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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码头的锈色月光

作者:鲈鱼小姐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三章码头的锈色月光


    云城码头的风裹着咸腥味灌进领口时,苏棠看了眼手机——21:58,离约定时间还有两分钟。


    她站在2号码头最末端,铁架桥在脚下吱呀作响,远处灯塔的光扫过水面,把波纹切成碎银。身后是废弃的集装箱堆场,锈迹斑斑的箱子堆成迷宫,偶尔传来老鼠窜过的响动。


    “别怕,我在。”项链里的微型录音器传来陆沉的声音,压得很低,“你正前方五十米有个穿黑夹克的男人,他左裤袋鼓着,应该是枪。”


    苏棠的手指蜷进掌心,指甲掐进肉里。她想起母亲信里的话:“妈妈在墙里。”可墙里只有信,没有妈妈。或许妈妈根本不在墙里,而是被这些人藏在了某个更暗的地方。


    “苏小姐。”


    沙哑的男声从身后传来。苏棠转身,看见个戴鸭舌帽的男人,右耳缺了块,像被狗咬掉的。他手里晃着把折叠刀,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东西带来了?”


    苏棠摸出红布包,举到眼前:“录像带在这儿。你说‘我妈’还活着,证据呢?”


    “证据?”男人笑了,缺了门牙的嘴漏风,“你妈要是死了,我们还费这劲引你出来?跟我来。”


    他转身往集装箱堆里走,苏棠跟着,鞋跟磕在铁板上的声音像敲在脑门上。经过第三个集装箱时,男人突然停步,用刀背敲了敲铁皮:“进去。”


    集装箱门“吱呀”打开,霉味混着血腥味涌出来。苏棠的瞳孔剧烈收缩——墙角蜷着个女人,披头散发,手腕和脚踝都绑着铁链,左脸肿得老高,右脸却……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这是……”她踉跄着后退,撞在集装箱门上。


    “我们的‘脸模’。”男人用刀挑起女人的下巴,“用AI换脸做短剧,得找活人当‘动态样本’,不然表情太僵。她是我们从孤儿院拐的,和你妈长得像,和你也像——你说巧不巧?”


    女人突然发出含混的呜咽,苏棠这才发现她嘴里塞着破布。她的手腕上有新鲜的针孔,皮肤泛着不正常的青灰,像是长期注射某种药物。


    “你们对她做了什么?”苏棠的声音在抖。


    “打镇定剂,防她闹。”男人踢了踢地上的药瓶,“放心,等我们拿到你妈的录像带,就放了她——毕竟,你妈才是‘祖宗模板’。”


    苏棠的手指攥紧红布包。母亲的信里说,黑产要的是她的脸,可现在看来,他们要的是“脸”背后的东西——或许是面部生物信息,或许是……


    “把录像带交出来。”男人伸出手,“再废话,我就割了这丫头的耳朵。”


    苏棠盯着女人肿起来的左眼,那里面映着她的脸,像面扭曲的镜子。她想起昨晚在老戏楼,陆沉说他妹妹自杀前说“女主的眼睛和咱们妈好像”——或许这些被换脸的“脸模”,都有某种共同特征,比如眼尾的痣,比如眼角的弧度。


    “先让我见我妈。”她后退半步,“你说她活着,我要听她说话。”


    男人的刀“唰”地弹开,刀尖抵住女人的脖子:“你妈在国外,想见?拿录像带换她的定位。”


    苏棠的呼吸顿了顿。她摸出手机,假装看时间,实则按下录音器的紧急按钮——这是陆沉教她的,连按三下,他那边会收到红色警报。


    “行。”她把红布包递过去,“给我定位。”


    男人刚要接,集装箱外突然传来金属碰撞声。他猛地转身,刀指向门口:“谁?”


