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灵畅曾无数次路过麦迪逊大道上的vera wang, 这是全纽约准新娘的圣地。而伦敦的戴维斯街上,西太后的橱窗也总是承载着伦敦新娘们的幻想。
那是过去,她对爱情还没有完全绝望的时刻。
晴天,她会在橱窗前驻足,观察着那些她永远无法负担的婚纱,不忙的时候sale会邀请她进去喝一杯起泡酒。但更多的时候,司灵畅只是站在门外,冷静地观看着门内的甜蜜世界。
她最喜欢的那一件,厚重典雅,庄严可爱,一如当年从威斯敏斯特大教堂里走出的凯特·米德尔顿。那件缎面婚纱的拖尾,好似庄园里的伯爵小姐们所保有的古典世纪最后的余韵;也像是航天时代启幕之后,摇荡在每个人的幻梦之中的星辉。
爱情,是火焰,是爆炸的行星。
好像是十余年前的春天,她和何月桐在刚刚迈入青春期的时候,和同龄人一起躺在操场上望着天空。小少女们偷偷翻阅着在课堂上绝对被禁止的青春爱情杂志,那本杂志现已停刊。
她们争先恐后地触摸彩纸上模特的礼裙。白色的塔夫绸,模特颈上的珍珠项链,还有蜜桃色的眼影——那些零碎的东西,构筑了她们对“婚姻”的初步想象。
司灵畅不断地抓捕着在脑海里闪烁的瞬间,她们一定是发过什么无关紧要的誓言的。
她想起来了。
十五岁的何月桐在阳光下睁着眼,司灵畅不知道她在看哪里,在闪回之中,何月桐的脸刷地一下通红。然后她泛着黄的马尾辫在空中摇了半圈儿。
十五岁的何月桐转过脸对二十七岁的司灵畅说:“等我结婚的时候一定要穿鱼尾纱。”
然后自己说了什么了?
“司灵畅。司灵畅!”
司灵畅抬起眼睛,无意识地呢喃道:“等我结婚的时候一定要穿鱼尾纱。”
然后她回过神来——记忆里泛着柔光的少年时代隔着河岸模糊,时间的流水骤然冲刷,将少女时代的何月桐变成了成熟又俏皮的女人——她穿着大拖尾,对司灵畅晃着手:“快点拍!”
“哦哦哦!拍!立刻就位,拍!”
司灵畅手忙脚乱地端起相机,显示器里的脸时而模糊时而清楚。焦躁中带着绝望,她赶紧去点屏幕,这该死的相机,怎么时不时对不上焦啊。
何月桐是精致的洋娃娃,相机里的何月桐巧笑嫣然,乖巧可爱。
缎面的,大拖尾的,一字肩的,蕾丝的,穿着各种各样婚纱的何月桐,将相机储存卡的空间消耗殆尽。
突然司灵畅开口了:“为什么不试试鱼尾裙?我记得你很喜欢。”
何月桐愣住了,司灵畅突如其来的提醒让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在司灵畅解释之前,代理人先扬起声调:“你们年轻人不懂。你们以为结婚仪式就是做着好玩?这是个很严肃的场合,是两个新人成立小家庭,要成为社会的中流砥柱的场合。鱼尾那么短,怎么压得住台子呢?”
又来了。何月桐皱起眉毛,又本能地放平。
她柔声细语:“妈,还要选敬酒服的,鱼尾裙很适合敬酒穿。”
“那不行。”李主任的眉皱得比何月桐还紧,“敬酒服肯定是要穿旗袍啊,端庄大气,优雅大方。婚纱是西方的文化,我们这种家庭,还是要保留传统,保留其特质。怎么能结婚全穿洋人的衣服?小何,你是国文老师,你要起个带头作用啊。”
司灵畅默默放下相机,代替何月桐说了一个“啊?”
看面前这个洋儒生如此数祖忘典,李秋痛心疾首地教育道:“小司,你们在国外太久了,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不要被洋人同化了!
