，心跳快得不像话。她深吸一口气，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衣领。殷旭拿走了她的演讲稿，但她突然觉得，也许她真的不需要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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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讲厅的灯光比虞苓预想的还要刺眼。椭圆形的会议桌前坐满了人，她认出几位业内赫赫有名的大佬。殷旭坐在最远端，面无表情地翻看面前的材料。
虞苓站上讲台，三十多双眼睛齐刷刷看向她。一瞬间，那种熟悉的窒息感又涌上喉咙。她的视线不自觉地寻找殷旭——他正好抬头，目光如炬地看向她，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各位下午好。"虞苓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厅内响起，比预想的要稳，"今天我要介绍的不仅是一个珠宝系列，而是一场关于时间与永恒的对话。"
接下来的三十分钟如梦境般流畅。她展示了"月相"系列如何将天文现象转化为可佩戴的艺术，如何通过磁吸结构实现多功能转换，以及那些液态金属元素如何在光线变化下产生潮汐般的视觉效果。当她演示项链如何拆分成手链和耳环时，台下传来几声惊叹。
"最后，这个系列不仅关乎美学，更是一种生活哲学的体现——现代女性如月亮般拥有多面魅力，既温柔又坚韧，既传统又革新。谢谢。"
掌声如雷。虞苓看到《珠宝Cosmos》的主编在点头微笑，TAS的采购总监正低声与助手交谈，表情兴奋。她偷偷看向殷旭——他站了起来，掌声不大但眼神专注。
"精彩的演讲，虞小姐。"殷氏的市场总监上前握手，"我们对扩大合作非常有兴趣。"
接下来的问答环节，虞苓对答如流。当有人质疑可转换结构的耐用性时，她甚至开了个小玩笑："如果它能承受我五岁侄女的折腾，相信在座各位的客户也不会有问题。"全场轻笑。
会议结束后，人群三三两两散去。虞苓收拾着展示样品，手指微微发抖——刚才的镇定全是假象，现在肾上腺素退去，她才意识到自己做到了什么。
"表现不错。"
殷旭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虞苓转身，发现他手里拿着两杯咖啡，递给她一杯。
"谢谢。"她接过咖啡，小心避开他的手指，"也谢谢你在洗手间的...鼓励。"
殷旭嘴角微扬："我只是说了事实。"他抿了一口咖啡，"TAS下了初步意向订单，五百万瑞士法郎起。"
虞苓差点呛到："多少？"
"你没听错。"殷旭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他们对液态金属元素尤其感兴趣。下周会派人去虞氏详谈。"
虞苓突然觉得腿软，不得不扶住桌子。五百万瑞士法郎，这是虞氏近两年来最大的单笔订单。
"我...我需要坐下来..."
殷旭轻轻握住她的肘部，引导她走向门口："我的办公室在隔壁。"
虞苓任由他领着，穿过几条走廊。殷旭的办公室比她想象中简洁——全黑的主色调，巨大的落地窗俯瞰城市，办公桌上除了电脑和几份文件外几乎空无一物。
"坐。"他指向角落的一组沙发，"我去拿些资料。"
虞苓坐下，环顾四周。沙发旁的茶几上放着一个精致的月球仪，她忍不住伸手触碰，球体缓缓旋转，展现出月亮的阴晴圆缺。
"喜欢吗？"
殷旭走回来，手里多了个文件夹。虞苓缩回手，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送你的。"殷旭将月球仪推到她面前，"庆功礼物。"
"这...太贵重了。"虞苓摇头，"你已经给了我杜兰的手稿..."
