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灵便利店》 第1章 午夜红裙 冯云昭会在午夜凌晨突然醒来,是因为她养的猫。 平时温顺可爱的“电池”不知为何不停发出刺耳的惨叫,凄厉的叫声逼得冯云昭不得不睁开了眼睛。 她抓了把鸡窝一样的头发,睡眼惺忪地把手伸向“电池”的方向,没想到却被狠狠抓了一把。 “嘶。” 冯云昭疼得惊呼,赶紧缩回手,意识也彻底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她抬起手,就着窗外路灯的惨淡光线看了看自己被抓疼的手背。 几道深深出血的抓痕。 “可恶的肥猫,三更半夜的发什么疯!” 怒气上涌,冯云昭咬牙切齿准备开灯揍猫,却在转头的时候,视线里晃过什么东西。 她不确定地再次看去,却在看清楚天花板上的东西时,破天荒骂了句很脏的脏话。 “我靠!****!” 天花板上扒着一个红裙女人! 冯云昭使劲眨着眼睛,企图告诉自己这是幻觉。可不断开合的眼皮几乎把眼前这一幕变成频闪的电视机画面,天花板上的女人依然扒在那里。 她手脚呈现出诡异扭曲的非人姿势,脑袋正对着冯云昭,青白浮肿的脸上五官狰狞可怖,眼睛里没有瞳孔,像一条死了很久的鱼。在冯云昭看向她的时候,女人咧开了嘴角,露出嘴里密密麻麻的黑色尖牙。 冯云昭背脊一麻,冷汗瞬间冒出。 这是个什么鬼? 为什么三更半夜出现在自己房间里? 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冯云昭甚至夸张到把自己从小到大做过的坏事想了个遍,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招惹过这样的人。 她自认一直是个五讲四美的优秀女青年,心地善良为人正直,从不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想到这儿,她试图安慰自己,“俗话说得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然而心里的真实想法却和嘴里说出的话背道而驰, “啊呸!都是放屁!” 半夜鬼敲门谁不怕,只要是个正常人都怕!何况现在不是鬼敲门,鬼都直接上门了!怎么可能不怕,她怕得要死! 红裙女人见冯云昭这样絮絮叨叨的样子,有些不可置信,是自己不够恐怖?这个女人居然在红衣厉鬼的注视下还能神游天外,满脑子想些有的没的? 为了找回存在感,红裙女人不再压制身上的气息。浓烈恶臭的怨气瞬间弥漫在空气里,周遭温度骤降,扑面而来的阴冷让冯云昭猛地回过神来。 她狠狠拧了自己大腿一把,确认自己没有做梦之后,猛地拉过被子包住头。她没有跳下床马上逃走,不是她不想跑,而是腿软跑不动。她想装作什么都没看见,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只要自己假装什么都没看见,这女鬼就会离开的吧。”她心中暗想。 但事实是,红裙女人并没有就此离开,而是饶有兴致地打量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的冯云昭。 冯云昭觉得身体越来越冷,被子再厚也没办法阻挡厉鬼身上阴冷的怨气。何况被子很单薄,阴寒的冷意穿过被子,不断侵入身体,让她如坠冰窖。这样被暗中窥伺的感觉让她实在没办法产生睡意。 她缩在被子里,手微微颤抖,嘴里念叨着安慰自己, “呵呵,我一定是太累了,对太累了。只要睡着就好了,这是幻觉,这一定是幻觉。” 可这样自我欺骗式的安慰并没有什么屁用。冯云昭后背渐渐被冷汗打湿,贴着脸的被子隔绝了大部分空气,让她慢慢有点缺氧,脑子里混沌一片。 不行,再这么下去没吓死也会闷死。 她小心翼翼地把被子掀开一道缝露出鼻子呼吸,却被空气中浓烈刺鼻的水腥味熏得差点忍不住打起了喷嚏。 她眯缝着眼睛又偷看了一眼天花板。 红裙女人依旧在那里,她披散的黑色头发从可怖的脸侧垂下来,随着窗外吹进的夜风发尾轻轻摆动。 她的视线挪向女人的下半身。 鲜红的裙子像床幔一样挂在半空,裙摆上是大团大团晕染开的黑色污渍。裙子是湿的,上面的黑色污渍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正不断滴落下来,在被子上晕开暗红色的血迹。 冷汗湿透了冯云昭的衣服,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电池”早已钻进了床底,床底下传来它爪子抠在地板上发出的咔咔声。 鲜血滴落在被子上发出的粘稠水声,不断拨弄着冯云昭越发脆弱的神经,她恨自己耳力太好,听得太清楚。 此时此刻的她像回到了高考考场上,墙上挂钟的声音和被子上滴答的水声渐渐重合。眼看交卷的时间越来越近,她握着笔脑袋空白,一个字也写不出来,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要写什么样的“答案”才能让这位厉鬼姐姐满意离开。 恐惧持续的时间太长,长到冯云昭在这种窒息的氛围中反而慢慢冷静下来。 她把濡湿的手在被子上搓了搓,深吸一口气,决定给自己一个痛快, “你是谁?” 多可笑啊,这是她的地盘,女人是午夜凌晨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可是冯云昭嗫嚅的质问毫无底气。 她闷闷的声音隔着被子传来,红裙女人听到这话歪了歪头。 如果是青春靓丽的女大学生,这个动作一定显得俏皮可爱,但她是红衣厉鬼,这样的动作就十分诡异可怕了。 她松开扒着天花板的手脚,脑袋不动,身体却反转180度。 冯云昭这才看见她到底是怎么扒在天花板上的。 真他妈是当代厉鬼蜘蛛侠! 身体回正后,红裙女人靠近冯云昭,垂在她脸侧的黑色湿发很快扫到了她的脖子,这种湿冷的触感让她很难受,但她不敢动,只能眼睁睁看着红裙女人越靠越近。浓烈的水腥味扑面而来,几乎熏得冯云昭睁不开眼睛。 “你你你,我我我……” 她结结巴巴半天凑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冯云昭的理智正在飞速消失。 红裙女人动作不停,就在她的脸即将贴上冯云昭脸的时候,脆弱的神经终于崩断,冯云昭嘴里突然发出尖锐的爆鸣, “ 啊啊啊啊啊啊!” 绝望和恐惧让她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她一边尖叫一边抡起手,“啪”一声打在女人头上。 “咚!” 女人的头被一掌拍飞,撞上衣柜掉到地板上,“咕噜噜”地滚到一边。 时间仿佛忽地静止了。 床下面之前不停哈气抓挠的“电池”此刻也安静如鸡。 冯云昭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 她做了什么? 她居然拍掉了厉鬼的头? 屋子里猛地刮起阴风,空气中浓烈的水腥味席卷而来。 红裙女人掉到地上的头回到身体,她放下咧到耳根的嘴角,头发暴涨,浑浊惨白的眼珠变得漆黑一片。 完了完了,她生气了! 冯云昭恨不得抽死自己。 女人暴涨的头发以一种诡异的速度猛地绕上她的脖子,刺骨的阴冷很快占据了她的身体,冯云昭觉得自己如坠冰窖,冷得牙关打颤。 黑色的湿发贴着脖子钻进衣领,肺里的空气一寸一寸被挤压出去。她无法动弹,像一条被提上岸的鱼,只能无意义地张着嘴。 窒息感越来越强,眼泪大颗大颗地顺着脸颊流下。在女人的身体终于贴上冯云昭的时候,她眼珠翻白,脑子里闪过炫目的白光,终于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第2章 被囚禁的女人(1) 不知道过了多久,冯云昭猛地睁开眼睛。 先前的眩晕不复存在,窒息的感觉也消失不见,仿佛一切都是一场梦。 她赶紧坐起身摸向脖子,没有头发,触手是温热的皮肤。 她没有死? 冯云昭心里涌现出劫后余生的欣喜。但这欣喜仅仅持续了几秒,她就察觉出不对劲。 太黑了。 目之所及一片漆黑,看不到任何光线。 冯云昭伸出手,想看看是不是自己眼睛出了什么问题,却在伸手的瞬间听到哗啦一声,手腕处传来铁链滑动的声音。与此同时她手一沉,刺痛随之而来。 她忍着疼把手伸到面前,努力睁大眼睛。 完全看不见 难道自己瞎了? 不,不对! 如果是这样自己为什么被锁着? 谁会费这么大劲锁一个瞎子? 确认了不是眼睛的问题,她立刻决定先搞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 她摸了摸手腕,上面锁着老旧的环扣,环扣的一头是金属锁头,另一头连着铁链,正是这环扣上粗糙的锈迹磨得她手腕生疼。 确定自己弄不开这东西,冯云昭扔下铁链开始朝着四周摸索。触手是粗糙的水泥地面,上面堆积着灰尘和一些细碎的颗粒,还有些零散的像是螺丝钉子之类的金属。 铁链在地上刮擦,激起的灰尘呛得她忍不住咳嗽起来。 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冯云昭有些心急,“这样摸得摸到什么时候?” 她的手腕实在太疼了,老旧的环扣不断反复摩擦着伤处,如果继续这样慢慢用手一点一点摸,自己一定会在搞清楚事情真相之前先伤口感染而死。 思忖片刻,冯云昭心中有了决定,只见她深吸一口气,拉起一截铁链抬手向前方挥去。 “啪”,铁链打在什么东西上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一些零散的东西被扫落到地上,叮叮当当的响个不停。 冯云昭伸手摸了摸。 这是?铁架子? 她收起铁链,想扶着刚发现的架子站起来,身子一动却惊觉自己的脚也被锁着。 这种随着每一个动作不断持续产生的痛感让她的素质急转直下,嘴里骂骂咧咧,“M的,锁人也不知道找个新一点的扣,疼死了!” 发泄完心中的愤怒,冯云昭站起身,一手扶着架子,一只手继续向前摸。 黑暗让她的行动谨慎而缓慢,可即使这样她也很快发现,前方除了重复的金属架子,没有其他的东西。 铁链很快拉到了极限,冯云昭没办法再往前走。 在黑暗中摸索前行是一件非常消耗心力的事情,冯云昭停下脚步,喘着气颓然地坐回地上。 眼前依然是无边的黑暗,人在这样被感觉剥夺的环境里会渐渐变得异常。幻觉,臆想,狂躁,焦虑,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变成这样的疯子。 她觉得自己像个等待行刑的死囚——不,也许还不如死囚,死囚至少真的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行,也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即将面对死亡。 而她,什么也没做,什么都不知道。 低下头抱着脑袋,心中压抑已久的负面情绪仿佛终于打开的闸门,一股脑倾泻而出。恐惧愤怒,心酸迷茫,惶然无措,各种负面情绪交织在一起,终于冯云昭喉咙一哽,忍不住失声痛哭。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要受到这样非人的折磨,也不知道该如何救自己于水火,她只能用眼泪回应这无边无际的黑暗。 虽然眼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可冯云昭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她哭了很久,久到眼睛干涩得几乎流不出眼泪。 