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红酒与手稿
"虞苓！这边！"
林萱的声音穿透嘈杂的宴会厅，虞苓循声望去，看到好友在香槟塔旁拼命挥手。她穿过觥筹交错的人群，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声响。
"你迟到了半小时。"林萱塞给她一杯气泡酒，"''月相''系列的大功臣怎么能缺席自己的庆功宴？"
虞苓抿了一口酒，甜中带酸的气泡在舌尖炸开："样品室出了点小问题，我去处理了一下。"她的目光不自觉地扫向宴会厅入口，"殷氏的人来了吗？"
"殷旭还没到，但他的市场总监已经喝第三杯马提尼了。"林萱凑近她耳朵，"听说今天会有大人物到场，好像是瑞士的什么珠宝大亨。"
虞苓刚想追问，宴会厅的门开了。一阵低语如涟漪般扩散开来——殷旭穿着一身午夜蓝西装走进来，领带是比西装稍浅的蓝色，像深夜海面上的一抹月光。他的出现仿佛按下了静音键，连乐队演奏都似乎停顿了一秒。
"哇哦。"林萱吹了个无声的口哨，"他每次出场都像在拍《CQ》封面。"
虞苓的心脏不争气地加速跳动。自从上周收到那枚雪绒花胸针后，她把它藏在首饰盒最底层，像藏起一个不敢宣之于口的秘密。
"去打招呼啊。"林萱推了她一把，"你的项目，你的金主。"
虞苓被推得一个踉跄，手中的红酒杯倾斜，深红色的液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不偏不倚，全洒在了殷旭的白色衬衫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红酒在雪白布料上迅速扩散，像一朵妖艳的花。周围响起几声倒吸冷气的声音。
"对、对不起！"虞苓手忙脚乱地掏出纸巾，下意识去擦他胸口。隔着薄薄的衬衫，她能感受到他胸膛的温度和肌肉的轮廓。她的手指突然颤抖起来。
殷旭握住她的手腕，制止了她的动作。他的手掌干燥而温暖，指腹有一层薄茧，摩擦着她的皮肤。
"没关系。"他的声音很低，只有她能听见，"我去洗手间处理一下。"
虞苓抬头，正对上他的眼睛。这么近的距离，她能看到他虹膜上细小的金色斑点，像星空中的星座。一股淡淡的雪松香气包围了她，混合着红酒的醇香，令人微醺。
"我...我真的很抱歉。"她小声说，手腕仍被他握着，脉搏快得不像话。
殷旭松开她，嘴角微微上扬："看来我们每次见面都免不了弄脏衣服。"
这句玩笑话让虞苓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她看着殷旭向洗手间走去，挺拔的背影在人群中如鹤立鸡群。
"你完了。"林萱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全公司都会知道你把红酒泼在''冰山总裁''身上了。"
虞苓捂住脸："我想现在就辞职。"
"别啊，他刚才看你的眼神..."林萱做了个夸张的颤抖动作，"我都快融化了。"
"胡说什么。"虞苓拍了她一下，却忍不住又看向洗手间方向。
宴会正式开始了。虞氏总裁——也就是虞苓的父亲——发表了简短的致辞，感谢殷氏集团的合作。殷旭已经换了一件备用衬衫回来，站在台上发言时，他特别表扬了设计团队的创新精神，目光几次扫过虞苓所在的位置。
酒过三巡，虞苓觉得有些闷热，便悄悄溜到露台上透气。夜风拂过她发烫的脸颊，城市的灯光如散落的钻石般闪烁。
"躲在这里？"
那个熟悉的声音让她猛地转身。殷旭倚在门框上，手里拿着两杯香槟。月光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银边，显得不那么锋利了。
"里面太吵了。"虞苓接过他递来的酒杯，"再次为衬衫道歉。"
殷旭摇摇头，在她身边的栏杆上靠下："样品什么时候能完成？"
"下周三。"虞苓抿了一口香槟，"我想加入一些新元素...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说来听听。"
虞苓兴奋地谈起她的灵感——将月相变化与潮汐联系起来，在可转换结构中融入液态金属元素。说到专业领域，她眼中闪烁着光芒，手势也变得生动起来。
殷旭静静听着，偶尔提出一两个精准的问题。不知不觉中，他们靠得很近，虞苓的发丝被风吹起，拂过他的肩膀。
"啊，原来你在这里。"
一个突兀的声音插了进来。虞苓身体一僵——这个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程昱，她的前男友，正站在露台入口，手里端着一杯威士忌。
"程先生。"殷旭直起身，语气瞬间冷了下来，"我记得邀请名单上没有贵公司。"
程昱耸耸肩，目光却锁定在虞苓身上："我是跟瑞士客户一起来的。苓苓，好久不见。"
那个亲昵的称呼让虞苓胃部一阵抽搐。两年过去了，程昱还是老样子——精心打理的头发，定制西装，以及那双永远在算计的眼睛。
"我们没什么好说的。"虞苓放下酒杯，"失陪了。"
她快步走向室内，却被程昱拦住："别这么冷淡嘛。听说你现在是虞氏的顶梁柱了？"他的目光在殷旭和虞苓之间游移，"看来找到了更大的靠山。"
殷旭上前一步，挡在两人之间："程先生，注意你的言辞。"
"哟，护花使者？"程昱冷笑，"殷总知道她有多绝情吗？当年我公司遇到困难，她连手指都不肯动一下，就因为什么''职业道德''。"
