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落,司徒四堪堪趔趄几步,才徐徐定住身形。此刻静姝已经转身,不再看他。
那片光洁的后背就这么刺着他的双眼,上面还有昨夜恩爱时留下的痕迹。
现下再看,竟不自觉伸出指尖,想要抚摸上去。
只是,手甫一向前,就被另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给挡住了:“司徒公子,请自重。”
自重?
他脸上泛起冷嘲:“你可知晓她昨夜与我做了何事?她是我的!”
“司徒公子,你确定我是你的?”
不知何时,静姝再次面向他,笑得毫无温情,“若与你做了那种事便是你的,那静姝恐怕得碎尸万段,才能公平地分给所有与我恩爱过的人。”
“你……你说什么?”
“司徒公子,即便你说我是你的,可你、不是、我的。”
一字一顿,意欲不明。
可他听懂了。
言外之意,他并不是她唯一的人。
所以,她也曾和旁人同昨夜那般忘乎所以抵死缠绵?
所以,她抽身离开走得决绝,并非害羞隐情,而是压根不将此事放在心上?
所以,她才能笑得明媚与另一个男人相拥,与他几目相对?
司徒四觉得眼前尽是朦胧,手里的剑险些抓握不住。
“你知晓她是这样的人?”
这话是对着乐羽说的。
对方却耸肩,笑得无谓:“觅春归里的所有男子,皆可由老板享用,只要她喜欢,这是我们的殊荣。”
“不错!我静姝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怎会为了司徒公子露水情缘,而放弃大好时光?”
静姝冷冷附和,将绝情深深刻画在脸上,“司徒公子,我来自人间风月,你却是皇权贵胄,我们不该有牵连。”
“若我,偏要有呢?”司徒四龟裂的脸逐渐失控,声儿也不自觉地大了几分。
“你凭什么?觅春归是全蒲州数一数二的楼子,日进斗金。作为这儿的老板,我有足够的底气与财气让我留恋红尘,与全天下的男人共舞!而你,你有什么?除却依附小皇爷给你的地位与权势之外,还有什么!还能给我什么!”
“我知道了。”
眼里噙着的雾气终是凝结成泪,往下落了几滴。
声也弱了。
他勾笑,伸手往怀里荷包摸了摸,拿出几个琉璃小瓶。瓶身雕刻几只小狐狸,惟妙惟肖。
狡黠得如他回忆里的姑娘。
琉璃小瓶落入静姝掌心,听得他语气渐弱:“我是男人,不论昨夜谁先主动,不管我是不是唯一那个,总归是你吃了亏。”
“此番我对你,情深;奈何你与我,缘浅。感谢姑娘露水之情,司徒四铭记于心。”
“之前答应你的,洒衣蔷薇水,收下吧,权当是……”
声音几乎哽咽,又带着初撞南墙的倔强,硬生生将喉间酸涩脱之于口,“昨夜之事,抱歉。”
小皇爷说,若是喜欢便围追堵截,巧取豪夺,无论什么法子无论什么方式。
可他终究不是小皇爷。
他只是个空有一身武力之外,一无所有的孤儿。
静姝,的确是美好得,活该让整个天下都与她共舞。
而他……不配。
后来,司徒四走了。
踉踉跄跄,步伐慌乱。
直至墨色衣襟彻底消失在集市尽头,她才将强忍的情喷泄而出。
哭着,便晕了。
床上的静姝脸颊烫红,额间密汗,修长的手用力地攥紧褥子。
浑身发颤,难受极了。
耳畔听得呐喊,悲鸣还有残暴地肆虐声。
“不要,求求您了……”
“不要这样,求求您……”
腕间红痕遍布。
她扭动、拒绝、求饶,无济于事。
“臭婊子,闭嘴!”
“你跟你那死去的娘一样,贱!”
“……”
辱骂一遍遍在耳畔流窜,侮辱在身上一次又一次轮回。
那年她才七岁。
悲戚的意识置于整片混沌中,沉沉浮浮。
鼻尖传来浸鼻安心的香味,另一只手不自觉地握了握手中物什。
洒衣蔷薇水,他给的。
下一瞬,又兀自呜咽起来:“对不起,对不起……”
“脏,太脏了。”
我配不上。
过去的日子实在是一道心魔,让人回忆不得。
低泣在寝屋里飘荡,软枕润湿一片,而锦被下羸弱的身子也异常冰冷,轻纱湿了个透彻。
木门开合,走进一道粉色的身影,径直走向床边。
看向床上躺着的可怜女人,蹙眉问道:“如何了?”
声线清越,语气温柔。
轻舞浅浅打量来人,不是未来的小皇妃又是谁?
