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翌日清晨。
虽然经历了一天的风波，但楚明漪还是睡了个好觉，神清气爽地爬了起来。
房间里其实没什么值得带走的，哪怕是看似琳琅满目的漂亮衣服，但只要想到包含着林美珍的恶意，楚明漪就觉得膈应。
更何况，昨天临走前江令仪也有特意交代过，浅水湾的别墅里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了，连日常用品都有购置齐全，让她只需要人过去就行。
楚明漪索性也不准备收拾什么，便直接下楼走进餐厅。
八十年代的香江，早餐文化早已经是中西交融，种类也很丰富。
厚切吐司裹着蛋液煎至金黄酥脆，中间的花生酱稍微融化，淋上的蜂蜜正顺着边缘缓缓流淌；青花瓷碗里的艇仔粥冒着热气，绵密的粥底裹着鲜甜的海味，炸猪皮的油香混着青葱的清爽。
——是真的好吃。
楚明漪没忍住又多吃了一块西多士，感觉到有点撑，这才略显恋恋不舍地放下了餐具。说起来，等她搬家后也得找个做饭好吃的厨娘，否则真要天天跑出去觅食了。
“阿漪，你今天起得好早，用完早餐了吗？”
林美珍拿着档案袋走进餐厅，身后跟着穿三件套西装的律师。
楚明漪懒洋洋地点了点头，毫不客气地道：“林姨是已经安排好了吗？”
“是啊，我可是一早就拉着你爹地起来，特意请陈律师拟了托管协议呢，你爹地已经签过字了。”林美珍笑着将那叠文件递过来，“就是地契过户还需要一些时间，不过这期间茶餐厅的经营权是全权交由你处置的。”
楚明漪翻阅了一遍文件，确认无误后这才签字：“是吗？那就有劳林姨费心了。”
送走陈律师后，林美珍将账本和钥匙交给楚明漪，这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对了，阿漪啊，昨晚时间太匆忙，林姨都忘了跟你细说茶餐厅的事。”
“是这样的，比起其他铺面，这里最近可能有些小波动。不过我觉得，对想要学习管理的你来说，倒也算是个难得的实践机会。”
她声音轻柔，但翻开账本时，指尖却有意无意地点了点那个“5888”的赤字：“毕竟经营这种事嘛，总要有个开始，是不是？”
楚明漪也不意外，若是茶餐厅也很红火，林美珍怎么可能舍得交出来？
只不过还想知道林美珍会怎么劝退自己，她做洗耳恭听状。
“你妈咪当年白手起家时，市场环境单纯得多。如今这条街上光连锁茶餐厅就有七八家……竞争可比从前激烈多了。但林姨想着，这毕竟是她留下的产业，再难也要撑着。”
林美珍惋惜地轻叹一声：“码头改建后客流少了一半，确实影响了生意。再加上去年冻肉关税又上调，连半岛酒店的采购价都涨了三成……幸好永利的王老板念旧，至今还按三年前的价给我们供货。”
楚明漪垂眸看着账本，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账本上的数字工整清晰，甚至每一笔收入都精确到分毫，支出也能严丝合缝地对应着票据，可偏偏——
太过完美的东西，往往最不可信。
“这间茶餐厅是你妈咪白手起家的第一块招牌，是她的心血，所以再辛苦林姨也要守着。好在现在总算等到你来接手……”林美珍唇角勾起温柔的弧度，“就当练练手，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随时来问我，但阿漪也别太在意结果，反正……就是积累经验嘛。”
林美珍的每一句话都裹着蜜糖般的关怀，字里行间却渗着砒霜，表面看是长辈的谆谆教导，实则句句都在提醒她资历尚浅、能力不足。尤其那副宽容大度的模样，活像是在说“随你折腾，反正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这要是换个人来，怕是要被这番绵里藏针的话刺得坐立难安，就像是昨天怀疑自己的楚耀声。
知道这不过是想用账本上的赤字吓退她的把戏，楚明漪合上账本，唇角扬起一抹明媚得过分的笑意：“林姨这么尽心的提点，我自然要好好学着啦。反正有您这样经验丰富的长辈坐镇，我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林美珍的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下，这丫头不会是真以为自己能翻出什么浪花吧？
