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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求和

作者:渺树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何月桐尴尬地沉默了,当司灵畅的攻击性一展现出来,她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开始刷手机,飞速地滑动着,寄希望于朋友圈里能够出现一点石破惊天的八卦,好让她能说点什么。可惜临近过节,加班的人占据多数,她的朋友圈是前所未有的无聊。


    最后,她想到了。何月桐飞速地打了几行字,接着,叮叮咚咚的提示音响起,一行行消息飞快从何月桐眼前划过。


    她骤然松了一口气,邀功似地举着手机给司灵畅看:“我跟他们说你回来了,他们都说要出去聚一下。”


    给人通风报信,是不管什么年龄段的女人对自己朋友求和的方式。


    司灵畅接过手机,翻了一会儿小群里的聊天记录:“天,还有人嘲笑我一大把年纪还靠家里吃饭呢?他又从那儿知道的,听我的床角吗?”


    何月桐伸出头去看了一眼:“哦,王平啊,一直都那样的。几年前还大放厥词说他当时应该和你一样,走学术道路,去大学当教授。”


    “还大学教授呢,就算拿到那张纸,也只有去三流学校当副讲师的命。”司灵畅乐不可支:“你们这几个人,这么多年了还能有个群,真是坚固的友谊。”


    何月桐抗议道:“什么坚固友谊啊,这小群也就上大学的时候建的,现在除了春节,没人在里面说话。”


    “哟,那看来我还是很有点面子。”司灵畅乐不可支地划来划去,“瞧瞧这几位,揣测臆测猜测——我去!你这群,人还挺多。”


    “哪儿多了,也就那么五六七八个,哎,我也记不清了,跟你说了没什么人聊天。”何月桐两杯酒下肚,已经迷迷糊糊,她想回忆一下,却想不起来。


    司灵畅笑着点开群成员,她打算帮何月桐数一数。忽而,她的指尖顿住,悬了一会儿,她慢慢地侧过身去,点开了第二行的一个头像。


    所有念文科的女孩,在青春期都存在着无处安放的情感骚动。情感骚动不一定是爱情,但一定是一种塑造。


    司灵畅选定的塑造对象正在这里,他的可公开的私人生活正在头像背后,等着她,将装满少女时期的羞耻幻想的魔盒,再度开启。


    成年之后,女孩们将经历“烂掉的白月光”这个环节,在这个环节,命运将抬起手,将耳光狠狠抽打在她们过度的感情投射上。


    如果白月光烂掉,那她的阴暗老鼠幻想就此结束,但如果白月光没有烂掉,司灵畅绝望地想,那么她将会更渴望他。


    她毫不犹豫地点进去。


    他的头像还和几年前一样。司灵畅忽然有点唏嘘,当年尚且是无话不说的同桌,毕业的时候还祝福对方前程似锦。但突然之间,司灵畅的自尊心和敏感心同时作祟,在一个普通的下午,决定把他删除。


    很可惜,删除好友并不意味着情感上的完全剔除。


    手机屏幕里的纪英和珠光宝气,朋友圈里头一句句司灵畅不熟的行业黑话堆积如山,点开一看,都是司灵畅没资格投递的公司。


    她挫败地退出去,把手机还给了何月桐。何月桐不知所以,反而掰着司灵畅的脸拍了一张自拍。


    “司司,你真变漂亮好多。”何月桐低着头,快速地调着滤镜,很快,屏幕上的两个女人生出极其精致的两张脸。


    但司灵畅却没有看的心情。


    纪英和的脸,纪英和的G-torn与成功人士的微笑止不住司灵畅的眼前闪耀着,旁人的成功固然可怕,可自己的失败最让人心头发酸。


    她忍不住闭上眼睛,自嘲道:“看看人家,再看看我,还好我老早就把那群退了。我的人生里不允许有同学会,不然这种鸿门宴的主题,只会叫,处决司灵畅。”


    悲从中来,司灵畅又把自己不喝酒的誓忘在脑后,她猛然灌了几口酒:“嘿,不过我也好奇,到底人家会怎么批判我。仔细想想,我这只笔,在高中的时候锐评了一整个年级的人。虽然我不说话,但我会写小纸条,会投稿校友墙,啧,可怕得很。”


    何月桐想起来,也笑得花枝乱颤:“哎,就你原来写的那个爱情故事三角恋的原型,人家男小三和女主角今年还订婚了呢!”


    “我要看我要看!”司灵畅的八卦因子蠢蠢欲动,两个女人头对着头开始翻朋友圈,何月桐的置顶就是自己的订婚照片。司灵畅点进去看了一眼,打了个嗝:“天爷,我们初中一个同学叫何月,一个叫何月桐。你老公也跟你姓,叫河童,哈哈哈哈!”


    “什么何童,大姐,你只认识洋字儿啊。”何月桐眯起眼睛,看了一会儿朋友圈上的字,才戳着司灵畅的肩抱怨:“人家叫,李可童。”


    “你没懂啊,你没懂啊!”司灵畅笑得花枝乱颤,“我说你图他什么,长得像个正方体,正面都看不到耳朵在哪里。姐姐,他再有钱,你也不能从啊!更别说你们两家条件差不离,你图他什么呢?你可别跟我说这种是有福气,这不就是丑嘛!丑到家了!”


    别人的八卦还没吃上,自己倒是成了开胃菜。何月桐不满地抢过手机,大喊道:“不要光看脸行不行,长得好看能当饭吃?”


