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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旧戏楼的密码

作者:鲈鱼小姐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二章旧戏楼的密码


    苏棠在技术部门口站了十分钟,手指把工作牌的挂绳绞成了麻花。


    “苏组长,张工今天调休。”实习生小周举着保温杯从茶水间出来,“要查《替嫁甜妻》的源文件,得等明天他回来解锁权限。”


    “调休?”苏棠冷笑一声,“昨天还说要加班做AI鉴伪系统,今天就调休?”她转身往主管办公室走,高跟鞋在瓷砖上敲出急响,“去把行政部的考勤记录调出来,我倒要看看,张工这假条是谁批的。”


    行政部的电脑屏幕亮着,苏棠盯着考勤系统里“张工:2025年6月11日事假”的记录,后槽牙咬得发酸——昨天凌晨三点她让小周查账号异常时,张工还在技术部写代码,怎么突然就“事假”了?


    “苏组长,张工的请假条在这儿。”行政小妹递来一张A4纸,“是王总监签的字,说技术部最近太累,特批三天调休。”


    苏棠的目光扫过签名栏,王总监的名字龙飞凤舞,右下角还盖着“特事特办”的红章。她捏着纸张的手微微发抖——王总监是分管内容审核的副总,上周刚在例会上说“要支持中小制作方发展”,而“沉光影视”正是王总监口中“需要扶持的对象”。


    “小周,去查查张工的私人电脑。”她压低声音,“他桌上那个银色戴尔,密码是他女儿的生日,20180305。”


    小周愣住:“这……不太好吧?”


    “你想不想知道昨晚你为什么被封号?”苏棠指了指他手机上的红色感叹号,“有人不想让我们查《替嫁甜妻》,连技术部的人都被收买了。”


    小周抿了抿嘴,转身跑向技术部。苏棠跟在后面,经过茶水间时,听见两个运营在低声说话:


    “听说沉光影视的陆总,和王总监是大学同学?”


    “嘘——上周王总监还说要给沉光开‘绿色通道’,结果苏组长硬把《替嫁甜妻》卡了。你说陆总那么帅的人,怎么就和这种黑产扯上关系……”


    苏棠的脚步顿了顿。她摸出手机,翻到陆沉昨晚留下的点翠簪照片——簪头的翡翠是老坑种,雕着并蒂莲,这种工艺90年代只有云城戏班的“玉华斋”能做。母亲苏清欢当年演出《牡丹亭》时,戴的正是玉华斋的头面。


    “苏姐!”小周的声音从技术部传来,“张工的电脑里有《替嫁甜妻》的源文件备份!”


    苏棠冲进去,屏幕上的文件夹命名是“TJT-20250610”(替嫁甜妻首字母缩写),里面躺着二十个未压缩的4K视频。她点开第一个,画面跳出来的瞬间,呼吸几乎停滞——镜头里的女人穿着月白戏服,正踮脚整理水袖,眼尾的朱砂痣在追光灯下晃得人心慌。


    “这是……”小周凑近,“和剧里的女主好像,但气质完全不一样!剧里的是甜妹,这个……像老照片里的名角。”


    苏棠抓起鼠标滚轮往下滑,视频属性里的“原始拍摄时间”显示“1998年7月15日”,地点是“云城老戏楼后台”。她的手指在键盘上发抖——1998年7月15日,是母亲苏清欢最后一次公开演出的日子,那场《牡丹亭》的票根,她至今还夹在日记本里。


    “小周,把这段视频导进AI鉴伪系统。”她的声音发紧,“看看是不是用这段老录像做的换脸模板。”


    系统运行的十分钟里,苏棠盯着墙上的挂钟,秒针每走一格,她的心跳就快一分。当“AI换脸匹配度:89.7%”的结果跳出来时,她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苏组长?”技术部的实习生探头进来,“王总监找您,说有紧急会议。”


    会议室的门虚掩着,苏棠推开门,迎面撞上陆沉的目光。他穿着深灰西装,坐在王总监右手边,面前摆着《替嫁甜妻》的过审申请表,钢笔在指尖转得流畅。


    “苏组长来得正好。”王总监指了指陆沉,“陆总说《替嫁甜妻》的播放量已经破千万,按照昨晚的赌约,该给它开推荐位了。”


    苏棠把U盘拍在桌上:“王总,您先看看这个。”她点开投影仪,1998年的老视频在墙上铺开,“这是《替嫁甜妻》的原始模板,用90年代戏曲演员的影像做的AI换脸。根据平台规定,未经肖像权人同意的换脸内容,必须下架。”


    陆沉的钢笔“啪”地掉在桌上。他盯着屏幕里的戏服女人,喉结动了动:“苏组长是说,我们盗用了他人肖像?”