不,不能放弃。 冯云昭心里不断告诉自己必须振作起来,如果就这样放弃,自己连死了都会成为不知该找谁报仇的冤鬼。 她止住哭声,伸手扯过身上的衣服,想擦掉脸上的眼泪。可手摸到衣服,她却愣住了。 这不是自己的衣服! 她的睡衣是上下分体式的套装,而现在身上穿着的却是一条及膝长裙。 脑子立刻清醒过来,她胡乱抹了一把脸,仔细摩挲着裙子,款式简单的棉质长裙,因为看不见不知道是什么颜色,但却莫名有些熟悉。 难道这是? 她脑海中出现了天花板上的恐怖女人身上的长裙。 这是那女人的裙子! 冯云昭又摸了摸头发,柔软的头发披散着垂在腰间,发质很好,但她的头发没有那么长,发质也更毛躁。 这不是她的头发! 像是在一团缠绕纠结的毛线堆里终于找到了线头,冯云昭忽地明白过来, 这是那个红裙女人的身体! 找到了一切的根源,心里终于稍稍松了一口气。 短暂地平复之后,她用手扶住架子,想要重新站起来,但刚一站起,脑袋就一阵眩晕,又跌坐回地上。 好饿。 黑暗和突如其来的恐惧让冯云昭没有在醒来的第一时间察觉到身体上的异样。但当她发泄掉心中的负面情绪,理清思路,却终于发现,红裙女人的这具身体太虚弱了,像是饿了很久很久,并不剧烈的动作也能引起身体上的强烈反应。 她只能喘着粗气扶着架子,缓缓跪到地上。冯云昭知道,饿了很久的人不能突然起身,否则可能会立即晕倒。 于是等身体上的不适稍稍缓解,她拉过手腕上的铁链,顺着铁链的轨迹跪在地上边爬边摸。 很快,她摸到了一个粗糙坚硬的东西。 铁链的另一头是一个沉重的圆形石墩,石墩中间嵌着两指粗的铁环。铁链绕在铁环上,被一把大锁锁着。 收回手坐回地上,虽然并没对铁链的另一头抱太大的希望,但当真的面对无法解决的现实依然会忍不住失望。 她揉了揉被地上的碎颗粒磨得生疼的膝盖,决定不再继续做无用的尝试,因为这具身体实在虚弱得不成样子。 情况并没有什么改变,更多的疑问却纷至沓来: 自己在红裙女人的身体里,那红裙女人在哪里? 是谁把她锁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 目的又是什么? 复仇?绑架? 这些问题都没有答案,因为狠狠地哭了一场,加上在黑暗中不断消耗力气,冯云昭觉得眼皮渐渐沉重,竟然就这么睡了过去。 第3章 被囚禁的女人(2) 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的冯云昭听见耳边传来隐约的声音。 有人?! 意识比身体先醒,她没有立即起身,而是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声音并不真切,但十分明显。 在确定不是自己的幻觉之后,冯云昭才缓缓坐起来,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爬去。 短暂的休息让她的身体似乎好了很多,可是她依然不敢有太剧烈的动作。 没爬多久,铁链再一次拉到极限。此时外面传来的声音变得更加清晰。 尝试了几次都没办法再进一步,于是冯云昭停下动作。 门外听起来似乎是一个女人正在说着什么,有些模糊,但比刚开始那细如蚊呐的声音已经清楚了很多。 要不要弄出些动静求救?她有些犹豫,外面不知道是什么人,如果等来的不是救援怎么办? 而接下来的事实证明,她这样的想法完全正确。 冯云昭继续努力分辨着外面传来的只言片语,但说话的声音却忽地停下。紧接着,一阵由远及近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传来。 冯云昭抬起头看向前方。但一想到长期身处黑暗的人不能猛地直视光线,于是她又立刻把头低下了。 高跟鞋的声音停下,门应声而开,明亮的光线洒入黑暗的房间。久违的新鲜空气从打开的门里涌入。 从醒来到现在,闻到的都是陈旧闷热的灰尘味道,此时冯云昭才深深体会到,什么叫香甜的空气。 她没有立刻看向来人,而是等眼睛适应了突如其来的光线才看了过去。 来人是个身型瘦高的女人,穿着考究,合体的黑色套装搭配着同色细高跟,称得她身材玲珑有致。 她很漂亮,皮肤白皙。五官艳丽。 细长的柳叶眉,眼角微微挑起,鼻梁高挺睫毛浓密,嘴唇是艳丽的绛红色,妆容非常精致。 乌黑顺滑的长发盘在脑后,脸上带着一种上位者俯视下位者的骄傲姿态。 女人的样子很陌生。 虽然视线依旧不甚清楚,但冯云昭确定,这个女人从未见过。 不明所以的她不敢先开口,只能仰着脸,用并不友善的眼神盯着面前的女人。 正在打电话的燕叙美听见房间里传来的动静打开了门,门口地上坐着被她关在这里快要五天的好妹妹燕叙好。 燕叙美站在门口,眼神扫过燕叙好那张不复昔日美貌的蜡黄脸蛋,看着她头发蓬乱一身狼狈的凄惨样子,心里闪过阵阵快意。她勾起嘴角得意笑问,“燕叙好,你这是想要逃跑吗?” 答案显而易见,这样的问题本不值得她再问,可燕叙美就想看到燕叙好那副落败的惨状。只有这样子,她才觉得自己终于不再是那个处处不如妹妹的可怜姐姐。 燕叙美和燕叙好出生在一个还算殷实的普通家庭,爸爸是大学教授,妈妈为了照顾两人辞职做了家庭主妇。 两人虽然是双胞胎,但长得并不像。在燕叙美的印象里,无论什么时候旁人提起燕叙好,总是变得法地夸奖赞叹。曾经她也十分羡慕燕叙好,并为自己有个优秀漂亮的妹妹感到骄傲。 从小到大,燕叙好不管学什么做什么,总是最出色的那一个。同样的练习册,燕叙好总能完成得又快又好,而燕叙美却要绞尽脑汁才能勉强合格;一样是弹琴,燕叙好不费什么功夫就能弹得轻松流畅婉转动听,而燕叙美却总是磕磕绊绊差强人意。 父母总是让她多向妹妹学习,燕叙美想起父母脸上听到别人夸奖燕叙好那喜笑颜开红光满面的模样。而提到她,却总是摇头叹息失望无奈。 燕叙美从一开始的羡慕渐渐变成妒忌愤恨。尽管她已经拼尽全力追赶,可始终只能看到燕叙好一骑绝尘的背影。 漂亮优秀的燕叙好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她像一轮高挂空中的明月,皎洁无暇。而燕叙美则像是明月旁无声的星子,虽然也努力发着光,但旁人的目光总是驻足在燕叙好的身上,并不为她停留半点。 如果两人不是姐妹,这样的情况并不算什么,谁小时候没从父母口中听到过别人家的孩子呢。 可她们是亲姐妹,总被有意无意拿来比较,小到说话做事,大到学习工作,这种长期在精神上仰望他人的状态和无力改变事实的现状,让燕叙美的心理渐渐扭曲。 虽然燕叙好无意和燕叙美比较什么,也从未对这个处处比自己逊色一筹的姐姐有过看不起的意思。 不仅如此,她还时常因为担心燕叙美的身体,劝说她不要逼迫自己学习到凌晨,可以适当休息,不要练琴到手指麻木颤抖。 但燕叙好每一句真心的劝慰在燕叙美看来,都像是在提醒她,她完成这些事是多么的轻松,自己那样废寝忘食的努力是多么可笑。 这些话语像反复插向心脏的的刀子,将燕叙美的心划得千疮百孔。她逐渐疯魔,更加废寝忘食不顾一切地想要超越这个一直高高在上的妹妹。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两人大学毕业。 燕叙好像众人期望的那样一路众星捧月,顺风顺水地结束了学生时代。而燕叙美在不管多么努力都做得不如燕叙好的反复挫败下,终于也找到了她认为超越燕叙好的最佳方式。 她结婚了。 嫁给了宋博闻,成为了人人羡慕奉承的“宋氏集团”第二任“宋太太”。为什么是第二任,因为原本宋博闻是有妻子的。 燕叙美上位的手段并不光彩,但不管手段如何卑劣下作,她终归达到了目的。 本以为自己嫁入豪门,终于可以压燕叙好一头,却没想到自己小三上位的风言风语还是传到了父母的耳朵里。 一向儒雅随和的燕庭风觉得燕叙美丢尽了自己的脸面,他是个教书育人的大学教授,却教出了品德败坏破坏别人家庭的女儿。他将燕叙美带回家的礼物扫到地上,甚至不顾妻子的苦苦哀求将燕叙美赶出门去,放言自己从今以后没有这样丢人现眼的女儿。 良辰堪叙,皆是美好。 这是燕庭风起名字的时候对姐妹俩最美好的祝福和期待,却不曾想这祝福和期待终究还是落空了。 第4章 被囚禁的女人(3) 冯云昭见燕叙美似是陷入了什么并不愉快的回忆,她没有回答燕叙美的问题,这样显而易见的答案并不值得她多费口舌。 她默默地扫了一眼房间,在确认整个房间除了燕叙美现在所在的门,并没有别的出口的时候,沉默着朝着门外看去。 门外没有别的人,应该是不想暴露自己囚禁亲妹妹的事情,燕叙美没有安排别的人来守着,正因如此她才为了保险起见锁上了燕叙好的手脚,并把她关在毫无逃生可能的地方。 冯云昭自认没有本事逃走,这具身体太过虚弱,就算她能逃,这样的身体状态也根本跑不了几步就会被抓回来。 见燕叙好一直看着门外,燕叙美露出一抹嘲弄的笑,“别看了,你逃不出去的。” 冯云昭并不清楚燕叙好被囚禁的原因,她正想用模棱两可的回答糊弄过去,却发现自己似乎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短暂的惊慌过后,冯云昭似是明白了什么,她不再尝试控制这具本就不属于自己的的身体,而是沉默地做起了看客。 “为什么?”燕叙好开口问到,她的声音十分沙哑,几天水米未进,她的嘴巴里已经没办法再分泌出一滴口水。 听到燕叙好的话,燕叙美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她语带嘲弄, “燕叙好,人人都说我不如你,连爸妈都更喜欢你一点。从小到大,我什么都比不过你,什么都要让着你。可是现在,明明我已经拥有了你这辈子想都想不到的钱和权利,可爸爸呢,他依然觉得你才是那个令他骄傲的女儿,而我是一个让他颜面扫地上不得台面的恶心东西!燕叙好,你问我为什么,你觉得为什么!?” 燕叙美发泄完多年积攒的怨愤,蹲下身用手捏起燕叙好的下巴,“既然我永远无法超过你,那我就要毁掉你,毁掉他们所有的希望。” 燕叙好看着燕叙美这样扭曲狰狞的模样,听着她嘴里愤愤不平的抱怨,她哑然失色。 从小到大他们总被大人拿来比较,燕叙好知道姐姐样样都不如自己,但她从没在燕叙美的面前表现出洋洋得意的样子。她每天都会抽出时间帮燕叙美查缺补漏,燕叙美也会甜甜笑着跟她说谢谢,会在燕叙好拿奖的时候开心地道贺,会在爸妈对着她考砸的试卷摇头叹气的时候吐着舌头俏皮地说自己本来就没有妹妹那么聪明。 却原来,所有的乐观开朗都是伪装,她的心里是这么讨厌自己,甚至讨厌到了想到毁掉自己的地步。 可是为什么? 她现在已经是“宋太太”,过着奢华安逸的富人生活,出入豪车代步,家里佣人环绕,她还有什么不满足。即使爸爸赶她出门,但木已成舟血浓于水,老头子终究会有原谅她的那天。 燕叙好茫然地看着燕叙美,看到她这副模样,燕叙美手上的力道似是控制不住,冯云昭感觉下巴传来剧痛,虽然她现在只是个看客,但感受却并没有消失。 “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为什么把你关在这里?”燕叙美用另一只手拨开了燕叙好脸颊上凌乱的头发,她长长的红色指甲划过,带起酥麻的痒意 “就在爸爸赶我出门的那天,就是那天,”燕叙美声音突然有些哽咽,“我的孩子没有了。” 燕叙好皱起眉头,她并不知道那天具体发生了什么。等她到家的时候,燕叙美已经哭着夺门而出,家里满地狼藉,爸爸捂着胸口倒在沙发上,一向胆小柔弱的妈妈一边呼喊着爸爸的名字一边不停掉着眼泪。 燕叙好赶紧把燕父送到医院抢救。她根本没有时间关心燕叙美的情况,等到燕父终于脱离危险,她想给燕叙美打电话,打了几次电话里却始终只有忙音。 “你还好吗?”燕叙好开口问到,终究是姐妹,见到燕叙美这副模样,想到她从小到大受到的委屈,燕叙好还是硬不起心肠。 燕叙美似是找回了一些理智,放开了燕叙好的下巴,她颓然地坐到地上喃喃道, “好?再也不会好了,我再也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 听到这话一直默默看戏的冯云昭瞪大了眼睛,怎么会?现在科技这么发达,就算流产,也不会到再也无法生育的地步吧,再不济不是还可以代yun吗? 紧接着,燕叙美的话回答了冯云昭内心的疑问。 “我回去的路上遇到了车祸,或许是我的报应吧,钢筋插进了我的肚子,我的孩子,子宫,卵巢,什么都没有了。” 再次揭开自己的伤疤,让燕叙美痛苦不堪。“我是怀着孩子上门逼博闻离婚的,他一开始不愿意,但是我告诉他我怀的是个男孩。” 燕叙美的老公宋博闻是宋氏集团的掌权人,相貌英俊事业有成,是圈内有名的英年早婚的事业型钻石王老五。 他的原配是商业联姻的对象,虽然两人并没有感情基础,但都是废寝忘食只顾埋头搞钱的家族企业高级牛马,因为无暇情爱早早联姻。两人一心扑在事业上,从不互相干涉,日子倒也还不错。唯一就是结婚十年迟迟没有孩子。 两人检查了身体没有任何问题,但始终没能怀上,医生建议两人试管。但冯莹一听需要三天两头在医院来回奔走就果断拒绝,她可没有时间把精力浪费在这种事情上。于是孩子的问题就一直搁置下来。 直到宋博闻收到母校邀请参加活动,没错,他的母校也就是燕叙美所在的学校。相貌英俊气质不俗的他一出现就吸引了燕叙美的目光,打听清楚了宋博闻的身份,燕叙美毫不在意他已婚的事情,把目标放在了他的身上。 她绞尽脑汁混进了答谢晚宴,在宋博闻酒杯里下了药,然后乘机溜进校方安排的酒店房间。成功和宋博闻翻云覆雨荒唐了一个晚上,被下了药的宋博闻根本不知道身边躺着的是谁,醒来时燕叙美达成目的也早早离开。 处心积虑的燕叙美直到五个月才挺着肚子找上门,宋博闻这时才知道自己是被算计了。 他想给燕叙美一笔钱,去母留子,却没想到燕叙美拒绝接受,她扬言宋博闻要是不娶自己,她就大着肚子去宋氏的天台上跳楼,把他婚内出轨搞大别人肚子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宋博闻只能作罢带着燕叙美见了冯莹。 而冯莹一见大着肚子的燕叙美找上门,二话没说就爽快和宋博闻离婚让位,虽然两人家族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利益纠葛,但也没到分不开的程度。于是燕叙美最终目的达成,成为了宋博闻的第二任妻子。 宋博闻不是不知道燕叙美的算计,但他不能让燕叙美闹到外面影响企业形象和宋氏的股价,加上燕叙美已经怀孕,看在即将出生的孩子份上宋博闻忍了这口气草草领证将燕叙美娶进了门。 他的这次婚姻十分低调,没有婚礼没有宴请,外人甚至都可能不知道他宋博闻的太太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换了人。但这件事在圈子里却不是什么秘密,虽然大家碍于宋博闻的面子对燕叙美也是一口一声宋太太,但私下里都瞧不上她这样下作的上位手段。 豪门的日子并没有想象中的好过,宋博闻非常忙碌几乎看不到人影,偶尔在家的时候对待燕叙美也十分冷漠。 但燕叙美不在乎,只要她生下了宋家的继承人,何愁没有光明灿烂的未来。 可她的希望还没有实现,却被一场车祸彻底打破。 她失去了孩子,失去了她计划中光明灿烂的未来,甚至老天爷都没有给她再次翻身的可能,她永远失去了做母亲的机会。 燕叙好的目光落在燕叙美洒落在地的泪珠上,心中不知该如何对待眼前这个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姐姐, “那你想要我怎么样?” 燕叙美别过头,擦掉脸上的眼泪,“我要你帮我给宋博闻生个儿子。” 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仿佛一记重锤。燕叙好呆呆地看着她,似是不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话。 冯云昭心里也十分震惊,她还记得上一次看到这样的剧情还是在电视机里,冯云昭还能想起当时电里祝鸿才色眯眯的大脸和狰狞的表情。 而现在,电视剧情一模一样地在眼前上演,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燕叙美应该不会像顾曼璐那样,让自己的男人去“糟蹋”自己的妹妹。 没等冯云昭从头脑风暴中抽离,燕叙好再次开口, “如果我不答应,你会怎么样?” 燕叙美现在并不缺钱,虽然宋博闻对待她十分冷漠疏离,但该有的体面还是给得足够,这点从她周身的打扮就能看出一二。她的钱应该足够她找一个女人帮她生下孩子,但燕叙美没有这么做。 她不愿意相信不熟悉的陌生人,买来的luan子也没有自己的血脉,即使最后生下的是个儿子,那和她有什么关系?自己费尽心思谋来的一切难道百年之后要交到一个不知道和自己到底亲不亲近的陌生人手上? 于是她想起了燕叙好——一个聪明的,又和自己流着同样血脉的,年轻的□□,这个她计划中最匹配,最完美的工具。 而她之所以把燕叙好骗来关在这个地方,一是她知道如果贸然提出,燕叙好一定不会答应自己。二是为了发泄心中积攒多年的嫉恨,看看自己这个从来高高在上的妹妹跌落凡尘的狼狈样子。 “如果我不答应,你会怎么样?”燕叙好再次询问。 燕叙美冷冷地答道,“你觉得呢。”话里的意思十分明显。 燕叙好知道自己如果不答应,燕叙美未必会一直把她关在这里,但她以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性格,她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用尽一切手段让自己乖乖听话。 气氛陷入了诡异的沉默,而作为看客的冯云昭却突然产生了不妙的联想。她想起了燕叙好化作厉鬼的恐怖模样,暗暗猜想难道燕叙好是因为拒绝了燕叙美,所以才被折磨而死? 没等她想出答案,一句让冯云昭更为震惊的话从,燕叙好嘴里吐出。 “好,我答应你。” 冯云昭觉得自己的三观受到了毁灭性打击,她完全没想到燕叙好会答应燕叙美这样无理的要求,这可是生孩子!不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情! 在自己身体里孕育一个连样子都不知道的男人的孩子,把自己变成一个为他人谋求利益的可怜工具,这是多么可悲可怕的事情。 冯云昭觉得自己仿佛遇到了当代圣母,牺牲自己成全他人,刺眼的圣母光辉晃得她睁不开眼睛。 但与此同时她又十分疑惑,既然燕叙好答应了燕叙美的要求,那她为什么会死。不仅死了,还化作厉鬼怨气难消? 冯云昭本以为自己已经触摸到了事情的真相,但这些无法解释的问题让她从略知详情又变回满头雾水。 见燕叙好答应了自己,燕叙美松了一口气,“等你生下儿子,我会给你一千万,到时候你可以离开,去过你想要的日子。” 燕叙好嘲弄地笑了笑,没有搭话。 父母日渐老迈,燕父已经气急攻心进了一次抢救室,虽然侥幸捡回了一条命,但身子大不如前。 一辈子要强的他不能接受自己一生的清誉就这样毁在自己女儿的手里,现在的他连听到燕叙美的名字都会立刻激动发病。 而燕母整日六神无主哭哭啼啼,她无法说服固执的丈夫,也劝说不了倔强的女儿,除了整日以泪洗面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燕叙好害怕父亲知道这件事再次受到打击被活活气死,也怕因为失去孩子心理日渐扭曲的燕叙美再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 她知道这种事情自己一旦答应就再也没办法回头,可相对家破人亡,她更希望这个家能一直就这样维持下去,即使家人貌合神离,但父母俱全,她的家就还是家。 所以她答应了。 解决了心头大事,燕叙美看起来轻松了不少,她返回车上拿到钥匙,打开了燕叙好手脚上的锁。 “你先修养几天,我会派人好好照顾你的。” 推开了燕叙美想要搀扶自己的手,燕叙好头也不回,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出了这个关了她五天的的黑暗房间。 脚下像是踩着柔软的云,她抬起头看了看久违的天空,往日碧蓝的天空今天却格外阴沉,像是一块发灰的抹布罩在头顶,空中飘来细细的雨丝,落在脸上,燕叙好抬起手想要接几滴雨,可最终还是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第5章 便利店易主 冯云昭以为自己会在医院醒来,但睁开眼睛,房间里耀眼的灯光却让她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疑惑地眨眨眼, 自己不是在燕叙好的身体里吗? 现在这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昨晚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电池”在飘窗台上呼哧呼哧地啃着猫粮,窗外传来叽叽喳喳的鸟叫声。 天亮了, 冯云昭拿起枕头上的手机看了一眼屏幕, 8:20! 完了完了,要迟到了!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一阵兵荒马乱地洗漱后抓起外套直奔公交站。 公交上十分拥挤,冯云昭好不容易才挤上去找了个靠窗的位置站着,她还在想着昨晚的事情,脑子里思绪纷飞一片混乱。 昨天晚上到底是不是梦?她不确定。 车辆驶过熟悉的街道,冯云昭一直默默发着呆。 “望林路站到了,请下车的乘客注意脚下安全……” 到站播报响了最后一次,司机准备关门时冯云昭才突然反应过来, 她一边大声喊着,“师傅师傅,还有人下车,”一边推开拥挤的人群朝着车门挤去,一路上收获了无数鄙视烦躁的目光。 匆忙挤下车,冯云昭看了看手机,9点! 已经过了上班时间! 她拔腿就往上班的便利店跑,还没到目的地,路边酒店的一条横幅却吸引了她的目光,她停下脚步抬眼看去。 酒店是望林路上的五星级地标酒店,已经开了很多年,酒店的外墙有些老旧,呈现出一种青灰的暗沉颜色,正因如此,那条颜色鲜艳的横幅才格外的显眼。 横幅红底黄字醒目地写着——欢迎“宋氏集团”董事长宋博闻携夫人莅临指导。 简单而常见的欢迎语,但在冯云昭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名字, 燕叙美的丈夫! 昨晚的一切不是梦! 不怪冯云昭不知道,她是个不怎么关注财经新闻的小小牛马,每天起早贪黑赚一点微薄的的辛苦费。 那些商界的人物,除了特别出名的那几个姓动物的,还有姓火花带闪电的,其他的冯云昭几乎都没有听过。 而宋氏集团主营酒店业务,和冯云昭大学学的垃圾专业根本不沾边,她毕业投送简历也根本不敢往大公司里发。 不由自主地向酒店走去,冯云昭呆呆地看着横幅上的名字,脸色又红又白,红是跑步累的,白是吓的。 就在即将踏入酒店大门时,门口的安保人员将她拦了下来。 “女士您好,”安保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本店今日有贵宾莅临视察,上午临时闭店。如需预订,请下午再来。” 