"那是对你设计的认可，这是对你演讲的奖励。"殷旭翻开文件夹，"这是SAI的初步需求清单，你看一下。"
虞苓低头看文件，却注意到办公室侧面的一个小门虚掩着，里面似乎是间休息室。透过门缝，她看到一张小床，旁边甚至有个简易厨房。
"你住在这里？"她脱口而出。
殷旭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偶尔加班太晚会休息一下。"他顿了顿，"楼下保安室的老张腰不好，我让人放了张按摩椅；财务部经常加班的几个员工，我安排了一间休息室给他们午睡。"
虞苓惊讶地抬头。这个细节与她印象中冷酷无情的商业巨子形象相去甚远。
"怎么，以为我是不近人情的资本家？"殷旭似乎看穿她的想法，嘴角微扬。
"我...只是没想到。"虞苓老实承认。
"员工是公司最大的资产。"殷旭合上文件夹，"照顾好他们，他们才会创造价值。商业最基本的原则。"
虞苓若有所思地点头。就在这时，办公室门被敲响，殷旭的助理探头进来："殷总，瑞士那边的视频会议提前了。"
"马上来。"殷旭站起身，"你可以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完事我送你回去。"
虞苓摇头："不用了，我约了林萱吃晚饭。"她小心地抱起月球仪，"再次感谢，为了所有一切。"
殷旭点头，转身离去。虞苓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那个总是挺得笔直的脊背，似乎没那么冷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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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的阳光透过窗帘洒在虞苓的工作台上。她正在绘制新系列的设计草图，电视里播放着午间新闻。
"...慈爱孤儿院年度慈善义卖昨日圆满结束，其中最受瞩目的是由虞氏珠宝设计师虞苓捐赠的系列首饰..."
虞苓猛地抬头，电视上正展示着她上个月为孤儿院设计的几款简易首饰——用半宝石和银饰做成的小动物造型，适合孩子们佩戴。当时她只是应院长请求随手做了些小玩意，没想到会登上新闻。
更让她惊讶的是接下来的画面："这批首饰最终由匿名买家以五十万元高价全部拍下，款项将用于孤儿院设施更新..."
五十万？那些小玩意材料成本不超过五千！虞苓皱眉，正想给院长打电话询问，手机响了。是殷旭发来的短信：「看新闻了吗？」
她瞬间明白了什么，快速回复：「是你？！」
殷旭的回复简短到令人发指：「物有所值。」
虞苓盯着手机，胸口涌起一股暖流。她想起那天在殷旭办公室看到的员工休息区，想起他提起保安老张时的随意语气。这个在外人眼中冷酷无情的男人，似乎总在用自己独特的方式关心着周围的人，却又从不张扬。
她拿起手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发出一条：「谢谢。不过下次请提前告诉我。」
殷旭回复得很快：「没有下次了。」
虞苓刚感到一丝失落，下一条消息就来了：「下次带你去现场，自己拍回来。」
她忍不住笑出声，手指在屏幕上轻点：「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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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二的设计会议火药味十足。殷旭对虞苓新提出的"星轨"系列概念提出了尖锐质疑。
"太抽象了。"他翻看着设计图，眉头紧锁，"普通消费者不会理解这些几何线条代表什么。"
虞苓站在投影前，手中的激光笔微微颤抖："这不是普通消费系列，是针对鉴赏级客户的高端线。TAS已经表示有兴趣..."
