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燃在浴室镜前站了整整三分钟,盯着自己左臂疤痕上那道新出现的粉色痕迹。水珠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在洗手池里发出清脆的声响。身后,宋沉的呼吸声渐渐变得平稳而绵长——他又睡着了。
宋燃轻手轻脚地回到床边。宋沉侧卧着,银十字架从领口滑出来,悬在床沿微微晃动。那个打开的金属盒放在床头柜上,母亲的字条在台灯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同生共死,骨肉不离。"
宋燃拿起字条,翻到背面——还有一行小字,像是后来加上去的:
"当镜中花开,骨血相融,契约即成。"
镜中花?宋燃皱眉,目光扫过房间里的穿衣镜。镜面映出他和宋沉的影子,两个相似的轮廓在昏暗灯光下几乎融为一体。他突然想起小时候听过的一个童谣——"镜中花,水中月,双生子,命相连"。
宋沉在睡梦中翻了个身,手臂无意识地搭在宋燃刚才躺过的位置。他的衬衫卷起一角,露出腰侧一道细长的疤痕——宋燃不记得他有这个伤。出于某种冲动,宋燃轻轻掀开自己的衣角——在同样的位置,有一道几乎一模一样的痕迹。
"操..."宋燃低声咒骂。这些伤痕像是某种隐秘的对话,刻在他们身体上的密码。
窗外,雨势渐小。宋燃拿起手机,给硬盘里的视频文件做了备份,然后删除了原始记录。他需要更多信息,而唯一可能知道真相的人...
老陈的房门虚掩着。宋燃推门进去时,老管家正跪在一个小神龛前,手里拿着三炷香。神龛上供着一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母亲抱着两个婴儿,笑容温柔。
"您应该敲门。"老陈头也不回地说,声音比平时沙哑。
宋燃直接走到神龛前,拿起那张照片:"母亲...信什么教?"
老陈终于转过身,眼睛红肿:"夫人不信教。她信...更古老的东西。"他指了指照片背景——母亲身后隐约可见一个奇怪的符号,像是两条缠绕的蛇。
"血誓是什么?"宋燃单刀直入。
老陈的手抖了一下,香灰落在手背上,烫出一个小红点:"您...看到了那个盒子?"
"不止。"宋燃拿出手机,播放了硬盘里母亲往婴儿额头滴血的片段,"这是什么仪式?"
老陈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颤抖着站起身,关上房门,还上了锁:"二少爷...有些事知道了反而更危险。"
"比基因崩溃还危险?"宋燃冷笑,"父亲说宋沉喝的血茶越多,排斥反应越严重。这是真的吗?"
老陈的沉默已经给出了答案。他走回神龛前,从底座下取出一个小布包:"夫人留给我的。说如果有一天...你们发现了真相..."布包里是一把青铜钥匙和一张纸条。
宋燃接过纸条,上面只有寥寥数语:
"当镜中见花,去玫瑰园地下。钥匙开第三道门。"
"玫瑰园地下?"宋燃抬头,"那里有什么?"
老陈摇头:"我不知道。夫人去世前一个月,让人在花园里修了个小温室,种满红玫瑰。但..."他犹豫了一下,"那里从不让任何人靠近,包括老爷。"
宋燃握紧青铜钥匙,金属边缘硌得掌心生疼。母亲到底留下了什么秘密?为什么要在他们二十一岁时才揭晓?而现在,这个时间被提前了...
"还有件事。"宋燃指着照片上母亲身后的符号,"这是什么?"
老陈的眼神闪烁:"双蛇衔尾...古老的共生符号。夫人说...这是你们的命运。"
宋燃还想追问,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宋沉的短信:
"你在哪?"
简短的三个字,却让宋燃后颈汗毛倒竖。他匆忙告别老陈,回到三楼。宋沉的房门大开着,床上空无一人。浴室传来水声。
"宋沉?"宋燃敲了敲浴室门。
没有回应。水声持续。
宋燃推开门,热气扑面而来。宋沉站在淋浴下,赤身**,任由热水冲刷着他的身体。他的左臂已经恢复正常,但胸口和腰腹间布满了细小的伤痕——每一道都能在宋燃身上找到对应。
"你去见老陈了。"宋沉关掉水,声音在水汽中显得模糊不清。他没有转身,只是伸手抹去镜面上的雾气,露出两人的倒影。
宋燃不知该如何回答。水珠顺着宋沉的脊椎滑下,消失在腰际的凹陷处。那些伤痕在蒸汽中泛着粉红色,像是刚刚愈合。
"他给了你这个,对吗?"宋沉突然转身,手里拿着那把青铜钥匙。他什么时候从宋燃口袋里拿走的?
"那是母亲的——"
"我知道这是什么。"宋沉打断他,向前一步,水珠溅在宋燃的衬衫上,"但你现在不能去玫瑰园。还不是时候。"
宋燃不退反进,两人几乎鼻尖相触:"什么时候才是''时候''?等你基因崩溃?等我们被父亲的实验搞疯?"