冯云昭尴尬地扯了扯嘴角,“知道了。” 正当她准备离开,酒店门口停下了一辆豪华的保姆车。 车门打开,一个面容冷峻的男人下了车。他一身黑色西装,眼神严肃,虽然样子十分英俊,但打扮却中规中矩沉闷无趣,配上他冷漠的表情,更显得生人勿近。 呵,万恶的企业家。 冯云昭心中暗想。 男人下车后让开车门,紧接着车上下来一个打扮精致的女人,女人下车后挽上他的胳膊,两人一起朝着冯云昭方向走去。 冯云昭站在酒店大门旁边,她看着朝着她这个方向过来的男人和女人,脸色惨白满脸惊愕。 迎面走来的女人有着一张让冯云昭非常熟悉的脸,那张脸她昨晚刚刚见过。 燕叙美! 冯云昭紧紧攥着外套,指节因用力过度而微微泛白。 昨晚的一切都是真的! 那个午夜噩梦中的角色,此刻正清晰地在她眼前。 安保小杜有些尴尬地再次开口请冯云昭离开,眼前的女人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脑子有什么问题,他今天第一天上班,还是好不容易才拖了表叔的关系进到这间酒店,表叔交代今天有重要人物来,小杜生怕这个脑子不正常的女人影响了他今天的表现。 一阵香风刮过,冯云昭突然清醒。车上的人已经走进了酒店。 无论昨晚发生的事是真实还是虚幻,都不是现在能够弄清楚的。 冯云昭转身离开,却在迈步之前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那对男女的身影正逐渐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女人的背影纤细而婀娜,但冯云昭却看到了十分诡异的一幕——她脖子上? 她依然清晰地看到,燕叙美那白皙修长的脖颈上,正紧紧掐着一双青黑色的手。 那是一双属于女人的手,手指纤细,皮肤青黑,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伤痕。这双手掐着燕叙美的脖子,令她感到一阵冰冷和沉重。然而,为了保持自己一贯的优雅与从容,燕叙美并没有对这种异样的感觉做出任何反应。她挽着宋博闻的胳膊,朝着酒店走去。 就在女人的背影消失在酒店大堂一瞬间,冯云昭清楚地看到,她的肩侧缓缓探出一张脸——一张冯云昭无比熟悉、却又令她毛骨悚然的脸。 那是, 燕叙好的脸! 冯云昭傻愣愣地看着那张惨白的鬼脸朝着她微微咧开了嘴角,然后随着燕叙美消失的背影再也看不见。 冯云昭惊恐地瞪大了双眼,浑身的汗毛瞬间竖起。 她抬头看了看天,这可是白天!为什么燕叙好能在白天出现? 小杜看着眼前这个行为怪异的女人有些无语,他几乎可以确定这人就是个神经病,虽然长得乖巧漂亮,但满脸写着傻逼智障。 小杜正在思考自己要不要强制把她弄走,却见这人已经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冯云昭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的便利店,她脚步虚浮,就像踩在棉花上,燕叙好惨白的鬼脸带给她的刺激太过突然。 直到便利店老板李泉夸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才回过神来。 “冯云昭,你又迟到了!”李泉手里拿着鸡毛掸子,清理着便利店货架上的东西。 冯云昭尴尬地笑笑,“老板,对不起啊,公交车人太多了,我没挤上去。”说着快步跑向杂物间换上围裙。 李泉看着眼前这个脸色有些苍白的小姑娘十分头大,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正色道,“以前你迟到就算了,以后可不行了。” 冯云昭有些疑惑李泉的话是什么意思,没等她开口就发现平时不修边幅的李泉今天打扮得十分正经。 毛躁蓬乱没有几根的头发今天罕见地抹上了发蜡,梳得一丝不苟,他穿着平时因为要亲自送货不怎么穿的衬衫西裤,皮鞋也擦得锃光瓦亮。而最明显的是往日愁云惨淡的脸上今天是明媚的笑容。 他抹了把头发继续说道, “你收拾收拾,今天便利店要来新老板了。” 冯云昭睁大眼睛看着李泉。但李泉说完就转身继续哼着歌打扫货架。鸡毛掸子扫过货架上的油纸包装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或许是见冯云昭还傻站着,李泉开口解释, “生意难做,我明天就要回老家了。” “呃。” 冯云昭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她觉得自己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她在这个便利店上了一个多月的班,生意确实惨淡。 冯云昭甚至觉得每个月的利润除去她虽然微薄的工资应该也不剩什么了,往日李泉甚至为了维持基本的开支亲自上阵送货,连跑腿小哥的费用都舍不得给。但就是这样,还是每天都能听到货物间传来的唉声叹气。 她想安慰安慰李泉,然而李泉脸上并没有什么难过的神情,反而带着一种终于解脱了枷锁的轻松感觉,她咽下了安慰的话语。 接着她突然想起,如果便利店换了老板,那自己怎么办? “老板,那我……” 李泉没等她说完,“一会儿我就把工资转你手机,晚上新老板会过来,到时候你们谈谈,我想他一个人应该也缺人手。”他知道冯云昭想要问什么。 “嗯” 冯云昭的声音闷闷地。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没有心情再去想什么燕叙好的事,她手指无意识地搓着收银机边缘并不存在的灰尘,心里有些忐忑。 李泉言罢不再理会冯云昭,继续自顾自打扫去了。虽然便利店已经转让出去,但他对这里的感情并不少,即使因为生意惨淡搞得他每天焦虑不已,但真的要离开了心里还是有些不舍。 一天的时间转眼过了大半,冯云昭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快要6点了。 打扫完卫生闲下来的李泉显得有些焦躁,他紧张地搓着手,在货架之间来回踱步,时不时往便利店门口望去,嘴里还念叨着。 “怎么还不来,不会不来了吧。” 冯云昭被他晃得眼晕,“老板,你能不能别晃了,我……”她想说自己被他晃得头晕,但还没没等她说完,便利店的大门突然传出机械的电子音,“欢迎光临。” 一身黑衣的男人走进了便利店。 他穿着一身长至脚踝的黑色风衣,这样长的风衣如果个子不高穿着一定十分灾难。但男人的身高让他很好地撑住了这身打扮,风衣穿在他身上显得非常好看。 冯云昭的视线朝男人的脸看去,接着心里一惊。 好白!好帅! 男人的皮肤带着一丝病态的苍白,五官立体,刀削斧凿,浓密的睫毛下是一双狭长的眼睛。除了中东的头巾大哥,冯云昭还没在现实中见过这么浓密的睫毛和如此高挺的鼻子。 帅是真的帅,冷也是真的冷。 男人眼神淡漠,面无表情的样子,显得有些鬼气森森。 冯云昭从她有限的词汇库里找到了她认为对这个男人最贴切的形容词。 殷源走进店里,皱了皱眉,这就是中介口中最合适的地方?他沉默地打量着这间便利店。 店面很小,似乎前任店主为了充分利用空间,货架的摆放显得有些紧凑。最里面是收银台,上面放置着烤肠机、关东煮,以及煮玉米和茶叶蛋的锅具。收银台的右侧是烟酒架,左侧则有一扇小门,门后面应该是储物间。 说是便利店,但殷源觉得更像个小卖部。 算了,找了这么久能找到个勉强符合要求的店也不容易。 这家店位置偏僻,坐落在望林路尽头的拐角处,周围都是一些老小区,散步的老人小孩几乎都会去人多热闹的大广场,除了偶尔会有路过的住户进来买些东西,几乎没人会特意走到这个位置。 李泉不再焦躁踱步,他满脸堆笑小跑到男人面前,“你就是殷先生吧。” 其实李泉一开始想叫他“小殷,”但男人冷冰冰的样子让他有些发怵。他临时决定改口,显得自己更诚恳一些,“店子的情况小赵已经给你说过了吧,我这个店啊你别看他虽然不大,但是那真的是……” 没等李泉说完,男人面无表情的从风衣口袋里掏出手机,吐出两个字“账号。” 李泉还想夸夸其谈一番,但见男人一脸不耐眼神漠然,他识相地闭上了嘴,有些悻悻地把银行卡号报给他。 一分钟后,手机提示到账。 合同早已经委托中介签过,钱也收到了,这个他付出了无数心力的店子在这一刻不再属于他了。李泉心情有点复杂,他环顾四周,最后看了一眼自己付出了无数心血的小店,摘下围裙拿上自己的东西转身走了。 李泉一走,冯云昭站在收银台有些尴尬,她不知道男人会不会让她立刻离开,她看着他的眼睛,嘴里的话却有点说不出口。 男人的的眼睛就像一片深不见底的湖,看得冯云昭莫名有些发冷。 殷源收起手机看了一眼站在收银台手足无措欲言又止的冯云昭,开口问到,“他之前给你多少钱的工资?” 男人的话冯云昭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见殷源一直沉默等着她回答,她赶紧说道,“三千。” 殷源皱了皱眉头, 这么低。 “我给你一万,以后每天的上班时间从晚上11点到凌晨3点,加班另算,有问题吗?” 冯云昭有些愣神,一万? 她有些犹豫,虽然男人开出的工资十分诱人,但这样的上班时间让她心里发毛,她弱弱地问,“我能考虑一下吗?” 殷源有些不耐烦,“那你考虑五分钟。” 五分钟! 冯云昭心里七上八下,这样的上班时间太诡异了,谁家的便利店晚上才上班,东西卖给谁?卖给鬼吗? 但想到自己可怜巴巴的银行卡余额,她咬了咬牙答应下来。 “好。” 见她答应,殷源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你先回去休息,上班的时候我会通知你。把你的手机号给我。” 冯云昭默默地报出自己的手机号。 “你叫什么?” “冯云昭。” 殷源不再开口,冯云昭猜想他可能是想要改造一下这间店铺,也没多说什么,解下围裙拿上东西离开了。 殷源看了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勾起了嘴角。 有意思, 这女人身上带着厉鬼的味道。 第6章 便利店易主(2) 冯云昭离开后,殷源关上便利店的玻璃门,挂上店主有事外出的牌子。 他从包里掏出一叠黄纸,拿着朱砂笔开始坐在收银台画符。一直快到晚上八点,殷源才收起笔。他拿着符纸,从货架上随便选了个不锈钢盆,用火机点燃扔进去。黄符燃起的烟呈现出青绿的颜色,就像燃烧不完全的天然气。 随着黄符燃尽,便利店里的温度也突然低了很多,整个店里慢慢升起像是一层薄雾,薄雾里飘荡着一些暗淡的影子。 殷源正了正神色,对着前方的空气朗声说道, “新店开业,欢迎光临。” 直到回到家,冯云昭还有些不敢相信她的工资就这么从微薄的三千变成了一万。 起初入职便利店只是冯云昭无可奈何的选择,大学学了个垃圾专业,毕了业正打算好好找工作就遇到了口罩事件,好不容易挨到解封,没有收入还要生活的冯云昭也欠下了一屁股网贷。 她投了很多简历,不是石沉大海就是要求一天打八百个电话。冯云昭不是个口齿伶俐的人,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工作,入职没两天就因为小催们一天到晚用电话短信不停轰炸公司的领导同事而被迫辞职。 好在她没有亲人,也没几个朋友,但经此一遭冯云昭也不敢再往大公司投简历了。 走投无路的她想去送外卖,但却因为没有钱买小电驴计划流产。最后终于在面试了一天路过李泉便利店的时候,看到了他贴在玻璃上的招聘启示。 李泉是个脾气不错的人,冯云昭给他讲了自己的情况,他表示无所谓,但也告诉冯云昭自己给不了多高的薪水。 