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那是谁?”
同为alpha,谢柏宇在周宴之经过时感觉到了强烈且明显的压迫感,心头一震,抓住经过一旁的斐大学姐询问。学姐说:“总裁啊。”
“周宴之?”
“当然咯,不然有谁这么帅?”
谢柏宇看着周宴之的背影,“原来这就是周宴之啊,我以为财经新闻那照片是高p。”
“是不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学姐坏笑。
“好年轻啊,他多大年纪?”
“今年三十吧,云途是他二十五岁创办的,三年就买楼了,是不是很恐怖?”
“其实没必要买下一整座楼,”谢柏宇开玩笑道:“是不是全部家底都搭进去了?”
“这就全部家底了?”学姐晃晃手指头,神秘道:“他爸更有钱,知道朗凡吗?”
谢柏宇之前只知道云途厉害,对周宴之本人并不了解,今天一听,忍不住评价:“嚯,房地产加互联网,风口全赶上了。”
“也不是谁都能赶上风口的,周总在工作能力方面没话说的,有机会公司开会感受一下。”
“我可没机会,”谢柏宇指了指自己的胸牌,“我是尊贵的外包。”
学姐笑着搡了他一把。
聊完正好走到门口,谢柏宇回头寻找温颂,却发现温颂蹙着眉头,目光直直的,像是紧紧追随着什么人。他顺着望过去,看到正探身进车的周宴之。
谢柏宇从未见过温颂露出过那般目光,热切、崇拜,又带着几分微不可察的委屈。
一阵北风吹来,凉飕飕钻进衣领,温颂回过神来,看到周宴之的车缓缓驶离,对谢柏宇和余正凡说:“走吧。”
谢柏宇若有所思。
大抵是大家都吃腻了员工餐厅,不少人都前往公司对面的美食街吃午饭,过斑马线时俨然一支浩浩荡荡的大军,温颂怕人群拥挤,一手拢住领口,一手护住肚子。
酸菜鱼店也人满为患,幸好谢柏宇提前预约了位子。坐下来,温颂搓搓手,先拿纸巾擦桌子。
谢柏宇让他点单,他笑着摇头:“学长点吧,我不挑食的。”
谢柏宇征求了余正凡的意见,三下五除二点了菜,放下手机,忽然把话题转到温颂身上,“还没问,学弟,你毕业了打算干嘛?”
温颂愣住。
这个问题有些尴尬,因为他毕业的时候……大概正挺着大肚子,在家里待产。
当然他不能说,只含混道:“就投简历找个公司上班吧。”
“沁姐说你绩点专业第三,你怎么不保研?”
温颂脸色一滞,“我……我不想读研。”
这倒和怀孕无关,他原本的人生计划里也没有读研这一项。
没钱,还不方便。
他要照顾鹏鹏和小铃,早点工作是最好的选择。
谢柏宇又说:“也是,现在读研挺辛苦的,那你准备去哪家公司啊?你这个简历,北京上海不谈,在斐城还是很好找工作的。”
温颂还没想过,他的视线不自觉往外延伸,越过斑马线,抵达对面的云途大楼。
“云途?”谢柏宇诧然。
温颂被他突然扬起的声调弄蒙了,两手捏着擦桌子的纸巾,怯怯发问:“我不、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那你现在算是提前感受了,”谢柏宇笑了笑,“感受如何?”
“挺好的。”
余正凡忽然在一旁开口:“云途这两年发展很好,市场占有率飙到行业第四了,听说周总非常重视技术投入,研发部人员的工资待遇很丰厚。小颂选择云途,还是很明智的。”
谢柏宇问他:“这么好,你怎么不来?”
