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闻祈最后还是没进去抓鸡,他根据身高优势进去把抓鸡的沈栯拎出来。
沈栯看着瘦,拎起来也不费劲,不知道都吃到哪儿去了。
被人拎起来,他就顺便扒住闻祈的手,不下来了。
闻祈:“?”
被沈栯震惊的一百零八次。
闻祈都忘了自己沉默的人设了,问沈栯:“你这是……?”
沈栯半点脸红尴尬都没有,漂亮的脸清冷气息极浓:“比较省力,我累了。”
闻祈:“……”
所以就理所当然的把他当车架子使?
闻祈站在原地看挂在手上的一团绿色生物,沈栯认真的扒住闻祈,就是不松手。
三十秒后。
闻祈:“……”
沈栯:“……”
一分钟后。
闻祈:“……”
沈栯:“……”
几分钟后。
闻祈:“……”
沈栯:“……”
闻祈最后屈服了,他把人拎着上坡,到了闻大伯的门口。
一到平地,沈栯马上下来,双手合十给闻祈说了句谢谢。
这姿势,和闻祈之前看他信神的姿势一样。
根据沈栯说的有用神论,现在他信的神是闻祈吗?
闻祈平静暗沉的心起了一点波澜,当然,只是一点。
因为沈栯这个人太有趣了,就像黑白世界唯一的色彩,吸引闻祈看向他。
闻祈放在身边的手指微动,最后归为平静。
他和他不一样。
闻祈是失败者,而沈栯是胜利者。
……
沈栯轻车熟路的绕过院坝到了厨房,显然不是第一次来。
闻大伯家和闻祈家的院坝不一样,闻祈家外面有果园,地势低,所以院坝有一部分没有圈起来,剩下的部分方便过路。
而闻大伯家里在半坡上,没人过路,围栏就直接把整个坝子都围起来了,下面就是养鸡的竹林。
按道理来说,沈栯不可能跨过闻大伯家里的屋子直接滑到鸡笼里去。
闻祈好奇的看沈栯和闻大伯说话。
“不是说鸡很好抓的吗?可是我没有抓住,鸡咬我。”
闻大伯被逗得笑,纠正沈栯道:“那不叫咬你,那叫啄你。”
“好吧,”沈栯说:“那就是啄我。”
沈栯长得好看,人又精神,做事认真,是上了年纪的人都喜欢的性格,闻祈能看的出来,闻大伯就很喜欢沈栯。
闻大伯说:“你们年轻人细皮嫩肉的,啄起来方便,下次你就别去抓了,看中哪一只让我这个老年人去抓。”
沈栯摇头:“不,我记了哪一只抓的我,我回家训练一段时间回来一雪前耻!”
闻大伯:“……”这年轻人。
闻祈:“……”找虐吗?
闻大伯把闻祈和沈栯叫进厨房,数落道:“你和闻祈倒是不一样,闻祈现在看着人高马大,小时候也怕鸡。”
闻祈:“?”话题怎么转他这儿了。
因为很少说话,话题忽然变到他身上,闻祈也没来得及说话反驳。
这习惯利别人伤己。
闻大伯什么都抖出来了:“闻祈小时候来我家玩,我家公鸡脾气大,啄他,有几只甚至飞起来去啄他的眼睛,把他吓得不行,躲在他妈后面,说什么也不肯再来。”
沈栯听的津津有味:“后来呢?后来他是不是练习一段时间之后霸气回归和鸡战斗胜利了?”
闻大伯:“……”这孩子想象力也太丰富了。
他咳嗽一声:“没,我抱着他在鸡笼外面看鸡,他说哪只啄了他就把哪只杀了。”
沈栯:“……”
他瞅眼一米八几的闻祈,嘀咕道:“玩点杀啊。”
“那岂不是想吃鸡的时候就来点杀一只?”