即便如此,山穷水尽的冯云昭还是在这间小小的店里当起了收银员,虽然工资确实不高也没有社保,但冯云昭觉得对快要濒临崩溃的她而言,这已经是雪中送炭了。 洗了个澡换了身睡衣。 冯云昭默默准备今晚开着灯睡,卧室的天花板已经让她产生了心理阴影,开着灯她都不想往那边看。 “电池”静静地坐在飘窗台上舔着爪子,冯云昭招呼了一声,它就屁颠颠地跑过来用脑袋蹭她的手。 撸了会儿“电池”肥肥的肚子,冯云昭准备躺下睡觉。 她的睡眠质量不是很好,卧室明晃晃的灯光晃得她根本无法入睡。她在床上不停翻来翻去,脑子无比清醒。 枕头旁的“电池”已经叉着腿睡得呼噜声迭起,冯云昭伸手揉了一把它的屁股,电池抬起头眯缝着眼睛瞟了她一眼,把身子往更远的地方挪了挪,自顾自地继续睡觉。 冯云昭用被子蒙住脑袋,给自己留了条呼吸的缝,黑暗终于让她渐渐有了睡意。 没等她进入深度睡眠,异样的感觉又开始了。 好冷 被子就像是大冬天被浇上了水,又冷又沉地压在身上,冯云昭把被子裹得更紧了,但阴冷的感觉并没减少,反而像是从四面八方钻进她的骨头缝。 她撩开被子的一角,想透透气,但被子撩开却没有灯光。 灯怎么黑了? 冯云昭头皮一麻,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 思索良久,她终于掀开被子坐起来,鼓起勇气朝着黑暗中说道,“姐姐,我胆子小,你有事说事,能别吓我了吗?” 她实在受不了这种钝刀子割肉的感觉了,她怕自己在这种隔三差五的惊吓中猝死,与其这样,不如给这个事情做个了断,好过一天天地担惊受怕。 燕叙好的身影在冯云昭话落之后逐渐显现,她依旧穿着那身满是血渍的红色长裙。但这次她像是考虑到了冯云昭的心情,样子没有那么惊悚可怕,只是脸色惨白了一点。 借着窗外的微弱光线,冯云昭终于看清了眼前这位红衣厉鬼的模样。 冯云昭以为她会和燕叙美长得很像,却没想到两人一点都不像。 燕叙好眼睛很大,鼻子高挺小巧,唇形饱满唇角微翘,虽然头发披散,脸色青白,屋子里的光线也非常暗淡,但也改变不了燕叙好生前是个明媚美人的事实。 很明显,她比燕叙美漂亮。 冯云昭有些明白燕叙美嫉妒的原因了,一母同胞,妹妹比自己优秀比自己聪明也比自己漂亮,换做是她可能也会嫉妒。 不过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她扯起嘴角讨好地问到,“姐姐,你到底想让我干什么。” 冯云昭的胆子比之前大了一点,也许是因为今晚的燕叙好不像昨晚那么恐怖骇人,如果她以昨晚的样子出现,冯云昭应该是没有勇气开口同她说话的。 燕叙好嘴唇轻启声音飘忽,“帮我报仇。” 她的话很简单,但落到冯云昭的耳朵里却觉得这个要求一点也不简单。她有些无语,自己不过是个普通人,报什么仇,怎么报仇,冲上去帮她杀了燕叙美吗?她自认自己做不到。 如果燕叙好的要求是让冯云昭帮她超个度烧烧纸什么的,她还能想办法马不停蹄地找个得道高僧做做法事,即使花光自己身上所有的钱也在所不惜。 毕竟长期和红衣厉鬼呆在一起对冯云昭来说不是什么美事,她的心脏很脆弱,受不了三天两头的惊吓。但燕叙好的要求是报仇,这可就难倒她了。 冯云昭为难地皱着眉头,小心翼翼开口,“姐姐,不是我不帮你,我只是个普通人,我没什么本事能帮你报仇的。” 现在是法治社会,自己是个遵纪守法的公民,就算知道燕叙好的仇人是谁,冯云昭也不可能提着菜刀去帮她把人大卸八块,更何况杀死燕叙好的凶手是不是燕叙美她都不确定。 “你可以。”燕叙好坚定地说,尽管冯云昭并不知道她这样的信任和不容置疑因何而来。 “可是我真的做不到。”冯云昭苦着脸。 燕叙好没有回话,但她直勾勾地盯着冯云昭,仿佛在无声地告诉她,她可以做到,必须做到。 冯云昭觉得自己像是小学生,却被老师发了一张高中生的卷子,明明字都认识,但无从下手,想交白卷老师却说不做题就会开除。 她叹了口气,“好吧,那你告诉我怎么办。” 见她答应,燕叙好的视线转向冯云昭的梳妆台,那里静静地躺着一枚精巧的宝石胸针。 那是一枚十分华丽的蜻蜓胸针,蜻蜓的翅膀和尾巴上镶嵌着大大小小的红宝石。当然这不是冯云昭的东西,要是她的东西她也不至于被小催们搞掉工作,穷得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 这枚胸针是她在去便利店上班的路上无意中捡到的。胸针一看就很贵,冯云昭在原地等了很久也没人来找,要不是急着上班,她一定会把胸针交给警察,而不是带回家。 要是早知道捡了这个东西会招来厉鬼,冯云昭一定会对着当时捡起这东西的她飞起一脚,但有钱难买早知道。 “这是你的东西?”冯云昭问。 燕叙好默默点了点头。 “那我是要拿着这个去报警吗?” 燕叙好又摇了摇头,“你需要先找到我的尸体。” 冯云昭瞪大眼睛,找尸体? “去哪儿找?” “我也不知道。” 冯云昭有些泄气,她原本以为只需要拿着这枚胸针,找到警察说明原因,剩下的事自有警察接手调查,但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 冯云昭当然也知道,如果自己拿着胸针跑去告诉警察,有个女鬼找到自己让自己帮忙报警抓住凶手替她报仇,警察一定会觉得她是刚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神经病。 “是燕叙美杀了你吗?”冯云昭问出心中的问题。 燕叙好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那你为什么掐她的脖子?” “我觉得她和我的死有关。” 冯云昭不再深究,既然燕叙自己都不确定真凶是谁,那她再多问也没有意义。 也许是除了身上怨气太重让她有些发冷以外,燕叙好今天的态度还算温和,冯云昭的胆子越来越大,她问出了自己心中一直十分不解的问题, “你为什么答应帮她生孩子。” 话一出口,冯云昭就觉得有点唐突,但既然问出了口,也没办法再收回来。 没想到燕叙好并没有在意,她回答道, “我爸爸身体不好,医生说他不能再受刺激。” 点点头表示明白,“所以你真的……”似是觉得有些难以开口,冯云昭的话只说了一半,但燕叙好知道她的意思,她回答道,“没有,移植手术还没做我就死了。” 燕叙好说完,气氛陷入了沉默。 或许是这短暂和谐的相处让冯云昭放下了心中的恐惧。她看着眼前的燕叙好突然觉得她也不是那么可怕,年纪轻轻就莫名其妙的死于非命,死后连报仇都不知道该找谁,冯云昭觉得她很可怜。 脑子一热,冯云昭决定帮燕叙好找到杀害她的凶手。 她在心里盘算着,自己现在工资高了,也不需要像之前那样没日没夜地拼命兼职还债,只要节省一点剩下的债务很快就能还清。 便利店以后白天不用上班,晚上也只需要上五个小时,从剩下的时间里挪出一点来调查真相应该没什么问题。头脑发热的冯云昭自动忽略了之前殷源口中说的“加班另算。”她觉得或许那个新老板做的是一些只能晚上营业的生意,比如卖卖成人用品什么的。 下定决心,冯云昭便开口问到,“你是怎么死的还记得吗?” 话一出口屋子里的温度骤然下降,冯云昭搓了搓胳膊,决定明天去买一件厚一点的睡衣。然后继续等着燕叙好的回答。 燕叙好看着眼前这个满脸清澈愚蠢的小姑娘轻轻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自己的胸针被她捡到到底是对是错。 她是唯一一个捡到胸针能看见自己的人,可她太容易相信别人,只要对她释放小小的善意,她就能立刻回以真诚的善待。这样的性格真的能帮她找到凶手吗? 燕叙好摇了摇头决定给这个小姑娘科普一点厉鬼的禁忌 ,她开口说道,“你以后别问鬼这种问题了,大部分鬼对死亡的记忆都不怎么美好,尤其是像我这样的红衣厉鬼,你贸贸然问这样的问题很容易出事的。” 冯云昭后知后觉地捂住嘴巴,她忘了,只有经历过痛苦不堪的死亡过程,人才会化作厉鬼,而红衣厉鬼则比普通厉鬼更甚。自己问出这样的问题,不就是在别人的雷点上蹦迪吗。 她对着燕叙好疯狂点头,表示自己以后绝不会再做这样的蠢事。 接着她忽地想起什么,对着燕叙好道,“对不起啊,上次我不是故意打掉你的头的。” 燕叙好无语,冯云昭简直每一句话都狠狠踩在她的雷区上,如果不是她理智尚存,换个丧心病狂的厉鬼,怕是话一出口人就瞬间死透了。 “这种话以后也别说了。” 冯云昭继续点头。 思忖片刻,燕叙好开口, “我可以吗?”她问道。 冯云昭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可以什么。” 燕叙好看着冯云昭,很快冯云昭就明白过来,自己这是又要去做“观光客”了。 她叹了口气,“这次能不要让我那么难受吗?” 燕叙好微微点了点头。 鬼上身有很多种方式,如果被上身的人十分抗拒,拼命用意志力反抗,那上身的过程一定非常痛苦难受,就像冯云昭上次那样。但如果被上身的人自愿接受,那过程就要顺利很多。 冯云昭深吸一口气躺下,在床上摆出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对燕叙好说道,“来吧。” 燕叙好正准备靠近,她却又突然坐起来问道,“你这样子在我的身体里进进出出我不会有事吧?” 她可听说和厉鬼太过亲近轻则霉运加身,重则一命呜呼,她年纪轻轻的刚升职加薪,可不想太早去见佛祖! “我不知道。” 燕叙好确实不知道,她死后一直被困在固定的地方,好不容易才因为周围偶然的环境改变脱离。 虽然死前怨气深重,死后化作红衣厉鬼,但本质上她没经历过太多阴间的事,而这种涉及到专业玄学范畴的知识她实在一无所知。 “好吧。” 冯云昭重新倒在床上。 燕叙好见冯云昭摆好了姿势,于是缓缓贴近,冰冷的寒意顺着冯云昭的脊背钻进身体,她再次眼前一黑。 第7章 井下有人 由于这次做足了准备,冯云昭醒来的时候心态淡定了很多。 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一口废弃的水井里,靠着井口照进来的昏暗光线,勉强能看见周围的情况。 井口不算大,抬起头能看到附近长着着许多低矮的蕨类植物,茂盛的枝叶挡住了部分井口,露出灰蒙蒙的天空。井壁上是湿软的苔藓,手指按上去,滑腻的触感让人联想到某种动物的内脏,十分不舒服。 冯云昭仔细地看了一圈,除了偶尔有看不清是什么的小动物从脚边快速掠过,还有井壁缝隙里蠕动的多足昆虫,几乎没有别的东西。 井壁上有些地方还在不停往下渗水,这里非常潮湿,呼吸间都是腐殖质的腥臭。井底还积着半尺深的浊水,虽然看起来还算清澈,但冯云昭不知道还能不能喝。 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冯云昭有些后悔,这种知道死亡即将来临却无力改变结局的感觉并不好受。 她静静地等待着燕叙好死亡的到来,心里一阵悲凉。 天渐渐黑了,外面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开始只是一些细小的雨滴,慢慢地就变成了瓢泼大雨,雨点砸在树叶上的声音十分清晰,风从树林间刮过,像是对生命最后的叹息。 燕叙好知道自己出不去了。 井口那圈微光,像被水洇湿的纸,一点点黯淡下去。 她嘶喊过,可回应她的只有自己沙哑的回音。 她不断想要爬出这口井,指甲在长满青苔的井壁上刮出血痕,身上也在一次次攀爬掉落的过程中被井壁突出的石头刮伤。血不断地从伤口流出,裙子上到处都是洇开的血迹。 随着暴雨的不断落下,井水开始缓慢地上涨。 水很冷,像无数细小的虫豸啃噬着皮肤。起初只是没过脚踝,后来爬上膝盖,再后来,燕叙好不得不踮起脚尖,仰着头,像一株即将溺毙的植物。 