不过是个刚从大陆回来，什么都不懂的的丫头，哪来的这般底气？
算了，反正料她也看不出什么门道。
林美珍也跟着笑起来，跟着楚明漪一起站起来，温声细语道：“对了，最近码头那边不太平……亏钱是小事，阿漪你独来独往的，可要多当心些啊。”
楚明漪脸色都没有变一下，还对她眨了眨眼：“放心吧林姨，只要没人存心作梗——我相信这铜锣湾的地界，还是很太平的。”
林美珍：“……”
她突然开始怀念之前还不通语言的北姑了，哪像现在，一口流利粤语字字带刺，活像只碰不得的刺猬。
气人！
楚明漪开开心心出门，就见江令仪派来的司机已经在外面等候。
黑色轿车沿着蜿蜒的山路下行，穿过繁华的市区，渐渐驶入浅水湾道。透过车窗能看见碧蓝的海面在阳光下闪烁，道路两侧的海枣树梢头萌生出嫩绿的新芽，一切都生机勃勃。
当车子停在一栋米白色维多利亚风格洋房前时，楚明漪眼前一亮。
米白色的外墙搭配赭红色坡屋顶，在阳光下格外醒目，落地窗从一层直通二层，看上去气派又优雅。
唯一不足的可能就是隔壁邻居的宅邸，似乎离自己也太近了些。
楚明漪忍不住打量了下两栋房子的距离，中间那道不过一米二的矮墙简直形同虚设。而隔壁虽然看似空置，但庭院里却出奇地整洁，草坪也修剪齐整，就像是随时等着主人入住似的。
门口早有两人等候，见到楚明漪就连忙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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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来介绍自己：“楚小姐，我们是霍太安排过来的。”
为首的妇人大约有五十来岁，眉眼间带着爽利的笑意。她自称周姨，早年从大陆来香江，在几家知名酒楼做过主厨，各系菜肴都拿手，如今被江令仪特意请来照顾楚明漪的饮食起居。
旁边站着皮肤黝黑的园丁刘伯，而方才开车的司机也默不作声地留了下来，身形精壮目光警觉，腰间还别着电击棒，一看就知道是还兼着保镖的职责。
知道这都是江令仪担心她独居不便，特意安排来照顾她的。早餐时还琢磨着要找厨娘的楚明漪，顿时忍不住再次在心里赞美，呜哇，令姨也太贴心了吧！
这可真是面面俱到，可谓什么都替她想到了。
踏上弧形楼梯，周姨为她推开大门，眼前就是宽敞的门厅。
水晶吊灯将暖黄的光晕洒在酒红色波斯地毯上，左侧是开放式餐厅与厨房，右侧通往家庭厅的拱门，尽头则是通向露台的玻璃推拉门。
推开玻璃推拉门，楚明漪刚站在面海的露台上，就看见了那道一米二的矮墙。只见蓝绿相间的琉璃瓦上还凝结着晨露，墙缝里钻出的三角梅已经冒出红色花苞。
可怕的是，透过这道矮墙，甚至能清晰看见对面几乎镜像对称的庭院。
楚明漪：“……”
要命，这距离也太近了吧！要是两人同时出现在露台上，岂不是成了面对面社交？
我们这样是不是有点太暧昧了.jpg
然而周姨却全然未觉，只以为她是在欣赏海景，还笑吟吟地道：“霍太还说，她今天不方便来看您，不过乔迁礼物已经放在车房了，让您看看喜不喜欢呢。”
礼物？
楚明漪连二楼都还没看，就好奇地沿着旋转车道往地下车库走，却万万没想到再次受到冲击——
只见两栋别墅的车位间，那道本该闭合的电动隔墙竟然敞开着，能看见一辆酒红色捷豹XJ6与隔壁空置的车位赤./裸相对，中间只隔着一条狭窄的过道。
……不是吧，这车库居然也是共用的？
即便知道捷豹应该就是江令仪说得乔迁礼物，但此刻楚明漪却连半点欣赏的心思都没有，反而在心里倒抽口气。虽然知道香江地方很小，也早有了心理准备，但……你们香江人是真的一点距离感都没有吗？？
普通房子就算了，这好歹是浅水湾的豪宅，一点隐私性都没有的吗！
救命。
她猛地按下车库升降键，再次庆幸隔壁邻居没有住在这里。
否则每天出门要隔着矮墙四目相对，开车入库得客气让行，怕是连在花园喝个下午茶，都能看见对方举着茶杯的手……不是，神经啊！
楚明漪根本不敢想象那副美妙的场景，香江人可真是将“亲密有间”的社交距离拿捏得令人窒息，她在现代住的地方好歹还有堵实打实的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