闻祈:“……”这说的什么话。
内心戏一茬一茬的,一句话都不说。
闻大伯把看电视的闻大娘叫来吃饭,把大锅里温的菜都端起来。
“是啊,他可喜欢吃鸡翅和鸡腿了,就是连续一个月吃鸡,后来就不想吃了。”
“吃腻了。”
沈栯偷笑,因为在主人家不好意思,捂住嘴巴。
他眼睛咕噜咕噜的,一点也没掩饰的自觉,往闻祈身上转来转去。
闻祈:“……”
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爆发。
闻祈说话了,他说:“想笑就笑吧。”
于是闻大伯,刚来的闻大娘,还有沈栯都笑了起来。
闻祈:“……”
闻祈面无表情,这群人太没礼貌了,笑这么大声,后悔说话了。
闻大伯厨艺好,闻家人厨艺都好,桌上是过年做的腊肉和香肠,两种口味,一种甜的一种辣的。
腊肉是肋骨那一部分,漂亮的红油颜色,看得人口味大开。
还有香椿炒蛋,必不可少的回锅肉和鸡汤。
鸡的鸡腿和鸡翅都被拆下来,分成两份,一份给了闻祈,另一份给了沈栯。
闻大伯再把锅里的鸡头捞起来,说:“闻祈不喜欢吃鸡冠子,我帮你撕下来。”
“闻小叔喜欢吃鸡冠子,我——”
闻大伯这话说到一半,鸡头放到闻祈碗里,另一部分停滞在半空中。
闻小叔已经去世了。
闻大伯勉强笑了一下,懊悔道:“我在说什么呢,人年纪大了,不中用了,不中用了……”
沈栯在桌上啃鸡翅,见没人要鸡冠子,油手端碗伸出去:“没人吃吗?那我吃,我喜欢。”
闻大伯把鸡冠子放在沈栯碗里:“怎么把你给忘了,还好你不嫌弃我老头子用手撕的。”
沈栯咬了两口,说:“这有什么,我在工地上吃盒饭还吃不到这么好的东西。”
以往提起父母,闻祈总会难以控制低沉的情绪,不管在什么地方,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在乎外界的变换。
但沈栯实在是太有意思了,他收了吃的,还问:“有辣椒油吗?就是你们闻家自己做的那种,加了白芝麻葱之类的,太香了。”
闻大伯连忙说:“有有有,闻祈也爱吃,我去给你俩拿。”
浓郁的生活气息裹挟闻祈,让他难以抵抗,在这里,好像一切都还是从前的样子。
沈栯……是个生气的人,闻祈从遇见沈栯开始,对他的印象一次一次刷新。
刚开始,闻祈只认为沈栯是个高冷的人,虽然沈栯出现的场景比较好笑,但沈栯长了一张学神脸,人又白,头发不长不短,恰恰好遮住半边额头,眼睛漂亮,看人的时候像是浮了一层水光,清冷平静。
可他一说话,顿感平生,比起成年人的退让试探假意,他更像一个小孩,想知道什么,想要什么,就会直接说出来,想的东西也很有趣。
沈栯从不在乎别人的感受,闻祈发现,对于沈栯而言,别人的看法还比不上他吃下的一口饭。
就是这样的沈栯,让内心荒芜多年的闻祈产生了一丝悸动,他好像一把钝刀,偶尔路过,不知道什么时候划开了闻祈心里的黑夜。
他不可怜闻祈,也不心疼闻祈,甚至对闻祈没有好奇。
因为沈栯只是路过的一把钝刀。
在沈栯的带动下,闻祈不知不觉的多吃了一碗饭,吃到最后吃太饱了,饭好像堵在嗓子眼里。
不过反正闻祈也不爱说话,对他没什么影响。
吃完饭,闻祈要帮忙洗碗,闻大伯不干,他说:“你要是洗碗,那人家沈栯坐着多尴尬,别添乱,一边玩去。”
闻祈只好和沈栯坐在一起,听闻大娘说话。
闻大娘很喜欢小孩,面向慈祥,每次家里有人做客,她都忍不住留人下来说说话。
“闻祈你可别看你大伯了,”闻大娘笑眯眯的说:“你再看你大伯也不会让你洗碗。”
闻祈收回眼神,对闻大娘笑了一下。
闻大娘看出闻祈的不自在,点了点沈栯,说:“你可不知道,这小子第一次来我们家吃饭,非要去洗碗,我们家碗被他砸烂了好几个!”
沈栯一点也不害躁,他点头:“我没想到会这么滑,而且我有在练习。”
练习?闻祈好奇的看沈栯,想听他继续说。
沈栯却不说了,没有要多说是怎么练习的想法,转而想要点菜。
闻祈:“……”
他其实也就一点点点好奇。
可是沈栯不说话,闻祈的好奇就变成了亿点点点。
在闻大娘和沈栯要开始夏哥话题之前,闻祈憋出一句话:“你怎么练习的?”
一句话,让沈栯双眼发光,因为到了擅长的领域,所以很激动。
他握住闻祈的手,说:“我通过控制变量的方法,先试是锅的问题还是水的问题或者是洗涤剂的问题。”
闻祈:“……?”他可能听错了也看错了,这好像不是沈栯擅长的领域,也不该用什么控制变量法吧?
为了话题能延续下去,闻祈只能继续开口:“控制变量法?”
沈栯赞同的看着闻祈,一副找到知音的表情,说:“你也发现这个方法有漏洞了对吧?”
闻祈:“?”什么,他是觉得这个方法一整个都不正常。
沈栯:“因为我忘了还有碗这个变量,所以我后来又加上了碗!”
闻祈:“……”怎么感觉是因为洗一个碎一个所以不得不加上这个变量的……
闻大娘在一旁笑着开口:“我有次去他家里,全是什么锅碗瓢盆,堆了一地,也就他家只有他一个人住,不然哪有这么折腾的?”
可是沈栯不是和工地一起来的吗?为什么闻大娘会说他家里,他家也在这边吗?
闻大娘没让闻祈失望,几句话就说了这件事:“闻祈你还记得吗?沈栯小时候过年还会回来,他就是我们后面那座山隔壁村子的。”
这消息给的,和没给没什么区别。
闻大娘:“就是以前你爸带你上山打弹弓,累了就在人院子里歇的那家。”
闻祈仔细想了一会儿,冒出三个字:“土房子?”
“对,他就是那家人的曾外孙子,以前老人还在的时候过年回来过,你还带人出去打鸟,人不想去,你觉得人家长得漂亮,非拉着人去。”
“然后呢,你就对着天上乱开弓,人沈栯带了一本书,说要看书,你就搬了个石头放在身边。”
闻大娘指着闻祈,笑的不行:“你小子还怪心疼人,把你妈给你塞的汗巾拖出来铺在石头上,说是免得弄脏了沈栯的裤子。”
“你俩还记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