"TAS感兴趣的是你的可转换设计，不是这些..."殷旭挥手示意投影，"天文学讲义。"
会议室内鸦雀无声。虞苓感到所有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包括刘威幸灾乐祸的眼神。她深吸一口气，放下激光笔。
"殷总，恕我直言，您不是设计师。"她声音平静，但每个字都像刀锋，"这些''几何线条''精确复制了北斗七星在一年内的运行轨迹，每一条弧线都经过天文软件验证。"
她调出另一组图片："当佩戴者移动时，镶嵌的钻石会在轨道上滑动，重现星辰运行的效果。这不是噱头，而是将时间与空间具象化的艺术。"
殷旭眯起眼睛："成本呢？"
"比常规设计高20%，但溢价可以达到50%。"虞苓调出财务预估，"我们有目标客户的调研数据支持。"
两人针锋相对地对视着，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最终，殷旭合上文件夹："我需要更详细的成本分析。散会。"
人群迅速散去，只留下虞苓一人收拾材料。她用力将图纸塞进公文包，手指关节泛白。为什么殷旭总是这样？前一秒温柔体贴，下一秒就冷酷无情？
"虞小姐。"
殷旭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虞苓头也不抬："还有何指教，殷总？"
"今晚八点，我去你公寓。"他说完便转身离开，留下虞苓站在原地，手中的文件散落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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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七点五十五分，虞苓的公寓门铃准时响起。她刚洗完头发，还未来得及完全吹干，匆忙跑去开门。
殷旭站在门外，一身休闲装扮——深灰色高领毛衣，黑色长风衣，手里还提着两个纸袋。没有西装革履的他看起来年轻了许多，甚至有些...亲和力？
"准时吧？"他微微挑眉。
虞苓侧身让他进来："你只说会来，没说为什么。"
殷旭将纸袋放在茶几上。一个散发出诱人的甜香，另一个看起来像是文件袋。他脱下风衣，自然地挂在门后衣帽钩上，仿佛已经来过无数次。
"先吃甜点。"他打开第一个纸袋，取出一个精致的蛋糕盒，"Xi Lintaisie的招牌蒙布朗，你说过喜欢的。"
虞苓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上次慈善晚宴，你吃了两个。"殷旭熟练地拆开盒子，露出里面金黄色的栗子蛋糕，"我猜你喜欢甜食。"
虞苓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观察力惊人。她接过小叉子，小心翼翼地挖了一块。绵密的栗子奶油在舌尖化开，甜而不腻。
"另一个袋子里是什么？"她问。
殷旭取出文件袋，倒出一叠图纸和一份报告："我的修改建议。关于你的星轨系列。"
虞苓放下叉子，翻看图纸。殷旭竟然重新绘制了部分设计，保留了她的核心概念但简化了结构，使生产成本降低了15%。报告则是详尽的市场分析和定价策略。
"你..."虞苓抬头，不知该说什么。
"我反对的不是你的设计。"殷旭拿起另一把叉子，也挖了一块蛋糕，"而是不成熟的执行。概念再好，如果商业上不可行，就是空中楼阁。"
虞苓仔细阅读他的修改意见，不得不承认这些建议很中肯。殷旭的设计功底比她想象的要深厚，几处线条的调整既保留了天文准确性，又大大简化了制作难度。
"谢谢。"她最终说道，"这些建议...很有价值。"
殷旭点头，继续吃蛋糕。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虞苓突然想起什么："等等，你会设计？"
"大学辅修过产品设计。"殷旭轻描淡写，"偶尔画着玩。"
虞苓翻了个白眼："''偶尔画着玩''就能改我的设计？殷总真是多才多艺。"
殷旭唇角微扬："吃你的蛋糕。"
就这样，他们在虞苓的小公寓里边吃甜点边讨论设计，直到深夜。当殷旭起身告辞时，虞苓惊讶地发现已经快十二点了。
"周三前能把修改稿给我吗？"殷旭在门口问，一边穿上风衣。
虞苓点头："没问题。"她犹豫了一下，"谢谢你今晚...不只是为了工作。"
殷旭的手停在门把上，转身看她。在玄关昏暗的灯光下，他的眼神柔和得不可思议："不客气。"
门关上了，虞苓靠在门上，手按着胸口，感受着那里异常的跳动。这个晚上太奇怪了——殷旭出现在她家，吃着她最爱的蛋糕，讨论着他们共同热爱的设计...这感觉既陌生又熟悉，像是某个她不敢承认的梦境成了真。
茶几上还放着殷旭留下的图纸，角落里有一个小小的签名"YX"，简洁有力如他本人。虞苓轻轻抚过那些线条，突然意识到一个危险的事实：她可能，已经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这个矛盾而复杂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