结婚啊,是要穿红色的,这才喜庆才吉利。你们这些年轻人,老想着白色好看。就连礼宾台都要放绿的草上去,太不合适了!老祖宗的好东西你们都忘完了。”
司灵畅满头雾水,涂满红茶色唇釉的嘴唇徒劳地张开,好似一条被吊在半空的鱼。
何月桐拖着裙子,随手指着一件水蓝色的鱼尾裙说:“我试试这个。”
伴娘的茫然与新娘的不配合让李秋的心里蹿出一道火——这是她儿子的婚礼,她只有这一个儿子。
她一定要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地,要让全家属院的人都说,她李秋,是个合格的妈妈。
儿媳找的前一个伴娘赶着结婚,不得已拉来老司家里的女儿当伴娘,这件事已经足够让李秋抓狂。
儿媳妇到底年轻,不会看人。
姓黄的小姑娘老想掐尖,李秋心知肚明,却不能说什么,好歹是跟何月桐一个地方工作的,说多了不好。
可新找的这个司丫头——这也太……太奇特了。
上个月看完喜糖,何月桐突然说不用喜糖了,做甜品台就行,反正喜糖也没人吃。
过了两天,又说想办森系婚礼,要全部用鲜花。
前几天儿媳妇又闹着要去巴黎度蜜月——李秋一思考,不是司灵畅这个死丫头在中间捣鬼还能是什么。
一定是这喝完洋墨水的丫头吊起了儿媳妇对巴黎的好奇心——什么巴黎,波涛菲诺,她李秋这辈子连国门都没出过一次,儿子倒是想带着儿媳妇先享受。
老司和老赵隔几个月就被司灵畅这个小怪物折磨一下,他们被折磨麻木了,她李秋的眼睛却还亮着。
这个叫灵畅的小女崽,灵是灵得很,就是光给家里头添堵。
她倒是又灵又活得畅快,今天纽约明天巴黎。就是苦了老赵老司,成了两头一辈子低着头拉磨的驴。
现在这个丫头跑来联合她的儿媳妇给她添堵了。
小司学的那些东西,什么女性主义,彩礼是生育保障金,结婚是蠢,价值交换…还有那该死的巴黎,莎玛丽丹,都往她爹妈脸上砸就好了,不要来影响别人。
李秋悻悻地想,她不允许有任何在她控制之外的事情发生。
最终,何月桐和李秋还是都不愿意退让,第一次试纱只定下来主纱和晨袍。
为何月桐化妆的妹妹瞥见了这一对婆媳中间极为隐秘的争执,上来打圆场说:“这都一点十分了呢,月姐试了一上午,累了吧?我们店里婚纱太多了,一般一次都定不下来的。"
"月姐你看我再给你约个时间?下周除了周三,我都是可以的。”
何月桐想脱离开婆婆的观察,立刻答应说:“那就下周二,早上十点。”
准儿媳妇愿意延后再说,准婆婆可不愿意。
李主任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抱怨道:“你们这儿红的,喜庆的传统的,怎么那么少啊?也就这么十几件。”
化妆妹妹赔着笑脸:“阿姨,我们店衣服是很多的,有的租出去了,冬天结婚嘛,大家都喜欢穿红礼服。”
“这还差不多。”李秋对本城居民的传统文化继承状况十分满意,矜贵地点了点下巴。
只是她的泰迪卷,让这个动作看起来颇似一颗在风中翻滚的卷柏,“那什么,小司,上家里吃饭啊。”
司灵畅打了个激灵,赶快谢绝说自己还有课,要与外国同学“商讨世界格局”。
李秋再三挽留,司灵畅再三推辞。
终于,李秋甩了甩手道:“那我搓麻将去了,月月,早点回家啊,别玩那么晚,都是要当妈的人了。你放假了,我们童童每天还上班呢。”
停刊的杂志是爱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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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saccharine promising in girlhoo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