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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真不是人

作者:平桥步月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他要跪多久?


    舟水渡的戒堂正中不像其他宗门是前代得道圣者的塑像,而是一个摇着船桨、臂弯里挽着荷花的渔歌女。


    楼映雪跪在渔歌女身前,垂着眼,身姿挺直,渔歌女笑意盈盈,目光似落在身前这个年轻弟子身上。


    在他们的上方,宗允年很没形象地坐在梁上,百无聊赖地数清了这个渔歌女共有三千零六根发丝。


    当宗允年开始数荷花里花蕊的个数之时,楼映雪终于起身。


    跪的时间太久,他的双腿明显有些走得不自然,得扶住渔歌女的裙摆才能缓缓地起来。


    楼映雪低声道:“冒犯了。”


    宗允年跟在楼映雪有些踉跄的身影后,觉得楼映雪莫名其妙,自己也莫名其妙。


    楼映雪肯定是帮别人做门令了。


    做了就做了,多大点事,怎么还真的来领罚了。


    自己也真的是,楼映雪跪了多久,自己还真的在那呆了多久。


    一开始只是不理解,后来成了纯赌气。


    就想看楼映雪在天亮之前到底还能不能回去。


    宗允年回到楼映雪的小屋,小屋在院落的最里处,小得可怜,唯一的好处是有一处自己的庭院,正对在窗口处。


    他乡的圆月高悬于天,皎然的月色透过窗牖洒落。楼映雪在床边支了个小桌子,桌子上摆了一个白瓷瓶,里头插着一支春桃,开得正盛,幽香在月色中浮动。


    没想到楼映雪看起来闷,还怪有情调的。


    宗允年看着窗口的春桃与月,睁眼半天,惦记着还没回来的楼映雪。


    他怎么还没到?


    宗允年忍不住了,翻身坐在窗上。这个视角很好,正好能看见小院外的景色,院外人却看不见她。


    一会等着楼映雪回到了,吓他一跳。


    小院外却早早站了几个人,个个看起来人高马大、不怀好意,明显在等着楼映雪。


    春夜花香满院,流萤在夜空中浮动,楼映雪略有些蹒跚的身影从远处出现,看见拦在小院门前的几人,他愣了一瞬,但步伐没有停。


    “哟,这不是我们楼师弟吗?”为首那个人状似亲热地搂过楼映雪的脖子,他看上去有二十好几,体格也比楼映雪健壮不少,个子却没楼映雪高,搂着楼映雪的姿势有些滑稽。


    楼映雪面色平静:“师兄们好。”


    他想继续向小院走,另一个人却拦住了他的去路:“楼师弟刚做完门令回来啊?”


    “嗯。”见去路都被挡住,楼映雪停下脚步,面对不速之客,还是没什么情绪。


    “给你商量点事,哥几个这几天要去松风镇办点事,门令就拜托楼师弟了。”


    楼映雪不卑不亢地道:“如果是有事的话,可以去向长老说明。”


    “这不是麻烦嘛,楼师弟你这么能干,就帮师兄们一个小忙。”


    楼映雪没答。


    见楼映雪没有要答应的意思,几个人急了,撕破了伪善的面皮:“你小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好好跟你说话还真当自己是根葱了。”


    楼映雪依旧没说话。


    “废物!”为首那个人仗着自己体格健壮,先推搡了楼映雪一把,身后几个也挥舞着拳头迎上去。


    宗允年坐在窗框上,看得眼都直了。


    你们知道你们打的是谁吗?谁给你们的胆子。


    那可是未来的仙尊,一剑定天下的楼映雪。


    能跟宗允年打个平手的人,他都不用拔剑,你们几个就能死无葬身之地。


    该死的!楼映雪怎么不还手?


    这人圣父之心不会已经泛滥到这种程度了吧!


    如果换个别人,宗允年还会觉得他是装的,背后肯定有陷阱,在等着这几个不怀好意之人。


    但那是楼映雪,连入魔之后明显没救的宗允年都试图拯救之人,干出什么活菩萨的事情宗允年都不意外。


    但这也太过分了!


    宗允年简直要气死了。


    她宗允年上到天演楼下到天衡宗,天下什么人她没打过,独独对楼映雪连狠手都不敢下。


    这帮人怎么敢打楼映雪?


    宗允年恨不得自己冲上去把这些人全都揍一顿,但看楼映雪丝毫没有还手的意思,一时恨铁不成钢,止住了动作。


    就你圣父!反正死不了!自生自灭吧!


    宗允年翻身躺会床上,越想越气,连带着看窗边的那株春桃都不顺眼了起来。


    又生了一会闷气,想到楼映雪怎么还没回来,又爬起来跳上桌子,视线正好和抱着草垛的楼映雪对上。


    宗允年:……


    楼映雪的发冠较出门之时歪了几分,头发衣襟都有些乱,宗允年愤愤地别过眼,生硬地道:“你为什么不回来睡觉。”


    楼映雪问:“怎么不熄灯?”


    宗允年没好气道:“怕黑,不行?问你呢,怎么不回来睡觉。”


    楼映雪将草垛放在屋檐下,理顺了杂草:“你是姑娘家。”


    宗允年冷笑:“就你是好人。”


    说罢又翻身回去。


    半柱香后,宗允年踹开房门:“你为什么不还手?”


    楼映雪正借着月色捧着书读,见到气急败坏的宗允年,神色依旧没有变化。


    方才离得远,现在凑近了,宗允年才看见楼映雪唇角隐隐的血丝,一时更加生气。


    我都没敢打楼映雪!


    注意到宗允年的目光,楼映雪默默擦掉血丝,没有说话。


    “说话!几个没入道的杂种,也配打你?”