虞苓的手紧握成拳："你让我挪用虞氏资金救你那家空壳公司，这叫''困难''？"
"好了好了，过去的事不提了。"程昱突然变脸，笑着举起酒杯，"恭喜你们项目成功。苓苓，有空喝咖啡？"
"不必了。"虞苓冷冷地说，转身走进宴会厅。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耳边仿佛还能听到两年前程昱的怒吼："你以为自己是谁？没有虞家你什么都不是！"
一只手轻轻搭上她的肩膀，虞苓吓了一跳，回头看到殷旭深邃的眼睛。
"我送你回去。"他说，语气不容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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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旭的车停在虞苓公寓楼下。一路上他们都没怎么交谈，只有车载音响里爵士钢琴的旋律流淌在沉默中。
"谢谢。"虞苓解开安全带，"还有...抱歉让你看到这么难堪的场面。"
殷旭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他说的是真的？"
"哪部分？"虞苓苦笑，"关于我不肯帮他？是真的。他当时想通过我拿到虞氏的客户资料和资金，我拒绝了。"她望向窗外的夜色，"分手时他说，我这种死板的人永远不懂变通，注定孤独终老。"
车内安静了几秒。
"你做得对。"殷旭突然说，"商业世界里，原则比人情更重要。"
虞苓转头看他，惊讶地发现他眼中有一丝罕见的温度。
"再次感谢你送我回来。"她微笑，"晚安，殷总。"
"殷旭。"他纠正道，"私下叫我名字就好。"
虞苓点点头，心跳又不规律起来。她匆忙下车，却听到殷旭降下车窗："等等。"
他下车从后备箱拿出一个纸袋："你的外套。上次...雨夜那件。干洗好了。"
虞苓接过纸袋，手指碰到里面除了外套还有别的什么——一个扁平的硬物。
"这是...？"
"一点谢礼。"殷旭已经回到车上，"周一见。"
直到他的车尾灯消失在街角，虞苓才打开纸袋。外套下面是一个精致的画框，里面镶着一张泛黄的设计手稿——她认出来，这是上世纪传奇珠宝设计师让·度琳为"海洋之泪"系列画的原始草图，拍卖行几年前以天价成交，买家匿名。
虞苓倒吸一口冷气。这份礼物太过贵重，远超一次顺风车或一件弄脏的衬衫应有的回报。她小心翼翼翻过画框，背面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给真正懂设计的人——J.D.」
她的手指轻轻抚过那行字迹，胸口涌起一股暖流。这是殷旭特意为她找来的，他知道她崇拜让·度琳，曾在一次闲聊中提起梦想就是亲眼看看大师的原稿。
这一刻，虞苓意识到一个危险的事实：她可能，只是可能，开始喜欢上殷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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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早晨，虞苓刚踏进办公室就感觉到了异样的气氛。同事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看到她立刻散开，眼神闪烁。
"怎么了？"她问助理小林。
"没、没什么。"小林递给她一叠文件，"这是样品室的进度报告。"
虞苓皱眉，翻开文件，发现里面夹着一张匿名纸条：「家族关系真好用，连殷总都能搞定。」
她的脸刷地白了。正在这时，设计总监刘威踱步过来，脸上挂着假笑："虞组长，听说你周末和殷总单独约会了？真是...敬业啊。"
虞苓攥紧拳头："那是庆功宴后的偶遇，刘总监消息真灵通。"
"全公司都知道了。"刘威意有所指地看向她的办公桌——那张杜兰手稿正放在显眼位置，"看来殷总很''欣赏''你的...才华。"
虞苓强忍怒气，拿起手稿锁进抽屉："如果刘总监把打探**的精力用在设计上，去年那批退货率就不会高达15%了。"
刘威脸色一变，正要反击，电梯门开了——殷旭带着两名助理大步走来，全办公室立刻鸦雀无声。
"虞小姐。"他径直走到虞苓桌前，"样品室，现在。"
虞苓匆忙跟上，能感觉到背后刘威阴冷的目光。电梯门关上后，殷旭的表情才稍微放松："你还好吗？"
"你...你听到了？"
殷旭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刘威的事我会处理。但公司里的流言..."
"我习惯了。"虞苓苦笑，"从小在虞家长大，早就学会无视这些闲言碎语。"
殷旭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那张手稿...你喜欢吗？"
虞苓的心跳漏了一拍："太贵重了。我不能——"
"它找到了最适合的主人。"电梯到达样品室楼层，殷旭率先走出去，"今天要看的是液态金属部分的样品。"
话题转得如此自然，虞苓知道讨论结束了。但当她看着殷旭专注检查样品的侧脸，想起他刚才为她解围的样子，一种奇妙的安全感包围了她。
也许，只是也许，殷旭冰山般的外表下，藏着比她想象中更多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