宋沉的眼睛在浴室灯光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金色,像是某种夜行动物:"等镜中花开。"他指向镜子,"看。"
宋燃转头,镜面上水汽重新聚集,形成一片模糊。但在他们倒影的心脏位置,有一小块区域保持清晰——形状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
"这是..."
"母亲的标记。"宋沉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柔和,"她在等我们准备好。"
宋燃伸手触碰镜面,指尖传来一阵刺痛。更诡异的是,镜中的"花苞"似乎随着他的心跳微微颤动,就像...有生命一样。
"钥匙给我。"宋沉伸出手,"时候到了,我会告诉你。"
宋燃犹豫了一下,最终交出钥匙。宋沉将它挂在银十字架旁边,两件金属饰品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现在,"宋沉扯过浴巾围在腰间,"告诉我父亲还说了什么。"
宋燃转述了父亲的警告,关于血茶和基因崩溃的部分。宋沉听完,嘴角勾起一个古怪的微笑:"他在撒谎。"他走向衣柜,取出一件黑色睡袍,"血茶不是原因,而是解药。"
"什么?"
宋沉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个笔记本,翻开其中一页——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日期和症状:"每次我停止饮用血茶超过三天,症状就会恶化。而喝下后,情况会暂时缓解。"他指向最近的一条记录,"今天发作是因为...我故意停了一周。"
宋燃抢过笔记本,快速浏览。记录从三年前开始,症状描述从最初的"轻微头痛"逐渐变成"幻听""幻视",最近几个月甚至出现了"记忆闪回"和"皮肤自发性破损"。
"你他妈在拿自己做实验?"宋燃难以置信地抬头。
宋沉系好睡袍腰带,表情平静得可怕:"我需要知道极限在哪里。"他指了指自己太阳穴,"最近这里经常听到声音...母亲的声音。"
宋燃突然想起宋沉高烧时说的那句话——"衣柜里的第三个人"。难道那也是幻听?
"那个衣柜..."宋燃试探地问,"在我们小时候被关的那个..."
宋沉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你想起来了?"
"只记得片段。"宋燃诚实地回答,"黑暗,发霉的气味,你数数的声音...还有..."
"呼吸声。"宋沉接上他的话,"不是我们的。"
两人陷入沉默。浴室里的水汽渐渐散去,镜面上的"花苞"也随之消失。宋沉走到窗前,望着雨后的花园。月光下,玫瑰温室像一颗暗红色的宝石,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父亲说我们是''生命备份''。"宋燃打破沉默,"他说如果你死了..."
"你也会死。"宋沉转过身,"但反过来不成立。这就是为什么..."他的声音低下去,"我必须保护你。"
宋燃胸口一阵刺痛。他突然明白了宋沉这些年的偏执和保护欲从何而来——在宋沉眼中,他们不是平等的兄弟,而是主机与备份的关系。
"那个火..."宋燃艰难地开口,"七年前..."
"是你放的。"宋沉平静地说,"但火势失控是因为煤气泄漏。而那天..."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锁骨下的疤痕,"是我故意激怒你,让你推我那一下。"
宋燃如遭雷击。所有的记忆碎片突然拼合在一起——那天宋沉反常的挑衅,故意站在碎瓷片附近,甚至...在火势失控后阻止他冲进去救人。
"你算计我。"宋燃声音发抖,"就为了...什么?证明这个该死的连接?"
宋沉的眼神变得幽深:"为了证明父亲是错的。"他解开睡袍,露出胸口那个手术疤痕,"六岁那年,我心脏骤停不是因为先天缺陷,而是因为父亲加大了实验强度。他想测试连接的极限..."
宋燃胃部一阵绞痛。他记得那天——他突然毫无理由地大哭,保姆怎么哄都没用。后来才知道,同一时刻宋沉在医院抢救。
"母亲的血誓改变了什么?"
宋沉重新系好睡袍:"不知道。但父亲从那以后就停止了**实验。"他苦笑一声,"直到七年前那场火...他发现即使分开两地,我们的连接依然存在。"
宋燃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所以他才把我送走...为了测试距离对连接的影响。"
宋沉点头:"每月一次的探视,就是为了收集数据。"他从枕头下取出一个小瓶子——里面是暗红色的液体,"血茶不是巫术...是解药。用我的血和母亲留下的配方制成,能暂时稳定基因。"
宋燃接过瓶子,液体在月光下呈现出诡异的色泽。他想起自己喝下那杯血茶时的感觉——既陌生又熟悉,像是身体认出了某种遗失已久的成分。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宋燃抬头,"七年了你都守口如瓶。"
宋沉的眼神变得复杂:"因为镜中花开了。"他指向镜子,那里已经空无一物,但宋燃明白他的意思,"母亲的血誓...开始了最后阶段。"
"什么最后阶段?"
宋沉没有直接回答。他走到宋燃面前,伸手抚上他的左臂疤痕:"疼吗?"
宋燃摇头。疤痕早已愈合,只是偶尔会发痒。
"现在呢?"宋沉突然用力按压那道疤痕。
剧痛如电流般窜过全身。宋燃倒吸一口冷气,本能地挥拳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