    “我打不过。”


    月色下楼映雪的目光如水一样平静。他似乎也没觉得打不过别人是一件多丢脸的事情,就这么平静地将事情陈述了出来。


    宗允年心头的火被他这一句像水一样的话浇灭了。


    她怎么忘了,现在的楼映雪才入舟水渡三个月,刚刚处于入门阶段,方才那几个人,对于一个新手应当是招架不住的。


    莫名的愧疚涌上心头。


    自己刚刚就应该出手揍那几个人一顿!


    宗允年抿抿唇,看向楼映雪,楼映雪放下书,冲宗允年微微一笑。


    宗允年:“进来睡!”


    楼映雪却坚持:“这样不好。”


    宗允年:“你知我知。”


    楼映雪:“天知地知。”


    宗允年:“我都不在意。”


    上辈子她可是和楼映雪在长恒渊待了整整十五天!十五天!那时楼映雪居于明显的掌控地位,他都没有做什么,宗允年有理由相信他现在也不会做什么。


    何况他要真敢有什么逾越举动,宗允年绝对会揍得他不知道楼字怎么写。


    楼映雪摇摇头:“于礼不合。”


    宗允年:“迂腐!”


    和这种满口礼义的小老头说不来,宗允年就要上手,握住楼映雪的手腕,就要把人往里屋扯。


    远处墙上传来一声惊呼,一个黑影自墙头滚落。


    被宗允年提着领子提到屋内之时,那个黑影还捂着眼,嘴里不停念叨着“我什么也没看见我什么也没看见”。


    他穿着和楼映雪一样的琉璃海棠服,都是舟水渡的弟子。


    楼映雪这边已经整理好了被扯乱的衣襟,目光清明地唤道:“朱纥。”


    “楼师兄。”朱纥像见了救星一样,向楼映雪身后扑去,还不忘指着宗允年说:“这姑娘好凶。”


    宗允年朝他龇牙咧嘴。


    楼映雪皱眉轻斥道:“不要乱说。”


    “楼师兄,我……我知道方师兄刚刚他们来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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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纥看起来快要哭了,红着眼睛看着楼映雪,又看了宗允年一眼。


    宗允年知道这是嫌自己碍事,很有自知之明地走出屋子,关上门:“行,我走。”


    走个鬼。


    这明显和今晚的事情有关,宗允年怎么能错过。


    宗允年爬上屋顶,掀了片瓦,朱纥的声音清楚地传来:“幸好你没有惹恼他们,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没事,令堂可还安好?”


    这是楼映雪的声音。


    “安好,安好,她还说等病好了一定要来看看你呢,你真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朱纥似乎怕被发现,说了几句就走了。


    宗允年神情古怪地走进屋里,问道:“他娘生病了,于是你替他做门令?”


    各大仙门都有规定,凡是俗世入仙门者,都要斩断亲缘,否则逐出山门。


    但父母亲情哪是那么容易斩断的。


    方才的朱纥,估计就是母亲生病了要下山照顾,又不敢耽误门令,毕竟家里生计还仰仗着舟水渡的月俸。


    但又没人敢冒风险替他做门令,于是找了楼映雪。


    楼映雪的神情没有一丝意外,似乎早就料到宗允年会在门外偷听。


    他点了点头。


    果然不出宗允年所料,这人就是圣光普照,福泽大地。


    如果有可能,宗允年真想把天演楼最高处供奉的那尊神像推倒换成楼映雪。


    宗允年又问:“所以你能不能打过那几个人?”


    所以楼映雪刚刚不一定是打不过那些人,而是为了让他们不告发朱纥而不惹恼他们。


    楼映雪想了想:“看运气吧。”


    跟没说一样。


    宗允年拍拍胸脯:“听着,下次遇见打不过的找我,我帮你揍他们。”


    楼映雪静静地看了宗允年一会:“好。”


    宗允年:“还有,不许睡外头,屋内还有地,把你的草垛搬回来。”


    楼映雪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宗允年替他说了那个“好”,不由分说地将草垛搬回了屋内。


    宗允年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天光早已大亮,透过半开的窗和日光下的春桃映在床铺上,暖融融的。


    很久没睡过一个这么安心的觉了,宗允年从床上爬起来,床侧地上的草垛早已被整整齐齐地收到了一边,明显楼映雪已经出去许久了。


    宗允年刚想出去找他,楼映雪先端着一碗药进来了:“先喝了。”


    宗允年乖乖坐回床上,知道拒绝不了,捧着碗捏着鼻子一口灌完了汤药。放下碗的时候,余光撇到楼映雪手腕处的伤口。


    昨晚还没有的。


    宗允年抓住楼映雪手腕:“他们又来找你麻烦了?怎么不告诉我?”


    楼映雪没有答,只是抽回了手,从袖口又拿出了一个布包,里面放着几颗圆滚滚的枣子:“蜜饯。”


    宗允年瞪了楼映雪一眼,终究还是没能在药汤的苦味下打败蜜饯的诱惑,含了两颗在嘴里,继续瞪楼映雪。


    楼映雪看见宗允年这个样子,眼里划过一抹笑意。


    宗允年的注意力却被蜜饯吸引了。


    这个味道,非常熟悉,宗允年几乎是一瞬就想起来了,她在长恒渊也曾吃过类似的蜜饯。


    可是长恒渊在天演山下,舟水渡与天演山远隔千里,怎么会有一样的味道。


    宗允年问:“这蜜饯哪来的?”


    宗允年这么一问,楼映雪忽然看起来有些紧张,看了宗允年一眼:“我自己做的,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宗允年百味陈杂。


    这样的人,怎么能被欺负?怎么忍心欺负他?


    我都舍不得碰的人,你们这些什么东西,也配碰他?


    舟水渡的人简直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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