“姑娘昨儿一夜未归,今早甫一回来便去浴堂泡了好会儿澡。可浑身还未干透,又去楼外见了……见了……”
“司徒四。”
“见了那位公子,据乐羽所说,待那位公子离开后,姑娘便晕了。”
轻舞叹气,“昨夜更深露重,姑娘又劳累一夜,加之悲伤过度,身子没撑住,发热了。”
柳芳菲拧眉,悲伤过度?
方才那个失了魂回到崔府的傻小子也是悲伤过度,青光百日地便抱着酒壶在崔府门口大饮特饮,最后还是阿妄发现将人扛回去的。
她不知发生何时,只听得司徒四说自己配不上,没用云云。
虽与这位姑娘接触不久,可静姝眼底的智慧绝非寻常女人那般庸俗虚荣,何以至此?
于是她走了这遭,想问问究竟发生何事。
“屋外那位公子便是乐羽?”
“嗯,姑娘与乐羽……”
话未说完,传来沙哑扯嗓的声音:“轻舞,你去熬点儿去热的汤药来罢。”
不知何时,静姝已经醒来。
浑身本就酸疼,又发热出汗,撑起身子耗费了极大的力气,最后还是柳芳菲起身将她扶起半靠在床上。
她看着对方那张面颊苍白的脸,精致的妆容被汗液湿无。或是事发仓促,髻边步摇勾缠发丝来不及处理,就连那件清凉的轻纱也还随意挂在身上,没有换下。
可即使如此,她也能想象出方才静姝是以何种娇媚貌美的样子出现在司徒四面前,决绝又狠厉地伤了他的心。
柳芳菲起身前往衣匣里取了干净的寝衣递给她:“你发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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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湿着不利于恢复。”
静姝也不矫情,接过换下。
身上衣衫褪去之时,她嘴角不禁一抽,这两人昨夜该有多激烈,全身上下竟没有一处好地儿。
难怪人家今日昏沉发热。
“你来找我,是因为司徒公子?”
换好寝衣,她又接过热茶润嗓,沉默须臾后,主动提及此事,“依照他的秉性,今儿回去,免不了伤心难过的。”
“既已知晓,为何会如此?
静姝盯着眼前的姑娘,优雅娴静,天下所有赞美之词附于其身也不为过。
可她……不一样。
“不喜欢,便拒绝了。”
“若是真能瞒过我,那我现下便不会问这句话。”
柳芳菲笃定反问,“可记得方才梦里呓语?”
对方偏头,保持沉默。
“你哭着说,对不起。我想,这句话应该是对他说的。可是,主动权分明在你手里,为何会哭?为何拒绝?为何对不起他?”
满室沉寂。
许久,才听得静姝深吸口气,似是做了极大的决定。
轻声细语,娓娓道来。
“欢欢,庭院深深,你长在其中,即便勾心斗角人心叵测,可好歹衣食无虞未来无愁。可我这样的人,从出生那日起,活着都是奢侈。能做个好人,已是得苍天怜悯,耗费平生心血。”
她眸色无光,面不改色地看向屋内那扇蚕丝做的屏风,思绪拉得悠远,“我来自青州。母亲十五岁那年,被阿公以一袋米作为交换嫁给了当时来青州经商之人。第三年,那人生意走至陌路,却将尚且貌美的母亲与年仅一岁的我转卖给了我继父……”
故事很长,她却说得很快。
那些年,除却继父虐待,母亲无能还有生活苟且之外,并没什么可讲。
“后来,一次醉酒……”
到了这时,她平静的脸上起了波澜,眸底一片朦胧的雾,“他失手杀了母亲,强占了仅有七岁的我,而我……”
“别说了。”
剩下的,柳芳菲已经猜到了。
她轻轻抱住这个坚强又脆弱的姑娘,这个与自己一般大的姑娘。
恨不得把自己如今的幸运多分她一些,若是她也能重来一世,那该多好。
眼泪无声漫延在静姝的肩上。
“没关系。”
静姝摇头,反倒安慰起她来,“你知道那人现在在哪里吗?”
那人,指的是继父。
柳芳菲红着鼻尖儿摇头。
“那儿。”
纤细的手一指,径直对向那扇屏风,神色冷冽,“我杀了他,用他所有的钱烧了他。骨灰一直带在身上,觅春归建立后,我将他混在红漆里,亲手刷在了屏风上。”
柳芳菲惊诧地看向屏风,嘴角颤抖:“你不怕吗?恶魔的骨灰时时刻刻盯着你。”
“打败害怕的方法只有直面害怕,如若不这般做,那我永远走不出来。”
静姝已经记不得自己多少个日日夜夜梦魇醒来,也记不得每当夜深人静看着屏风浑身颤抖的模样。
可她记得——
时隔多年,依旧记得,自己生于泥沼。
脏。
洗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