湿透的裙子裹在身上,沉甸甸的,像有无数双手在拉扯她向下。 身上的伤口被水泡得发白,呼吸越来越重。井底的腐气钻进肺里,带着霉菌和烂泥的腥味。那遥不可及的井口,像一只冷漠的眼睛,正看着她慢慢窒息。 终于,水没过下巴。她仰着脸,嘴唇颤抖着,最后一次望向那片狭窄的天空。 然后被黑暗彻底吞没。 燕叙好的灵魂从身体中缓缓飘出,她回过头,惨白一片的眼珠静静地看向井下自己漂浮的尸体。她生前穿着的白色长裙此时已经变成鲜红,上面洇染了大团大团的暗色血迹。 暴雨已经停了。 黎明前的井水泛着铁灰色的微光,水面漂浮着一层稀薄的雾气。她的尸体就那样静静地飘浮在井水中央。 白色的长裙被井水完全浸透,随着水波微微荡漾,如同一朵将谢未谢的百合。黑色的长发如同活物般在水中舒展,青白的手臂以诡异的姿态伸展着,指尖蜷曲。她的脸被泡得肿胀发白,眼睛睁开着,透过浑浊的井水,仿佛还能看见里面凝固的惊恐。 残留的雨水从井口植物的叶片上滴下,荡漾的水波扭曲了那张浮肿的面容。 燕叙好觉得胸中突然涌起一股暴戾,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撕碎眼前的一切! 她的眼珠变得漆黑,头发和指甲暴涨。红裙上的暗色血渍越来越浓,浓到血不停从上面渗出滴到地上。 怨气难消的她无法控制自己。 周围的空气变得粘稠,源源不断的黑色雾气从身上涌出,散发着浓烈的水腥味和阴冷恶臭——这是属于红衣厉鬼的味道。 就在这时,井边跑来一个痴傻的小孩,她穿着一身粗布衣裳,脸上还挂着已经干涸的鼻涕。 燕叙好冷冷地看过去,小孩一边舔着棒棒糖一边朝井边走来,嘴里还哼着不成曲的调调。 胸腔几乎快要炸开,似乎只有杀戮才能平息此刻心中难消的恨意。她不由自主地朝着孩子伸手,摸上了她的脖子,这样纤细脆弱的脖子,可以毫不费力掐断。 掐断它! 这样的念头不断在脑海里闪过,她微微用力,想要掐下去。 可当她看到小孩脸上那天真无辜的表情时,她的动作顿住了,像被按下了暂停键。小孩的眼睛明亮而澄澈,抬头的眼神里带着疑惑和不解。 燕叙好翻涌的暴戾就这么忽地平息下来,她缩回手,暴涨的头发和指甲恢复原样,四周浓烈粘稠的黑雾慢慢回到身体里,只余下空气中残留的几不可闻的味道。 燕叙好记得她,这个在自己刚醒来的时候,在井口探着脑袋看她的小孩。她那时还想过让她找人来救自己出去,但说了半天这孩子也只会傻乎乎地看着她流口水,嘴里说着她听不懂的话。 小孩不常来,几乎好几天才会来一次,但每次来都会往井里扔一些东西,野果子,小甲虫,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小东西。 傻妞感觉自己前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她停下脚步抬起头看了看,却什么都没看见。脖子上忽然有点冷,她疑惑地看向四周,可没一会儿那种冰凉的感觉却又消失了。 傻妞收回视线继续舔着手里的棒棒糖,慢慢地走到井边,想看看她发现的那个住在井下的姐姐。 虽然那姐姐老是跟她说一些奇怪的话,但她真的很好看,比她见过的所有的人都好看! 刚把脑袋探进井口,一具尸体就出现在眼前,睁大的眼睛和惨白的脸吓得傻妞猛地后退,“哇”一声摔倒在地。 井下的姐姐死了! 傻妞之所以叫傻妞,是因为她出生的时候难产憋坏了脑子,虽然六岁了,智商却和一两岁的孩子差不多。 大部分奶奶没教过的话她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太长太复杂的话也记不住。所以燕叙好对她说的诸如找人救她的这些话她都不理解,让她告诉别人的那些又长又复杂的话她也没记住过。 村里的小孩嫌弃她总是流口水,都不和她玩,所以傻妞每天自娱自乐。 傻妞虽然傻,但她见过死人,村里的人死后都会在家停灵,傻妞偷偷跑去看过。奶奶也告诉过她,什么叫死,所以傻妞知道人死了是什么模样。 她哇哇怪叫爬起来,连掉在地上的棒棒糖也顾不上捡,朝着来时的路跑去,她一边跑一边喊,“奶奶……爸……姐……死!死!” 智力缺陷的她不能准确地表达自己的意思,她只能用简短到几乎听不出含义的话不断喊叫。 正在做饭的刘梅花听见孩子的叫声从屋里走出来,她拦下还在大喊大叫的傻妞,“傻妞,喊什么呢?” 傻妞一见刘梅花,二话没说拉起她的手疯了一样往林子的方向拖。 刘梅花一边擦着手,一边被傻妞拖着走,见傻妞去的是林子的方向,她板起脸说道, “傻妞,你又进林子!” 刘梅花家屋后不远的地方是一片茂密的树林,林子非常大,因为树林茂盛蛇虫很多,加上靠近边境线,里面经常有做些见不得光的事的人,所以刘梅花从不允许傻妞跑进林子里玩,但傻妞却经常偷偷自己跑进去。 不过她都只是在林子边缘捡些野果子抓些小虫子之类的玩,刘梅花说了几次见她还是去也就懒得管了,不过还是经常叮嘱她不要往林子深处去。 被傻妞一路拖着往林子深处走,刘梅花越来越疑惑。 直到走到一口废井旁边,傻妞才停下,一手拉着她一手指着井咿咿呀呀地说个不停。她受到了惊吓,又一路跑了不短的距离,嘴里说出的话几乎不成句子,刘梅花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于是她朝着井那边看去,看见掉在井边的棒棒糖,她走过去笑着捡起来道,“原来是糖掉了,奶奶给你捡起来洗洗。” 这棒棒糖是儿子前段时间回来的时候给傻妞买的。 刘梅花的儿子刘文刚常年在大城市里打工,前段时间回来给女儿带了很多零食和玩具,说是最近赚了点钱。 刘文刚不仅给傻妞带了很多东西,还给她买了很多见都没见过的补品。见儿子开着洋气的小车,刘梅花乐得合不拢嘴。嘴里直说自己儿子出息了,知道孝敬老娘了。 刘文刚也一脸春风得意地说以后会让他们过上好日子。自己跟了个有本事的老板,以后一定能赚很多很多钱。听得刘梅花直点头。 刘梅花捡起棒棒糖就要拉着傻妞回去,谁知傻妞不仅不回去,反而一直把她往井边推,刘梅花疑惑地问到,“怎么了傻妞。” 傻妞嘴里还在不停说道,“姐……死……”之类的话,听得刘梅花一头雾水,她摸了摸傻妞的头,走到井边,朝着井里看去。 这一看几乎把刘梅花的魂吓掉了大半,她惊叫一声跌到地上,“死……死人!这里怎么会有死人!” 刘梅花虽然是个守寡多年的农村老太太,但她年轻的时候也走南闯北见过些世面,胆子还算大。 短暂的惊慌过后她爬起身,再次打量了一眼井下的尸体。 刘梅花想报警,井下这女人的打扮一看就知道不是本地人,这村子附近方圆百里也没有谁家有这么好看的姑娘,要是有也早进城打工去了。但刚听傻妞口中隐约说着“爸”她心中直觉不妙。 她想到自己儿子之前突然回家的异常举动,心中一沉,,几乎可以肯定,这件事一定和自己儿子脱不了干系。 不行,不能报警! 如果报了警,警察查到和儿子有关怎么办,故意杀人可是要吃花生米的,就算不吃花生米也得抓进去吃牢饭,她就这一个儿子,要是儿子出了事自己和傻妞怎么办? 她决定先瞒住这件事,等确定了这件事和儿子到底有没有关系再看怎么办。于是刘梅花强硬地拉起傻妞转身就走,傻妞不明所以被拉得一个踉跄。 一路脸色苍白脚步虚浮地回到家,傻妞嘴里还在不停咿咿呀呀。 “还好是个傻子”,她心里庆幸,如果傻妞是个正常孩子,此时井下有个死人的事怕是已经闹得满村都知道了。 燕叙好悬在井边看着婆孙俩的背影渐渐走远,她想跟上去,却发现自己的灵魂根本无法脱离这口井,就像四周有道无形的屏障,把她困在这里。 刘文刚正在和一群狐朋狗友喝酒吹牛,却听到手机突然响起来,上面老娘两个大字闪烁不停。 “娘,怎么了?” “文刚,你老实告诉老娘,你上次回来干什么?” 母亲刘梅花的话让刘文刚心里一紧。他放下手中的酒杯跟兄弟示意自己出去接个电话,随即走到外面, “娘,我不是告诉你了吗,儿子赚了点钱,回来孝敬孝敬您,顺便看看傻妞。” “你给老娘放屁!”见儿子嘴硬不肯说,刘梅花怒骂,“井里那女人是不是你带回来的!” 一听这话刘文刚手里的手机差点掉到地上,他不是把那女的扔林子井里了吗,那林子平时根本没人去,自己老娘怎么会知道的。 刘文刚一时有点惊慌,刘梅花一听自己儿子这话都说不利索的语气,就知道自己的判断是对的,这女人真的是自己儿子带回来的。 她心里又怕又恨,恨自己儿子居然敢干这种事,怕这件事让人知道毁了儿子接下来的人生。她就一个儿子,如果被抓去坐牢,自己和傻妞可就一点指望都没有了。 井下的女人已经死了,这件事没有别人知道,刘梅花十分庆幸当初寡居的自己为了避免村里的闲言闲语把家安在了村里最偏僻的地方,要不这事就更麻烦了。 刘梅花连珠炮似的狠狠骂了刘文刚一通,然后挂了电话,她得冷静地好好想想,想想该怎么把这事彻底了结。 刘梅花思忖片刻有了决断,林子虽然平时没人进去,但这样一具尸体在那里,保不齐哪天就有人发现,一旦发现那自己儿子就彻底完了。 夜色已深,村里的人都进入了鼾甜的梦乡,一直不敢合眼的刘梅花安顿好熟睡的傻妞,翻身下床,悄悄抄起锄头提着麻绳再次返回林子。 夜晚的林子黑得吓人,为了避人耳目,刘梅花不敢太过张扬,只拿了几根蜡烛照明,怕蜡烛光线太暗,她索性将家里的蜡烛都带上了。 万幸前几天连着下了好几天暴雨,天空中月色十分明亮。 到了井边,借着皎洁的月光朝井下看了看,尸体还保持着白天的姿势。 扔下锄头,将麻绳放到地上点起蜡烛。借着月色和蜡烛的光线,刘梅花用麻绳打了三个活套。 她男人年轻的时候曾经跟着河里的捞尸队干过,对捞尸的办法她也知道一些,只是太久远手上的动作有些生疏。 磕磕绊绊地终于将绳套打好,她沿着井壁把绳套放下去,半夜三更在黑漆漆的阴森树林里干这种见不得人的事让她的手一直不停地发抖。 她屏住呼吸不停地尝试着,终于在几次失败之后套住了尸体的脖子,腰和脚。 刘梅花在附近找了一棵树,将绳子在上面绕了半圈,接着用脚蹬着树干开始拉动绳子,尸体非常沉,常年干农活的她虽然也有把子力气,但刚才因为套尸已经消耗了大半,等好不容易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井下的尸体拉上来,她已经几乎脱力。 但她不敢停,黑暗中仿佛有什么在背后窥伺着自己,后背全是密密麻麻的冷汗。 稍歇了一口气,刘梅花连忙拿起一旁的锄头,找了个平坦的地方挖起了坑。泥土非常松软,几乎都是腐烂的枯枝烂叶,但想要挖一个容纳成年人的坑还是非常不容易。刘梅花耗尽力气,双手都打出了水泡,才堪堪在天边几乎泛起了鱼肚白的时候把坑挖好。 还是不够深!但她已经实在没有力气再挖了,村里人起得早,她怕被早起的人发现,只能凑合着将尸体推进去,填上土。 等做完这一切,天已经蒙蒙亮了,刘梅花收拾起锄头和绳子,跌跌撞撞地往家里赶,因为做了亏心事,她一路走一路到处看,等确认没人看到才放下心来。 一回到家就跌坐到地上喘着粗气,站都站不起来了。 第8章 疑点重重 事实上,当刘梅花在林子里捞尸掩埋的时候燕叙好就静静地站在她旁边。看着她把自己的尸体捞起来埋进去,嘴里还不停说着诸如入土为安,千万不要来找她孙女之类的话。 她知道这个面容慈祥的老太太是那个小女孩的奶奶,燕叙好以为她只是见自己惨死井中起了善心,想让死者入土为安,更怕她死后不安缠上自己孙女。 在醒来之前,燕叙好全程都处于昏迷之中。 她只记得自己喝了一碗保姆端来的汤就失去了意识,在到达这个不知名的村子之前都没有醒过。 保姆是燕叙美派来照顾她养身体的,是个长相老实本分的中年妇女,平时话也不怎么多,只负责照顾她的起居,燕叙好也怀疑过是保姆起了什么歹心,但她思考过后就排除了整个可能,如果是保姆想要达到什么目的将她迷晕带走,也不应该带走之后直接扔进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等死,自己死了对一个靠照顾她谋生的保姆没什么好处。 