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时空间的风是倒着吹的,苏清鸢跑起来时,头发不是向后飘,而是缠在脸前,像一团执意要遮住视线的银色蛛网。她抬头看向悬浮在云海上的机械城堡,塔尖的银钥匙正随着陆知衍腕表的蜂鸣轻轻震颤,每一次摆动都在空气中划出银色裂痕——那是观测者的视线在聚焦。
「别盯着钥匙看!」陆知衍从钟楼顶端跃下,落地时竟头朝下倒立着走了两步,才恢复正常姿势,「在逆时空间,越被『看见』的东西,越容易变成剧本的枷锁。」
他话音刚落,苏清鸢脚下的地面突然裂开,无数齿轮从裂缝中涌出,齿轮边缘布满铁锈,却反常地朝着顺时针转动——这在处处倒行的逆时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兀。齿轮滚动着汇聚成一条「路」,指向街道尽头那座挂着「修表匠」木牌的歪斜小屋。
「老钟的家。」陆知衍皱眉,腕表指针开始轻微卡顿,「他本该在十年前就被观测者格式化,怎么还在?」
小屋的门是用怀表零件拼成的,苏清鸢伸手触碰,那些零件突然咬合转动,在她掌心印出一个齿轮形状的烫痕。门「吱呀」一声开了,里面弥漫着浓重的机油味和……烤面包的焦香。
一个穿着背带裤的老人正趴在工作台上,用镊子拆解一只怀表。他的头发白得像雪,却扎着两个朝天辫,辫梢系着银色发条。听见动静,他头也不抬地说:「第三条街的流浪猫今天迟到了七秒,是你俩搞的鬼吧?」
「老钟,我们需要『逆反能量』的线索。」陆知衍走到他身边,指节敲了敲工作台,「观测者正在用剧本硬币锁死现实世界的时间线。」
老钟突然笑起来,笑声像上锈的发条在摩擦。他举起手里的怀表,表盘里没有指针,只有一只不停追逐自己尾巴的银色壁虎:「逆反能量?小姑娘,把你的手给我。」
苏清鸢迟疑地伸出手,掌心的齿轮烫痕还在发烫。老钟用镊子轻轻刮了刮那痕迹,烫痕里竟渗出一滴银色液体,落在他桌上的齿轮上。瞬间,那齿轮发出「咔嗒」巨响,铁锈剥落,露出底下流转的银光,而小屋外的颠倒街道上,一辆正在天花板行驶的汽车突然打了个滑,车头朝下栽了下来——本该尖叫的路人却集体抬头鼓掌,仿佛这是预设好的「精彩剧情」。
「看到了吗?」老钟把那滴银液抹在苏清鸢手背上,「你的『焦点体质』在这儿就是『逆焦点』,能把观测者的剧本『顶回去』。但要用这力量打开枢纽,得先找到『破译者』的工具……」
他话音未落,屋顶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苏清鸢抬头,看见无数液态金属触手正从天窗涌入,触手顶端是旋转的瞳孔——观测者的「规则执行者」到了。其中一条触手直扑老钟,却在触碰到他工作台的瞬间,被那些生锈齿轮咬住,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快走!」老钟抓起一把齿轮塞给苏清鸢,「去钟楼找『逆时沙漏』,那是打开枢纽第二层的钥匙!记住,别信任何会说话的钟表——」
他的话被一声巨响打断,整面墙壁被液态金属撞塌。陆知衍拉着苏清鸢冲出小屋,回头时只见老钟站在齿轮堆里,朝天辫上的发条突然绷直,像两把银色匕首刺向观测者触手,而他的工作台下,藏着一个闪烁着蓝光的……破碎相框。
「老钟他……」苏清鸢想问,却被陆知衍捂住嘴。
「别回头,」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腕表指针疯狂倒转,在两人身后形成一道银色屏障,「逆时空间里,同情也是剧本的燃料。」
他们跑回钟楼,楼梯却变成了向下延伸的螺旋。苏清鸢跟着陆知衍往下跑,每一步都踩在倒悬的台阶上,头顶是倒挂的钟摆,钟面上的数字从12倒着数到1。在钟楼最底层,他们看见一个巨大的沙漏,沙子不是向下流,而是从底部逆流向上,每一粒沙都刻着观测者的眼睛。
「逆时沙漏,」陆知衍伸手去拿,沙漏却突然发出尖啸,沙子组成的眼睛齐刷刷看向苏清鸢,「它需要异常点的血才能激活——」
他话没说完,苏清鸢已经咬破舌尖,将血滴在沙漏底座。瞬间,所有沙粒爆裂成银光,沙漏顶部打开,掉出一枚刻着「734」编号的剧本硬币——正是在茶水间论坛上带节奏的观测组编号。
而在硬币背面,刻着一行极小的字:「修正者陆知衍,编号001,观测时长:二十二年。」
苏清鸢猛地抬头,看向陆知衍。他的脸色在银光中显得格外苍白,腕表指针不知何时停在了12点,而钟楼墙壁上,不知何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名字,每个名字旁边都标着数字,从001到999,其中「苏清鸢」三个字下面,标注的数字是——「?」
逆时沙漏开始疯狂旋转,银色漩涡中,浮现出老钟被液态金属包裹的最后一幕。他朝天辫上的发条深深刺入观测者核心,而他手中紧握着的破碎相框里,露出半张照片——照片上的婴儿被裹在襁褓里,襁褓边缘绣着的,正是苏清鸢三岁抓周时,被黄狗撞碎的那只托盘上的花纹。
原来,老钟不是原住民。
他是另一个,被观测者遗漏的「异常点」。
而陆知衍的腕表,从一开始,记录的就不是时间。
是他观测苏清鸢的……天数。
观测者的剧本,似乎比他们想象的,更加深入骨髓。
(第四章完)