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在温哥华举办的全球电影交流会进行得相当顺利。
作为国际知名电影演员,兼任制片人,温寻全程保持从容,以纯正的英文口音与业内从业者交流,谈吐不俗,举手投足间俱是优雅风范。她不仅是享誉全球的模特和明星,也是富有远见的企业家,绝对出色的投资者,在任何高端场合都能应付自如。
晚上十点,交流会圆满结束。
剧院门口,黑色的库里南停在路边,已等候多时。
温寻步下台阶,弯腰用手指敲了敲车窗,慢条斯理地开口:“抱歉,让你久等了。”
“姐,可算是等到你了,”陈迪解了车锁,余光瞥见车上的时间,“我提前半小时到就到了,谁知道足足等了两小时都没看见你,还以为车停错地方了。”
这名特意开车来接温寻的青年正是她的表弟,比她小五岁,出生没多久就随母亲定居加拿大,今年正在UBC念大学,还有一年的时间就要毕业。他的母亲是温寻的小姨,温寻虽少时便和家中断绝来往,却和小姨一家关系很好,哪怕后来回国发展,两边也一直保持着联络。
温寻拉开车门,坐进后座,语气颇为无奈:“没办法,那个大胡子导演一直热情地让我考虑和他合作下一部电影,可我实在对那种老套的剧本情节不感兴趣。”
陈迪忍不住笑了:“拍摄出《柏林雨夜》那种经典作品的名导演,被你形容得像个没眼光的水货,这话要是传出去,可不得了啊。”
温寻摊手:“看吧,我没说名字你就知道是谁,说明他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换句话说,其实你心里也认可,对不对?”
陈迪:“……?”
面对歪理,最好的方式一定是闭嘴。
他调动方向盘,将车头调转了方向,驶离剧院后,从车内镜里瞥见温寻身边的徐然:“这位是你的助理?还是新交的女朋友?”
徐然微笑着介绍自己:“你好,我是温总的助理,徐然。”
“哦,”陈迪收回目光,淡定地得出结论,“旧情难忘。”
温寻冷笑:“我亲爱的表弟,需要我把你上个月投资失败的事告诉你母亲吗?”
陈迪立马哭丧着脸投降:“别别别!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温寻心满意足,身体靠上舒适的椅背,如胜利者一般挑起眉梢:“年轻人,开车集中注意力。管不住八卦欲的话,可是会翻车的哦。”
*
一小时后,车在露天停车场停下。
陈迪一家住在温哥华西区,著名的富人区。
售价两千三百万加元的独栋别墅,配套设施齐全,携带花园和独立泳池,周围环境优美且安静,具备很强的私密性和舒适性。
温寻刚从车上下来,她的小姨温煦便热情地前来迎接她:“好久不见,温寻!”
温寻伸出手臂,与她拥抱:“很想念您。”
温煦今年49岁,外表看上去却至少年轻十多岁。优渥的生活是最顶级的滋养品,足以抵消岁月的刻薄,让衰老放缓步伐。
“最近怎么样?还顺利吗?我有关注国内的新闻,看到你现在事业有成,真是太好了。”温煦亲切地拉住她的手,邀请她进门。
“一切顺利,”温寻莞尔,“谢谢您的关心。”
“算起来,我们也有两年没见了……对了,你妈妈有没有联系你?”
“没有,她联系不上我。怎么了?”
“上次她给我打电话,还问我有没有你的联系方式呢。我估摸你不太想让她知道,便谎称不清楚。”
“有没有说是什么事?”