    “是我。”陆沉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苏棠的朋友。”


    他穿着深色外套,双手插兜,像散步的路人。可苏棠知道,他右手里攥着防狼喷雾,左口袋是微型电击器——下午他教她防身术时,把这些都塞进了她包里,自己却空着手跟来。


    “你他妈敢带帮手!”男人冲过去,刀光划过陆沉的肩膀。苏棠尖叫着扑过去,却被男人一脚踹在肚子上,撞在集装箱壁上。


    “陆沉!”她捂着肚子爬起来,看见他肩头的血浸透了外套,在月光下红得刺眼。


    “苏小姐,你让我很失望。”男人扯过陆沉的衣领,把刀抵在他喉结上,“说,你是哪个道上的?”


    陆沉笑了,血沫从嘴角溢出来:“我是她男朋友,来接她回家。”


    “男朋友?”男人的刀往下压,“那我让你俩一起回家——去阴间。”


    “等等!”苏棠抓起红布包砸过去,“录像带在这儿!别杀他!”


    男人接住红布包,打开的瞬间脸色骤变:“这他妈是空的!”


    苏棠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下午在老戏楼,她把录像带藏在了母亲信里提到的“房梁暗格”,只放了卷空白带子在红布包里——陆沉说过,黑产要的是“活模板”,真录像带可能是更重要的筹码。


    “你耍我!”男人挥刀砍向陆沉,苏棠抄起地上的铁棍砸过去。铁棍砸在他后颈,男人闷哼一声倒在地上,刀“当啷”掉在陆沉脚边。


    “跑!”陆沉抓起刀,推着苏棠往外冲。


    集装箱外突然亮起无数手电筒的光,至少二十个男人从各个角落涌出来,手里拿着钢管、砍刀,为首的是个穿白衬衫的瘦子,左脸有道刀疤,从眉骨划到下巴。


    “苏小姐,玩得挺刺激啊。”刀疤男拍了拍手,“把录像带交出来,我让你们死得痛快。”


    苏棠退到陆沉身后,后背贴着冰冷的集装箱。她摸出手机,发现信号满格——刚才的紧急按钮应该已经触发,可警察怎么还没来?


    “你是王总监的人?”她想起行政部看到的纸条,“TJT是你们的计划?”


    刀疤男的瞳孔缩了缩:“王总?那老东西就是个牵线木偶。”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我们要的,是你妈脸里的‘东西’——1998年,她在戏楼后台录了段视频,除了唱戏,还说了些不该说的话。”


    苏棠的脑子“嗡”地一声。母亲的信里没提过视频有录音,难道……


    “你妈知道‘云城项目’的秘密。”刀疤男逼近,“二十年前,有批海外买家要收购云城的地下器官库,你妈撞见了他们交易,录了音。现在买家卷土重来,我们要的,是那卷录音带。”


    陆沉突然拽住苏棠的手腕,往反方向跑。他们穿过集装箱迷宫,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苏棠的鞋跟断了,脚趾在铁板上磨得生疼,可她不敢停——如果被抓住,母亲的秘密、陆沉的命,都完了。


    “那边!”有人喊。


    前面是码头边缘,再往前就是海。苏棠的腿软了,陆沉却拉着她继续跑,直到站在铁架桥最末端,脚下是翻涌的潮水。


    “跳下去!”陆沉把她推向栏杆,“我拖住他们!”


    “不!”苏棠死死攥住他的手,“要跳一起跳!”


    刀疤男的人围了上来,手电筒的光刺得人睁不开眼。陆沉突然笑了,笑得很轻:“苏棠,你妈可能还活着。三年前,我在东南亚的黑市见过个女人,和你妈长得一模一样,她腕子上有块玉镯——和你钱包里的旧照上,你妈戴的那只一样。”


    苏棠的眼泪涌了出来。旧照里,母亲给她戴玉镯,腕子上的翡翠在阳光下绿得发亮。


    “那是我妈!”她抓着陆沉的手,“我们一起找她!”


