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年的经济并不光景,又是天灾**,每年不知死多少人,且是今年八月就冻死十几。
今年冬日来的极早,又是来的凶猛,死的便更多了些。这般世况,常见有人死在巷子里。
无论何时,都有富贵人家,又总有一部分大手大脚,在他们身上捞油水最为容易。
或是为了衣着,或是为了吃食,总归是能赚上不少。
幸得有这样的人,每月能攒下一笔不小的财富。
若是要细算,光是这六年所得,只要不是贪图享受,就足够花上几十年。
自家就是裁缝,故而这些贴身的能够自行解决。
铺子二楼就是居所,独自居住已算是空余的多,便堆满了自己喜欢的。
有各类书籍,琴台,大只的壁炉。甚至有单独收出一个房间种点什么。
最惬意的,莫不过在凛冬之下,坐在温暖的壁炉旁,手里拿着本书,另一只手端着杯加了奶的热可可,一饮一读。
总而言之,衣食住行我只需要专注于“食”与“行”。
今日的雪格外的大,路上不见得有多少行人,依稀有几点车流的影子,偶尔能听到远方的鸣笛,就连顾客也少了很多。
没有实在的事情要干,闲下心来,无端想出去走走,便裹上风衣,戴着毡帽出门闲逛去了。
雪愈发的大,风也更加猛烈,如是此,而感觉衣着单薄了些。
巷子里的风兴许并不狂暴,是这般想着,自然而然的拐进了巷子里。
然则不是略微平静,反而是更加暴虐。
再往回走,就算是浪费时间,于是而硬着头皮走下去。
一步一顿地走着,周边尽是寂静,显得一片死寂。直到听到些窸窸窣窣的声音,顺路往声源缓步靠近。
一般的,总能逮住什么,算是一种个人的乐趣。凡是一点小声响,就必须把那嘈杂的家伙逮住,弄清楚为什么才罢休。
逐渐靠近,声音愈加清晰,在垃圾桶旁,一堆雪颤抖着。
再看去,一张发紫的小脸眉头紧皱,皮肤细洁如玉,一头白色长发附在肩头,洗得发白的衣服及堆满一身的雪,若不细看,完全不知道有人在这躲雪。
大抵是同了巷子里风小的想法,她也到这避雪,只是身上衣着单薄,避雪便没有了意义。
死或是一定的,就转身离去。
离去不足五步,终究还是将她抱起。尚且还有一口气,用风衣尽量裹住她整个人。
应是感到温暖,她便死命抓着我的内衬。
直至回到家,身子也止不住的抖着,风顺着缝隙钻入衣服,无孔不入。
简单扫了扫身上的雪,回二楼将她安置下来,已是迫近傍晚,便自顾自煮点什么。
煮着点什么,听到卧室声响,便关掉了火,回房间去。
开门到卧室里,她蜷缩在墙角,用被子挡着自己,满眼恐惧,似是看到了世界上最为可怖的怪物。
“过来。”
我的声音并不大,但在房间内,不论在哪个角落都能听到。
……
她什么也没有做,连移动位置都没有。既然她不作为,我便向她走去。
几步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她就裹着被子蜷缩在角落。
缓缓伸过手去,她蜷缩成一团。
“别过来!”
她大喊一声,语气极度不安。
我的手顿了顿,但还是把她一把抓起。
“啊!放开我!”
她的尖叫刺耳。
没有理会她,把她放到床上,便回厨房看看汤。
等到再次回到房间,带上了两杯热牛奶。
她蜷缩在床上,只露出眼睛,目光死死地盯着我。
“看什么看。”
我的语气不善。
她只是沉默着,什么也没有说。
没有再说什么,把一杯放在桌子上,自顾自喝起了另一杯。
她貌似有点不知所措,单是傻傻的坐着,但咽了咽口水。
“把另一杯喝了”
我放下杯子,左手靠着桌子,静静地看着她。
她颤抖着接下,小口小口的喝了起来,一直等到她喝完,然后放下杯子。
“下来。”
她一点一点挪动着身子,直至双脚站在地面上。
她的双手紧紧攥着衣角,低着头,略微嘟着嘴,看上去很不情愿。
“叫什么。”
“……”
等的不耐烦,就猛地一拍桌。
“叫什么!”
她被吓得一激灵,慌忙答着。
“安塔……安塔泽娜”
“年龄”
“五……五岁”
她说话结结巴巴的,这点不是很满意。
不再说什么,起身到浴室放水。
“过来。”
她缓缓走到我面前。
“进去。”
我微微侧身,让开门。
“洗一下,暖和一点。”
她傻站在浴室门口,迟迟不做出动作。
“进去!”
语气里带着不悦,她立马走了进去。
“剩下的应该不需要我说了吧?”
她点了点头。
“那就好。”
我转身关上了门,下到一楼,找几件合身的衣服。
浴室里,她想着,既来之则安之,就解下衣服,试着去适应。
她将衣物褪下后,把脚伸进浴缸,接着便是整条腿,再是跨进去,最后是整个人躺在里面。
她微微喘着粗气,温热的水包裹着她,这是不曾有过的体感,令人身心放松。
放下心来,她将整个人没入水里,只露出脸。
……
一段时间后。
……
“咚咚咚”
我在门外敲着门。
“衣服。”我冷冷开口道。
她起身随便找了条浴巾简单擦了擦身子,裹在身上,便支身开门。
她探出头,左手抓着门,有点不安。
“穿上,之后过来找我……如果你想要这个冬天能活下来的话。”
将衣服递给她,回头走到客厅。
生起壁炉的火,火光闪烁着。
“先生。”
她怯生生地站在一旁。
“过来。”
她挪了几步,到我身前。
看了一眼,开始动手改动。
一瞬间,恐惧,害怕,担心,各种结局她都想了一遍,惊呼出声,眼睛瞪着,不断挣扎。
我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
“再乱动乱叫的话,我不介意直接从二楼把你扔下去!”