而昏迷后到醒来前发生的事情,她一概不知道。 此时的燕叙好已经接受了自己化作厉鬼的事实,也勉强可以控制住身体里时不时窜动的暴戾之气。她不再像刚醒来的时候那样,被体内的怨气支配只想杀戮,所以对于这个她以为心怀善意的老太太,只是冷眼旁观而已。 燕叙好生前社会关系单纯,接受的也一直是旁人传递的善心,即使死后化作了红衣厉鬼,也不能凭空生出对复杂人性的深刻理解。 燕叙好的回忆到这里就结束了。 从燕叙好回忆中抽离的冯云昭从床上坐起,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那种被水灌进鼻腔的感觉实在太难受,虽然知道并不是自己的经历,但亲生体会这样的感觉依旧让人不适。 她缓了缓自己的情绪,开始静静地回忆自己在燕叙好身体里经历的一切,努力想要抓住一些细枝末节。 冯云昭并不像燕叙好那么单纯,在孤儿院长大的她从小就见识了各种复杂多变的人性,虽然她偶尔也会做出一些清澈愚蠢的事,但她其实十分聪明。 在她看来,虽然井中没有什么线索,将燕叙好带到村里的人也不知是谁,但整个过程中,最为异常的就是那三更半夜跑进树林捞尸掩埋的老太太。 一个普通的农村老太太,见到了莫名其妙死在井里的女人,第一件事不是报警,不是找人求助,而是转身就走。事后还独自一人三更半夜带齐工具返回。冯云昭可不会像燕叙好那样把人想得那么好,她直觉这老太太一定知道什么。 但冯云昭没有从回忆中发掘出没有其他更有价值的东西,燕叙好惨死的地方是很普通的树林,这样的树林和水井在农村随处可见。而作为关键人物的老太太除了半夜埋尸这一异常举动,也看不出还有什么别的。那个傻傻的小女孩,虽然样貌清晰特征明显,可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这两个不知姓名的人除非是走了天大的狗屎运。 事情终于有了一点线索,不像之前两眼一抹黑无从下手。 但摆在面前的困难依旧短时间内没办法解决。冯云昭在脑子里一一列出整件事她能想到的一些线索。 首先,已经知道在燕叙好这件事中存在几个关键人物: 燕叙好的姐姐燕叙美和她老公宋博闻,这个女人很有可能是整件事的起因,但冯云昭作为一个普通便利店收银员,想要接近宋博闻和燕叙美这样的有钱人几乎没什么机会,毕竟人家也不可能跑她上班的店里买什么东西。 第二个就是埋尸的老太太,老太太肯定知道些什么,但要找到她也几乎等于大海捞针。 第三个就是傻妞,虽然她智商很低,连话都说不清楚,但冯云昭始终有种直觉,傻妞不可能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井边,又恰好发现下面的燕叙好。所以她把傻妞也放进了关键人物的名单里。 找到了关键人物,冯云昭开始列起了疑点。 第一,燕叙好失踪,有没有人报警寻找,一个大活人不见了,总会有人发现并报警,尤其是需要燕叙好生子的燕叙美,这点冯云昭想明天去警局问问。 第二,保姆在燕叙好这件事情里到底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她可不会觉得这保姆就一定是无辜的。 第三,燕叙美的老公宋博闻是否知情,既然燕叙美让燕叙好代她生子,那这件事要完成必定需要宋博闻的配合,而这个生子计划据燕叙好所说并没完成,那么宋博闻到底知不知道。 第四,是谁把燕叙好扔进了水井里,目的是什么?在这点上冯云昭首先就排除了燕叙美,她需要燕叙好代她生子,虽然之前为了达到目的囚禁了她很久,但按照逻辑来说她并不太可能在燕叙好还没完成她计划的时候把她弄死。 第五,老太太的埋尸的目的,为什么她不报警反而要把尸体捞上来埋掉,还一副害怕被人知道的样子,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虽然冯云昭列出了现在知道的疑点,但似乎并不能串联到一起,她觉得自己应该还忽略了什么,但具体是什么现在还不知道。 于是她思忖片刻开口道,“找到真凶可能我短期内没办法做到,但是你放心,我现在已经有了一些头绪,一定会尽快帮你找到真凶替你报仇。” 燕叙好点点头,虽然她对这个小姑娘并没有太大的信心,但就目前看来也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 “对了,为什么你的胸针会掉在那里?”冯云昭问。 燕叙好:“我不知道。” 冯云昭叹了口气,“那你还记得之前这胸针在什么地方吗?” “胸针是我成人礼的时候爸爸送给我的礼物,我一直装在随身的包里。”说到这儿燕叙好似乎想起了什么,她接着说道,“我晕倒之前想把胸针送去修,上面掉了一颗钻石,我准备出门的时候小春端了一碗汤给我喝,我喝完之后就晕倒了,剩下的事你都知道了。” “你的包还在吗?” “我不知道。” 冯云昭觉得自己这几天听到最多的话就是我不知道,听得她打心眼里开始讨厌起这句话来。 “算了,我明天先去警局问问。”理清了思路,冯云昭决定先从警局入手。 做好了决定,她准备睡觉,一晚上都在思考这些复杂烧脑的问题让她有点累,但随即她便想起,燕叙好怎么办。 燕叙好见她一脸困扰的样子有些疑惑,“怎么了。” “我在想你怎么办,是一直跟着我吗?” “我可以回到胸针里去,”燕叙好道。 冯云昭听罢点点头,随即又马上摇头,“不行,胸针我明天想拿到警局去,要不你……”她看了看自己身上,一件值钱的东西也没有,除了一根孤零零套在手腕上的发圈,她叹了口气,自己真的太穷了,穷到连给厉鬼找一个暂居物都没有,总不可能让一只红衣厉鬼进自己那经常找不见的发圈里吧。 “必须是实物吗?” 燕叙好点点头,其实并不是只能实物,但燕叙好觉得如果自己提出进到冯云昭的身体或者影子里,这姑娘一定会战战兢兢抖个没完。 冯云昭盯着地上自己的影子发呆,她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到自己还有什么能让燕叙好住进去的随身物品,于是她道,“要不你先回胸针,我明天去买个什么东西随身带着,到时候你再换个地方?” “好。” 第9章 永陵警局 一夜无梦,冯云昭神清气爽的装上胸针出门了,胸针被她放在一个朴素的黑色帆布袋里,六月的天气已经非常炎热,这几天气象局还发布了高温橙色预警,但冯云昭背着冷冰冰的袋子像带了个随身小空调,一路上也没觉得热。 她先舔着脸去附近的珠宝店买了块最便宜的和田玉挂在脖子上,等燕叙好换了地方,然后朝着警察局走去。 冯云昭走进永陵路分局的时候,程非正在接报警电话,见一个小姑娘背着个黑色的袋子走进来,他点头示意稍等,头夹着电话继续安抚着电话那头的男人。 男人语气十分惊慌,似是被吓得够呛,说话语无伦次,程非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温和地安抚道,“先生,您先冷静一点,慢慢说好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似是男人在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几秒过后男人的声音传来, “…麻…麻烦…烦你们快点派人来,我…我家门口有死人!” “好的,您的地址。” “安和九巷4栋2单元404。” “先生,请您不要进入现场,我们会立刻出警。” “好…好的。”男人大大地松了口气。天知道他刚下夜班出电梯准备回家,结果就看见一具陌生女人的尸体横在自家门口有多吓人,要不是他下班的时候刚上了厕所怕是此刻都要尿裤子上。 程非挂断电话叹了一口气,自从解封过后,他就觉得整个社会似乎陷入了一种十分诡异的状态,恶**件频发,让这个原本每天还算清闲的警局忙得不可开交。 他抬起头看了看背着袋子进门的小姑娘,问道,“姑娘你有什么事吗?” 冯云昭见警察已经挂断了电话赶紧走上前说道,“我前几天在路上捡到这个。”说着从袋子里掏出蜻蜓胸针递给程非。 程非看了看小姑娘递过来的胸针,对她产生了一点好印象,这年头路不拾遗的人可不太多见,“好的,请您登记一下信息,如果找到胸针的主人会马上通知您。” 冯云昭登记信息的时候,程非离开交代同事出警,去刚才报警的男人家里看看,谁知他已经交代完又回来了,小姑娘却还站在前台没有走,他疑惑道,“还有什么事吗?” 冯云昭欲言又止,“是这样,我知道这个胸针的主人是谁,” 程非一听这话皱起眉头,表情严肃起来,“姑娘,这可不是你开玩笑的地方。” 拿着东西来找失主,转头就说自己知道失主是谁,这不是逗他玩吗?程非有点生气,语气也不太好。 见自己的话引起了误会,冯云昭赶紧解释,“不,不是,我是想问问,最近有没有人失踪人口报警,失踪的人叫燕叙好。” 可话一出口,眼前的警察脸更黑了,用一种怀疑审视的目光看着她,警察锐利的目光像鹰隼一样,看得冯云昭莫名有些心虚。 程非觉得这小姑娘说话前言不搭后语,完全没有逻辑,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怀疑她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可见她打扮正常,眼神清澈,一点也看不出精神病人的感觉。 程非道,“小姑娘,这里是警察局,不是菜市场。”言下之意这里不是胡闹的地方。 冯云昭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向警察解释,难道告诉他自己在路边捡到一枚胸针,接着招来了一只厉鬼,这厉鬼不仅死于非命,还怨气难消,自己必须帮她找到凶手?这种天方夜谭一样的事情,说出来也没人会信。 她一直在心里思考,到底怎么描述整件事情的始末,才能既显得自己脑子没问题,又能让警察帮她查到她想知道的事。 想了半天她也没想出什么好的说辞,只能站在原地一脸不知如何是好的着急模样。 程非见她这样子,多年办案的直觉告诉他可能另有隐情,于是他缓了缓语气,“是不是有什么不方便在这里说的事情?” 冯云昭眼睛一亮拼命点头。 程非交代了同事两句,带着冯云昭进了接待室。 永陵分局只有一间小小的接待室,偶尔房间不够的时候也当做临时的审讯室用。怕吓到冯云昭,程非将屋里的灯都打开,倒了一杯水放到她面前。 “说吧。” 冯云昭接过水道了声谢,但她却把杯子放到桌上没有喝,而是一脸愁容不知该从何说起的样子。 程非静静地坐在她对面,目光一直审视着这个举止有些异常的姑娘。 眉目清秀皮肤白皙,眼睛明亮清澈。一身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看起来已经有些旧了,她的手轻轻地捏着帆布袋,指节泛白,能看得出来她有点紧张。 是个正常人。程非心里暗下结论,收回打量的视线,等待着冯云昭的回答,他十分有耐心,脸上也一直挂着安抚的笑容。 但很快,他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冯云昭说道,“你相信这世界上有鬼吗?” 作为一个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程非从来不信这世上有神鬼,冯云昭问出的话让这位办案多年经验丰富的民警对自己看人的能力第一次产生了怀疑。他也知道虽然自己并不相信,但他无法阻止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坚信神鬼亡灵的存在,比如眼前这个年轻的小姑娘,看起来就是十分相信的样子。