    “苏小姐,该做决定了。”刀疤男的刀架在陆沉脖子上,“交录像带,或者……”


    “等等!”苏棠大喊,“录像带在云城老戏楼的房梁暗格,密码是我妈的生日19680520。”


    刀疤男的手下立刻跑开。苏棠看着他们的背影,突然用力一推陆沉,两人一起翻过栏杆,掉进了海里。


    海水的冷意瞬间浸透全身,苏棠呛了口水,却死死抓着陆沉的外套。他的血在水里晕开,像朵绽放的红玫瑰。他们往下沉,往下沉,直到触到海底的礁石。


    “屏住呼吸!”陆沉拽着她往礁石缝里钻。


    礁石缝很窄,苏棠的额头撞在石头上,火辣辣地疼。她听见头顶有脚步声,有人用探照灯往海里照,光束像把银剑,劈开黑暗。


    “跑了?”刀疤男的声音模糊不清,“去老戏楼!要是找不到录像带,你们都别活!”


    脚步声渐远后,陆沉拽着苏棠浮出水面。她咳得肺都要炸了,他却搂着她往岸边游,肩头的伤口还在流血,把海水染成暗红色。


    “你伤得很重。”她摸到他后背的刀伤,至少有十公分长。


    “小伤。”他笑,“我当过两年兵,这点伤算什么。”


    苏棠这才想起,他手腕上的疤,可能是训练时留下的,而不是追凶或砸玻璃。


    他们爬上码头边的礁石,陆沉的手机在防水袋里震动——是技术部的小周发来的消息:“苏姐,王总监的电脑里有‘TJT计划’文档,内容是‘收集90年代戏曲演员生物信息,用于面部识别系统破解’。”


    “生物信息?”苏棠皱眉。


    “面部识别系统需要大量真人数据训练,尤其是有独特特征的脸。”陆沉扯下衬衫布条包扎伤口,“你妈眼尾的痣、泪沟的弧度,都是独一无二的生物标识。黑产把这些数据卖给境外公司,能破解银行、机场的人脸识别系统。”


    苏棠想起母亲信里提到的“一百万买录像”,终于明白——他们要的不是脸,是脸里的“密码”。


    “那刚才那个‘脸模’?”她问。


    “是**样本,用来验证AI换脸的真实性。”陆沉的声音发哑,“我妹妹就是被这种‘真实到可怕’的短剧骗了,她以为屏幕里的是真明星,才会打赏。”


    远处传来警笛声。苏棠看着陆沉苍白的脸,突然发现他耳后有颗淡褐色的痣——和母亲照片里的,和“脸模”的,位置一模一样。


    “陆沉。”她轻声说,“你耳后的痣……”


    他低头整理绷带,刘海遮住了眼睛:“我妈也是戏曲演员,1997年在云城老戏楼演出过。”


    苏棠的心跳漏了一拍。1997年,正是母亲开始走红的时候。两个戏曲演员的孩子,都被卷入同一场黑产阴谋,这不可能是巧合。


    “你妈是不是叫林月白?”她想起陆沉妹妹手机里的旧照,“我妈提过,90年代有个‘云城双璧’,苏清欢和林月白,是最好的姐妹。”


    陆沉的手顿了顿:“是。我妈在1998年7月16日失踪,和你妈同一天。”


    潮水漫过礁石,打湿了苏棠的裤脚。1998年7月16日——母亲失踪的日子,也是陆沉母亲失踪的日子。那天晚上,云城老戏楼后台到底发生了什么?


    警灯的红光映在陆沉脸上,他的伤口还在渗血,可眼睛亮得像星子:“苏棠,我们要找的,不是两盘录像带,是二十年前的一宗悬案。”


    救护车的鸣笛声越来越近。苏棠看着医护人员跑过来,突然想起母亲信里的最后一句话:“妈妈在墙里。”


    墙里没有妈妈,但墙里的信,把她引向了陆沉,引向了两个母亲共同的秘密。


    当陆沉被抬上担架时,他抓住苏棠的手,塞给她个东西——是那支点翠簪,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


    “这是我妈留给我的。”他说,“和你妈戴的那套,是一对。”


    苏棠的眼泪滴在簪子上,把点翠的羽毛染成了深色。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陆沉第一次见面就送她点翠簪——那是两个母亲的信物,也是二十年后,两个孩子的宿命。


    ——第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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