“没有,她什么也没透露。算了,还是不聊这个了,说说你吧。”
“我一切都好,您放心。”
“正好周末陈迪在家,让他带你去兜风,正好你们同辈人也能聊聊天。”
两人许久没见,难得有机会寒暄,当晚一直交流到深夜,温煦才让温寻回房。
纵使几年才见一回,温煦却在家里为温寻保留了一个独立房间。
当年温寻和家里断绝关系,温煦本想将温寻接来一起生活,温寻却拒绝了她的好意,问朋友借钱买机票回国,也因此中断了在国外的课业。
那时温寻十七岁。
她的母亲是拥有一半法国血统的舞蹈家,而她的父亲却是一个在破产后抛弃妻女的骗子。自她八岁那年起,便随母亲和继父一同去往法国生活,在那个语言不通的地方度过了九年。
她在国内没有别的朋友,唯一熟悉的,就只有幼时在母亲开设的舞蹈机构同她一起学跳舞的南暮雪。
九年没见,南暮雪收留了她,即便当时南暮雪的处境也并不好——父母车祸,卖房还债,还有一个未成年的妹妹。
那便是她和南溪月一生交集的开始。
不体面,更谈不上浪漫。
这些过去很久的事,温寻已经很少去回忆。她是只懂得向前的人,不会将自己困在回忆的囚笼里,日复一日顾影自怜,把自己变得不像自己。
如果不是这次偶遇南溪月,她大概一辈子也不会主动想起被记忆尘封的往事,也包括……感情。
积压在心头的情绪令温寻感到胸闷,她走到窗边,推开玻璃,细雨携风而来,凉意入体,顿感清醒不少。
她从外套口袋摸出一盒烟,随手抽出一支,点燃后猛吸一口,过肺之后才缓缓吐出,缭绕的烟雾逐渐散去,她的心绪也随之平静下来。
雨似乎停了。
窗前的琴叶榕安静下来,雨水流淌过繁茂的枝叶,倒映出琅琅月影。
很美。
她微微眯起眼睛,片刻后,执烟的手落下,另一只手拿起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而后打开万年不用的朋友圈,发了一条动态。
Wineva:【上次一个人赏月还是上次。】
不到三分钟,底下已多了十几条回复。
徐然:【温总,你在说什么?】
孟凊:【还没睡么?我已经起床了。】
汪静:【瞧我都刷到了什么?你竟然也会发朋友圈?】
温寻懒得回复,却在准备退出的那一刻,看见一条新的提示……
南溪月给她点了个赞。
温寻:“……”
确实始料未及。
她下意识看向手机右上角的时间,温哥华已近零点。
知道南溪月没睡,她发了条语音过去:“为了避免被投诉,不惜抬起高贵的手指,给厌恶自己的前女友点赞,南溪月,你倒是挺有骨气。”
南溪月:【抱歉,手滑。】
话虽这么说,却没取消点赞。
温寻不禁觉得好笑。
她又发了一条语音:“明天有排班?”
南溪月:【没有。这两天休息。】
温寻:“是吗?我不太信,给我看看排班表?”
这下南溪月没回了。
空乘的排班表不涉及保密,但也不至于随便发给乘客,尤其现在这名乘客还是她无情甩掉的前女友。
温寻见她一直不回,索性打了语音通讯。
十秒之后,通讯被接通。
南溪月没有出声。
温寻却能想象她此刻推门离开房间,在走廊里接她这通电话时的表情。
“你到底想怎么样?”手机里传出南溪月刻意压低的声音,不复往日温柔,倒显露出几分清冷的疏离。
“急了?”温寻尾音扬起,心情很好的样子。
“……”
“这不是看你一直没回,怕你出意外,所以打来问问么?”
“我在酒店能出什么意外?”
“比如说,猝死?”温寻想了想,“应该不至于被我的话气死吧?”
相当刻薄的调侃。
也只有南溪月这么好的脾气,才能忍受温寻没有边界感的毒舌。
南溪月不想同她起冲突,心平气和地说:“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就回……”
话音未落,只听走廊间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哎呀,吓我一跳。怎么站在外面吹风呢?身体不舒服应该在房间里休息才对嘛。”
对话戛然而止。
温寻秀眉蹙起,唇线的弧度微微下压了几分。
那个男人的声音还在继续。
“冷不冷啊?要不我去给你拿件外套?别给冻感冒了。”
“客气什么呀,都是自己人。”
“人家真的是关心你啦。”
手机那一头的男人就像一只停不下嘴的公鸡,一直在发出令人生厌的尖叫。
片刻后,手机那头的声音终于消停。
南溪月抱歉地对温寻解释:“刚才……”
“不用解释,我都明白,”温寻打断她的话,“毕竟我们只是没有感情的前女友,真要算起来我只是你的乘客,比陌生人还要疏远,当然比不上你们关系密切。”
“温小姐,这件事……”
“所以回应他比回应我重要得多。哪怕冒着被投诉的风险,也要把丢失贵重物品的乘客晾在电话里。”
“其实……”
“我都明白,我才是那个多余的人。既然你们还有话要说,那我就不打扰……”
这一回,换做南溪月打断了她的话。
“温寻,能看一眼手机吗?”
气氛突然间冷了下来。
温寻低眸,扫见手机上南溪月最新发来的消息。
是一张排班表截图。
怼天怼地,老阴阳了[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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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chapter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