只是程非没想到,眼前这个姑娘竟然能跑到警局说这样的话。 程非原本坚信自己的判断应该没有错,这姑娘很正常,但此刻他却有些怀疑是自己看错了还是这姑娘太会伪装?程非接触过非常多精神病患者,有的患者平时看起来非常正常,但发病的时候就神神叨叨的样子。 为了再仔细观察,也为了不刺激眼前这个可能患有间歇性精神病的姑娘,程非皱着眉头斟酌着开口,“你觉得有还是没有?” 冯云昭:“我觉得有” 程非:“你觉得有就有吧。” 冯云昭:“?”这话让她怎么接? 程非继续问:“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里?” 冯云昭:“这和我要说的事有什么关系吗?” “没关系,只是记录一下。” “好吧,我叫冯云昭,住在柳槐街。” 程非皱眉,一个小姑娘怎么住在那种地方,柳槐街是榆城出了名的老街,里面鱼龙混杂十分混乱,一到晚上不是醉酒闹事就是小偷抢劫横行。 冯云昭当然也不想住那种地方,但是她一屁股的债,根本没有钱租更贵的地方。 “你和家人住在一起吗?” “没有,我自己住。” “那你的家人……” 程非还想继续问,话却被打断, 冯云昭,“警察先生,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神经病?” 她觉得两人之间的谈话走向越来越莫名其妙,自己不是来说燕叙好的事吗,为什么像是在接受审问?眼前的警察不停套话,而自己的思路也几乎被带偏。为了不再继续浪费时间,冯云昭打断程非未出口的询问。 程非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他没想到这姑娘这么直接了当地戳穿他的想法,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冯云昭无视了程非尴尬的神色,接着从脖子里掏出一枚玉坠子举到程非面前,“你如果不相信有鬼,我可以给你看看。” 程非尴尬过后觉得自己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他将她带进来原本以为这姑娘有什么难言之隐,想要尽自己能力帮帮她,谁知小姑娘却一直跟自己说这些有的没的。 他站起来一脸严肃地说道,“小姑娘,我看你年龄不大,脑子也不好,这次就算了。但如果你再胡言乱语,我就要联系医院了!” 冯云昭不死心,她盯着程非,眼神非常真诚,“我真的不是神经病,我说的都是真的!真的有鬼。”她一边解释,一边内心呼喊着玉坠里的燕叙好赶紧现身。 可她忘了,这里是警局,里面来来往往的都是一身正气的警察。即使是厉鬼,也不可能这么想不开,屁颠颠跑到警局露面。 所以结局就是冯云昭举着坠子等了五分钟,程非也一脸狐疑地看了五分钟,周围什么都没发生。 沉默……窒息的沉默。 程非原本已经没有耐心再听冯云昭的胡言乱语,但见她十分认真一脸真诚,也想看看她到底是不是能让他看到鬼。但等了一会儿周围有依旧什么都没有,他眼神冷了下去,语气也变得严肃,“如果你再这样浪费警力,扰乱办案,那我将依法对你采取强制措施!” 冯云昭迟迟等不到燕叙好现身,见警察已经对她发出严正警告,自己再坚持怕是要被抓去去吃两天国家饭,识时务者为俊杰,她只能放下坠子,连连道歉。 程非难看的脸色缓和了一点,见冯云昭道歉态度诚恳,也不想为难她,把人送出了警局,但走之前程非还是觉得自己有必要再提醒提醒她,于是他严肃地说,“如果下次再到警局胡言乱语,我一定会对你着重处罚绝不轻饶。” 冯云昭只得无奈地点点头,说完程非也不再耽误时间,转身走了。 冯云昭出了警局大门没有离开,她在警局门口找了个花坛坐下,反复盯着脖子上的玉看。 玉坠子依旧散发着冷冰冰的气息,她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燕叙好为什么没有现身,明明自己能感受到她就在里面,但刚才在警局里她反复呼唤了这么多次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想到自己信誓旦旦地说要查出真凶,却没想到第一站就宣告失败。她撑着坐在警局门口的花坛上,一脸愁容。 第10章 你是什么人? 殷源从警局出来的时候冯云昭还坐在那里,他朝着送他出门的吴局点点头,“就到这儿吧。” 吴局拍了拍他的肩膀,见他还有事没再耽搁转身走了。 不知该往哪儿去的冯云昭还在继续坐在花坛上发呆,一道冷冰冰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 “冯云昭。” 她抬起头,眼前是一张冷冰冰的男人脸。冯云昭没想到能在警局门口遇到自己的老板,但她十分沮丧,没什么心情闲聊,只低低“嗯”了声就继续低下头看着脚发呆。 殷源见她这幅模样生出些许逗弄她的恶趣味,他调侃道,“怎么,来帮你身上那只厉鬼报警?” “嗯。”冯云昭一开始没回过神,等她反应过来殷源说了什么立刻大惊失色地抬起头,他是怎么知道的?! 像知道她要问什么似的,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闻到的。” 冯云昭继续震惊。 殷源看见她的样子觉得十分有趣,特别像只被抢了食物满脸诧异茫然的仓鼠,他低低地笑了一声,朝着还痴呆状的冯云昭说:“走吧。”接着示意她跟上自己。 冯云昭满脑子的疑问还没得到解释,却见殷源已经走了,她赶紧从花坛上站起来拍拍屁股,拎起袋子跟在他身后一路小跑。 一路上殷源没再说话,冯云昭更是追得气喘吁吁说不出话。 殷源的腿很长,走路的姿势也非常好看,这样长得好看身材又好的男人走在路上,收获的都是仰慕的目光,冯云昭跟在身后莫名觉得有些羡慕,尽管她也长得不差,但也只是不差而已,如果她也有这么一张美绝人寰的脸或许在满屁股债的绝境下还能走走颜值主播的路线,而不是窝在小小的便利店当什么劳什子的收银员,可惜她没有。 殷源没管身后的人跟不跟得上,只是自顾自地往前走,冯云昭追得很辛苦,渐渐也没功夫再想东想西。 二十分钟后,殷源停下了。 冯云昭差点避让不及撞到他身上,她停下发酸的腿喘着粗气,苦着脸看向紧闭的便利店大门。 到店里干什么? 没等她开口,殷源打开门,冯云昭犹豫片刻跟了进去。 门在身后“咔”的一声关上了,她被关门声吓了一跳,心里隐隐生起不安,而这种不安在殷源按开灯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便利店已经彻底改变了格局,门口的招牌还是那个招牌,玻璃门还是那个玻璃门,但里面却和之前大相径庭。 原本的货架撤得只剩两排,拥挤的过道宽敞了很多。 许多花花绿绿的零食整整齐齐地码放在货架上,乍一看和普通的零食没什么差别。但作为收银,零食这些东西冯云昭很熟悉,她觉得眼前这些零食的包装颜色特别奇怪,冯云昭疑惑地上前拿起一袋薯片。 这触感? 纸做的? 冯云昭吓了一跳,“啪”一声把薯片扔回架子上,手臂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有种非常不详的预感。 不详的预感在看清收银台之后转变成惊恐。 原本被烤肠机关东煮堆得满满当当的收银台现在却只放着一个木质架子,架子有三层,码放着三排号码牌,从一号到5号,分别是白色,黄色和红色,牌子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看起来黑乎乎的。右侧烟酒架是店里唯一保留没动的东西,但上面全是纸糊的烟酒盒子,密密麻麻的盒子配上头顶发着红色光线的吊灯,让人头皮发麻。 冯云昭直到此刻才惊觉,自己当初心里胡乱吐槽的话居然都是真的!为什么上班时间变成了凌晨12点到3点,因为东西真的是卖给鬼的! 她不由自主地后退,虽然便利店里的灯光还算明亮,但她此刻却觉得这里比走进晚上的坟场还可怕,背心泛起一阵一阵的冷意。 后退的脚步越来越急促,很快她的背抵上了关上的门,冯云昭心里把殷源骂了一万遍,“去你的一个月的一万的工资,去你的5小时工作制,去你的加班另算!”她心里只剩一个念头,跑。 然而店门打不开,她扭动着把手,门锁只发出了一些无意义的咔咔声。 殷源突然偏过头,冷漠无波的眼睛像是一汪寒潭,像要把自己拉入深渊,他嘴角上扬,“害怕了?” 冯云昭一遍拉着打不开的门把手,一边嘴唇颤抖地问,“你你你……是人还是鬼?” 怪不得她第一眼看见这人就觉得他鬼气森森的,自己怎么会以为天上掉了馅饼,这分明掉的是刀子。本来身上带着一只红衣厉鬼已经够可怕了,谁知道满心期待的新工作竟然是为鬼服务,天知道她会不会在这种工作环境里变成疯子! “你觉得我是什么?” 殷源走近冯云昭,嘴角虽然带着笑意,但眼睛里却是和这笑意完全不符合的冷淡,像是逗弄老鼠的猫,“鬼吗?” 冯云昭像被谁踩到了尾巴,提起帆布袋子护在身前,“你别过来!” 殷源停下了脚步,“难道我比你身上的红衣厉鬼还可怕吗?” 冯云昭愣住,对啊,说起来虽然这男人开的店非常诡异,但他人不是鬼,自己在怕什么!大不了这份工作她不要了,“你…把门打开,这个班我不上了!” 谁知殷源却低低地笑起来,“你说了可不算。”说着从柜台里拿出一张纸,指着最后一页上面冯云昭的名字说道,“不上班,可是要赔钱的。” “草泥马!”冯云昭心里骂了殷源一万句,她完全忘记了自己还签了这个! 原本之前离开的时候冯云昭只给了殷源手机号码就准备走,不过走的时候殷源说为了让她放心在家休息可以提前跟她签劳动合同,她想也没想就签了,谁知道这贱男人居然在这儿等着。签字的时候她只重点看了月薪的地方,数清楚了1后面的零,完全不知道这合同居然还有违约。 “赔多少。” 殷源伸出手指比了个1 “一万?”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反正自己现在一身都是债务也不差这么点。 谁知殷源摇摇头说道,“一百万。” “我去你****”冯云昭忍不了了,对着殷源就是一阵国粹输出。 但殷源却一点不生气,嘴角带笑看着她,看得冯云昭败下阵来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 “骂够了吗?” “嗯” “那么现在,来说说你身上那只红衣厉鬼的事吧。” 殷源话落,冯云昭脖子上的玉坠突然变冷了,浓浓的黑雾从坠子里逸散而出,灯光变得闪烁起来,燕叙好红色的身影出现在殷源面前。 她站在冯云昭身侧,漆黑的眼珠紧紧盯着殷源,黑雾还在不断从身体里涌出,很快笼罩了整个房间。 殷源看着眼前的红衣厉鬼笑道,“有意思。” 他手指动了动,冯云昭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只见黑雾像是碰到了无形的屏障,完全无法接触到他的身体。 燕叙好原本只是想试探,却没想到殷源居然完全不受影响。 他闲庭信步朝着她走来,嘴角含着轻松的笑意,一边走一边朝着虚空中伸出手,对准了她的脖子。 燕叙好只觉脖子一紧,一股无形的力道隔着空气,毫不费力地掐住了她的脖子,把她提了起来。 冯云昭满脸惊骇,这可是红衣厉鬼!就这么被提小鸡崽一样被提起来了? 殷源眼神冷淡,五指收紧,燕叙好感觉脖子上的力道猛地加重,自己像要被捏碎了,身上的厉鬼怨气被狠狠地压制着,让她完全毫无反抗之力。 正当她以为自己就要灰飞烟灭的时候,殷源却放下了手,燕叙好只觉得脖子上的力道一松,她狼狈地跌坐到地上,心里惊惧不已,“你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