“我?”余正凡倒了杯茶,缓缓呷了一口,“人到中年,卷不动了,你可以去卷一卷。”
谢柏宇不以为然:“我不去,我懒散惯了,别看云途才创办五年,工作制度还挺严格的,我不喜欢。”
“工作环境还是不错的。”
温颂听着他们一来一回地聊,不吭声仿佛局外人,但只要他们提到周宴之、提到云途,他就竖起耳朵,打起十二分的注意力。
从别人口中听到对周宴之的评价,让他觉得很是新奇。
就像是……又窥到先生的另一面。
更厉害的一面。
“那我们就只能做三个月的同事了。”
耳边忽然传来谢柏宇的声音靠近,温颂倏然转过头,对上谢柏宇似笑非笑的眼。
他嘴笨得很,最是应付不来这种场面,挠挠头,又搓搓手,傻笑道:“可我会一直记得学长的,还有余哥,你们对我特别好。”
他一笑,一双杏圆眼也跟着笑,嘴角也翘起来,露出一点牙龈,看着十分可爱。
他这副毫不设防的灿烂模样,总让谢柏宇心软,不由得想起校园里初见那面,温颂背着半人高的大红色捐赠箱穿梭在人群中,热得脸颊红扑扑,额前的碎发都结成几绺,只有一双眼睛依旧澄澈明净,让人不能拒绝。
笑起来有酒窝,鼻尖有一颗小小的痣。
温颂一点都没变。
当年在图书馆门口就该和他认识的,加一下联系方式,也不至于此刻遗憾。
他控制不住想摸温颂的头,手伸出来,还是忍住了。
酸菜鱼端上桌时还咕嘟咕嘟滚着油浪,青红椒圈和鲜嫩的鱼片半浸在汤汁里,鲜咸麻辣齐齐往鼻子里钻。
温颂的馋虫瞬间被勾了出来,忍不住咽了下口水。果然山猪吃不来细糠,四位数的西餐远比不上这一盆酸菜鱼,他想。
一想到那三千多,他就心疼加肉疼。
幸好昨晚找到一个临时兼职,做一个微信网页,三个页面,包括下单支付和订单查询功能,期限是十天。温颂报价两千二,对方砍到一千八,最后就这么定下来。
今晚就要开始忙活了。
这私活纯属冤大头,性价比极低,但是好歹赚回一半,温颂只能认命。
高高兴兴吃完酸菜鱼,还没回去,光是远远看着云途大楼,温颂就开始忧虑了。
下午还要去一趟先生的办公室。
回公司的步伐都变得沉重。
幸好周宴之没有为难他,下午的苹果水是宋旸送来的,两个人在茶水间交接一只玻璃杯,秘密如间谍交换情报。
宋旸看他偷偷摸摸要走,喊住他,问:“你去过周总办公室了?”
“啊嗯。”温颂支支吾吾。
“看来周总已经把你放心上了。”
宋旸说这话时,走廊正好有脚步声经过,温颂吓了一跳,脸都白了,“没有。”
“也挺好的,这不是如你所愿了吗?”
这话让温颂无所适从,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他对周宴之的感情,宋旸是最清楚的。
温颂一直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可是高中毕业那年,宋旸替周宴之送来礼物,看到温颂捧着礼物盒,眼角含泪、爱不释手、连盒角磕碰一下都懊恼不已的模样,脱口而出一句:“你是不是喜欢周总?”
温颂呆住,抬头看到宋旸抱着胳膊笑。
宋旸其实没有笑话他的意思,但是那声轻笑太过自然,仿佛在说:又来了,又来一个异想天开的。
那是温颂第一次直面他和周宴之的巨大差距,而后陷入更深的自卑。
后来每一次见面,宋旸都带来不好的消息:周总今天接受了斐城电视台最美财经记者的访谈、周总母亲最近一直在催婚、周总今天和一个omega相亲了……
温颂每次都挠挠脸,装作很坚强,笑着说“看来先生快结婚了”,其实心都要碎了。
经年累月的折磨,使得他对宋旸产生了一种恐惧心理,应激似的,他甚至害怕听见宋旸的声音,害怕被宋旸笑话——哪怕他和周宴之已经结婚两个多月了。
“方先生在对面买了个楼,你知道吗?”
宋旸的声音唤回了温颂的思绪,他“啊”了一声,一脸疑惑地望向宋旸。
“你不知道?”宋旸指向窗外的建筑,“就那个新鹤地产,看到了吗?方先生好像把这个楼买下来了,和我们正好面对面。”
温颂装作不在意,傻呵呵地说:“是吗?方先生好有钱。”
宋旸瞟了他一眼。
半晌,温颂还是没忍住问:“宋助理,先生和方先生为什么没在一起啊?”
“方先生的心另有所属。”
和温颂设想的完全相反,但他并没有因此窃喜,反而有些难过,爱而不得的滋味他太清楚了。
原来不管多优秀的人都难过情关。
忙完工作,还没来得及吃饭,周宴之就来接他去医院配舒缓型的抑制剂了。
黄师傅开车,周宴之和温颂坐在后排,中间的扶手箱将他们的距离隔得很远。
温颂一路都在偷偷看周宴之的侧脸,猜想着周宴之和方思镜之间的爱恨纠葛。高等级的alpha和omega,门当户对,青梅竹马但心有所属……先生一定很遗憾吧,和他结婚是不是心灰意冷之后的决定?