    “长得好看不能当饭吃,但长得丑让人吃不下饭。”司灵畅挤眉弄眼,“你的目的就只有通过观赏丑东西来节食?”


    丑,丑。这不是第一次司灵畅说她丈夫丑。


    从上次司灵畅的倒霉论过后,丑这个字在何月桐心里生了根,发了芽,长成了一棵要绞烂何月桐的眼的参天大藤蔓。


    丑这个字,过电一样,流遍全身,把介绍人嘴巴里的“朴实低调”,父母嘴里的“老实本分”,亲戚口中的“体面稳定”闪了个灰飞烟灭。


    何月桐心里翻涌上无边无际的自怜,她转过脸去,酒吧采用的是仿造镜厅式的凡尔赛装潢风格,四面八方都是镶嵌着百合花的镜。


    她面前就有一枚,何月桐观察着自己的脸——白,嫩,细滑,这是花大价钱打出来的,也是她坚持了七年的无精碳水食谱控制出来的美好,并不是天生丽质。


    为了配这个丑东西,自己还要再打上十年,打上二十年,饿上十年,饿上二十年。


    或许也不会饿那么久。等到生孩子的时候,所有人都会劝她吃,为了小孩吃肥肉、吃母鸡,吃得饱饱的,吃得吐出来。


    何月桐忽然打了个寒颤,可她不愿意继续想下去,她只敢继续想着自己的脸——眼睛是漂亮的圆杏眼,嘴也是小而俏皮的。


    美,怎么不美?何月桐顾影自怜。司灵畅却冷冷地打断:“别看了,都是精雕细琢配牛粪,一切都白瞎。”


    一句话,又把何月桐的顾影自怜扎破一个洞,但在这个洞里,那点儿郁气好像仿佛找到了出口,噗嗤一下把何月桐这一枚气球吹高了。


    原来在有的人眼里,他们并不是般配的。


    何月桐听了太多人说,小何命真好,一毕业就上岸,嫁的也是潜力股。要不是小何条件好,这么好的男孩子,我们也不会介绍给小何。也是小何家庭不错,学校不错,工作也不错,才能轮得上小李,XX局科长的女儿,也等着相小李呢。


    她吐出这些抱怨,司灵畅哈哈大笑,薯片渣子落了一桌:“这男的有这么好,那她自留,别摆出来了。我就说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丑,你们这向下兼容也太狠了。”


    何月桐也跟着笑,噗嗤噗嗤地:“小嘴儿就跟淬了毒,你也不怕纪英和知道?”


    “老天爷,他又是我什么人呢。”司灵畅翻着白眼,抱怨道:“哎呦,八百年前的小同桌有什么可说。”


    “你酸了,你嫉妒。”何月桐扒拉着司灵畅手上的链子,“爱死了,链子上还有人家的首字母!”


    司灵畅翻着白眼抽回手,大喊道:“你是瞎子,这是YSL!”


    喝到十一点钟,何月桐的手机突然嗡嗡震动起来,司灵畅用肩膀挤了挤她:“小何,你的小河查岗了。”


    烦,真的烦。何月桐拧着眉毛,接起电话撂了一句:“在陈姐的酒吧,还没好。”啪嗒一声,又把手机摔回了酒桌。


    “长脾气咯。”司灵畅做着鬼脸,“乖宝宝不给你老公报备,小心贤妻良母形象碎裂一地。”


    “好烦!能不能不提!”何月桐烦闷,“就跟老母鸡一样。”


    看着出现在吧台前的人,何月桐更加烦躁。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不能让她安安静静地和司灵畅喝完这一台子的狼藉。


    不过在那个人看过来的时候,何月桐还是带上了温柔的面具:“老公,你来接我们呀。”


    “你怎么喝这么多酒。我们快备孕了,你咋喝这么多?”


    “这……”道德规范忽然回到了何月桐的身体里,她面红耳赤地看着面前的狼藉。她又开始愧疚,愧疚之中又多了两分动摇,她好像还没资格成为妻子,成为母亲。


    “哎呦,我喝的,怪我,我是酒蒙子。”那个活泛的司灵畅钻出来了,她挤进两个人中间,看着何月桐的丈夫矜贵地点了点头:“你好,小河。”


    何月桐几乎惊得想跳起来捂住她的臭嘴。但何月桐的丈夫什么都没有察觉,还笑呵呵地:“月月,你朋友真好玩,我又不跟着你姓,咋还叫我小何呢。”


    司灵畅笑吟吟地,蹬蹬两步蹿到前头:“下雨了,好!好雨!”


    那不是雨,是空调水。


    何月桐松了口气,拉了拉丈夫的袖子。她一转头,惊异地发现丈夫这张脸好像比昨日肿胀了许多,那勉强能看出是个双的眼皮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炸成了一张单的。


    好像真的,越看越不顺眼。


    她忍了又忍,最后说:“她喝高了,我们把她送回去。”


    关于女主,司灵畅并不是传统意义上完美的女主角,她不会道德上完美无瑕,人生历程完美无缺。当我坐在宿舍里看论文的时候,我在纸上写女性情感的自我表达,突然,司小姐这个指向了所有反面的女人出现在我眼前,而我又恰好有时间写作。


    于是,这本书的第一句诞生了。


    是这一句——情感骚动不一定是爱情,但一定是一种塑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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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求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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