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当刘梅花在林子里捞尸掩埋的时候燕叙好就静静地站在她旁边。看着她把自己的尸体捞起来埋进去,嘴里还不停说着诸如入土为安,千万不要来找她孙女之类的话。
她知道这个面容慈祥的老太太是那个小女孩的奶奶,燕叙好以为她只是见自己惨死井中起了善心,想让死者入土为安,更怕她死后不安缠上自己孙女。
在醒来之前,燕叙好全程都处于昏迷之中。
她只记得自己喝了一碗保姆端来的汤就失去了意识,在到达这个不知名的村子之前都没有醒过。
保姆是燕叙美派来照顾她养身体的,是个长相老实本分的中年妇女,平时话也不怎么多,只负责照顾她的起居,燕叙好也怀疑过是保姆起了什么歹心,但她思考过后就排除了整个可能,如果是保姆想要达到什么目的将她迷晕带走,也不应该带走之后直接扔进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等死,自己死了对一个靠照顾她谋生的保姆没什么好处。
而昏迷后到醒来前发生的事情,她一概不知道。
此时的燕叙好已经接受了自己化作厉鬼的事实,也勉强可以控制住身体里时不时窜动的暴戾之气。她不再像刚醒来的时候那样,被体内的怨气支配只想杀戮,所以对于这个她以为心怀善意的老太太,只是冷眼旁观而已。
燕叙好生前社会关系单纯,接受的也一直是旁人传递的善心,即使死后化作了红衣厉鬼,也不能凭空生出对复杂人性的深刻理解。
燕叙好的回忆到这里就结束了。
从燕叙好回忆中抽离的冯云昭从床上坐起,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那种被水灌进鼻腔的感觉实在太难受,虽然知道并不是自己的经历,但亲生体会这样的感觉依旧让人不适。
她缓了缓自己的情绪,开始静静地回忆自己在燕叙好身体里经历的一切,努力想要抓住一些细枝末节。
冯云昭并不像燕叙好那么单纯,在孤儿院长大的她从小就见识了各种复杂多变的人性,虽然她偶尔也会做出一些清澈愚蠢的事,但她其实十分聪明。
在她看来,虽然井中没有什么线索,将燕叙好带到村里的人也不知是谁,但整个过程中,最为异常的就是那三更半夜跑进树林捞尸掩埋的老太太。
一个普通的农村老太太,见到了莫名其妙死在井里的女人,第一件事不是报警,不是找人求助,而是转身就走。事后还独自一人三更半夜带齐工具返回。冯云昭可不会像燕叙好那样把人想得那么好,她直觉这老太太一定知道什么。
但冯云昭没有从回忆中发掘出没有其他更有价值的东西,燕叙好惨死的地方是很普通的树林,这样的树林和水井在农村随处可见。而作为关键人物的老太太除了半夜埋尸这一异常举动,也看不出还有什么别的。那个傻傻的小女孩,虽然样貌清晰特征明显,可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这两个不知姓名的人除非是走了天大的狗屎运。
事情终于有了一点线索,不像之前两眼一抹黑无从下手。
但摆在面前的困难依旧短时间内没办法解决。冯云昭在脑子里一一列出整件事她能想到的一些线索。
首先,已经知道在燕叙好这件事中存在几个关键人物:
燕叙好的姐姐燕叙美和她老公宋博闻,这个女人很有可能是整件事的起因,但冯云昭作为一个普通便利店收银员,想要接近宋博闻和燕叙美这样的有钱人几乎没什么机会,毕竟人家也不可能跑她上班的店里买什么东西。
第二个就是埋尸的老太太,老太太肯定知道些什么,但要找到她也几乎等于大海捞针。
第三个就是傻妞,虽然她智商很低,连话都说不清楚,但冯云昭始终有种直觉,傻妞不可能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井边,又恰好发现下面的燕叙好。所以她把傻妞也放进了关键人物的名单里。
找到了关键人物,冯云昭开始列起了疑点。
第一,燕叙好失踪,有没有人报警寻找,一个大活人不见了,总会有人发现并报警,尤其是需要燕叙好生子的燕叙美,这点冯云昭想明天去警局问问。
第二,保姆在燕叙好这件事情里到底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她可不会觉得这保姆就一定是无辜的。
第三,燕叙美的老公宋博闻是否知情,既然燕叙美让燕叙好代她生子,那这件事要完成必定需要宋博闻的配合,而这个生子计划据燕叙好所说并没完成,那么宋博闻到底知不知道。
第四,是谁把燕叙好扔进了水井里,目的是什么?在这点上冯云昭首先就排除了燕叙美,她需要燕叙好代她生子,虽然之前为了达到目的囚禁了她很久,但按照逻辑来说她并不太可能在燕叙好还没完成她计划的时候把她弄死。
第五,老太太的埋尸的目的,为什么她不报警反而要把尸体捞上来埋掉,还一副害怕被人知道的样子,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虽然冯云昭列出了现在知道的疑点,但似乎并不能串联到一起,她觉得自己应该还忽略了什么,但具体是什么现在还不知道。
于是她思忖片刻开口道,“找到真凶可能我短期内没办法做到,但是你放心,我现在已经有了一些头绪,一定会尽快帮你找到真凶替你报仇。”
燕叙好点点头,虽然她对这个小姑娘并没有太大的信心,但就目前看来也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
“对了,为什么你的胸针会掉在那里?”冯云昭问。
燕叙好:“我不知道。”
冯云昭叹了口气,“那你还记得之前这胸针在什么地方吗?”
“胸针是我成人礼的时候爸爸送给我的礼物,我一直装在随身的包里。”说到这儿燕叙好似乎想起了什么,她接着说道,“我晕倒之前想把胸针送去修,上面掉了一颗钻石,我准备出门的时候小春端了一碗汤给我喝,我喝完之后就晕倒了,剩下的事你都知道了。”
“你的包还在吗?”
“我不知道。”
冯云昭觉得自己这几天听到最多的话就是我不知道,听得她打心眼里开始讨厌起这句话来。
“算了,我明天先去警局问问。”理清了思路,冯云昭决定先从警局入手。
做好了决定,她准备睡觉,一晚上都在思考这些复杂烧脑的问题让她有点累,但随即她便想起,燕叙好怎么办。
燕叙好见她一脸困扰的样子有些疑惑,“怎么了。”
“我在想你怎么办,是一直跟着我吗?”
“我可以回到胸针里去,”燕叙好道。
冯云昭听罢点点头,随即又马上摇头,“不行,胸针我明天想拿到警局去,要不你……”她看了看自己身上,一件值钱的东西也没有,除了一根孤零零套在手腕上的发圈,她叹了口气,自己真的太穷了,穷到连给厉鬼找一个暂居物都没有,总不可能让一只红衣厉鬼进自己那经常找不见的发圈里吧。
“必须是实物吗?”
燕叙好点点头,其实并不是只能实物,但燕叙好觉得如果自己提出进到冯云昭的身体或者影子里,这姑娘一定会战战兢兢抖个没完。
冯云昭盯着地上自己的影子发呆,她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到自己还有什么能让燕叙好住进去的随身物品,于是她道,“要不你先回胸针,我明天去买个什么东西随身带着,到时候你再换个地方?”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