“在想什么?”周宴之忽然开口。
温颂吓得一激灵,脑子还没组织好语言,嘴巴已经说出来了,“方先生……”
“谁是方先生?”周宴之蹙眉。
温颂小声回答:“方思镜方先生,宋助理说他在云途对面买了个楼。”
“是,”周宴之低头揉了揉眉心,声音因疲惫而低哑,“怎么对这个感兴趣?”
温颂搓搓膝盖,鼓起勇气试探:“方先生……怎么还没结婚呐?”
“那你得问问林律昇了。”
温颂张口结舌,半晌才反应过来,“方先生和林先生……”
周宴之以沉默作答。
他看着温颂因为八卦而缓缓睁大的眼睛,实在想不明白这个小家伙怎么能没心没肺到,对他的情绪毫无察觉?
在他面前唯唯诺诺、泾渭分明,转头就和什么学长嬉笑打闹。现在又没头没脑地聊旁人的八卦,仿佛白天的事从没发生过。
周宴之人生头一次遇到难题。
他并不知晓的是,与此同时,他的沉默被温颂解读成了悲伤。
温颂看得真真切切,先生垂眸不语,眼神晦暗,可不就是悲伤?
看来自身条件越是优秀,在感情里受到挫折的打击就越是强烈,温颂心疼地想。
他伸手过去,小心翼翼地捏住周宴之的西装袖口,轻轻晃了晃,“先生。”
周宴之转头望向他。
傍晚昏暗的车厢里,温颂一双小圆眼睛亮得像宝石,说话前还眨一眨。
周宴之想:就这么原谅他了,是不是太没原则?
他反握住了温颂的手,下一秒,就听见温颂说:“先生,很多人都是经历了好几段感情才知道自己究竟喜欢谁。要不然,等宝宝出生,我们就离——”
温颂话还没说完,周宴之就脸色骤变,松开了他的手。
黄师傅适时踩了刹车,打断他们的对话,清了清嗓子说:“周总,医院到了。”
天知道温颂说这句话鼓足了多大的勇气,又是强忍着怎样的心碎,先生不领情就罢了,还一言不发难掩怒气地下了车。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真是难搞!
他垂头丧气,像小跟屁虫一样跟在周宴之后面,进了一家私立医院,又在前台招待的指引下进了一间诊疗室。
一个和周宴之差不多年纪的男人坐在里面,看到他们就起身,笑道:“路上是不是很堵?”
周宴之与他简短寒暄,转身介绍温颂:“这是我爱人,温颂,这是我高中同学,钟亦文钟医生,是信息素内分泌学方面的专家。”
“又给我戴高帽了,”钟亦文笑了笑,倾身与温颂握了手,“年纪好小,看不出来啊周总。”
温颂脸颊发热,不知所措。
周宴之也不啰嗦,“亦文,我爱人的情况提前发给你了,麻烦你现在帮他看一下,有没有适合他的舒缓型抑制剂?”
钟亦文摘下温颂的抑制贴,将专门的检测器贴近温颂的后颈,看了眼数值:“是不是发情期快到了,信息素浓度超正常值将近两倍。”
温颂下意识望向周宴之,周宴之替他回答:“是,快到了。”
钟亦文欲言又止,想到周宴之给他发的消息,顿了片刻说:“尝试一下安耐宁,前两年出的一种妊娠期分级抑制剂,患者反馈蛮好的,加了叶酸载体蛋白和薰衣草成分,既能舒缓不良反应,还能补充营养素,有贴片和吸入式气雾剂两种。”
“好。”周宴之说。
“正常用贴片就行,后颈和肚脐各贴一片,紧急情况比如……alpha信息素溢出引发你的不良反应了,可以使用气雾剂。”
温颂点了点头。
护士带温颂去拿药,周宴之被钟亦文留在诊疗室里。
钟亦文摩挲了两下鼠标,没忍住开了腔:“其实我还是建议你们完全标记。”
温颂在车上说的话犹在耳边,周宴之自嘲地笑了笑,“先这样吧。”
和钟亦文道了别,走到医院门口的时候,温颂也拎着小袋子走过来。
他低着头往前走,正在研究气雾剂的封闭式雾化口,看到周宴之,他在原地停了须臾,很快又主动走上来打破僵局。
见周宴之面色平淡,他欲言又止,把气雾剂盖在自己的脸上,凑到周宴之眼前,讨好地鼓了鼓嘴巴:“先生,好像在吸氧哇。”
他一笑,眉眼弯弯,很可爱。
像一只犯了错努力卖乖的小狗。
周宴之第二次想:就这么原谅他了,是不是太没原则?【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