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处的人鱼感知到海域波动,墨绿鱼尾激起礁石边一阵浪花,似是塞壬迷惑人类的前奏。
“砰!”
一个女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发出一点声响,似乎并不惧怕海水窒息感,并不挣扎来求生,任由着海水奔腾过她的身体,带着她前往死寂的深海。
这个女人跳海的同时,他同时也感知到妹妹的存在,慌张感如巨浪席卷全身。
人鱼鳞片折射着幽冷的微光,暗流涌动。磷火般的水母群掠过她苍白的指尖,摇曳的光斑里,她胳膊处闪烁着明亮的绿光,那是他朝思暮想的人。
“在海洋遇到危险的时候,哥哥可以靠这片绿鳞找到你,不管你在哪片海域。”
“这是你最柔软处的鳞片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将鳞片放在她的胳膊上,鳞片变小后逐渐融入她的身体。
“如果我以后有喜欢的男人了,我还给你吧。”
“留着吧”
“给你当嫁妆”
包裹着利刃的潮水无一例外攻击着海底宫殿,玫瑰璃盏瞬间失去光泽,成为一堆废片。
不好。
今天是雬怵日,每值九月二十五,那神叨叨的家伙就会搅乱海底宁静,要一个真相,但比起真相,他更想找到那一个塞壬。
传闻那一个塞壬欺骗了他,偷走了他最珍贵的东西。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知道那件事的人不是早年离世就是失踪。
没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他不顾一切用最快的速度穿过重重逃窜的鱼群,尾鳍拍打着肆意横行的逆流,腰间的贝壳被利刃击落,他没回头,紧紧地攥着她的手,将她整个身体拥入怀中。
“…”
“小幽灵长大了”
“怎么每次见面不是摔跤就是受伤”
猩红的血液顺着她的脸颊滑落,犹如破碎的艺术品,可偏偏失去了它价值最不菲的地方,没有她温煦般的笑容。
他颤抖的手拨开她凌乱的发丝,指腹触碰到湿热的液体,暗红色的血不断渗出蔓延。
“我们回家”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他的眼眸变得冷冽,面容冷峻。
“看来又是他,赫苍肆,见人就咬的贱蛇”
他掌间凝聚起一团红雾,和尤凌一模一样的幻形人平躺在珊瑚边,唯一的不同就是这是无生命的,离开海洋后不过一周就会彻底消散。
他怀里的才是真货。
一想到赫苍肆认为他心心念念的女人连遗体都不愿留下,真是令人痛快。
而他像战胜的王者,抱着从小被他疼到大的凌凌回了海底王宫。
—海底王宫
王宫内一片狼藉,守卫被入侵神智,奇珍异宝都被击碎完全。
“海皇,不好了!付弦枳他又…”
没等下属说完,海皇念了道咒文,将灵力注入一张符纸内,符纸上升到整个海域,延伸出无边的结界。
“真是没完没了。”
结界内数亿枫杞飘散,修补着海底宫殿。所到之处,不再血腥,海底居民各取所需捡取枫杞,剩下的枫杞融入被摧毁的建筑。
“妈妈,这红绿色的叶子是什么啊?”
七岁的男人鱼好奇打量着,似乎忘记了鱼尾被划伤的痕迹。
“是枫杞。它集中生长在海洋最深处岩浆炼狱,具有恢复万物原形,以及助疗伤的奇效。但是只能用于同一个事物用两次,超过即失效。”
女人细心地用纱布将枫杞贴在男孩的伤口处。
“回家记得和你爸交代这次灵力考验考砸的原因哦”
“…哦”
海底宫殿恢复不久前的宁静。
—幽苓殿
她脖子上的蛇形图腾最是碍眼,他的指尖在图腾上滑动,图腾便被隐藏得无影无踪。
一缕白金色卷丝落在他手背,床上的女人正熟睡。
卷发?
她什么时候喜欢卷发了?
“卷发看起来很毛躁,我现在的发型才最适合我。我才不会无聊到去烫染。”
小幽灵又是从悬崖上跳下来的,那这卷发就是那蠢蛇的“杰作”了。
一道红痕进入他的视野,他顿觉不安,将她的胳膊从被子里拿出,他刚刚在水中并未注意。
如今,胳膊上的一道道吻痕咬痕令人触目惊心,她身上其他地方不用说,可能比胳膊上还多。
他的眼神转瞬变得幽暗,拳头紧攥。
他从小惯到大的幽灵妹妹,任凭她怎么闹腾,他都不忍心真的责怪她。
尤家夫妇临终托付给他的女孩,如今竟然在那个男人手里折辱,沦落到这种地步。
他心里恨的牙痒痒,恨不得现在手刃了那狗东西。
不过,得先让他心死,再让他身死,这样才是最大快人心的报复。只是身体死亡,那样太没劲了。
他轻握着她的手,生怕弄疼她。掌间的灵力源源不断注入她的体内,那些受辱的痕迹消失不见,她的唇不再苍白,卷发也恢复成原本的直发。
她依旧是他的小幽灵。
不是某个人的附属品。
她只是她,
而他愿意记得她原本的模样。
“呃…”
她起身便有些眩晕,总感觉自己的记忆有些残缺,但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昼寻檩,我怎么了”
“有没有不适的地方?”
他下意识将蒲公英抱枕放在她身后,方便她靠着床靠背。
“只是有些晕而已。”
“吃些补药可能会好得快一些”
只见他打开纯银盒,一颗比较大的富有光泽的粉色药丸露出。她把视线从药丸上移开,用“不想吃”的眼神可怜兮兮盯着他,这种眼神,他已见过数百次。
“不苦,甜的”
她如多年前一样接过一颗“粉糖果丸”。
他轻笑一声,眼底的宠溺似乎自己都未察觉。小时候因为她生病不习惯苦药,他便孤身去海底最深处岩浆处,历时三天找到了极为稀有的缇裕草,有这味草药加入能强身健体,甜味浓郁,能掩盖住苦味。
从那之后,海底王宫种满了缇裕草。
她喝过的苦药因为他都变成了“糖果丸”。
“我在你这待了多久了?”
“没多久,你可能太累了,睡了三天而已。”
“你之前在赫家…”
“哥,什么赫家?”
对上她茫然迷惑的眼神,他有些愕然,眉头紧锁。
难道她跳崖前脑后没受伤?
而是落水触礁导致失忆?
失忆于她而言,是好事。
不记得赫家那些肮脏的手段,是好事。
“你有想过换发型吗?比如…卷发”
他佯装无事发生的模样,随意问道。
“没有。”
“你今天有点奇怪。先说了一个我没听过的什么赫家,再问一个你知道答案的傻瓜问题。”
“哥哥只是很久没见过你了”
自从她12岁那年,尤家便移居法国。
十年了,他已经十年没有见过她了。
天知道他为了搪塞海洋催婚的长辈,说他自己有隐疾,但他的爱人在四方求药,如果他另娶,她会回来杀了他的。
“想看看你”
“看看你还是不是我当初认识的…小幽灵”
“看来,我赌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