她即刻间安静下来,只是眼角有滴滴泪珠滚落。
我自顾自地系着她衣服上的丝带,整理褶皱,直至打完最后一个结,她仍抽泣着。
听着心烦,便给了一个爆栗。
“哭什么!”
她止住哭声,或是害怕,或是别的什么,眼角的泪滴依然在不断地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没有管太多,一把拉过她带到镜子前。镜像里,黑白配色的裙摆,灰蓝色的上身外衬。
整体下来,衣服厚实,并不存在因为衣物单薄而忍受寒凉的缺点,算是比较喜欢的一件衣服。
连带有一个兜帽,帽沿外翻的花绒下,那双银白色的眼红肿着,似是受了天大委屈。
“不算白瞎了这身皮囊。”
我接着就转身回厨房继续做饭。
安塔只是站在那里,眼角仍有滴滴泪水。
不稍时,吃食已被摆上餐桌。
“过来。”(语气里听不出一丝情感)
安塔缓步挪移至餐厅,低着头,长发遮住了她的脸,看不到她的表情,唯有的只有一声声抽泣声。
“自己拿餐具,然后吃。”
说完,我就自顾自地坐下吃饭。
她什么都没有做,连动都没有动一下,静静地站着,什么也没有说。
“还不过来!”
我的语气里带着不耐烦。
她被吓得一激灵,慌忙坐下。
“赶紧吃。”
她缓缓拿起勺子,一点一点吃着,没有拿其它的食物,只是喝着碗里的汤。
有点看不下去,伸过手去,想要递给她一点什么。
她微微一颤,下意识的护住头,打翻了碗。手僵在半空,忍下不满,重新给她舀了一碗。
“再浪费就不用吃了。”
语毕,我继续吃着,她侧眼看我,在确定我没有什么想法后,拿起碗放心吃了起来,狼吞虎咽,好似饿死鬼转世。
待到吃完,她主动收拾桌子,这倒是令我意外,只是她一言不发。
闲下来后,回到客厅,找点什么看。
不稍时,她踱步到我的旁边。
卧室里没有开灯,我背对着门,靠着高椅,左手托腮,右手拿着一本不知道叫什么的书,壁炉里的火苗跳动着,映照在我脸上,看不到脸上的表情。
听到一记呼气声,她便到我旁边站着,但一句话也没有说。
终是觉得不妥,她还是开口说了点什么。
“那个……谢谢。”
她低着头,抿着嘴,眼睛看着壁炉。
“无所谓,只是刚好遇见罢了……”
她没有说什么。
“对了。”
我突然开口说着。
“可以给你选择,去留随你。但走了之后我不再管你任何事,这些权当是出于一时兴起。”
……
客厅里一片寂静,只有沙沙的翻页声。
……
她稍稍抬起头,火光在她的眼中闪烁,跳跃,最后还是开了口。
“真的……可以吗。”
语气里带着局促不安。
“我可以做很多,打扫卫生,洗衣做饭”她补充道。
……(短暂的沉默)
“可以是可以,洗衣做饭就不必了,但要把店里整洁搞好,之后教你怎么面对顾客,记住,没有薪水,只提供住所和吃食。”
……(又是一段沉默)
“好了,时间不早了,准备睡觉,跟着我。”
合上书,起身领着她向主卧走去。
“旁边的客房还没收,你先在这个卧室睡。”
说完这句话,我就往外面走。
客房里东西不多,等明天先简单收拾一下,再让她睡这里。
规划好这些,脱下外套,掀开被子,往床上一躺。
直到半夜,风雪呼啸着,像是要卷走所有,覆盖这世界的一切。
尝试不去搭理,但终究还是睁开眼。
「到了新环境,很难睡着吧?」
想到这里,起身往主卧回走。
门没有关紧,轻轻一推,门就开了大半。
走到床前看她,她睡的并不安稳,眉头紧锁。
想了想,摸了摸她的头以作安抚。
「看起来效果还不错。」
轻手搬过一张椅子,坐在了床的边上。
还好房子里有暖气,不然还真不知道这个晚上该怎么度过。
趴在一旁桌子上,侧头看她,睡眼愈加沉重。
她猛地坐起,大口喘着粗气,打搅了我的这点零星睡意。
过了好一会,她才注意到我在旁边,急忙往边上靠。
“怎么?怕我?”
她手紧紧攥着,随后摇了摇头。
“我就在这,有什么事直接叫醒我就好,想要一个人的空间就说一声。”
“不要……”
“嗯?”
“有点……怕。”
“难道你就不怕我?”
“有点黑……所以……”
“明白了。”
打算就这样坐着熬过这半宿,可她突然叫了一声。
“等等……”
她咽了一口口水,掀开被子一角。
“上来……可以吗?”
因为床算得上大,所以两个人一起,倒真的不必在意……只要心里能过意的去的话,至少我没意见,毕竟她还只是个孩子。
再次闭上眼,直到视线清晰起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