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允年迷迷糊糊睁开眼,入目不是长恒渊暗无天日的穹顶,而是简单古朴的椽木瓦顶。
身上盖着薄薄的小毯,空气中浮动着凉丝丝的甜味,宗允年试图爬起来,发现浑身上下像被人狠狠打了一顿,哪哪都疼。
怎么回事?自己是没死透,还是上天堂了?
宗允年觉得自己上天堂的可能性实在太小。
但也不能是没死透吧,她捅自己那一剑可是用了十成十的力道。
自己总不至于那么菜吧?
方郁闷着,屋舍的门轻轻被打开,被封闭的天光与清风随着一同涌入,一个瘦高的身影端着碗走了进来。
宗允年大惊,真没死透。
这不是楼映雪吗?
宗允年临死前的十五日,在地下数百尺的长恒渊,可都是和这人面面相觑。
不对。宗允年眯起眼,这个楼映雪看起来可比当时的那个楼映雪看起来嫩上不少,身形看起来也瘦削几分,只有万年不变的平静目光才让宗允年找到点熟悉感。
楼映雪放下碗,看向宗允年的目光有些不解。
宗允年收回目光,等待着楼映雪的下文。
干净清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醒了?药已煎好,趁热喝吧。”
宗允年的目光移到药上,黑乎乎的药水像张牙舞爪的妖怪,呲牙咧嘴地冲她笑。
宗允年死且不怕,但怕喝药。
宗允年看向楼映雪,试图寻求一丝赦免:“能不能不喝?”
楼映雪微微一笑,嘴上却毫不让步:“不行。”
宗允年能屈能伸:“喝一半。”
楼映雪语调温柔:“喝全部。”
又来了,宗允年每次和楼映雪争起来,楼映雪永远不会让步,即使只是喝药这种小事上。
宗允年没有办法,只能捏着鼻子,咕噜噜地灌了半天,发现还剩大半碗。宗允年决心暂时放过自己,放下碗,看见楼映雪正在收拾着床头的纱布,那大约是宗允年昏迷时换下来的,白色的纱浸满了红色的血,攥住纱布的手指骨节分明,比之前宗允年看见的少了几根有力的青筋,多了几分碧色的白。
嘴里的苦味还未消散,宗允年眼珠一转,主意涌上心头。
宗允年清咳一声,用尽此生最娇媚的声音道:“小郎君,谢谢你给我换药。”
话说出来宗允年都觉得有点恶心,楼映雪却根本没有看宗允年,仍在低头收拾着纱布,似是一点都不介意上面浑浊的血沾上手指:“不必客气。”
“那——”宗允年早就料到楼映雪会这样说,她更加放柔了声音,“小郎君,是你亲手给我换的衣服?”
宗允年说的时候特意加重了“亲手”二字的音调。
“我换的时候蒙住了眼睛。”
纱布被叠成了方方正正的几叠,收进了布袋,楼映雪终于抬头看宗允年,没有否认,目光里凛凛正气。
宗允年无话可说了。
换别的男人她估计不信,换成楼映雪,这话的真实性不容置疑。
楼映雪是那种有人拿着刀悬在他脖子上,让他去占姑娘家的便宜,即使只是看一眼,他都会选择自戳双目而非让别人牺牲的人。
对此宗允年深有体会。
还在长恒渊的时候,宗允年走投无路之时出了个昏招,她衣衫半解,试图勾引楼映雪,让楼映雪放她出去。
楼映雪目光先是一颤,宗允年暗自窃喜,没想到下一秒,楼映雪目不斜视面不改色地给她将衣服拉上去了。
还缠了个死结。
宗允年当时怀疑楼映雪没把自己当女的。
现在看来他应该是把所有人都没当女的。
好一个不近女色兼爱众生正道直行的大圣父!
“哦。”宗允年只能摸摸鼻子,“那郎君还记得我叫什么名字吗,我摔坏了脑子。”
宗允年语气转变得直转而下,楼映雪也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只是平静地看着宗允年的眼睛道:“你叫薛万华。”
宗允年:“我们之前认识吗?”