    “不止盗用。”苏棠调出AI鉴伪报告,“这段视频的拍摄地点是云城老戏楼,1998年7月15日,当天的演出者是苏清欢——我的母亲。她在1998年7月16日凌晨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会议室里安静得能听见空调滴水的声音。王总监的脸涨成猪肝色:“苏组长,这种没证据的猜测……”


    “证据在这儿。”苏棠摸出手机,打开母亲的旧相册,“这是我妈当年的演出照,和视频里的女人,耳后都有颗淡褐色的痣。”她放大照片,“陆总,您昨晚送我的点翠簪,也是云城‘玉华斋’1998年的定制款,我妈当年演出时戴的就是这套。”


    陆沉低头看自己的手腕,那道淡粉色的疤在衬衫下若隐若现:“苏组长的观察力,确实惊人。”


    “所以,陆总打算怎么解释?”苏棠的声音冷得像冰锥,“是您的团队巧合地用了我母亲的影像,还是有人故意用她的脸,引我入局?”


    王总监猛地拍桌:“苏棠!你这是在质疑公司合作伙伴的诚信!陆总做了多少年影视,会干这种下三滥的事?”他转向陆沉,语气立刻软下来,“小陆,别往心里去,这丫头就是轴……”


    “王总。”陆沉打断他,目光始终锁在苏棠脸上,“苏组长说的对,换脸模板的事,我们确实失察了。《替嫁甜妻》我们自愿下架,推荐位也不要了。”


    王总监的脸僵在半空:“小陆你……”


    “但有个条件。”陆沉站起身,西装裤缝挺得笔直,“我想和苏组长一起查这个换脸模板的来源。毕竟……”他顿了顿,“我也很想知道,是谁在拿90年代的老视频做文章。”


    苏棠盯着他的眼睛,那里有某种她看不懂的情绪在翻涌——像是愧疚,又像是解脱。


    “可以。”她抓起U盘,“但我有三个要求:第一,所有调查数据共享;第二,你不能再隐瞒任何信息;第三……”她的声音轻了些,“如果查到我母亲的线索,你必须第一时间告诉我。”


    陆沉笑了,眼底的阴影散了些:“成交。”


    散会后,苏棠在电梯里撞见王总监。他黑着脸按了负一层,转身时西装口袋里掉出张纸条,她眼尖地瞥见上面的字:“TJT进度:60%,注意苏棠。”


    “苏组长,发什么呆?”王总监弯腰捡纸条,抬头时笑得虚伪,“年轻人别太钻牛角尖,有时候……睁只眼闭只眼,路才走得远。”


    苏棠没接话。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她转身往消防通道跑——她需要确认母亲的旧物,或许能找到更多线索。


    云城老戏楼的拆迁通知贴在锈迹斑斑的铁门上,红纸上的“2025年6月30日前搬离”被雨水泡得模糊。苏棠踮脚从门缝往里看,戏楼的飞檐还在,只是瓦当上落满了鸟粪,当年母亲演出时挂的“赏心乐事”木匾,如今歪在墙角,漆皮剥落得像块老树皮。


    “苏组长?”


    陆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穿着黑色休闲装,手里提着个工具箱,肩线在夕阳下绷得笔直:“我猜你会来这儿。”


    苏棠没回头:“你怎么知道地址?”


    “你母亲的演出记录里写了。”陆沉走到她身边,“1998年7月15日,云城老戏楼,《牡丹亭·惊梦》。那天的票根,我在旧物市场见过。”


    苏棠猛地转身:“你到底还知道多少?”


    陆沉没回答,蹲下来撬铁门的锁。金属摩擦声在空荡的巷子里格外刺耳,他的虎口被铁片划破,血珠渗出来,滴在青石板上像朵小红花。


    “进来吧。”他推开铁门,“我带你看样东西。”


    戏楼的后台还保持着当年的模样:化妆镜蒙着灰,胭脂盒倒在桌上,粉饼碎成白色的星子。陆沉打开工具箱,取出紫外线灯照向墙面——在褪色的戏服挂架后,浮现出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阿棠,妈妈在墙里。”


    苏棠的呼吸停滞了。她扑过去,指甲抠进墙皮里,碎屑簌簌落在脚边。陆沉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伤口传来:“别用手,用这个。”他递过一把小铲子,“去年有文物贩子来踩点,我让人装了监控,上个月有人来这里,在这面墙前站了半小时。”


    墙皮剥落的速度很慢,每铲下一块,苏棠的心跳就快一分。当一块青砖松动时,她屏住呼吸,伸手进去——触到的是个铁盒,裹着褪色的红绸,绸子上绣着并蒂莲,和她钱包里旧照上母亲的手帕一模一样。


    铁盒打开的瞬间,两人同时屏住了呼吸。里面是一叠泛黄的信纸,最上面一张写着“阿棠亲启”,字迹是母亲的小楷,力透纸背:


    “阿棠,当你看到这封信时,妈妈可能已经不在了。


    三天前,有个穿黑风衣的男人找到我,说要花一百万买我的演出录像。他说现在流行‘换脸’,我的脸‘有故事感’,能卖大价钱。我没答应,他就说‘你女儿才十五岁,读云城一中,住在幸福小区3栋201’。


    阿棠,妈妈不怕死,但怕他们动你。昨晚我偷偷把演出录像刻了盘,藏在老戏楼的房梁上(用红布包着)。如果有一天你看到和我长得像的姑娘,记得那是妈妈在保护你——他们要的是我的脸,不是你。


    妈妈爱你,永远。”


    信纸的边角有块褐色的痕迹,像是泪水渗进去的。苏棠的手指抚过“保护你”三个字,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


    “房梁。”她抬头,“妈妈说录像带在房梁上。”


    陆沉解下西装搭在她肩上,踩着长条凳爬上去。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他的白衬衫很快染成灰色。当他取下那个红布包时,苏棠看见他手腕上的疤更深了,像道狰狞的蜈蚣。


    “给。”他跳下来,红布包还带着房梁的霉味,“现在怎么办?”


    苏棠摸出手机,打开母亲的旧手机——自从昨晚收到乱码短信后,它就一直在震动,现在屏幕上显示着“未接来电:1个”,号码是一串乱码,和短信里的字符一模一样。


    “打回去。”陆沉说。


    苏棠按下回拨键,手机里传来电流的杂音,接着是个男人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电子变声:“苏小姐,东西拿到了?”


    她握紧红布包:“你是谁?为什么拿我妈威胁?”


    “别问那么多。”男人冷笑,“带着录像带,今晚十点,云城码头2号码头。你一个人来,否则……”


    电话挂断了。苏棠的手在发抖,陆沉握住她的手腕:“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她抽回手,“他们说要我一个人。”


    “苏棠,你知道码头是什么地方吗?”陆沉的声音沉下来,“那是黑产团伙的老巢,你一个人去等于送命。”


    “可我妈……”


    “你妈在信里说,她藏录像带是为了保护你。”陆沉抓住她的肩膀,“你现在去,就是辜负她的心意。”


    苏棠盯着他的眼睛,那里有她从未见过的坚定。她低头看红布包,母亲的字迹还在眼前晃:“妈妈在墙里。”


    “好。”她深吸一口气,“但你得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帮我查到真相。”


    陆沉点头,从口袋里摸出个黑色芯片:“这是微型录音器,藏在你项链里。我在码头对面的楼上租了间房,能看到整个码头。如果半小时内没收到你的声音,我就报警。”


    苏棠把芯片塞进项链坠子里。夕阳透过破窗照进来,陆沉的脸一半在光里,一半在阴影里,像幅被揉皱的老照片。


    “陆沉。”她突然说,“你为什么帮我?”


    他低头整理她的项链,指腹擦过她锁骨时轻得像片羽毛:“因为我妹妹。”


    苏棠愣住。


    “三年前,她被一部擦边短剧骗去打赏,欠了二十万网贷。”陆沉的声音发哑,“自杀前,她给我发了条消息:‘哥,那个女主的眼睛,和咱们妈好像。’”


    苏棠的呼吸顿了顿——陆沉的母亲,也是戏曲演员?


    “后来我查了那部剧的换脸模板,是个90年代的戏曲演员。”他抬头,眼底有泪光在闪,“和你妈妈一样,她的照片被人偷了,做成了赚钱的工具。”


    戏楼外的蝉鸣突然变得很响。苏棠看着他手腕上的疤,终于明白那道伤是怎么来的——可能是追凶时被划的,可能是妹妹出事那天他砸了玻璃,也可能,是他卧底时留下的勋章。


    “所以你才做卧底?”她轻声问。


    陆沉没回答,转身往门外走:“七点了,我送你回家。今晚十点,码头见。”


    苏棠跟在他身后,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根紧紧挨在一起的芦苇。她摸了摸脖子上的项链,那里藏着他给的芯片,还有,可能藏着他没说出口的秘密。


    回到家时,旧手机又震动起来,是条新短信:“别带帮手,否则录像带和你妈,都没了。”


    苏棠盯着短信,突然想起陆沉说的“码头对面的楼”——那栋楼的顶楼,有扇窗户亮着灯,隐约能看见个人影,举着望远镜。


    她笑了笑,把红布包塞进随身包里。母亲的信还在包里,“保护你”三个字被她摸得发亮。


    今晚十点,云城码头2号码头,她要亲手揭开,是谁在拿母亲的脸,做见不得光的生意。


    而陆沉,那个总带着雪松香水味的男人,那个手腕有疤的“影视老板”,或许比她更早,就卷入了这场关于“脸”的阴谋。


    ——第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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