“不认识。”楼映雪摇摇头,“你上山打猎受伤,被我救了。”
……真是圣父本性不改。
宗允年开始胡扯:“我其实是仰慕仙门已久,特意上门拜师学艺的。”
楼映雪礼貌地点点头,似乎对少女的来意并不感兴趣,甚至连一句鼓励都没有,点头似乎只是为了表明他听到了。
还是这么闷。
见他起身欲走,宗允年忙拉住楼映雪的衣袖,带着一丝崇拜道:“郎君,你既然是仙门中人,术法一定很厉害吧。”
十几岁的少年面对少女的崇拜往往会得意起来,楼映雪却是淡淡道:“一般。”
宗允年惊奇地瞪大了眼:“那你来多久了呀?”
“三个月。”
宗允年问得实在太多太私人,楼映雪垂眼看向宗允年的眼神里有了一丝波澜,似是有些对宗允年越界的发问有些不满。
但既如此,他还是耐下性子回答了宗允年的问题。
说罢,他似乎不愿再与宗允年多纠缠,握住宗允年的手腕,想把宗允年的手从自己的衣袖上扯下来。
宗允年惊呼:“痛。”
楼映雪的面色立即和缓了起来,手上动作也轻柔了不少。
宗允年顺势跌进他怀里,勾起他的下巴,笑道:“郎君,你年岁几何?”
楼映雪耳根瞬间红透了。
他掰开宗允年的手,古井无波的声音中终于有了一丝气急:“喝你的药。”
非常有趣的反应,和长恒渊里的楼映雪完全不同,那个成天木着一张脸的呆子可不会做出这么可爱的举动。
楼映雪走了。
走得有些急。
宗允年盯着楼映雪的背影,莫名觉得有些好笑。楼映雪走的时候并没有关上屋舍的门,暖融融的日光洒在脸上,宗允年惬意地眯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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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她真的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只不过并非故人故事。
宗允年确定了,这是十年前的舟水渡,十七岁的楼映雪。
舟水渡,讲到这个门派宗允年就生气。
简直是个莫名其妙的门派。
虽为天下五大宗门之一,却常年隐世,只有在仙门大事之时才会露一下面。
宗允年曾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和舟水渡的人有任何交集,但天演楼对她下通缉令,勒令各仙门围剿她之时,居然是舟水渡的人冲在最前面。
困住宗允年的阵,是舟水渡的人设的。
刺在宗允年左肩上的剑,是舟水渡的人刺的。
就连围剿宗允年的带队者,仙尊楼映雪,也是舟水渡出来的人。
宗允年屠的是位于极北之地的天衡宗,坐落在大陆之东的舟水渡为什么要横跨整片大陆来围剿她?
这都什么事啊!她就这么惹人嫌吗?!
那时的宗允年非常无语。
重来一世,怎么重生到舟水渡里,还被楼映雪捡到了。
真是气煞我也!
宗允年一时气急,忘了自己手上还拿着药碗,往桌上一砸。
青色的瓷碗瞬间碎成几瓣,滚落到地面上。
宗允年:……还好我药喝完了。
一会去找个新的回去赔给楼映雪吧。
摔坏了楼映雪的东西,宗允年心虚得很,本来想本来想下山去买一个新的,结果发现重生的这具身体穷得一分钱都没有,再加上宗允年是第一次来舟水渡,根本不认路。
想了想,宗允年循着饭菜的香味来到了厨房,趁着四下无人,潜进了厨房偷了个一模一样的青瓷碗。
自己前世可是兴风作浪的大魔王,重生第一天,居然因为怕楼映雪生气要去厨房偷碗!
这样想着,宗允年偷碗的最后一丝愧疚感都消失了。
这都是舟水渡欠我的!
宗允年抱着碗,借着舟水渡茂密的树丛疾走,忽然见到前方有个熟悉的身影。
虽然舟水渡的弟子都穿着统一的琉璃海棠服,可宗允年绝对不会认错楼映雪。
楼映雪先是去了藏书阁,把书架上陈年的积灰都清理了一遍。
再去了弟子居,把弟子居庭院里的一大块地都独自打扫了干净。
他一个人干这么多?
宗允年在入魔之前,也在五大宗门待过,即使是最严苛的天衡宗,也没有让弟子做这么多门令的规定。
等楼映雪干完这些,天色已经暗下去了许久,宗允年以为他要回去了,没想到楼映雪沿着山路一拐,又进了草药堂,把药修弄乱的草药重新整理了一遍。
从草药堂出来后,楼映雪又去了戒堂。
戒堂的管事师兄看了楼映雪一眼,无奈道:“又来领罚?”
楼映雪点点头:“私自调换门令,该罚。”
说着,楼映雪对着戒堂正中的神女像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